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再一次降臨,在蠻荒神秘大山之間,有一絲綠色的光芒在緩慢的移動著。舒駑襻安靜的夜色下,稀松的月光從密布的樹葉中穿過,照在空氣中,因為漂浮的霧氣,形成了一道道如劍影般的光線。
鬼帝走在最前面,他隨身攜帶的長簫漂浮在頭頂散發著空洞的幽綠色光芒,那是看著就會讓人畏懼的光芒,在這樣淒冷的夜晚,站在這樣的光芒之中,白皙的臉龐也被映成了綠色,站在他的身後,令人毛骨悚然!
「好了,就在這兒吧,今晚就在此地歇息一晚上,明天再接著找吧!」鬼帝突然站住,看著眼前的一棵大樹,轉頭對身後的張小凡和小白說道。
「這里空蕩蕩的,你就不會找個好一點的地方嗎?」千年靈狐小白斜視著前面的鬼帝說道。
「哼哼,不是老夫不知道什麼樣的地方好,只是這里不知道有什麼千奇百怪的東西在等著你我前去送死,樹木繁多的地方就更適合他們偷襲,他們在暗處,我們在明處,如果你不怕死,自便好了,我沒意見」鬼帝安靜平和的說道,並不因此而斥怒于她。
小白拉住張小凡的胳膊,將他拽到一旁,小聲問道︰「這怪老頭到底是誰啊?你怎麼會認識他的?」
「這個說來話長,等日後再跟你說,只是,我們在這里瞎轉悠快一個多月了,別說是什麼聖殿了,就連鬼影子都不曾看見,你是不是記錯了?」張小凡想到這些時日苦尋無果,卻因此浪費了不少時間,心里有些不悅。
「你不相信我,是嗎?那是五百年前,正道和魔道大戰之時,我來過一次,到此時,已有百年之久,我記憶有些模糊而已,如果你懷疑,我們可以回去」對于張小凡的不信任,小白似乎不再是以前那個什麼都不會計較的女子又或是妖狐了。
沉悶的簫聲,哭訴這一生的無緣無份,那一別,竟是千年之久!
如果蒼天有眼,怎可如此無情無義?每一次想你的時候,我又能夠將思念寄居何處,我又能向誰傾訴衷腸?
張小凡和小白停止了談話,回頭看到鬼帝,站在大樹下,黑色的長袍隨風而舞,那憂傷的旋律像是脈動的靈魂,突然驚醒,將集藏在心底的憂郁和無助一下子盡情的釋放出來。
如果,你是人間最美的精靈,從那無憂無慮的聖地走來,看到我的悲傷,在落日的余暉里,你甜美的笑容將我瞬間融化,我已記不起自己的名字,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會有勇氣用我殘缺的身體擁抱著你,我是否會有勇氣告訴你,我愛你?
無因無果,無欲無求!
鬼帝突然停止吹簫,說了這麼八個字,似乎是對自己說的,又或是對身後兩個人說的,只是,無因便無果,這是你我都明白的道理吧?那麼無欲無求呢?究竟什麼時候,我們才會做到所謂的無欲無求?
當尖利的叫喊聲劃破安靜的長空,將那美妙的旋律覆蓋,潛意識里的恐懼悠然復活過來,驚開所有的平和和坦然,我們是否還會依然如故,不驚不怖。
在這個神秘的蠻荒深山之內,隨著那一聲淒厲的叫喊,慢慢的有無數的聲音交織在一起,雜亂無章的釋放開來,或遠或近,或清明或模糊,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迅速壓進,將他們三個人團團圍住,他們三個人也靠在一起,準備和即將面臨的危險決一死戰。
天空之上,黑色的雲層也瞬間跌落而下,雷聲轟隆,閃電張牙舞爪,撕裂黑色的雲層,從那些密密麻麻的樹葉中透出光芒,叫喊聲越來越強烈,正在一步步接近他們。
一股巨大的侵蝕之力逐漸靠近,張小凡手里的噬魂棒此刻三色聚集,光芒耀眼,閃爍著從未有過的光彩,不知何時,他的手心里出汗了,這是第一次,他感覺到渾身不自在。這十年來,他無所不見,經歷遠遠超乎常人了,從未有過這種感覺。此刻的他,仿佛離某個東西越來越近,然而,這個東西也在一點點攝取著他手心的溫度,一寸寸冰涼下去。
突然,一切都戛然而止,並沒有什麼龐然大物現身出來,周圍的一切吶喊聲也逐漸安靜了下去,陰雲散盡,朦朧的月亮又高高懸掛在天空之上。
張小凡吃驚的看著手里的噬魂棒,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像察覺到了一絲的異樣,不僅是噬魂棒,就連他肩頭的猴子小灰,這幾天下來仿佛變得極其反常,以往調皮活潑的它一下子失去了活力,整天在自己肩頭昏昏欲睡。
「怎麼了?」鬼帝發現張小凡的異樣,問道。
「沒事,剛才是怎麼回事?」張小凡對剛才發生的一切似乎是不大相信,在他的心里,剛才的情景並非是什麼好的預兆,可能,接下來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
曾經的過往一遍遍的在腦海閃過,那些血腥的場面如一次次驚心動魄的殺戮一般刻刮著他的心,痛苦和傷心一同出現,他所熟悉的人從眼前一個個的倒下,最後都痛苦的看著自己。想到此張小凡不僅全身哆嗦,從心底泛起一股欲罷不能的傷心,他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師父和師娘,還有碧瑤。
鬼帝安靜的看著眼前的夜空,好像要從那輪彎月中看到些什麼,又或者是他看到那輪彎月想起了什麼,輕聲嘆息。剛剛才驚心動魄的場景此刻已是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是周圍時不時傳過來的風吹動樹葉的聲音。
時間在那一刻好似突然停了下來,一切都漸漸地消失了,甚至是風聲,甚至是周圍人的呼吸聲,也听不到了,張小凡迷迷糊糊的昏睡了過去,身體從未有過的舒適,就好似緊緊依偎在母親的懷里,溫暖、平和。
青雲山,龍首峰
高song的峰頂,插入雲霄,站在頂峰,腳下的雲霧在肆意的漂浮著,看不清山下還有什麼,如果一腳邁了出去,會不會就如鴻雁一般翱翔于九州蒼穹之間,忽略曾經的一切,羽化登仙?林驚羽白衣如雪,如雕像一樣筆直的矗立在龍首峰頂,注視著眼前仿佛觸手可及的月亮,一身的英氣。
自他從祖師祠堂出來,回到龍首峰,已過去三四天了,他從未見過大師兄齊昊的身影,本想將自己在南疆所遇到的一切講與他听,可是,別說是師兄,就連他的影子也不曾見到,反而,這幾天龍首峰怪事連連,不知道為何,龍首峰的翠音竹有好些已經失去了生機,就連一向砍都砍不倒的竹子會被一陣小風給吹斷了。
如果這樣繼續下去,龍首峰之上的所有竹子可能就會滅種了,他查視了周圍的一切,未發現什麼異樣,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大師兄接連幾天都杳無音訊,好像突然從整個青雲山蒸發了。
一股暖流從嘴角滑入口中,傳來辛澀的味道,慢慢睜開眼楮,那是一雙自己曾經見到過的眼神,充滿憂傷,又褶褶生輝。
「幽姨?」張小凡從喉嚨擠出這麼兩個字,仿佛是感動後的哭泣,又或是柳暗花明之後的驚訝,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可是,全身無力。
「別動,你吸入了桉樹的香氣,中了毒,恐怕還得躺一會」幽姬和善的說道。
「我這是在哪?鬼帝和小白呢?他們怎麼樣了?」
「你好好休息吧!他們沒事,你心事過重,才會使這種毒氣趁虛而入」幽姬話音未落,鬼王帶著小白和鬼帝推門走了進來。
張小凡看到鬼王,想要站起來跟他問好,可自己的身體已經無法听從他心里的聲音。鬼王看了看幽姬,轉頭看向張小凡,輕聲的問道︰「你沒事了吧?」。
「讓你擔心了,我沒事了」
「你小子,突然暈倒,嚇了我一跳,想不到你道行高深,卻抵抗不了這小小的毒氣」靈狐小白走到前面對張小凡說道。
張小凡笑了笑並未答話,他的視線一直在鬼王的身上,這還是曾經那個不可一世的鬼王宗宗主嗎?他滿頭白發,曾經的氣勢已經從他身上消失不見了,此刻,他是一個父親,一個為了女兒頻生白發,滿頰滄桑的老人了。
「那好,你先休息,我們先走了」鬼王慢慢轉身,看了看鬼帝,微微笑了笑,和鬼帝一起慢慢的走了出去,幽姬跟在身後。石門慢慢合上,石室內就剩下張小凡和小白了,小白在周圍看了看,走到床邊輕輕坐下,看了看張小凡,問道︰「你怎麼了?」。
「沒事,想起一些事」張小凡聲音有些哽咽。
「哼,你是看到現在鬼王這幅模樣,心里難受吧?」
張小凡沒有說話,悄悄閉上了眼楮,小白又在他耳邊說了一句︰「張小凡,我的任務完成了,這里就是蠻荒聖殿,我要走了,現在向你道別」。
她的聲音有些淒切,慢慢的變得有些荒涼,此刻的她仿佛也不是一只狐狸了,她或許有了人的感情了吧?是什麼讓她改變了的,無人知曉,也不需要別人知道吧!耳邊傳來石門開啟和合上的聲音,張小凡的眼角有晶瑩的淚水悄悄的滑落,沒人看得見,也無需別人看見,這是一個男人的悲傷,從來是無人理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