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洛暖心驀地冷笑起來。舒蝤裻
認輸?
求饒?
那可是在她的字典里,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的字眼啊……
白衣的男子的眼神,忽然凝住了。
他看到,片刻前,那個本來還遙遙欲墜的少年男子,此時,卻正吃力地、一寸一寸地站起身來。他看著自己笑,笑得詭異,笑得張揚。
最後,他的好看的薄唇張開,淡淡地吐出幾個字眼︰「認輸……你也配?」
白衣少年望著洛暖心眸子里的那抹笑,瞳孔一分一分地縮了起來。見過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可沒有見過,這棺材都擺在了面前,他卻還不掉淚的……
眼底的余光里,隱隱地捕捉到大長老眼底的不悅,少年銅牙一咬,手中的折扇再一次揚起。
然而,他的手還在半空,卻看到洛暖心正在做一件令他匪夷所思的事。
少年看到,那個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正將手中的短劍,一下,一下地刺入自己身體的每一個大穴……
他看到,那樣鋒利的、雪亮的劍鋒,從他的各個大穴里,刺入,然後再拔起,那翻飛的血珠,向著四處飛濺,可是,她卻連一點表情都沒有,只是一下,又一下地,刺著自己的身體。
台下傳來一陣唏噓。
要知道,能坐在這里的,都是青衣會的翹楚,都是長年在血雨腥風里打滾的人,他們也曾自殘,受傷流血,也是平常事,可是,他們卻從來都沒有看到過,有人,會有那樣的勇氣,會這樣一下一下地刺入自己的身體……
眾人同時矚目,只看到,那雪亮的劍鋒里,映著一身暗紅的少年,一雙冷漠到幾乎結冰的眼。
一刀,兩刀。
洛暖心一連刺了幾十刀,這才停手,然後,她微微閉眸,將全身因為疼痛而凝聚的最後的力量,再一分一分地聚起。
看到洛暖心竟然自慚身體,大長老的眸光又凝了一下,隨即,他嘴唇翕動,無聲無息地說了句什麼。
白衣男子的眼神再一次凝住了。
他冷漠一笑,手中的折扇再一次揚起,對著洛暖心,再一次揮了過來。
他揮手,尺余長的折扇斜斜張開,如簾如幕,那一片斜影,如三月清雨,一片一片,一絲一絲,一波一波地向千雪蔓延開去。
高台之上,陰風乍起,折扇揮動之處,仿若有颶風掃蕩。揚起無數衣袂翻飛。而那點點碎碎的煙塵,竟然慢慢地變成尖利的暗器,向千雪身上襲去。
而男子身影,也慢慢地由一變三,由三變六,遠遠望去,滿場,滿地,漫天,都是飄灑的白衣。
那樣的速度,並不是很快,甚至可以看出他一分一分的變化。然而,那變化,卻又是銳不可擋的,所有的障礙,在白影覆過時,煙消雲散。
最後一個照面,那男子,明顯地施了殺著……
洛暖心眼神一變,發出低低的驚呼。
她忍住鑽心的疼痛,將全身所有的力量,一寸一寸地凝聚。她定住心神,再一次,揮動了手中的短劍。
半空之中,劍如虹,血如珠。因為劍勢而變成的招數,綿長如水。她運起余力,盡力地擋、攔、閃、避、迅雷不及掩耳。
而在她的身子閃騰之中,終于發出一聲清叱,而那把短劍,在空中幻出無數光影,一把劍,也變成數把,從上,從下,從左,從右,從任何可以想得到的方位,斜斜地斬落。
劍光灼灼,衣袂翻飛。那一白一紅的兩個身影,那比武台上九死一生的對峙,看在台下的眾人的眼里,高台之上,兩個身姿曼妙優雅的俊秀男女,卻仿佛是波光水影之上的輕舞一般,輕靈,而且迅捷。然而,卻沒有人想到,那看似優美的招數,竟是招招置對方于死地,不死不休……
數丈之內,飛沙走石,煙塵彌漫,遠遠地,只听到長劍的清嘯和低低的喝斥。
忽然,一紅一白的兩個身影,斜斜地錯身而過,那一瞬,仿佛時空凝定,一切,都以慢鏡頭的形勢出現。
終于塵埃落定,煙熄塵滅。兩個身影,以一種奇特的姿勢靜立。
洛暖心手中的長劍穿白衣少年心口而過,而白衣男子的鐵骨扇也沒入洛暖心的心口。
而洛暖心,身子仿佛如血池重生,整個人的身上,都還在滴答,滴答地往下落,而沒入心口的鐵骨扇,更是引起血線一線長流,而那臉色逐漸蒼白的少年的唇角,卻始終噙著一抹笑,詭異而且冰涼,堅定而且殘忍……
那,又是一個怎樣的少年……
所有的人,再一次被震驚了。
當然了,同時被震驚的,還有和洛暖心正對峙著的白衣少年。就在方才的一剎那,他施出了最厲害的殺著,想要給這少年一個痛快。可是,誰曾想到,那個本來已是強弩之末的少年,在那樣的自殘了身體之後,卻在一瞬間,暴發出駭人听聞的殺意和意志,也就是在那麼一瞬間,那個渾身都在流血的少年,使用了兩敗俱傷的方式,在任由自己的鐵骨扇刺入她的身體之時,她手中的短劍,也在同時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眼下的他,明明可以攪動手中的鐵扇,可以利用那少年的痛苦,然後月兌離他的掌控,可是,就在這時,他看到了那一雙近在咫尺的,仿佛比天上的星痕,更加冷淡,更加寒涼的眸光。那眸光,帶著無限的殘酷的冷意和殺意,那是即便星辰墜落,他還能不動聲色飲茶的冷定,是還能不動聲色地,踏碎這一場,盛世煙花的殘酷。
紅塵囂浮華一世轉瞬空。罷了,罷了……
他的手,卻仿佛月兌骨般地軟了一般,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氣。
忽然,洛暖心又詭異地笑了一下,詭異而且模糊,笑畢,她忽然騰出左掌,對著白衣少年的身體擊了出去。
毫無防備的白衣男子,就在洛暖心的這一掌之下,仿佛斷了線的風箏一般,迅速向後飛去,被刺入身體的短劍,一寸一寸地拔出,有血珠,在劍的端頭滑落,仿佛晨曦里的露珠一般,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