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的事,都已安排停當,遠的,近的,也已做了安排。舒蝤裻而今想想,諸事已了,可是,任中銀的心里,卻忽然覺得空落落的……
這不是他以往的作風,更不是他的習慣。
向來鐵血的他,一言九鼎,言出必踐。而向來征戰沙場的他,揮斥方遒,舉手無回。
可是,這次的這次,他總覺得自己有什麼事還沒有了,還有什麼話,沒有說完……
一個人在府里靜靜地走了很久,來到蘭心居的時候,他站在腐朽的木門前,佇立良久,听著長風過耳,淺嘯嗚咽,卻始終沒有勇氣推開那一道不能算是屏障的屏障。
有很多時候,現實不可怕,可怕的,通常是我們已經失去了和他們對視的勇氣……
站在蘭心居的時候,任中銀想了很多,很多。
他甚至想起了,在遙遠的少年,有一個粉雕玉琢的小人兒,曾經出現在他孤獨的少年時代,然後,還陪著他走了好多年。
只是,那個女子,最終死在他的面前,以保護他的方式,任那支箭矢,穿透她單薄的胸口。
血洶涌而出染了他一臉,一身,可是,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眼睜睜地任由她微弱的生命之肖,一點一點地消逝……
他知道,那個關于皇室的傳說,說他們的先祖,曾經因為辜負了這個大陸里最杰出的巫女,所以被詛咒,詛咒每一個皇室血脈,終生都不能得到自己最心愛的女人……
而那個詛咒,則需要用最高貴的人的最愛的人的血和靈魂去祭典,然後方可以破解。
只是,世間之愛,一旦到手,但萬難放棄,是以,自己灼帝起,至炎帝,已經歷時十名君王,可是,沒有人祭典,自然也不能破除詛咒……
所以,能娶到洛水心,他甚至是慶幸的,在他的心里,他慶幸對她沒有愛,慶幸即便沒有愛,也願意和他相伴一生……
而人生,總是有缺憾的吧……
那時,她就在他的身邊,就匍匐在他的腳下,可是,那時的他,並沒有正眼看他一眼。還因為所謂的仇恨,對她無所不用其極。
可是,他沒有想到,她又是一個如此倔強的女子,即便轉身,也再不願意給他一絲挽回的機會……
而今,他就站在她曾居住過的面前,回想著她堅毅而且倔強的唇,還有那假裝出來的一副花痴般的樣子,忽然發現,自己對于她的所謂的「恨」,也早已煙消雲散了……
可是,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即便他能再回得了過去,卻永遠都回不了當初。
而他,終于為那一場莫名其妙的仇恨,逼得她含恨而去……所謂的恩仇一泯,換來的,也不過是一場,山河永寂。
足足立了半個時辰之久,任中銀才轉身離去。
他不知道的是,他剛剛才離開,那個空無一人的蘭心居里,就傳來了兩人的腳步,還有一個女子的聲音。
那兩個人影,就是今早還拿紫葉靈芝當青菜吃的洛暖心,還有大蟒蛇藍埏。
無月的黑夜里除了天際還有點點的星痕在閃爍之外,四周的一切都是,模糊而且黯淡,大步在走在通往蘭心居大門口的路上,洛暖心就象是吃了火藥一般的氣極,怒極。
生吞了過量靈芝的洛暖心,渾身燥熱不息。于是,她無奈之下,只好撲進寒潭之中,想以冰寒至極的潭水,來解去身上的燥熱。
要知道,天生萬物相生相克,這里既然有增加雖然長年不見日光,卻依舊到陽至盛的紫葉靈芝,那潭水,就一定是至陰至寒的存在。
她卻沒有想到,那寒潭之中,雖然無冰,可是水的溫度,卻遠遠比千年玄冰的溫度,還要低上數倍。
而她重傷未愈的身子,明顯輕不起這兩者的內外夾擊,所以,身在寒潭的她,不由地漸漸昏厥。
而那個可惡的蛇,竟然眼睜睜地看著她生生煎熬,竟然連一個字都不說……
潭水深不見底,就如一塊緩緩流動著的冰。
若沒有試過,就不會有人知道,那種冰水兩重天的真正感覺。
洛暖心只覺得身體正一分一分地僵硬,呼吸一分一分地艱難,最後,本來浮在水上的身體,也開始慢慢下沉。
她更加用心地動功抵擋,幾乎用整個人,整顆心,以及所有的毅力,來與之搞衡——她還真不信這潭水能把自己凍死……
人與天的較量,火與冰的夾擊,慢慢地,洛暖心發現,自己幾乎不能動了。
正在這時,岸邊忽然傳來一個慢吞吞的聲音︰「見過笨的,還真沒有見過這麼笨的……你不會運起洛家的無上心訣,然後將自己和這潭水溶為一體……」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
洛暖心在水心一個激凌,馬上收回所有的內力,然後整個身體仿佛沒有骨頭的魚一般,輕輕地浮著,並逐漸放松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將自己幻想成這寒潭里的一滴水,默默地溶化在這一潭的冰涼里,隨風而動,隨波逐流……
這樣一來,身上反倒不覺得那麼冷了。然後,她任由體內的熱度橫沖直撞,想象著這寒潭的水,正淋在那燒在最盛的火球上,任冰涼,慢慢地浸入每一個毛孔……
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身上的燥熱終于散去,一股車流慢慢地匯入丹田,而她已經凍僵的手足,也逐漸回暖,全身都是說不出的舒泰……
她就在寒潭之中扭動身體,然後足尖在水中輕輕一踩,整個人,便騰雲駕霧般的升起。她就在虛空中轉身,然後信手一揮,只听一聲巨響,有什麼在對面的崖壁上,幻出極重的光華,下一秒,再定楮看去,只見那平整的崖壁上,竟然被她那信手的一揮,擊出了一個可容人大小的洞……
藍埏還是懶懶地笑著,望了一眼對面的崖壁,點頭︰「嗯,不錯,要知道,這岩石,可是冶煉百鋼的金鋼石,即便用最鋒利的寶劍,也無法憾動……恭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