溫郁輕笑,連著趕路,沒睡好,也沒吃好,臉上的倦意不是看不出來,實在是她的臉色太過于平靜,平靜到仿佛一碗毫無任何漣漪的清水,反倒讓人忽視了。
她眉眼彎彎,點漆的眸子,隱約含著笑意,「看凌總這話說的,如果不是你先騙我,我又怎麼能騙到你呢?」
凌良辰端起酒杯,沒開口,對著眼前人一舉杯,然後仰頭一口飲進,紅酒經喉入肚,他才不緊不慢的開口,「說說吧,你是怎麼猜到,我是故意告訴你陸希南去了西南山區?你是怎麼看出沈從沒安好心?從而反將了我一軍!」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從溫郁出現在他辦公室,就可以看出沈從肯定是已經出事了。
溫郁看著他,無聲地笑了,「凌良辰,如果我告訴你,其實從你答應陸希南,幫他‘逼走’楚夢蝶,我就看出你對他另有想法,你相信嗎?」
凌良辰漫不經心的轉動著手里的酒杯,「我不相信,和楚夢蝶鬧出緋聞,甚至上報都是陸希南要求的,而他要我幫他做這些,其實都是為了你,我不相信你能看出什麼倪端!」
掩藏在這個計劃之下的慶幸,近乎完美的連他自己都以為是真的了,她怎麼可能會看出什麼破綻。
溫郁再次開口,不過聲音里已經沒了笑意,冷冷的聲音,就像帶著九重天之上的涼意,刺的人骨頭都一涼,「凌良辰,你說的沒錯,你對楚夢蝶做出的故意曖昧,包括被報紙刊登出來,的確都是按照了陸希南的意思,但是那張照片我看過了,你在笑,笑的非常開心,我看到你笑的次數不算多,卻也不算少,但是卻從沒看到你笑的這麼開心,不知道的人,真的以為你在對新寵楚夢蝶微笑,而我……」
溫郁點點自己,稍微頓了頓後,嗓音猛然提高,「卻從你眼楮里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解決掉所謂‘情敵’的暢快!當然了,事到如今,你和我都非常清楚楚夢蝶也不過是一顆,而且是已經廢棄掉,毫無任何用處的棋子!」
凌良辰愣了一下,等緩過神,沒有動怒,甚至對她笑了一下,單手在酒杯上彈了彈,像是在為溫郁話里的精彩鼓掌,「溫郁,你果然比我想的要聰明,的確,楚夢蝶那個賤人,哪怕是陸希南不開口,我也正打算解決掉她,像那樣的爛貨,怎麼配的上陸希南!」
頓了頓,他還想繼續說下去,「早知道你都看穿了,我……」
溫郁打斷他,「早知道這樣,你就應該早就找人解決了我!而不是自信滿滿的兜了這麼大個圈子,到最後才發現自己輸的一塌糊涂!」
「我沒輸!」凌良辰拍著桌子咆哮,眼楮赤紅,「陸希南只能是我的!」
「不,凌良辰,你錯了!」溫郁定定的看著他的眼楮,一字一句,聲音不大,卻格外清晰,「陸希南就是陸希南,他是個人,他不是東西,不屬于任何人!」
凌良辰渾身一顫,瞳孔猛然收縮,看著溫郁卻沒說話。
溫郁看著他的眼楮,又說︰「凌良辰,實話可以告訴你,當年那件事,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凌良辰詫異的看著她,臉上還算鎮定,捏著酒杯的手卻是不覺用上了力,「溫郁,看來,我真的是太小看你了。」
一聲冷哼,手里的酒杯已經朝前飛了出去,「你知道?你知道什麼!」
他眼楮紅的仿佛能滴出血,死死盯著溫郁,「難道說只有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愛才叫愛嗎?」
溫郁一個偏身,酒杯在她身邊擦過,在厚厚的地毯上翻了幾個滾,又落到她腳邊,她並沒有害怕,臉色依然淡然,「凌良辰,我並不歧視任何一種愛,但是,前天必須是建立在互相愛慕的基礎上。」
她看著凌良辰越來越淡漠,卻也越來越猙獰的表情,再次笑了,「很可惜,陸希南有著非常正常的性取向,所以你的所謂愛,只能是外人口中說的變態!」
凌良辰猛地從大班椅上站起來,無疑,溫郁的話戳到了他心底最痛的地方,扎在心底二十多年的,早就化膿,卻小心翼翼一直不敢戳破半分的陳年舊傷,一下被人毫不留情的直接戳進骨頭里。
痛嗎?
當然痛!痛到不可抑制!
眼眶欲裂的看盯著眼前的女人,偏偏,她還是那麼風輕雲淡,他的面容就徹底猙獰了,「溫郁,你別逼我真殺了你!」
「在殺我之前,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麼知道那件事的?」溫郁沒有任何驚恐,本來還算平和的眉眼卻是慢慢變的森冷涼薄。
凌良辰神色晦暗,重新坐回到大班椅上,好整以暇的看著她,「你倒是說來听听。」
溫郁瞪大一雙如清水般明澈的眼楮,牢牢的鎖在他身上,用研判的眼神,仔仔細細打量著他,她很快就失望了,對當年那件事,他心里有的恐怕不是內疚,不是驚惶,他有的只是自以為是的的應該。
那段經歷,對陸希南來說,是怎麼樣痛苦難堪而又殘忍的經歷,溫郁依然記得溫葉清告訴她時,她當時的感覺,先是震驚錯愕,不可置信,那時她還沒愛上他,心里依然閃過痛楚,更不要說現在愛他如命的她。
初夏的天,她卻仿佛跌入到北極最寒的冰川里,全身冷到極點,周身上下每個毛細孔都在朝外滲著冰意。
溫郁揚高頭,眼前卻早已經蒙上一層水霧。
溫葉清說︰「孩子,別以為柳惜月手里攥著咱們溫家什麼把柄,我手里照樣握有她的把柄。」
那時的她,一時沒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只是傻乎乎的反問︰「什麼把柄?」
「摧殘一個人最好的辦法是什麼?不是把他殺了,更不是大罵他幾句,而是從精神上把他徹底摧毀掉。」
那時的她,只覺得溫葉清說這句話時,表情有些猙獰,卻沒想到他接下來講的所謂摧毀一個人的最好辦法,讓她呆呆的站在那里,好幾分鐘都沒回過神。
這個世界上真的如此歹毒心腸的女人嗎?
有,當然有,這個人不僅有,而且就在陸家,陸希南的身邊。
從溫葉清口中听到了一則初時震驚,後來心痛的消息。
凌家老爺子和凌氏夫婦全部在一次車禍中遇難,那年,凌良辰大概只有五歲,五歲的孩子能懂什麼,沒有大人照料,只怕連活下去都成奢侈。
陸興達也算是好心,看著當年一起抗戰的份上,把和自己孫子差不多大的孩子,帶到了家中。
在日常的照顧中,雖說比不上有對陸希南那麼細致,卻也是相當的用心,兩個年齡相仿的男孩,就這樣在同一屋檐下一起長大了。
這樣安靜美好的歲月,到陸希南十六歲那年卻被破壞了。
陸希南十六歲那年,跟著陸峻峰偶爾到陸興達那里過年的柳惜月,帶著一個和陸希南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一來了。
她告訴所有的人,這個小姑娘是她以前一個村子上的,去年父母因為生病全部去世,現在是一個孤女,沒人照顧,就投奔了她。
陸興達那時真的是厭屋及烏,因為看柳惜月不順眼,連帶著看不懂什麼事的楚夢蝶,也很不順眼。
陸興達其實並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更何況那時楚夢蝶穿衣打扮都很樸實,總讓他想起他小的時候,本來已經有點心軟,打算听陸峻峰的勸說,讓她待在陸家,但是,忽然發生的一件事,卻讓他徹底討厭起楚夢蝶。
陸希南在陸興達軍事化的教育下,和同齡人相比,可謂是樣樣都拔尖,但是唯獨楚夢蝶來的那一年,陸希南在自家花園的游泳次里游泳卻差點淹死了,最後雖然是楚夢蝶,把他救了起來,卻也讓陸興達記恨上了她。
他沒有想到那個農村來的小姑娘,對自己孫子的救命之恩,反而覺得怎麼她一來,自己的乖孫子就會出事,又聯想到她是柳惜月帶來的,心里更是堅定的就把她認為了「災星」。
既然是「災星」就不能再在陸家,尤其是他寶貝孫子身邊呆著,就這樣,柳惜月費盡心思安排在陸希南身邊的「棋子」,輕而易舉的就被他給否認了。
更讓柳惜月生氣的事遠遠不止這一件,陸希南差點淹死,是她做的手腳,為的就是讓陸興達覺得楚夢蝶是他寶貝孫子的救命恩人。
卻沒想到,陸興達因為討厭她,換位思考了下,真正的給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楚夢蝶要被趕出陸家,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在她被趕出去前,她要想辦法讓年少的陸希南記住她。
要記住一個人,在她的理解中,最好的辦法莫過于,男女之愛,少年事情的愛情是懵懂也是美好的,那麼少年時期那個方面的愛呢,不管是不是美好,卻都將是終身難忘的。
于是,那天夜里,有人悄悄的潛伏進了陸希南的房間,他因為溺水,發起了高燒,整個人昏昏沉沉,不諳世事。
那天晚上,天上沒有月亮,窗外的風很大,吹的樹葉沙沙響,昏黃色的路燈把樹枝的陰影投射到窗戶上,巨大的樹枝遍布在窗戶上,像張巨大的網,網的房間里,昏沉無力的少年,任人欺凌,卻喊不出一點聲音。
話說這里,溫郁忽然停了下來,沒什麼波瀾的黑眸,定定看著辦公桌後面的男人,「凌良辰,你還要听我繼續說下去嗎?」
凌良辰也盯著溫郁,半響,臉上的表情已經變的很復雜,不再是淡定,不再是冷漠,而是慢慢的變成了柔和,緩緩開口,聲音卻澀啞的像是破了嗓子的人,「溫郁,你怎麼知道的?是溫葉清告訴你的嗎?」
身為一個公司的總裁,一個決策就涉及到數千人命運的人,他當然不會是個笨蛋。
「不,我剛才說的是他告訴我的。」溫郁搖搖頭,「至于後面,我還沒說出口的,是我自己猜的。」
凌良辰打量著溫郁,再次眯起眼笑了,「溫郁,既然你已經知道當年李代桃僵的事,你又自詡是個正常人,難道不覺得惡心嗎?難道就不想離開陸希南嗎?」
溫郁笑了,和初進門時一樣,笑的眉眼都彎了,清秀的眉梢渲染著一種叫心疼和柔情的東西,「凌良辰,髒不髒,那不是你說了算的,我今天可以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告訴你,只要我活著,陸希南就永遠都是我的心甘寶貝!」
溫郁走到大班椅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大班椅上的男人,眼底有血絲,聲音冷若冰霜,「如果你再敢動他半分念頭,我絕不輕饒了你!」
「你……」凌良辰被她凜然的氣勢唬住,半響,等明白過來,手一拍桌子就要站起來。
可是,溫郁早有準備,手一揚,刀尖雪白的匕首,已經抵在凌良辰脖子的大動脈上,聲音冰冷刺骨,「凌良辰,你動動試一下,我保證你馬上血濺當場!」
感覺到刀尖上的寒意,隱約已經把他的皮割破,凌良辰嚇得沒敢再動,臉色蒼白,迭聲說︰「溫郁,我不動,你千萬別沖動,真的別沖動啊,我告訴你,殺人可是要被判死刑的!」
溫郁握著匕首的指關節,節節泛白,起了皮屑,干裂開來的唇角,卻依然含著冷笑,「凌良辰,我既然敢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覺得我還會怕死嗎?」
有句話,當她把自己的所有秘密,毫無任何保留的告訴陸希南時,就在心里默默的對他說過,「陸希南,我心匪石,不可轉也,除非你不再要我,否則,我寧願在你的肩頭痛哭一場,也不願孤獨眺望千年!有我在,以後不會再讓人傷害你分毫!」
凌良辰臉色越來越難看,強自鎮定的斜著眼光睨向溫郁,「溫郁,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溫郁輕笑,听他這麼一問,才把刀移開他的脖子,凌良辰眼一眯,漫天的戾氣從眼底冒出,「溫……」
沒等他開口,溫郁又從口袋里拿出一支筆,這支筆外觀和普通的圓珠筆異,但是,凌良辰卻知道這是支偽裝成圓珠筆的錄音筆。
「你……」他手一揚就要去搶,溫郁卻早料到似的,早一步,就把筆放進了口袋里。
她說︰「凌良辰,這是最新上市的錄音筆,據說功能很多,其中最區別于普通錄音筆的就是它的遠程傳輸功能,也就是說,哪怕你把我這支筆搶過去了,也沒什麼用,在你不知道的某個地方,另外有支筆,把剛才發生的和現在發生的一切都錄了下來!」
凌良辰深深吸了口氣,死死的看著溫郁,臉上的肌肉已經猙獰的徹底扭曲了,恨不得下一秒鐘就要上去把她撕個粉碎,一字一句,是咬著牙齒吐的出來,「溫郁,你到底想怎麼樣?」
「很簡單,我要你像逼的楚夢蝶不得不離開一樣,我也要你……」溫郁揚起手,點著凌良辰,眼楮里是沒有任何商量余地的決絕,「也馬上離開這里!」
大概是覺得好笑,凌良辰真的笑出了聲,他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溫郁,你又是拿匕首要殺我,又是拿錄音筆威脅我,我還真以為你有多聰明,原來,女人就是女人,再怎麼樣聰明,也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動物!」
溫郁根本沒理會他的諷刺,秀眉一揚,只說︰「你到底走還是不走?」
「你也看到了,我的一切,凌氏的一切都在B市,你讓我怎麼走?」凌良辰斜著眼望著溫郁。
「凌先生,在你的眼楮里,女人真的是天底下最愚蠢不堪的動物嗎?如果你真的這麼想,我覺得你真的錯了。」溫郁淡淡的說。
仿佛是想到了什麼,凌良辰瞪大眼楮,靠在大班椅上的後背,一下就挺了起來,「林嫣然……」三個字,從他唇齒間低低吐出,他整個人一下子僵住了。
辦公室的門被人再次推開,又有人自顧走了進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凌良辰剛說出的林嫣然。
她手里捧著一沓文件夾,卻是整理的非常清楚,凌良辰看著她,目光赤紅,帶著滔天的恨意,死死的盯著她。
心里最後一點的希望,隨著她的靠近,也慢慢的變成了窒息的絕望。
溫郁沒再看凌良辰,只朝林嫣然看了眼,就轉身朝門外走去,走到門口時,她想起了什麼,又回頭最後說了句,「凌良辰,我勸你還是別再耍什麼花樣,錄影筆里的東西,我真的不敢保證,有一天不會落到陸老爺子手里,我更不敢想象,如果他知道,你當年對他最心愛的孫子做過什麼齷齪的事,他會是什麼反應?恐怕,從此以後,他們陸家的大門永遠對你不會再敞開!」
溫郁說完後,沒再做任何的停留,打開門,大步朝外走去。
林嫣然走到凌良辰身邊,剛想開口,「凌……」
凌良辰卻猛地從大班椅上站起來,對著她的臉,就毫不客氣的扇過去一個巴掌,「賤人,吃里扒外的東西,你給我滾!」
林嫣然捂著浮腫起來的臉,卻沒有生氣,只是把文件都放到凌良辰手邊,聲音不如一貫來的公式化,看著眼前被人氣到極點的男人,聲音輕柔到了極點,「良辰,不管你怎麼打我,怎麼罵我,我都不會走的,這一輩子,我都要陪在你身邊!」
「好啊,既然你說的要一輩子都陪在我身邊,你就得滿足我!」凌良辰勾起唇角,笑的妖異而邪魅,「你過來!」
林嫣然只稍微猶豫了一下,就走到凌良辰身邊,盛怒中的男人,就像只被激怒到極點的豹子。
他用力撕扯開她的衣服,毫無任何的溫柔可言,當女人美麗白皙的皮膚暴露在空氣里,他把她一個轉身,扯開自己的遮羞布,狠狠的地,毫不客氣地把自己夯了進去。
林嫣然痛到了極致,想反抗,卻又舍不得讓身後的人痛苦。
她用力咬住嘴唇,指甲死死的摳進澄亮的辦公桌里,吧嗒一聲,有個指甲應聲而斷,她卻像是根本感覺不到痛,只是緊緊擰著眉,再每一次即將昏死過去時,讓自己保持最後的清醒。
她愛身後的男人,愛了好多好多年,從她爺爺第一次把她帶進凌家,告訴她這是凌家少爺時,她就喜歡他。
她的爺爺是凌家的管家,也在那次車禍中去世,他被陸家人帶回去撫養,從那以後十多年她沒再看到他,現在,他終于成了她的,哪怕是再痛再難受,她也一定要堅持下去。
晶瑩剔透的眼淚,終究還是順著臉頰劃過,在越來越清晰的痛楚,感覺快要痛昏過去時,她卻輕聲喃喃起來,「良辰,我愛你,從此以後,你不會再孤獨,從此以後我永遠會在你身邊照顧你!」
身後人一個驚呆,只稍微的停頓,繼而等著她的就是如狂風暴雨般的重擊,陣陣糜爛的氣味在四周漂浮。
……
溫郁走出凌氏,才發現自己的後背,早被滲出的冷汗弄的濕透,衣服黏在背脊上,黏糊糊的,很難受。
用刀威脅有身手的凌良辰;又用信手捏來的什麼遠程控制的錄音筆恐嚇他,當時憑的也就是一股氣,現在她像是虛月兌了一樣,一走出凌氏,她就坐到馬路邊上的休息長椅上不願動一下。
有車從身邊不斷開過,掠來的涼風中帶著嗆口的灰塵,溫郁什麼都顧不上,只是癱靠在椅子上大口喘著氣,胸口猛然起伏。
她的身體已經很疲憊,精神上卻沒有任何的倦意,甚至可以說人是在休息,腦子里卻在飛快的想著一些事情。
重生來到這個世界上,她雖然沒有一般重生女那種未卜先知,又是各種萬能的本事,卻也真的是比上輩子不知道聰明了多少倍。
當真以為她真看不出陸興達不喜歡柳惜月,尤其還知道了她是自己親生女兒後,是另有原因。
一切的不喜歡,除了因為這麼多年的隙閡,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她曾經毀了他寶貝孫子的清白。
在知道了這麼多事後,溫郁忽然很感謝有楚夢蝶這個人,如果不是她在做替罪羊,只怕……陸希南真的很難面對他自己,更不要說讓他對面她。
男女之間發生的那種事,對一個有著正常取向的男人來說,真的沒有什麼,但是,男人和男人,那就……
溫郁真的不想讓自己再在這件事上多想,屏住呼吸,到快要窒息時才松開,果然經過短暫的窒息後,她不再想那件事。
天色已經徹底昏暗下去,大街上的人卻沒因為天黑而變少,相反的,人越來越多,也出來散步的老夫妻,也有帶孩子出來逛街的年輕夫婦。
溫郁看著繁華紅塵中最普通的一幕幕,嘴角不覺慢慢噙上了暖暖的笑意,這樣的生活,她忽然好羨慕。
收回目光,斂起思緒,她又開始想其他的事,時間過去這麼久了,自己卻過「月卿」山村找陸希南的事,肯定已經傳到他耳朵里了。
其實早在沈從忽然出現,她就看出了倪端,告訴沈從的,背著張忠召帶她去山村,是為了討好陸希南,不過是為了進一步刺激到他,也算是幫張忠召清理內部「蛀蟲」盡一點力。
張忠召派在半路堵截她的人,她看到了,她也知道一直有人跟蹤到她上飛機。
照這麼看,陸希南肯定是沒進「月卿」村,他沒去,她真的從心里長長的松了口氣。
張忠召應該是告訴陸希南她已經回B市了,而且以張忠召對陸希南的偏心程度來看,說不定也讓他回來了。
如果陸希南真的回來了,那她現在就不應該還坐在這里發呆。
昨天晚上,當凌良辰來找她時,她只是想著凌良辰要對自己動手了,只是想著要幫陸希南去掉那個恥辱,卻忘了怎麼處理好那一切後,她該怎麼收場。
正想著,有個人卻忽然站到她面前,從投射在自己身上的陰影她就知道來人是個男的,而且是個虎背熊腰的男人。
溫郁抬頭,對來人是老馬一點都沒驚訝。
老馬看著她,素來平淡無奇的眼楮里,帶著難得的寒光,「溫小姐,我已經听你的話要帶她走了,為什麼……你還是不肯放過她?」
他的聲音到最後幾乎是吼出來的,「為什麼?」那個她自然指的是柳惜月。
如果不是他忠厚老實慣了,也從來不打女人,他真的會一拳頭打去。
溫郁沒有任何的驚訝,只是張大眼楮,無比平靜的看著他,「馬伯伯,看樣子,我還是提醒晚了,‘龍之逆鱗,觸之必死’我相信這句話,你應該是听說了。」
老馬盯著溫郁的眼楮,像是再判斷她話里的真實性,溫郁沒有任何躲避,從椅子上站起來,回視著他的眼楮,「馬伯伯,雖然我知道陸老爺子不喜歡柳惜月,而且她那樣做也是一而再的觸踫到了他老人家的底線,但是,我還有一句話要告訴你,再怎麼冷漠疏遠,終究是血親骨肉,如果真的想救柳惜月,你就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而是去找該找的人。」
「你的意思是,抓惜月的人,並不是陸老爺子派去的?」老馬將信將疑的看著著她。
溫郁吁出口氣,卻是輕聲笑了,「馬伯伯,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你與其在這里和我浪費時間,倒不如去找真正能幫的上忙的人。」
老馬沒再猶豫,轉身就走了,走出去兩步,想到了什麼,回頭對溫郁微微欠了欠身,歉意道︰「溫小姐,剛才是我錯怪你了,還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心上。」
溫郁不語,只是笑著對他揮揮手。
看著老馬快到幾乎要飛起來的腳步,溫郁覺得老天對柳惜月終究還是不薄的,兜兜轉轉,終究有這麼個男人在默默的愛護守護著她。
她剛才之所以敢這麼肯定柳惜月的事找陸興達有用,也正是因為看穿了凌良辰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如果是個女的,那他真的有可能是這個世界上,除了她以外,最愛陸希南的人,但是……說是陰差陽錯也好,造化弄人也罷,他偏偏是個男的。
他不能光明正大的表示他的愛意,就開始幫陸希南報一些陳年舊仇。
仰起頭,看著夜幕蒼穹深深吸了口氣,她不再多想任何東西,走到路邊攔車回溫家,現在她什麼也不想管了,哪怕是陸希南馬上要找來,也不管了,她真的只是想好好的睡一覺。
……
溫郁這一覺睡的很沉,洗好澡,空著肚,什麼也沒吃,一躺到床上就睡著了。
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好久,她才迷迷糊糊的伸手去拿,半睡半醒間,她對著話筒有氣無力的「喂」了聲。
電話那頭,陸希南的聲音輕的好像是不小心拂到臉上的鵝毛,他說︰「溫郁,我在你家門外。」
溫郁頓時睡意全無,從床上坐了起來,她怕黑,睡覺時有把窗簾留一條縫的習慣,手里拿著電話,側過臉朝窗戶外看去。
路燈光非常的柔和,大概已經到了後半夜,藹藹霧氣中,她看到有個人站在那里。
一襲草綠色的戎裝,肩膀上的五角星閃耀著晶亮的光芒,不刺眼,非常的柔和,溫郁忽然就想到四個字,「鐵漢柔情」。
溫郁沒有說話,就這樣站在窗簾後看著那個俊美的仿佛神邸一樣的男子,看著看著,不知不覺,眼底有了濕意,喉嚨間更是泛起一陣咸腥。
她的陸希南啊,他終究是回來找她了,他終究是和她一樣愛他!
那頭又傳來可憐兮兮的聲音,「溫郁,外面很冷,我連夜趕回來的,到現在還沒吃飯。」
溫郁伸出舌頭,有點艱難的舌忝了舌忝自己的嘴唇,這才發現干澀都快開裂了。
又是一陣沉默,沒等她開口,只听到話筒里傳來一聲悶響。
溫郁心里一緊,朝窗戶外看去,她看到那抹欣長的,本立于天地間的身影,忽然就朝地上倒去。
溫郁瞪大眼楮,胸口上下起伏,什麼都管不了了,把手機朝邊上一扔就朝樓下沖去,「陸希南,你可千萬不要有事!」
……
半個小時後,某個最終靠自己才能豐衣足食的男人,吃飽喝足後,看著身邊始終氣嘟嘟的女人,又好氣又好笑,「老婆,別生氣了,我剛才是真的餓到低血糖了。」
溫郁咬牙,很不屑的瞪了他一眼,「嗯,最好低到真的昏過去才好。」
陸希南把那張好看到任何一個明星看到了都能妒忌的臉,湊到她臉邊,「老婆,我真昏過去了,你難道不心疼啊。」
他的氣息,很好聞,淡淡的,如薄荷,又有點像綠茶,還帶著點消毒水的味道,干淨而純粹,拂在她臉上,又落到脖子里,溫郁連帶著耳根子都紅了,「我不理你了,自己吃好早點睡去,我困了,先睡了。」
溫郁沒再看他,是臉上飛著兩片紅暈,起身朝樓上走去。
和一般言情小說里的套路並沒多大的區別,溫郁的房門並沒有如願關上,有人跟著竄了進去,溫郁本來狠狠心是可以把他的手夾到最痛,然後逼他退出去,稍微用了一點,門口的人倒吸一口冷氣,心里終究還是舍不得。
一張無比養眼,又掛著甜甜笑容的臉,就這樣光明正大的從門縫里擠了進去,溫郁拋了個白眼給他,就不再理會他。
已經洗過澡,剛才被他這麼一騙,又是跑又是跳的,這會兒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溫郁拿著衣服去了浴室,只當他是空氣根本不存在。
陸希南出奇的安靜,站在床邊,歪著頭,好像在研究什麼重要的事。
溫郁也算是了解陸希南這個人了,根本不走按套路出牌,生怕他闖進來,溫郁鎖好門,反復察看了好幾下,才開始洗澡。
還算好,洗個澡總算是沒發生什麼特殊情況。
關掉花灑,听不到房間里有聲響,溫郁不由的有點擔心,穿好睡衣,頭發吹到半干就開門出去了,房間里一片黑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屋子里的黑暗。
正要四下打量,一雙有力的手臂已經把她攬進懷里,溫郁心頭發緊,心神大亂,渾身的血液就像在瞬間逆流。
又是半個小時後……
某豐神俊朗,俊美無儔,乘溫郁洗澡也去把自己洗的干干淨淨的,卻沒穿衣服的男人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朝身邊某個同樣沒穿衣服的女人模去。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里,響起一聲暴怒,「喂,陸希南,你模哪呢?」
某男覺得特別委屈,「老婆,這黑燈瞎火的,我又看不到。」
某女平時雖號稱臉比城牆厚,這會兒倒也害羞了起來,「那個……你別動……」
然,話沒落下,男人已經截上話,商量的口氣,「老婆,要不……那個……你動。」
窸窸窣窣五分鐘後,某個很緊張的女人,齜牙咆哮,「怎麼這麼痛?」
男人又是故作委屈,「這個問題,很具備科學研究價值,目前我也正在探索中……」
黑暗中,有些事,雖然不捻熟,卻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又是半個小時後……
某個另外一方面也吃飽喝足的男人,心滿意足的摟著身邊人,開始不恥下問,「老婆,你怎麼知道那次我們並沒有愛……」
嘴巴被人及時捂住,第二個「愛」字就這樣被吞回喉嚨里,某個渾身發酸的女人,趴在男人寬厚堅實的胸口,听著他穩健有力的心跳,心都軟成了一灘水,嘴上卻依然強硬,「你真當我什麼都不懂啊,初夜,哪怕不落紅,也是會痛的,那次我……」
溫郁正忘乎所以,引經據典的說著,冷不防喋喋不休的嘴,卻被準確無誤的啄住,唇齒纏綿,把她的話都吞到他嘴巴里。
大概是怕她吃不消,陸希南並沒有再次要著纏綿,只是淺淺的,滿懷深情的吻著她。
溫郁哭了,眼角一片冰涼,她卻死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終究還是被身邊的男人發現了,他親吻著她的眼淚,柔聲問她︰「寶貝,你怎麼了?」
溫郁搖頭,只是一個勁的哭,蜂擁而出的眼淚,幾乎把眼睫毛都粘黏到一起,陸希南以為自己弄痛她了,又是好一頓自責,溫郁卻破涕而笑的揚起頭,反吻住他。
之後,剛剛昨晚某個運動的兩個人,又走了不尋常的路線,他們雖然感覺累,卻沒有半點睡意,于是,半個小時候,臥室里傳出了這樣的聊天。
「喂,陸希南,我們還沒結婚,就那樣,你是軍人哎,這算不算耍流氓?」
「嗯,這個問題,非常有深度,以我看,要再研究研究才能有答案。」
「喂,你的手在干什麼呢?」
「在研究啊。」
「喂,你的嘴在干什麼呢?」
「傻寶貝,我也在研究啊。」
……
第二天,溫郁是被渾身酸痛給吵醒的,陸希南還在她身邊安安靜靜的睡著。
眼前的一幕,渾身的不適,讓她知道自己昨天不是在做夢,本該婚後才能做的事,被他們水到渠成的提前付諸行動了。
想到昨晚的纏綿,溫郁的臉倏地下又紅了,她想起身,卻發現陸希南把她抱的很緊,生怕她走丟了一樣。
看到他眼皮底下沒休息好的青灰,溫郁一陣心疼,沒再動,老老實實的躺在他身邊,瞪大眼看著天花板,有些事,已經解決了,有些事,卻終究還是要面對的。
「什麼時候醒的?怎麼不多睡會兒?」沒過幾分鐘,帶著點睡意惺忪的聲音,含糊不清的就在耳邊響起,沒等溫郁作答,她的耳垂已經被人含進嘴里。
受不了這樣的癢癢,溫郁朝邊上直躲,「別鬧了,我餓了。」
「啊呀!」只听到陸希南一聲驚呼,溫郁感覺到一陣涼意,身邊哪里還有什麼人,抬眼看去,那個剛才還躺著的人,已經披著衣服開門朝樓下跑去。
溫郁心頭一暖,這個世界上最感動人的,其實真的不是什麼山盟海誓的甜言蜜語,也不是什麼稀世珍寶,而是當你一說餓時,就有人立刻為你洗手做羹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