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慕雨似有所悟,噬天鼠趁熱打鐵道︰「你是不是想救你老師?」
「想!但是——」
「沒有但是!想一想,如果有朝一日,同樣的禍事降臨在那個小姑娘身上,你怎麼辦?你怎樣去保全她?沒有力量的男人,連愛一個女人的資格都沒有,因為你沒有能力保護她。浪客中文網舒駑襻你想不想失去她?或者讓她受到傷害?」
想到映處憐,想到她的一顰一笑,想到她為了自己五個月不眠不休研究陣法到心力憔悴的情形,想到她為自己一針一線縫制衣服時的溫馨,慕雨熱血沸騰,雙拳一握大喝道︰「不!絕對不能!」
噬天鼠道︰「既然不,你就只能變強,強大到沒有人能夠傷害到你的地步,那時你才能保護好你愛的人,你才能去拯救你感激的人,你才能向別人討回公道。」
說完這幾句,噬天鼠心里暗自嘀咕︰「女乃女乃的,真浪費口水,和小屁孩說話就是累。你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的長大啊,小爺我可沒那麼多道理可講了。」它在慕雨體內,慕雨轉什麼念頭他都知道,但它有五行陣遮掩,不想被慕雨听到,慕雨就听不到,除非他像前主人一般悟透了五行陣法。
慕雨喃喃重復著老師、映姐姐、千葉門幾個字,說到「老師、映姐姐」時有柔情有勇氣有舍生忘死的決心;說到「千葉門」時,眼露寒芒,殺機凜然。久久,他才大聲道︰「對!我要變強,我要保護一切我想保護的東西!我要把偏執走下去,將一切無視踩在腳下!」
話是同樣的話,但意思已經完全不同。在以前救老師討公道是他生活的全部,而現在,救老師、討公道、保護自己在意的一切則是他無盡光明大道上,必走的一步,這一步之後,他還要走得更遠。
宣言般的大聲中,慕雨雄心萬丈,豪氣干雲,身上的氣勢不散而發,整個客棧為之驚恐。一種無畏無懼的霸氣展露出來,宣示了他從今而後,將不再是以前的那個自己。這是一小步,也是一大步,一步走出,路不再迷茫,一切都有了方向。
修真界何止億萬人,有幾個找到自己的強者之心?!一顆心足以震撼大陸!
噬天鼠不愧世間巨擘般的存在,一番話成就了一個原本平凡的人。慕雨對它點了點頭,此刻在他心中,噬天鼠真正等同于肖成天的存在。
「嘿嘿,小樣,跟我玩憂郁,門都沒有。」噬天鼠暗自道。
敲門聲響,店小二激靈靈的進來,眼中充滿敬意,而不是像昨天那樣把他當成一只待宰的羔羊,顫著聲問道︰「客官,你剛才是做什麼?好可怕的氣息啊。」
慕雨懶得回答,反問道︰「有事嗎?」
店小二恭敬的答道︰「城主大人剛才派人傳話,請你過府一敘。」
慕雨訝然,莊家好快的反應。對店小二淡淡道︰「你告訴他我沒空。」
店小二心里咯 一下,沒空?城主大人的邀請竟然說沒空?他擺的什麼譜?或許不知道城主大人和莊家的關系吧。這人給他的錢不少,店小二有心提醒他一下,于是說道︰「這城主大人是莊家的——」
沒等他說完,慕雨道︰「城主大人是莊家的二老爺是吧?你干脆給他回話,就說如果他不想死,別來惹我。出去吧。」
「這?」店小二愣住了,知道自己這次遇到真大爺了,不敢再說,乖乖回去。關于慕雨要他傳的話,則變成那位大人有事實在不便,誠惶誠恐,有空定來拜會,還請城主大人見諒等等。反正慕雨不會去拜會城主大人,他的話也就不可能穿幫了。
慕雨微笑對噬天鼠道︰「你說莊家會不會發現地元珠被盜?」
噬天鼠在店小二進來時隱去了身形,店小二一走他又現出真身。似乎慕雨的問題引不起它的興趣,沒精打采的道︰「發現是發現,但也僅是疑神疑鬼而已,他們不敢張揚。一旦消息傳出,地元珠就成了一個燙手山芋,不是莊家拿得住的,更何況地元珠不在了,他們更是不敢聲張。即便你現在出去大聲呼喊說,地元珠在我手里,莊家也不敢來跟你來要。」
「你這老狐狸!」慕雨無語,人說狐狸狡猾,其實老鼠也很狡猾。「現在可以跟我說說地元珠的事了吧?」
噬天鼠點點頭,本要說話,又有人到。
似乎冥冥中有個存在偏偏不讓慕雨知道地元珠的事情一樣,慕雨才問完,敲門聲又起。「進來。」雖然不耐,慕雨還是叫了聲。
隨著主人有請,門扉推開,一襲白衫走了進來。那人年齡二十五六,俊雅非常,星眉朗目,顏若刀削。
「好俊秀的青年!」慕雨暗道。
作為男人徐長青已經夠俊了,但是比起這位,他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他雖儒雅,但慕雨卻看得出他習有拳腳功夫,乃凝氣六階的實力,就一般人而言,已經到了極限,沒有高深功法,不可能再有進步。
白衫俊少道︰「在下鐘離俊晟,拜見上仙。」說拜見,卻不下跪,也不躬身,好似天下間沒人可以受他一拜。
慕雨也不在意,淡淡問道︰「鐘離兄怎麼知道我是上仙?」
白衫道︰「剛才上仙所散發的氣勢直沖雲霄,攝人心魄,除非修道有成的上仙,沒人做得出來。」
這點修為就算修道有成,那麼修道也太容易了些。慕雨嘴角一扯,他當然不會和眼前之人討論這些,又問︰「不知鐘離兄找我有何貴干?」
白衫道︰「在下問道而來。」這句話簡單,三人行必有我師,遇達者即可問道,常有之事,但是鐘離卻大有用意。
他說完直視慕雨,似乎要逼他接下自己要問的問題。也就是慕雨,如果換作他人,這鐘離俊晟可能已經為他的無禮付出代價了。
但是————
道?慕雨苦笑,除了曾在影王洞府里听過影王大喝幾個道字之外,他還從沒想過道之為何物。自己都不知道,怎麼為別人授惑解困?
鐘離俊晟不理他的窘迫,問道︰「在下想問上仙何為國?何為命?何為運?」
慕雨心中微微一動,反問︰「你問的可是國道,命道,運道?」
「正是!」兩字從鐘離俊晟的牙齒里蹦了出來,似乎用了莫大的力氣。
「為何有此一問?」
鐘離俊晟帶一腔熱血到漠城,就是想問該問的人一聲何為國,何為命,何為運。听慕雨反問,只道問對了人,內心激動難平,他素有涵養,隨即收拾心情道︰
「我的父親本乃邊疆戰將,三十年來守土衛國,立下赫赫功勞,深受兵士愛戴。一年前他突然放下戰刀,夜夜仰天長嘆,我問他怎麼了,他不答,反問我這個王國怎麼了。我問父親為何這般問,他又反問我,我們為何而戰,鮮血為何而流,戰戟為何而折。紅河王朝與炫火王朝自古以來都是友鄰之幫,既非國土之爭,也非資源紛擾,刀劍為何相向。我無言以對。」
鐘離繼續道︰「父親道你可能不知,紅河王朝與炫火王朝同屬千葉聖地轄下,本是一家人,無故動了干戈,我本以為乃聖使有意磨兵,有道是寶劍鋒從磨礪出,兵不戰不精。但十年了,戰火如同一把隨風蔓延的毒火,越燒越旺,生靈涂炭,人命如草芥,哪是聖者愛民慈悲之心之表現?听了他的話,我說或許聖者自有考慮,他們的心思非我等凡俗所能忖度。父親道上仙若非謙卑以待人,豈得民之屈尊而仰上?苦嘆一聲父親又道民不聊生,國將不國,上仙已死,惡魔得位!說完這話,他一夜白發,噴血而亡。我到漠城來就是想問何為國,何為命,何為運,何為仙,國運民生是否僅是仙道的玩笑?」
這個問題不易,上仙尊嚴豈容質疑?怕是不等鐘離俊晟問完,他已人頭落地,但他帶著必死之心而來,倒也不怕,就是想代父親問此一問,以慰父親在天之靈。
慕雨默默听完這一段話,一下被那位老將軍憂國憂民的情懷深深打動,天下之人皆視千葉門為聖地,尊千葉門弟子為聖使,千葉門幾乎成了世人信仰之所在,神聖不可侵犯。只有他敢提出質疑,一言道破千葉門為亂蒼生的本質。世人皆醉他獨醒,該是怎樣的無奈與落魄,怪不得最後噴血而亡。
人生最可悲莫過于信仰破滅,發現自己被自己心中的神出賣。千葉門本來也是他的信仰,但是他的信仰卻在吞噬他的血肉,他怎能不噴血而亡?
他是為國而亡,他是為民而死,可憐生民還在茫然,渾不知是在以身飼魔。
他也是為自己而亡,亡于心中的迷失與崩潰,亡于信仰的破敗。
他第一聲敢道仙為魔!他第一個敢試問蒼天!
憂懷泣血之情,可感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