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之上,血突崖邊。舒駑襻
一座巍峨的宮殿黑紗燭籠自萬丈絕壁處拔地而起,夜空下宛若猙獰的猛獸,冷著眼睥睨天下。
黑紗燭籠,青蒂闕。
剛進ru內室,便只覺進ru了一片紅色的海洋。層層紅紗遮掩了視線,如豆的燈火隨著紅紗輕擺在風中明滅。
紅紗盡頭,一個女子的身形若隱若現。
女子二十出頭的樣子。眉眼五官,瑤鼻櫻唇,頸項縴秀,冰肌玉骨。
女子斜斜躺在軟塌之上正在小憩,彎翹的睫毛在精致的臉上投下了濃濃的陰影。眉尖輕蹙,睡得並不安穩。
軟塌對面的檀木桌上靜躺著一把黑色的七弦琴。琴體下部扁平,上部呈弧形凸起。長三尺六寸,寬六寸,厚二寸。由于年代久遠,通體漆黑的琴面不復剛出世的平滑,出現了一道道斷紋,蛇月復斷間冰裂斷紋使的整把琴更添美感。
這,赫然便是名動天下的上古神兵九露陽宣。
小憩中的女子,九露陽宣的現任主人,便是人們眼中的魔界妖女,挽音——虞菁扣。
挽歌為誰而唱。
明滅的燭火,閃得小憩女子臉色陰晴不定。
許久,女子夢里輕嘆一聲,悠悠轉醒。睜眼的一瞬間,眸子里閃過迷惘,宛若找不到歸途的孩子。然而,僅僅片刻,女子的眼神轉得迷離,起身,輕攏披散的青絲,舉手投足之間都極盡成熟女人的嫵媚。
「天黑了麼。」清清淡淡的一句話,嗓音細膩委婉,看著滿室的燈火,卻像被刺痛了雙目般,掩面,「把燈都滅了吧。」
聲音未落,紅紗輕微搖擺,一室如豆的燈火已盡數熄滅。
黑暗中,女子細膩溫柔的嗓音傳來︰「呵,你竟真的在的,我都不曾發覺呢。」
對方不回一字,女子也不惱,重新躺回軟塌︰「累了吧。早些歇著。」
良久,一直隱于暗處的人出了聲音︰「我終于,找到她了。」
榻上的女子一瞬間慘白了臉,貝齒輕咬嘴唇,扯出一個笑,然而,聲音卻是酸澀的︰「幾十年了,總算是找到了。」
「菁扣,這一世,她竟選擇了成為男子。」男子似乎已是倦極,聲音攜了沉重的痛心,「為了斬斷和那個人的聯系,她竟然真的選擇了成為男子。要我如何?要我如何!」
「我等了她這麼久,這麼久……」聲音漸漸低不可聞,像只無形的手,陡然掘緊了虞菁扣的心髒。
女子閉了眼。我又何嘗不等了你那麼久?
黑暗中,女子臉色蒼白,雙手止不住地發抖。然而,聲音卻出奇地平靜︰「就算不能相守,你還是可以去守護,不是麼,封妖。」
男子不語。
女子突發奇想︰「或許,你終于可以,放棄了?」
男子斷然否決︰「不,菁扣,我放不開!」
虞菁扣一窒,良久,語氣淡淡︰「我是挽音,就如你是封妖一般。以後,還是莫要再喚我菁扣了吧。」
男子忽然醒悟般,黑暗中,沉痛的目光凝向女子,喃喃︰「你,又是何苦……」
女子嘴角微翹,夢幻般地低語︰「如你放不開她,我亦放不開你。」
「你看,這青蒂闕,多少年了。從我步入殿門的那刻,就注定了一切。」
「你為她痴,為她狂,沒有人守護你,那麼,我來吧。」
「只要我還在,哪怕是耗盡一生,我亦無悔。」
女子笑著說完這些話,不顧男子,下了軟塌,徑自離去。
門被輕聲關起。一門之隔,一室死寂。
輕撫九露陽宣。男子籠在黑色斗篷下的英俊的臉,一片恍惚。
多年前,你們一個琴技無人能及,一個簫音獨步天下,魔界並蒂之花,誰與爭華。而如今,九露陽宣仍在,而那人的九霄遺音卻早已人間絕跡。
血跡斑斑,昨日種種。男子輕撫九露陽宣的手慢慢收回,五指驟然收緊,指節泛白。
他知,女子一直停在門外。
揚了聲音,隔著牆問女子︰「此世他命運已定,如何逆天改命,救他于水火?」
半響,風中傳來漸行漸遠的聲音︰「生老病死尚且無力,更何況星辰轉移。」
漸不可聞時,一聲嘆息︰「憑你一己之力,如何逆天改命,你做得已經太多了,早就夠了啊……」
「不,菁扣,你不明白,為了她,我做什麼都不會覺得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