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聲婉轉動听，美酒似水清潤，這一生如果天天這樣度過，還有何所求？只是心里抹不去的悲傷，歉疚，如何忘卻呢？
張小凡以往的記憶，慢慢的涌上心頭。舒駑襻那一切恍如昨日，好似身邊悠悠回蕩著的簫聲一般，將自己團團裹住，用力拉扯著。草廟村的那個倔強少年，大竹峰黑節竹林里那個紅衣飄飄的女子，七脈會武時遇到的那個白衣女子，這一切的一切，還會再次來過嗎？如果再次讓我選擇，我還會那樣堅持嗎？
客棧之內的客人漸漸的少了，街上的吆喝叫喊聲也安靜了下去。張小凡和那個黑衣人還是那般坐著，桌子上多出了幾個喝空了的酒壺。張小凡略帶著點醉意，抬頭往窗外看去，幽幽黑暗不知何時已經淹沒了那條街道。只是，這個客棧之內，老板點上了幾盞昏黃的燈，照亮了每一個角落。這里所有的人幾乎都在同一時刻走了，沒有了任何的聲音。此時，在這個莫大的房間內，只有三個人還在安靜的坐著。張小凡和黑衣人，還有那個一臉肥肉的店老板，坐在櫃台上，時不時的看著張小凡和黑衣人，一向好客的店小二此刻或許也已經睡去了吧！
窗外傳來一陣嗚嗚的風聲，似是九幽地獄中冤魂的哭喊一般，沿著街道遠去，張小凡抬頭，看向黑衣人，沉聲道︰「前輩，天黑了」。
「是啊！天已經黑了」黑衣人這般幽幽說了一句，而後，兩人再一次陷入了長長地回憶之中，黑暗中，仿佛有人在輕輕的嘆息。
過了很久，張小凡再次抬頭，轉頭看了看客棧內的情況，那些紅色的燭光有些朦朧不清，殘余的蠟燭之上也已是珠淚滿布，就像是掙扎著的樹根般沿著燭身爬到了那昏暗的燭火之中，燭光在夜空中閃爍了一下，應該是有風從窗戶里吹進來了吧！
安靜的空氣里傳來了一陣憨厚的呼聲，時而起伏，時而平緩，借著燈火張小凡看到櫃台上的老板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進ru夢鄉了，他好似是看到了溫馨的畫面，嘴角微微露出笑意。
他收回目光，看向坐在對面的黑衣人，黑衣人眼神有些呆滯，他的眼楮里倒映著兩團暗紅的燭火，在他眼楮里忽明忽暗。張小凡壓低聲音說道︰「前輩，午夜了吧？」。
過了好久，黑衣人慢慢的轉頭，看向窗外，外面已經徹底的黑了，除了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之外，看不到任何東西，就連對面的房舍也看不清分毫，只是外面有風吹動著地上的落葉路過街道，發出沙沙的響聲，良久之後，黑衣人收回目光，看向張小凡小聲說道︰「你想听個故事嗎？」。
張小凡沒有說話，他看到老人眼里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只是慢慢的點了點頭。老人長長地出了口氣，看了看桌子上僅剩的一杯酒，慢慢的飲了下去，小聲道︰「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歲月悄悄流逝，不知不覺竟過了千年時光」老人稍稍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道︰「千年前，西方沼澤之中，充滿著歡樂，在那個無人問津的地方，有著一個沒有名字的教派，一個師父，一個師娘和七個徒弟，師父和善，師娘善良美麗，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只是，好時光總是那麼短暫，過了三年後，師父突然從北極極寒之地得到了一塊隕石，石頭平淡無奇，可是，上面卻有一些難懂的字跡，師父一生修道，見到此石，當時就想那上面所記載的必定是什麼上乘心法，于是和師娘一起閉關研習。而他的那些弟子，絲毫沒有預感到事情就是因此而悄悄的變壞，他們守候在那里，天天等待著師父和師娘出關，終于，他們等到了，師父和師娘手持著八卷從那塊岩石之上悟出來的心法真訣，出來了，師父滿臉喜悅，說不出的高興，師娘亦是興奮不已」。
「那後來呢？」張小凡期待著。
「後來，她們倆就每天研習自己所悟的道法，道行與日俱增，徒弟們都因此而高興。也就是在他們高興師父師娘成就的同時，發現了師父的性子變得很是古怪，有時候凶殘成性遇到生靈就一定會殺死。可是，礙著對師父的尊敬，他們沒有說什麼，依舊每天修行。日子過得很快，三個月後的一天，等眾人都睡去之後，師父卻犯下了大錯」。老人聲音有些顫抖，不忍再說下去。可是，張小凡听到這里，不免有些好奇，急急地加了一句︰「後來怎麼樣了？」。
老人看了看張小凡，輕輕搖了搖頭，說道︰「那天夜里，眾弟子都已睡去，可是，不想師父因為受到邪物的侵蝕，鬼迷心竅，偷偷的溜進了他的第六個徒兒的房間，欲要和他的弟子發生不苟之事」。
「他的弟子中還有女的啊？」話音一出張小凡就知說得不是時候，小聲道︰「那後來如何？」。
「他的弟子發現後，死活不肯，可是師父卻是步步緊逼，弟子無奈之下，只好喊救命，師父見東窗事發，失手將她打死。等其他的弟子以及他們的師娘聞聲趕到時，她已經死了，而師父滿目殺意的盯著那個倒在地上的弟子，無動于衷，眾弟子不敢對師父不敬，只好連夜將師妹的尸體埋葬了。經歷了這件事之後，師父的性子暫時有些收斂了，江山易改稟性難移，沒過多久師父還是再一次的瘋狂了，他當時就如發瘋了一般，將他的第五個弟子也給打死了」。
老人的聲音有些顫抖，仿佛是勾起了自己的往事一般近乎有些哭泣，他拿起桌上的酒杯，可是，酒都被他二人喝完了，張小凡見狀開口要喊老板，卻見老板正在酣睡，只好自己走到櫃台，拿了一壺酒，走到老人面前給他滿上，老人匆匆喝了兩杯，暗自嘆息。最後又說道︰「師父的性子越來越難以捉模，他會時不時的發狂，有時候連師娘他都打，終于，他的其他弟子看在眼里，不忍心就這樣下去。于是，他的大弟子就偷偷的溜進師父的房間，本想將師父綁住，以免他日後再犯錯誤，然而，這一去竟是改變了他大弟子和二弟子兩人的生死命運」。
「他們也被殺了嗎？」張小凡不知為何，一向不愛說話的他，對此事竟是如此著迷，疑問不斷。
「那倒沒有，他的大弟子溜進師父房間，巧合師父正在房內，心想大禍臨頭了，不料他師父正在對著一顆暗綠的珠子發呆，絲毫未曾察覺他」老人說話間不禁向張小凡放在桌子上的噬魂棒看了一眼，張小凡眼尖，早已將他的舉動看在眼里，心想莫非就是噬血珠嗎？老人繼續說︰「大弟子心想師父變成這樣會不會和這顆珠子有關，于是，在一次師父離山之際，他就想將那顆珠子給藏起來，不料當他拿到那顆珠子之後，就覺得那顆珠子異常無比，拿在手上就如擁有了一種魔力一般，整個人瞬間就力大無窮，他的大弟子私心大起，想要據為己有。終于，他再一次偷偷潛入師父房內，將其拿出，順帶偷走了師父和師娘從那岩石之上悟出來的天書總綱和第一、二卷，帶著二弟子也就是他的師妹，私自逃出了西方沼澤，他師妹對大師兄一往情深，再加上他看到師父如此凶狠，也就和大師兄一起離開了。當師父發現珠子被盜後頗為生氣，他得知他的大弟子和二弟子偷偷離開了，就知道珠子肯定是他們所盜，于是，他就派出剩下的三個弟子出去，告訴他們務必將那兩個叛徒抓回來，為了他們有什麼不測，師父就將天書第三、四、五卷交予他們三人，告知他們研習法門」。
「他的三個弟子，奉命出去尋找，可是，他們找遍了五湖四海，神州浩土，就是沒有大師兄和二師姐的下落，有一日，當他們路過空桑山時，在那里救下了一個被人追殺的女子，當他們中間最小的弟子第一眼看到那個女子之時，就被她那美麗的容貌以及優雅的言談給吸引了，他早已將師父交代的事情忘的一干二淨，整天和那個女子琴簫和音，在空桑山上自在快活。好景不長，就遇到當時的正道派閥圍攻空桑山，他也是因此得知那個女子便是魔教的護教聖使之一的玄武，苦于在正道和魔教的掙扎中，那個女子離他而去，他當時完全沒有了注意，只好任憑那個女子離開了，事後他追悔莫及，尋遍大江南北，就是沒有了她的消息，于是，他才想起師父交代的事，出去找尋兩位師兄」。
听到這里，張小凡明白了大概，那個人就是眼前這個老人鬼帝了，他與我的經歷竟也是如此的相似。可是，自己能和他相比嗎？鬼帝沉默了良久之後，問道︰「你現在知道那個人就是我了吧？」。張小凡輕輕點頭，默默地注視著眼前的老人。
老人又飲盡了杯里的酒水，緩緩說道︰「我找了半個月，在青雲山一個名叫昌河城的地方找到了兩位師兄，當時，他們還未發現大師兄和二師姐的下落。我們三個正在喝酒的時候，突然遇到大批魔教教眾的洗劫，整個小鎮之上，尸橫遍野，血流成河，我們本無心管這人間之事，此次出山的目的也不在于此，于是，就想離開。可是，四師兄他天性善良，看不慣這殺戮，就出手和那些魔教之中的人決斗，無奈寡不敵眾，傷在了那些人的手里，正當我和大師兄想要救助于他的時候，突然殺出一個白須道人，將他抱走了，我和大師兄追他而去，可是，那人道行極高，就在青雲山腳下失去了蹤影，我們找尋無果的情況下只好回去復命」。
老人略帶著沉重的心情繼續說︰「我們回去之後，並未發現師父和師娘的蹤影，心下覺得奇怪，找遍了整個沼澤，也未發現師父和師娘的蹤影，以為他們遭遇了什麼不測。三天之後，師父騎著神鳥黃鳥回來了，他看到只有我和三師兄，淡淡的問道︰‘可有那兩個逆子的下落’，我和三師兄辦事不力，正要接受師父的懲罰。但是他好像早就知道了結果一樣，也沒有再說什麼，好像早就將那事給忘了，回來之後，就閉關了。我和師兄想問師娘去了哪里，也沒機會問，只好守在師父閉關之所。這一守就是三年，三年後，師娘和坐騎饕餮來了，我們見師娘，心里高興，連忙上去參拜，師娘依舊是那麼善良，那麼美麗，那樣好看，微笑著看著我倆，沒說什麼就進去找師父」。
「過了一個多月之後，一個叫黑虎的人急匆匆找到了沼澤，看到師娘很是驚恐的樣子，不知他說了什麼，師娘臉色大變，和他一同帶著饕餮而去，師父好像變得極其溫柔，也沒說什麼就讓師娘走了，我和三師兄見師娘緊張的樣子，知道肯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本想隨師娘一道去，可是，師娘要我們留下來照顧師父，我和三師兄也不好說什麼，就留了下來。想不到，那一別就是永別了，一個月後，從南疆傳來消息，說是師娘為了控制一個怪物而戰死在了南疆十萬大山之中。師父就去那里查看，回來後郁郁寡歡。終于，有一天，他把我和師兄叫到天帝寶庫，給我們看了他研制的一杯可以延年益壽的聖水，叫我們兄弟守護，待有緣人來時自會知道結果，然後，師父就憑空消失了，只留下一顆舍利，幽幽飄到聖水中央，看著自己的成果」。
老人講完這些之後，眼角終于有淚緩緩滴落，滴到眼前的酒杯之中，發出了清脆的滴答聲，在黑夜里那樣真切，張小凡一副吃驚的樣子，看著鬼帝落寞的神色，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