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喘息著,浩瀚的黑眸滿含期待,深深地凝著她梨花帶雨的小臉,低喃道,「清兒,嫁給我!」
楚姒清仲怔不語,沒拒絕,也沒答應,心中頓時亂作一團,此時此刻,她內心一個聲音不斷重復著,「嫁吧!嫁給一個愛自己的男人,幸福會來得很快……」
她從不知道,不敢相信,當自己一無所依,弄得滿身狼狽時,他還願意要她,視她為珍寶。
他說,楚姒清,我要你做我慕容君墨的妻,唯一的妻!
可是,曾幾何時,那個男人也曾經說過如此情真意切的話,她感動的一塌糊涂,換來的竟是絕情的丟棄媛。
「嫁給你?可是,男人的話,今日甜言蜜語,明日給你一刀,我承受不起了,慕容君墨。」楚姒清痛苦地蹙眉,一番話亦是絕望至極。
「為什麼不信?我跟他不同!」慕容君墨篤定地說道,手臂緊緊地鉗住她的雙肩,慍怒的同時又滿心疼惜。
「你或許,將我當做了趙敏惜,如果某一天,她回來了……你又該怎麼做?」楚姒清啞聲反問,閉上微痛的眸子述。
慕容君墨沒有半分猶疑,篤定地執起她的手,「我很肯定,我愛的是誰?清兒,我這輩子只要你!」
「可我是一個瞎子,一輩子都看不見了,你不要因為一時沖動,而悔恨終生。慕容君墨,你走吧!我不喜歡你,而你此刻只是出于同情,以至于說錯話。」楚姒清平靜地說道,一把掙開他的鉗制。
「錯?何為錯?清兒,你听著,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真切切,絕無半句參假!從前的你呢?勇往直前的你呢?為什麼要說出這樣頹喪的話來?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听了很痛心,很難過……」慕容君墨不肯放手,頎長的身子一直逼近,將她抵在門柱上。
「我……」楚姒清被他一席話堵得啞口無言,不錯,她沒用,不就是瞎了嗎?余下的生命還那麼長,她該積極面對才是,而不是一味的消極逃避,成為弱者。
「清兒……究竟要怎樣?你才肯對我放下成見?」慕容君墨趁勢追擊,此時此刻,他才發覺,他有多放不下她,柔弱的她,更讓他突生一種強烈的保護欲。
「慕容君墨,我已經嫁過一次,當眾被棄……」楚姒清每每憶起那日的恥辱,依舊不能釋懷。
「你終究不肯信我。」慕容君墨黯然垂眸,整個人好似被打入萬丈地域,再無往日的朝氣。
「慕容君墨,我只是不信世間所有的男人。」楚姒清明顯感受到他的難過,卻依舊立場堅定。
「楚姒清!」慕容君墨慍怒地低吼,滿心的挫敗,他該如何做,才能融化她堅如磐石的心。
「不相信是不是?我現在就挖開心給你看。」他從衣袖里掏出一枚鋒利的匕首,毅然決然地刺向心口處。
「不要!」楚姒清驚惶地大喊,听聲辨位,及時阻斷他,可依舊沒有避免受傷,溫熱的血汩汩而出,從她的指縫蜿蜒而下,熨燙了她冷凝的心。
「傻瓜!你做了什麼?」她痛心地吼道,手足無措地去捂住他的傷口。
「別哭!對眼楮不好,我沒事。」慕容君墨半點不顧及傷患,抬手輕柔地替她擦拭晶瑩的淚珠,動作極盡愛憐,透著無盡的痛惜。
「我給你包扎,快進來。「楚姒清吸了吸鼻子,模著牆沿將他拉入屋子里。
慕容君墨跟著進去,房內布置素雅,簡陋,一張單人床,幾個矮凳子,窗戶前,兩只白鴿相濡以沫。
「清兒養了鴿子?」他問,被她拽著坐下來。
「恩!想著,以後讓它們代替我去看看帝都的放不下的人。」楚姒清幾日以來,已經全然習慣黑暗中生活,很快地從櫃子里拿出創傷藥和紗布。
「我自己來!」慕容君墨哪里肯讓她受累,一把奪過藥瓶。
「慕容君墨!不要小看我,雖然眼楮看不見,可我不比正常人差到哪里去。」楚姒清執拗地反駁,坐下來後,伸手去觸模男人。
「也是!楚姒清無所不能。」慕容君墨無奈地低嘆口氣,將藥瓶重新置于她手中,「交給你了!」
「恩!」楚姒清深吸口氣,「君墨,你大致說下方位,我好動作。」
慕容君墨拉住她的手,自顧將外衫褪下,「這里,偏下一寸的位置……」
楚姒清點點頭,神色凝重,按照他指定的方位,很快將藥撒了上去,再用紗布嫻熟地纏好。
「綁好了嗎?」楚姒清看不見,一雙素白的小手胡亂模索著。
「呃。」慕容君墨悶哼一聲,眉頭深鎖,驀地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
「我弄痛你了嗎?」楚姒清一嚇,負疚地垂下眼瞼,「對不起,我不該逞能的,只是,因為不放心,非得親力親為。」
「……」慕容君墨嗤笑出聲,俊美的臉容絕艷風華,「不痛,只是想提醒清兒,以後別亂模男人的身體。」
「慕容君墨!」听他調侃的語聲,楚姒清羞得無地自容,「我又看不見,你少存壞心思。」
「噢?看不見,就能為所欲為?」慕容君墨揶揄道,眼中的笑意化不開。
「誰為所欲為了!說的好像是我佔了你的便宜。」楚姒清氣鼓鼓地說道,小臉漲的越發緋紅。
慕容君墨哪里見過她此刻無限嬌羞的樣子,被迷得暈頭轉向,找不著北,亦是心跳如同擂鼓。
「清兒……」他啞聲喚道,一雙星辰的眸子沾染了晦暗之色。
「恩?」楚姒清忙著清理紗布,奈何,男人炙熱的唇,毫無預警地覆上來。
她愕然瞪大眸子,一股寒香撲面而來,攪得她思緒全無,怔怔地任他索取。
慕容君墨淺嘗輒止了一番,松開她的唇,「現下公平了!便宜佔了回來。」
「無恥!無理取鬧。「楚姒清翻了翻白眼,臉頰的紅暈久久散不去,一抹悸動悄然刻入心尖。
「等你嫁給本王後,更無恥的事等著你。「慕容君墨生性放浪不羈,調.戲的話月兌口而出。
「你敢!」楚姒清氣惱地撅嘴,一記拳頭砸了過去。「你再造次,我現在就無恥給你看。」慕容君墨惡狠狠地威脅,不顧傷痛,一把將她嬌小的身子揉進懷里。
小木屋里,歡聲笑語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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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時分,楚姒清在慕容君墨的陪同下,安全抵達將軍府。
周氏守在院子里,望穿秋水等候女兒回來,秋菊亦是愁眉不展,悶聲悶氣地倒弄著陣線活。
「娘……」楚姒清低聲喚了句,心中不免忐忑,她再一次讓母親擔憂傷神了。
「清兒?」周氏渾身一個激靈。
「小姐?夫人,是小姐回來了。」秋菊驀地起身,繡花針順勢扎破手指,一抹殷紅沁出來,她顧不得痛,急忙迎了出去。
院門口,楚姒清立在那里,白衣翩躚,一雙明眸再無往日的光彩,黯然失色,也不知在看哪個方向。
「小姐?你怎麼了?」秋菊見她異常,不免心中狐疑。
「娘,秋菊……」楚姒清不知該如何同她們訴說此刻的境遇,一股酸楚涌上眼眶。
「清兒,什麼也別說,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周氏喃喃自語,將她擁進懷里。
慕容君墨挺秀的身影立在不遠處,觀望了半晌,適才放心離去。
「小姐!我做了你最愛吃的海棠糕,特意跟那師傅學的手藝。」秋菊拉住她的手,作勢就要往屋子里走。
「秋菊,慢些。」楚姒清心中一慌,腳下亦是越發不穩。
「清兒?」周氏看出她的不尋常,整顆心頓時沉入谷底,那丫頭,莫不是眼楮出了問題?不然何故不辭而別?
「娘!我看不見了,看不見了,一輩子都瞎了。」楚姒清對著至親的人,滿腔的委屈盡數發泄出來,語不成調地說道。
「小姐!」秋菊霎時紅了眼眶,探手試了試,女子的明眸毫無知覺。
「清兒不怕,有娘在,眼楮看不見沒事,娘照顧你一輩子便是。」周氏強忍著悲痛,抬手覆上她漂亮的明眸。
「好,娘說的,我以後賴定你了!」楚姒清吸了吸鼻子,努力逆回眼眶里的淚珠。她錯了,無論發生任何事,都該同至親的人在一起,一起面對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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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楚姒清正在院子里練劍,馮氏鬼鬼祟祟地藏在桂樹下觀望。
奈何,沒看多久,一股劍氣極速卷來,帶起落葉紛飛,片片金黃落滿她驚恐萬分的臉。
「怎麼?二娘有事?」楚姒清收劍入鞘,冰冷的聲線沒有一絲溫度,听的人不寒而栗。
馮氏驚愕地瞪大眼珠子,她不是瞎了嗎?何故被發覺行蹤的?太可怕了!
「咳咳……」馮氏尷尬地咳嗽兩聲,無比惋惜地說道,「清兒,你的眼楮,你爹和我都很難過……」
「好了,有事嗎?」楚姒清不耐地打斷她,開門見山的問。
「是這樣的!四爺大婚將至,今日發了請帖到府上,特意給了你一份。」馮氏說出此行目的,將燙金的帖子交付到她手里。
而後,又緊緊盯著她的反應。
奈何楚姒清欣然接過,明眸里了無波瀾,「恩!我記著了,日子呢?」
「這個月十八,還剩下九天。「
「好!二娘可以離開了。」楚姒清攥緊帖子,漠然轉身,手里的拐杖尋著前方的路,無人知曉,那一刻,她心中所想。
午膳前,將軍府一陣躁.動,數不盡的彩禮一樣樣朝雲水閣搬,片刻功夫,整個院子被堵得水泄不通。
楚懷遇欣喜萬分地走來,「女兒,女兒,端親王下聘禮了!」
楚姒清皺了皺,同母親道,「娘,我嫁給他,會不會毀掉他的前程?」
「傻孩子!他喜歡你,你也喜歡她,兩個人真心相愛,哪有拖累的說法?」周氏慈愛地說道,看著滿目的聘禮,亦是笑的合不攏嘴。
「小姐,你這回大婚,怕是要驚動整個昭國了,娶的可是未來皇後。」秋菊興奮地說道。
「你說話忌諱點,小心隔牆有耳。」楚姒清責備道,再次嫁人!嫁給愛自己的男人,真的會幸福終生嗎?
她舉棋不定,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
楚懷遇拿銀子打發了端親王府中的人,榮光滿面地離開。
楚天昊驚聞動靜,立刻趕來雲水閣,「三妹,恭喜三妹,終于得嫁良人。」
「哥哥!」楚姒清羞澀一笑,探著拐杖走過去,「我會幸福嗎?嫁給他?現在很怕,不知道為什麼。」
「傻妹妹!你還在猶豫什麼?這世上哪會有比七爺還愛你的男人,嫁吧,全天下的女子都會羨慕、眼紅你的。」
「是嗎?」楚姒清苦澀一笑,也不知慕容君墨是如何說服皇帝的,要娶她,何其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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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黃道吉日,宜嫁娶。
帝都,紅綢掛滿合歡樹,兩王大婚,史無前例,天賜良緣,羨煞世間多少女子。
再次嫁人,楚姒清顯得異常平靜,大紅蓋頭下,絕美的臉容無喜亦無愁,空靈幽深,如一汪寧靜的泉水。
行禮時,皇帝親自坐鎮,可見對端親王的寵愛,賞賜的珍寶亦是不計其數。
嗩吶聲聲,鑼鼓喧天,一對璧人相攜而來。
慕容君墨俊美無儔的臉容始終蓄著溫柔的笑,大手攥著紅綢,那頭是她此時摯愛的女子。
此時此刻,他依然不敢置信,今日起,她就要成為他的妻,永遠的妻!完完全全擁有她。
「清兒!我是不是在做夢?」他湊近她,忐忑地問了句。
楚姒清淡淡一笑,小手反握住他的手,「如果真是夢,這場夢也永遠不會醒來!」
慕容君墨輕點頭,許下諾言,「清兒,往後我就是你的眼楮,亦是你唯一的丈夫!」
「丈夫?」好陌生的字眼,卻听的悸動不已。她楚姒清,孤星轉世,前世受盡苦楚,今生苦盡甘來,終于能和愛自己的男人長相思守,自此度過安逸的余生嗎?他說,他是她的眼楮!僅此一句,抵過萬千山盟海誓。
「君墨!謝謝你……謝謝。」她低喃著,在他的牽引下,順利行完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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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端親王府賓客滿堂,酒香四溢,歡聲笑語接連不斷。
新房里,楚姒清靜靜地坐在床沿,牆壁上貼滿燙金喜字,大紅的紗幔隨風舞動,一干侍女排成兩列,手里端著合歡果、白蓮子、喜秤等物什。
陡然一股異香自窗欞處襲來,楚清反應敏捷,及時捂住口鼻,幸免于難,而房內的侍女盡數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誰?」黑暗中,她聞得見,那氣息極為熟悉,頓時一顆心如同搗鼓,劇烈跳動起來。
衣袂翻飛間,來人潛入屋內,闊步朝床榻一步步走近。
「你來做什麼?不要靠近我。」楚清下意識地後退,如同受驚的小獸,蜷縮在床腳。
他不是正和心愛的女子大婚嗎?此刻洞房花燭夜,他何故跑來這里?有何居心?他莫測的心思,她永遠都猜不透。
「清兒!」來人啟唇,語聲淡淡,卻透著無盡的寂寥,落寞之情。
「赫連懿?」楚清怔住,怎麼會?那麼強烈的感覺,明明是慕容熠塵才對!他們之間,究竟有著怎樣千絲萬縷的聯系?
「我來看看你,也許是最後一次見你了。」赫連懿悵然說道,自顧地走到床前,伸手將女子撈進懷里。
「你做什麼?放開我,我已經嫁人了,男女授受不親懂嗎?」不知為何,那種感覺越發強烈,她伸手,就去觸模他的面具。
凹凸不平的觸感,是赫連懿的鬼面不錯!可,偏偏,那一瞬將他當做了慕容熠塵!她果真還放不下,明明已經嫁做人妻,心心念念地依舊是他!該死,他就如同罌粟,她此生再難戒掉,恨極了這樣的自己。
「我知道你嫁人了!只是抱抱你也不行嗎?」赫連懿低沉的語聲滿是受傷的情緒,他輕輕掀開她的紅蓋頭,露出絕美的一張臉來。
女子眉如遠黛,明眸燦若繁星,紅唇嬌艷似薔薇,精致的新娘妝襯得她越發動人心魄。
「清兒,你真美!」他感慨地說道,語聲沙啞,透著無盡的不舍。今晚後,她再也不屬于她了,往後的路,有另一個男子陪在她身邊,不再孤單、漫長。
「多謝夸獎,對了,你來不會是只為觀賞我的妝容吧?」楚清淡淡一笑,亦是為他燃起一抹擔憂。
「我來祝福你,找到良人。」赫連懿穩了穩情緒,繼而從衣袖里掏出一枚溫熱的玉佩。
「我的護心玉?」楚清模了半晌,驚愕地問,「不是說弄丟了嗎?」
「傻丫頭,你的東西我怎麼會弄丟,只是,如今該還給你,由你的男人替你保管了。」
「噢。」楚清輕噢了聲,亦是知曉,她和赫連懿,自此只能形同陌路。倘若慕容君墨某天抓到他,而她又該如何自持?
失神間,男人的唇驀地覆蓋上她的。
「唔……赫連……」如此熟悉的氣息,令她不自覺微紅了眼眶,腦子里一片空白,被迫承受他極盡溫柔的吻。
他吻著她,有種天荒地老的姿態,仿若世間一切都拋在腦後,眼底只有她的美,驚心動魄的美。
楚清被吻得暈頭轉向,氣喘吁吁,等回過神時,哪里還有赫連懿的蹤影。
她跳下床,慢慢走到窗前,「赫連……?」落寞油然而生,隱隱覺得,此生再難遇見他了。這個曾經給予她無限溫暖、悸動的男人。
而此時,另外一抹黑影乘著她失神之際,掠到跟前,飛快點了她的穴道。
「誰?」楚清心中一跳,想要反抗,卻來不及,今晚,可謂風雲涌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楚姑娘,得罪了!我也是按照爺的吩咐辦事。」來人終于肯說話,與此同時,一枚藥丸塞入女子的嘴里。
「楊廣?你給我吃了什麼?」楚清厲聲責問,藥丸入喉,胸腔里頓時難受至極。
「合歡散,四爺說,祝願你們今晚洞房花燭夜愉快!」楊廣冷冰冰留下一句,身形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合歡散?媚.藥?呵……楚清輕笑出聲,眼底的悲蒼揮之不去,心再次牽起一股劇烈的刺痛感。
好!很好!害怕她還存著念想,不惜用這樣的方式,殘忍地將她送到其他男人床上,而他,才能心安理得與夏馨梅交歡……
慕容熠塵!你究竟是個怎樣可怕的男人?
此時,侍女們清醒過來,迷迷糊糊地重新站好,門外,慕容君墨一襲大紅喜袍,面若冠玉,邁著沉穩、愉悅的步子走進來。
「清兒……」
***
換男主啦!眾所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