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無涯緩緩睜開眼楮,看向插在自己左胸,整個刀身都沒入身體,只剩刀把在外面的匕首。%&*";
鮮血從傷口處往外涌,水無涯卻不覺得疼痛,目光滑過握住匕首的縴長玉手,沿著手臂往上,最終落在主人如結寒冰的眼里。
水無涯的手仍貼在邵亦唯的腰上,只是此時他的腰身繃得緊緊的,再也沒有激情時柔軟迷人的感覺。
「你就這麼想我死?」水無涯的口中流出鮮血,臉上卻還是笑的。
邵亦唯漠然的看著他。
「我以為,」水無涯自嘲一笑,「我以為,你就算動手殺我,也會手下留情……」
邵亦唯目光似波動了一下,又似絲毫沒有改變。
水無涯的手包住他握著匕首的手,猛一用力,匕首噗的一聲被拔出,鮮紅溫熱的血液瞬間噴濺了兩人一臉一身。
「我會永遠離開你的視線,就算是死了,」水無涯頓了頓,笑道,「也不會再礙你的眼。」
邵亦唯看著他胸口和嘴角不斷流出的鮮血沉默。
水無涯推開他下床,邵亦唯才看到他後背同樣有個口子在不斷往外流血。
他的一刀,徹底刺穿了他的心髒。
眼前一片血紅,邵亦唯突然覺得有點眩暈。
水無涯將大紅的外衣披在身上,蓋住了滿身的血跡,一步一步艱難的往外走。
開門的吱呀聲響起,外面傳來一聲淒厲的雕鳴和侍衛的驚喝聲。
「皇上!」吉祥慌張的沖進來,待看到滿身是血的邵亦唯,嚇得差點軟倒在地上。
「快點請太醫!請太醫!」吉祥沖外面吼了一聲,連滾帶爬的到龍床前,「皇上!皇上您別嚇奴才!」
邵亦唯听著外面的雕鳴聲徹底消失,才對幾乎嚇破膽的吉祥道︰「朕沒事,這不是朕的血。」
吉祥猶如重生般狠狠松了口氣︰「奴才該死!竟然讓刺客混進來,奴才……」
「不是刺客。」邵亦唯月兌口道。
吉祥一呆︰「啊?」
「不是刺客。」邵亦唯不知為何不想把水無涯說成刺客。
不是刺客那是什麼?吉祥疑惑,但也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該問的,連忙拿了巾帕要擦邵亦唯身上的血跡。
「不用了,朕自己來。|」邵亦唯接過巾帕,卻沒有動手,反而是看著床上的血跡發怔。
他已經做好了會被水無涯瀕死反擊的準備,卻沒想到到最後水無涯也沒動手。
為什麼?邵亦唯有點想不通,他自問若是有任何人敢向他動手,他都決不會手下留情,必讓那人付出十倍代價!
今天的皇上有點異常,吉祥心中拿捏不準邵亦唯現在的心情,小心翼翼的道︰「皇上,奴才去為皇上準備熱水沐浴?」
「去吧。」邵亦唯一揮手。
吉祥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盡管邵亦唯跟吉祥說了不是刺客,但外面那麼多人看到巨雕背負著一個人從御書房飛走,房里更是換出帶血的床單,于是,新帝遇刺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
文武百官一時間人人自危,尤其是以前支持別的皇子的官員,唯恐新帝懷疑到他們身上,都匆匆忙忙的趕到宮門前等著,以示忠心。
邵亦星一得到消息就連夜進了宮。
「皇兄,你沒事吧?」邵亦星見到邵亦唯,也沒顧上行禮,就焦急的問。
「沒事,朕沒受傷。」邵亦唯淡淡的道。
「那就好,臣弟就放心了。」邵亦星松了口氣,雖然听吉祥說了,但總歸是自己親眼見到了才能徹底放心。
邵亦唯見邵亦星氣色懨懨的,倒像是大病了一場似的,道︰「你怎麼了?」
「沒事,」邵亦星搖搖頭,有心事也不能在這個時候說,「皇兄受驚了,還是早點休息吧,臣弟先行告退。」
「是為了祁弦的事?」邵亦唯卻道,除了這件事怕也沒別的事了。
邵亦星立刻眼楮一亮︰「皇兄知道他的下落?」
「朕不知道,他只是讓水……」邵亦唯猛然頓住不說了。
「皇兄?」邵亦星等了片刻,忍不住追問︰「只是什麼?」
邵亦唯定了定神,道︰「只是帶信給朕,討要豐州做封地,別的朕也不知道。」
邵亦星又急忙道︰「那是誰幫他帶的信?臣弟可不可以見見這個人?」
邵亦唯低下頭,翻著面前的奏折︰「他已經死了。」
「死了?」邵亦星先是一怔,然後大驚失色,「皇兄,你是要殺了祁弦?!」
「沒有,朕既然將豐州封給他,就打算饒他一命。」
「那你為什麼要殺了傳信之人?」邵亦星倏然瞪大眼,驚怒道,「怪不得,怪不得祁弦這麼久都沒有任何消息……皇兄你已經當上皇上了,為什麼還要趕盡殺絕?祁弦,祁弦他是臣弟喜歡的人啊!皇兄你怎麼可以如此狠心?!」
「你說什麼?!」邵亦唯沉下臉。
一想到祁弦可能已經死在皇兄手里,邵亦星就怒氣直沖腦門,豁出去的吼道︰「我喜歡祁弦,你為何不能考慮一下我的感受?我是你的親弟弟啊!你就如此鐵石心腸?!」
「混賬!」邵亦唯突然煩躁的將手底下的奏折全部拂到地上,「朕想殺誰還要經過你的同意?!」
邵亦星怔住,皇兄從來沒生過這麼大氣,即使發脾氣也只是口頭上罵幾句而已,這還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摔東西,摔的還是關系江山社稷的奏折。
「如果皇兄一定要殺了祁弦,就連我一起殺了好了!」邵亦星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站住!你要去哪?!」
「我去找祁弦,」邵亦星背對著他說,「即使是死,我也要跟他死在一起!」
邵亦唯一愣,怒氣似乎被他這句話澆熄了︰「祁弦對你就這麼重要?重要到你願意為他死?」
「是!」邵亦星斬釘截鐵的回答。
邵亦唯靠坐在龍椅上,神情有幾分迷茫和疑惑。
在今天之前,他都覺得與水無涯之間只是交易而已,所以下手殺他的時候絲毫沒有猶豫和手軟,可是這一切都被水無涯的反應顛覆了,有什麼原先看不清的東西漸漸浮出了水面。
水無涯的武功在他之上,就算自己動手突然,他也不可能來不及做任何反應,除非……
他對自己全然的信任,或者,他願意死在自己手上。
「我在想,若是我對你失去利用價值,太子殿下會不會殺了我?」
「我的太子殿下,我遲早會死在你手里……」
這些似真似假的話水無涯不只說了一次,他從來沒有細想過,此時想起來,或許他早就知道自己會殺他……
身後許久都沒有動靜,邵亦星不由的回頭去看,就見邵亦唯蒼白著一張臉,失神的坐著。
「皇兄!」邵亦星嚇了一跳,三兩步沖到龍案前,但礙于身份不敢上去,「皇兄,你、你怎麼了?」
邵亦唯慢慢的抬頭看了他一眼︰「你走吧,找你的祁弦去吧,朕沒有殺他。」
「我相信就是,皇兄你別嚇我!」邵亦唯的樣子太奇怪,邵亦星顧不得那麼多了,繞過龍案跪在他腳下,「是我不好,是我亂說話,皇兄你罰我好了,別這樣嚇我!」
「朕的臉色很難看嗎?」邵亦唯模模自己的臉。
他不懂願意為別人死是什麼感覺,但也知道有個人不為功名利祿的願意為你去死,有多難得。
而自己,親手殺了他,一刀刺穿他的心髒……
他褻瀆朕的身體,該千刀萬剮五馬分尸,一刀殺了他算是便宜他了。
邵亦唯在心里說,卻有種陌生的情緒從心底一點點涌出來,是失落?是懊悔?還是傷慟?他沒嘗過,所以分辨不出來。
「皇兄,」邵亦星小心翼翼的看著他,「你是不是氣糊涂了?」
邵亦唯冷眼掃了他一眼︰「把奏折撿起來。」
邵亦星不敢多說,一本一本的去撿奏折。
邵亦唯趁這個時間整理好心情和表情。無論如何,水無涯都已經死了,多想無益……
邵亦星將撿好的奏折堆到龍案上,瞄了眼皇兄的臉色,已經好了許多,似乎消氣了。
「你不是要去找祁弦同生共死?還待在這做什麼!」邵亦唯冷冷道,對邵亦星的怒氣,現在才剛剛開始。
邵亦星被噎住,訕訕道︰「是臣弟口不擇言,皇兄息怒,既然祁弦沒事,臣弟就放心了。皇兄剛剛繼位就遇刺,顯然還有不少人沒死心,臣弟現在當然要留下幫助皇兄。」
邵亦唯沒再說不是刺客的事,他現在,不,以後都不想再提及跟水無涯有關的事。
「你的意思是,如果祁弦有事,你就立刻背棄朕不管,跑去找他?」
邵亦星啞然,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的說︰「不、不是……」
邵亦唯打斷他︰「欺君之罪當誅九族,即使你是王爺也不例外!」
「要誅九族,最先輪到的就是皇兄。」邵亦星小聲嘀咕了一句。
「你說什麼?」邵亦唯眯起眼。
「沒有!」邵亦星連連搖頭,「臣弟什麼也沒說!」
邵亦唯懶得跟他計較了,心里好笑,他們只是兄弟而已,他怎麼會突然奢望起他會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呢。
「朕累了,你退下吧。」邵亦唯心中又起了一層煩躁。
邵亦星如蒙大赦,「皇兄累了就快點休息吧,臣弟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