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暖心的臉色蒼白如紙,她掙扎著別過身子,瞥了一眼仿佛眼里只有白衣女子的任中銀,他的五官深刻而又英挺,眉眼俊朗,如水的眸子里,隱隱是海一樣的溫柔和寬廣。舒蝤裻一身的紅衣,柔和的表情,褪去了那一層暴戾的外表,他真的算是一個沉靜如水的好情人……
只不過,不是她的,也不是這身體本尊的,他有自己喜歡的人,而他們充其量只能算是仇人而已……
于是,她抬起頭來,在明亮的燈光下望著白衣蒙面的女子譏諷地笑︰「你可真是寬宏大量啊,若有人毀了我的臉,我想我會殺了她……」
她笑,然後一語雙關地說道︰「因為,我從來習慣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洛暖心的語氣雲淡風輕,表情卻是詭異的陰冷,那樣無可無不可的語氣,那樣淡定且蘊含著劇毒的話語,再加上她那瞬間如王者一般的氣勢,使人相信,她絕對是說到做到……
一剎那,仿佛滿室的燈火都閃了一閃。所有執著火把的人,都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這真是那個惡名在外的落家二小姐嗎?卻為何,她的表情,仿佛一個生殺予奪的王者一般?
白衣女子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她抬起淚水盈盈的眸子,靜靜地望著洛暖心︰「可是,你是知道的……即便你怎樣過分,我都不會怪你的……你是我的妹妹啊……我們是血親……」
「即便你怎樣過分,我都不會恨你……」听到這一句,洛暖心嗤笑起來,然而,笑到一半,她的眼神忽然凝住了,因為,女子竟然說「因為你是我的妹妹……」
「妹妹?」這究竟是什麼世道啊,妹妹竟然毀了親生姐姐的臉?
外表溫柔,其實內心狠毒的姐姐,還有暴戾恣睢到可以毀姐姐面容的妹妹……這究竟是怎樣瘋狂的世界啊……
「心兒,我們走……」女子的控訴,仿佛擊在任中銀的心上。他輕輕地幫女子抹去淚水,仿佛再在洛暖心的身邊呆上一秒,都覺得齷齪。他用力執起白衣女子的手︰「也只有你這樣的姐姐,才能容得下這樣的妹妹。要知道,我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
淺顯的燈光下,白衣女子含垢忍辱般地微笑著回頭,只是,那樣淡然的微笑,慢慢地變成詭異的竊笑……
洛暖心,我終究要將屬于你的,一樣一樣地奪回來……
身後的洛暖心望著白衣女子愈來愈詭異的笑,感覺到整個身體又開始顫抖起來。她勉強支持,回敬了一個不屑的眼神︰我們走著瞧……
兩人的視線在剎那間交錯而過,白衣女子在任中銀的扶持下小心地跨過門口,然而,也只有兩人知道,她們的心中,閃過怎樣驚濤駭浪的念頭……
「男的扔進蛇窟,將那賤——人,給爺扔進蘭心居………………」黑暗中的音調,平板地敘述著,仿佛那樣的生殺予奪,只是在說一件事不關己的近聞。
那女子,現在自然是不能死的,她還有她的用處……
執著火把的家丁們齊齊應了一聲,然後拖起洛暖心和被封了啞穴的男子,徑直向後山走去……
身後的黑暗,潑墨似地注滿整個空間。不停閃爍的火把,仿佛家丁們的顫抖——蘭心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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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想不到,他竟然上當了,還將自己新納的小妾,那個名滿京城的洛暖心,送到了蘭心居去……」
密室的深處,黑暗中,有什麼人用帶著極輕,極冷的冷寒涼的聲音,輕輕地說道。
听得出,是一個女子的聲音,溫軟嬌媚,那語氣,仿佛什麼危險解除了一般,那樣的在歷盡危險後的松懈,使她狠狠地松了口氣。
是啊,計謀得逞,可以令洛丞相對三王爺心存怨,又令三王爺感覺到對方有把柄在手,而自己,既幫主子辦了事,也泄了自己的私恨……這樣的一舉數得,又怎能不令自己心花怒放呢?
然而,只听「切」的一聲,黑暗的另一端,女子幾步開外的地方,驀傳出一聲嗤笑,緊跟著,一個冷若冰霜的聲音,近在咫尺地響起。他說︰「你以為,你真的騙過他了麼?又或者說,你真以為他會在意洛丞相的態度,從而造成兩人的巨大分歧?蘭依,你還是太天真了……他只不過是順水推舟,借你的手一泄私憤而已……」
那個聲音,冷冷地笑,冷冷地笑。每一個字眼,都帶著徹骨的冷,還有洞若觀火的怒,他說︰「不要總以為自己的聰明是天下第一,而別人都是蠢旦……任中銀的城府,並非你這種小女人可以比擬,而他和洛丞相之間的恩恩怨怨,也並非你一個女子所能了解……」
「所以,該除的,也差不多了,剩下來的,請你安份一點,主子交待的事,你還有一件沒有辦成,而且,那才是最重要的一件,因為,若那件東西,到了今年內的除夕,還不能拿到的話,主子的一切,都白費了……」
「主子的命令是,在八月十五之前,一定要找到那件東西……」
「蘭依遵命……」黑暗中,有衣袂蟀索的聲音,仿佛什麼人深深地拜了下去。可是頓了頓,她又再開口︰「可是,他終究娶了正王妃,不是嗎?」
「蘭依……」男子的聲音,飽含了十二分的怒意。黑暗中,他一拂衣袖,狠厲地說道︰「你的任務,還一件都沒有辦成,若想死得不明不白,就按你自己的想法胡鬧吧,看下次,我還會不會幫你……」
男子的怒吼,包含著無奈還有恨其不爭的怒意。
任中銀,他真的就那麼好嗎……真的值得他愛了半生的女子,付出一生的代價?
為什麼,自己就在她的面前,她的眼里,卻只看著遠處的,不屬于自己的風景?
蘭依,你讓我拿你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