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樣?」
羽天涯等在院子里,問從屋中出來的夜非情。舒駑襻
「他所習的內功極其強大罕見,應該是滄海上古的某種心法,按理說這個劑量的毒對他來說不該有侵蝕,不知為何卻沒有迅速壓制住毒性,有一些內郁。不過應該沒什麼問題。」
羽天涯狐疑地看了眼房里,「真的?」
「嗯。妃」
夜非情醫名享譽天下,羽天涯也沒什麼好懷疑,放下心來,問他,「對了,你怎麼會在客房里,什麼時候來的我都不知道。」
「今天早上。」夜非情並看著她手中的劍,「龍問宸走了。」
「嗯。」羽天涯點點頭,笑道,「早上他也在?將不宜聚兵不易散,你們又要算計誰。舂」
「嗯……有點兒事。」夜非情眼光閃了閃,若有所思地回了看了一眼屋內。「天涯,借一步說話。」
「怎麼了?神神秘秘的?」北泉郡行宮里,羽天涯坐在桌邊,喝著極品的香茗詫異地問。
那晚之後,夜非情已經對北泉郡郡守昭示了身份。命令處理掉那三千騎兵的尸首,並將古奇鎮來犯一事盡數壓下,不準外泄。可憐郡守一大把年紀了,忽然看到新帝私訪,驚喜地一腦門子汗。趕忙打掃出來行宮請夜非情一行人搬進去。
夜非情坐在桌邊吹了吹茶水,眼睫不抬,「天涯……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你要跟他回宮,還是繼續四處漂泊流浪。」
羽天涯嗆了口茶,「夜非情,流浪?我有嗎?」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不就在四處流浪嗎,蹲在我的王府門口裝可憐。當時我覺得哪里會有父母給一個姑娘取名天涯,讓你整天亂跑。後來才知道,原來是你的心在天涯。」
「當日我將你拱手送給諸葛昭允……天涯,你可知這一年,我是在怎樣的心情里度過?」
羽天涯盯著手中翻來覆去的茶杯不敢接話。害怕夜非情又說出什麼情話來她無法應對。
房中都是茶香裊裊的香氣和一時寂靜的尷尬。夜非情輕笑一聲打破沉默,看著她,「或者,你可以和我回太和。」
「嘎?」
羽天涯抬頭,夜非情卻一點也不像是開玩笑,「羽天涯你不用這麼看著我,我是認真的。今天早上你看著諸葛昭允和宮岑的時候我就在看著你。你若說要和他一起回宮我一定不會阻攔你。但是你要想好,且不論他是否愛你。他有皇後,有妃子,你一旦和他回宮,往後就是無窮無盡的的後宮傾軋,你不斗也要斗。」
修長的指抓緊她的肩,鳳眸是稍淡如桂花釀般的瑩潤的琥珀色,低低哄誘的聲音里是烘人的熱度。
「天涯,和我回太和吧,在長安城里你愛做什麼做什麼,修最豪華的府邸開最好的酒樓,你愛怎麼折騰我都陪你。母妃說過,若愛,當一生一次一個人。當時我還小,不懂這話里的意思,現在我是懂了的。帝王薄幸害了母妃,天涯,我不會讓你受這份苦。天涯,若是後來……若是有一天你願意進宮,終此一生,我的後宮便只有你一人。」
羽天涯啊了一聲,有些震驚地看著他,眼楮又酸又澀,像是一顆酸澀的心。半晌笑道,「夜非情,你開什麼玩笑?」
夜非情看著她,「羽天涯你不傻,在你眼里我現在是在開玩笑?還是是你自己一直把我當做一個玩笑?」
他的鳳眸溢出一絲難得的灼痛,「今日我想問,你有沒有,真的考慮過我?「
羽天涯胸口猛然遭到一記重擊!
你有沒有真的考慮過我。
好像沒有。
多少女子一生,只希望尋找到自己的良人。現在,當這樣一份讓世人艷羨的滾燙的愛情擺在眼前,有那麼一刻,她是真的心動了。
一切都回不去,為什麼不在一個疼愛自己的人身邊安安分分做一個小女人,過完一生呢?
只是,羽天涯何其有幸,遇到你們。只是若不愛,我怎麼能為一己安虞留在你身邊。
你便如那個深宮里的禮辰夜,孤單了二十年。為得到那份你本該有的親情隱忍奚落二十年,現在你高高在上,當有一個真心愛你的皇後站在你身邊,而不是那個將心遺忘在天涯的我。
她看著他,「前十七年我一直心心念念找離開的方法,從未有一日打算要留在這里。現在我回不去了,就四處走走吧,哈哈,兢兢戰戰幾輩子,都還不知道游山玩水什麼樣……夜非情,我當你是朋友,但,我不愛你。你該有個愛你的人做你的皇後……」
「都是借口。」夜非情打斷她的話,冷冷道,「你既然不愛我,我的皇後如何都與你無關。」
羽天涯心虛地住嘴,舌忝舌忝唇角。
剛剛才告白溫情脈脈現在就冷臉相對,為毛這些人變其臉來都這麼快呢?
……她雖然自己也覺得這樣的話說出來確實也很矯情。
一時屋里又陷入沉默。羽天涯放下杯子起身,「沒事我就回去了。太子……呃不,諸葛昭允似乎不大好。」
「他不好也有宮岑照料,你不用擔心。你笨手笨腳,她是同門師姐,又是同源的毒藥,難道不比你親,她難道照顧得不比你細致?」
羽天涯一怔,眸光有些錯愕,「嗯?」
夜非情涼薄一笑,拿出一只錦盒遞給她。
羽天涯疑惑,打開來看,深藍色底襯上的一顆明鑽光彩動人。
她一抖,看著他,「這是什麼意思?」
夜非情抿了口茶,低聲道,「這枚鑽,太和也有一顆,你留著吧。」
羽天涯踫了踫那顆鑽,冰涼剔透的觸感,扎在手上心里就是一痛。她看看便蓋上盒蓋還回去,「我用不著這個了,你還是好好留著給你兒子吧。」
夜非情沒有接,緩聲道,「我懷疑,諸葛昭允登基大典上,那枚鑽石根本就沒有毀。用那枚鑽石啟動帝星……根本就是他的幌子,他瞞了所有人。但他沒有告訴你,也沒想到你會為給他送去那顆鑽涉險。而現在,所有人都以為那顆鑽被毀掉了,包括宮岑。」
羽天涯恍惚了一下,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那枚鑽現在還在諸葛昭允手中?」
「嗯。」
「他瞞過了所有人,那你是怎麼知道的?你當時也以為那鑽毀了的。」羽天涯娥眉輕輕一蹙,「對于意外我們什麼猶豫都不需要,對于有疑點的常理,卻不妨多想來看看。」
她走到夜非情面前,「你和龍問宸早上去了別院,龍問宸臨走前將那把劍留給我,或許我還不那麼驚奇,可是你忽然也將這個交給我。我如何能不多想。」
夜非情淡淡一笑,「你要是直接拿走什麼都不問,那才奇怪。」
他向前輕輕傾著身子,在羽天涯耳邊懶懶道,「你就當我得不到你,所以也看不慣你留在諸葛昭允身邊,想讓你早點達成心願,好離他遠點兒,如何?」
羽天涯娥眉挑挑,「我不信,你不是這種人。」
夜非情站直身子,「你不信我,那你去問諸葛昭允。」
「……」
羽天涯還是低下頭,看著手中的錦盒,眼中復雜。
以為早已經破滅的事情,忽然有一天,它告訴你它不僅有希望,而且還已經實現了一大半。
羽天涯有一種忽然被彩票砸中的感覺,太不真實。
……她有機會回去了。
她認知到這個事實。
一種巨大的驚喜砸上心頭,她忽的握緊那只錦盒,眼光迸發出粲然的光芒,她可以回去了!
看她喜悅爬滿小臉,夜非情垂睫笑了笑,掩去眸中那些失落和擔憂。
……諸葛昭允,這場交易,才剛剛開始。
「你現在已經有兩枚鑽石了,還剩下兩枚。一枚在諸葛昭允手里,另一枚還不知下落。」
「最後那枚,我听宮岑說過,在滄海的密室里。沒事,反正我最後的路是遠渡滄海,從那里離開。去到那里再找,應該也來得及。」
「所以,天涯,你是鐵了心要離開,是嗎?」夜非情忽然問。
羽天涯也頓了一下,猶豫了一下,點頭,「我這一輩子都在想著要回去……」
「可是諸葛昭允登基那日,你說你那時唯一的願望,是助他君臨天下。」夜非情看著她,「天涯,人是會變的。人的願望也是會變的。你以為你想回去……可是,當你離開後,說不定你會後悔。」
羽天涯側過頭看他,忽然也撲哧一聲笑了,搖著頭,「夜非情,你暴漏了哦。你說是為了讓我離開諸葛昭允才把鑽給我,怎麼現在又擔心起這個……你們有貓膩哦。」
她嘿嘿嘿地笑得猥瑣。夜非情卻看住她不說話。
她如果真的離開,就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對他們來說,羽天涯就是死了。而對自己來說,這些風雨中相伴的人,也將永遠別離。
世事永遠如此無奈,沒有兩全。
羽天涯自己笑著笑著,聲音也漸漸低下去,握著一只錦盒,像握著自己狂喜之後忽然失落無措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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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天涯給夜非情寫了欠條。
她承諾她用完便將這枚鑽還回去。夜非情說好啊,微笑地收起欠條,「你若是不還,我就拿諸葛昭允十座城池來抵。諸葛昭允還真是栽在你手里,賠了夫人還要割城。」羽天涯嘻嘻一笑。
回到別院,羽天涯直奔諸葛昭允臥房。一推門看見諸葛昭允正自己坐在桌邊喝藥,桌上還攤著一份折子。蒼白的俊顏顏色在陽光下,像遠山上的雪。
看見他,她忽然有些嗓子酸澀說不出話,走到他面前,搬了張凳子老實在他面前坐下,「陛下。」
諸葛昭允長眉一跳,放下碗,上下打量她,「這麼恭順?你好像還是第一次這麼稱呼我。」
羽天涯笑笑,「嗯。你登基後我不就出來了麼,以前不是沒機會麼,以後我都這麼叫。」
「這叫法也沒什麼新意,在前朝都听膩了,不缺你這一聲。還按原來叫就好。」
羽天涯笑笑,「諸葛昭允?哈哈,那不同,原來你是太子,現在你當了皇上,我再這麼喚你讓人听見多滅你威風。」
「那就叫昭允。」
「肉麻兮兮,不叫。」
以後想起來,若知有來日如此,現在多喚幾聲這個名字,會不會就少一些遺憾。
「天涯……」
「嗯?」
「天涯。」
諸葛昭允從後面抱住她的腰,將臉埋在她頸邊,輕咬她垂在耳邊的發,低聲道,「天涯……」
氣息又熱又癢,羽天涯輕笑著縮脖子要躲。
諸葛昭允不讓,反輕輕含住她雪白圓潤的耳垂,齒間輕輕噬咬,一下一下。
耳垂是她的敏感地帶,最經不起撩撥。羽天涯只覺得渾身過電般一陣陣酥麻,哀求道,「諸葛昭允,你……癢……別踫那兒……」
諸葛昭允一聲輕笑,溫熱的掌心俯在她的小月復上,輕輕摩挲,還伸了舌去舌忝她的耳蝸。
「!」
那里被含舌忝是多麼情色的動作,濡濕滾燙,羞惱磨人……
羽天涯只覺得腦中轟得一聲,強烈的酥麻襲遍全身,小月復有絲濕熱滲了出來,這熟悉的感覺讓她又急又羞。推搡掙月兌,低聲求饒,「諸葛昭允……松開……昭允……昭允……」
諸葛昭允眸中笑意像湖邊軟柳,放過她的耳垂,仍然抱著她,哄誘道,「再叫。」
「昭允。」
「不夠。」
「昭允……」
「今天的量夠了,」諸葛昭允這才滿意地蹭蹭她的臉頰,「以後都這麼叫我……回宮也是。」
「嗯?」羽天涯腦子微微清醒了,「回宮?」
諸葛昭允一手攬著她腰,伸手在她腰間模模,羽天涯癢,回頭呲牙咧嘴,「咸豬手,你流氓!」
忽然啪的一聲輕響,羽天涯眼前一閃,看見夜非情給她的錦盒正躺在某人手中,她看著盒子里的鑽石張大嘴,「啊!」
諸葛昭允語氣怪異,「夜非情真是對你用心良苦,竟然連這個都給你了。他是故意和我作對吧。」
羽天涯猶豫了一下,道,「听說你登基時用的那枚鑽石,並沒有被毀,是嗎?」
諸葛昭允笑了一下,卻道,」我可不是夜非情,沒他那麼大度,把自己愛的人就這麼遠遠地送出去。」他收緊圈在羽天涯腰間的手,「你答應跟我回宮,我就告訴你。不過分吧。」
羽天涯心里輕輕一緊,輕聲道,「昭允……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麼,或許是我杞人憂天,或許是我自作多情。但我希望,你千萬珍重……別做傻事。」
「做傻事的一直是你吧。」諸葛昭允松開握住她的手,修長的指一顆顆輕輕解開她領間的扣,羽天涯呼吸一緊,身軀微微僵住。諸葛昭允撫上她心口上那道疤,指月復輕輕摩挲,「還疼嗎?心頭血是那麼好取的麼。」
「登基大典那天的事,你知道?」
「你撲出來的時候就知道了。」
「那時時間那麼緊,你都沒有看清我吧,怎麼會知道我取過心頭血。」
她順著思路接著說下去,「如此說來……引爆的方法你是知道的,設下機關的人是夜非情,而將計就計的是你。所以,那枚鑽沒有被毀掉,還在你手中,對不對?」
諸葛昭允默然不語。
羽天涯輕輕嘆口氣,「我以為自己是出走……但其實,連我跟夜非情離開九洲這件事,都是在你的算計之內的。是你要我在那時候,離開九洲。」
她發現她不應該和諸葛昭允追究這些事,每件事背後都像是一個巨大的網,纏纏綿綿地把她網在里面。
羽天涯忽然轉身,掀起長睫看著諸葛昭允的眼楮,「我听說,在九洲新帝登基後不到半月,就離開望京遠行,杳無音訊。直到近一個月之後才回國,不知道這消息是真是假——我很好奇,昭允你這次遠行是去做了什麼,要特意支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