薈瀾替嘉嬪整理好了衣裳,確保沒有一絲褶皺或是不整齊的地方,才幽然一笑︰「娘娘,您都不知道當如何是好,更何況是奴婢。浪客中文網.但奴婢斗膽揣測皇後娘娘的心意,必然還是希望六宮和睦。」
金沛姿聞言,總算是露出了笑意︰「當精伶的時候精伶,薈瀾,我總算沒有看錯你。」
臉頰微微一紅,薈瀾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頭去︰「娘娘,奴婢也是希望您好。旁人的心思,奴婢或許不知,可您待皇上的心思,奴婢是日日看在眼里。您心里有皇上,又何必如此為難自己呢?」
稍微擺了擺頭,耳上掛著的垂珠墜子便的響動起來︰「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即便我有心,也要皇上有意才好。否則,我寧肯披簑戴笠,繼續等下去。」
「罷了,娘娘,咱們不說這個了。薛公公還在外頭候著呢。」薈瀾勸不住嘉嬪,亦只好收聲。其實皇上已經冊封了嬪位,足以說明他還是在意娘娘的。
「走吧。」金沛姿點一點頭︰「不可讓皇後娘娘久等。」
蘭昕從錦瀾手里接過一顆黃燦燦的枇杷,捏著底兒剩下一點未曾剝去的果皮,緩慢的擱在口里嚼了幾下。「這個時候,竟然還有這麼鮮美的枇杷,難為內務府的奴才這樣有心思了。」
錦瀾笑道︰「皇後娘娘肯吃上一顆,便是奴才們的榮幸了。他們哪敢不盡心呢。」
「可不是麼。」索瀾也來湊趣兒︰「方才朵瀾妹妹才從內務府回來,帶了好些頂好的毛皮來。什麼墨狐的、紫貂的,足足有十來張,說是給皇後娘娘做越冬衣裳的風毛是最好不過了。」
「那麼好的皮毛,剪碎了裁成一小條做成風毛倒也可惜。」蘭昕揉了揉眉頭,微笑道︰「那會兒咱們旗人還沒入關的時候,越冬不就是靠狩獵得來的皮毛制成衣裳麼。漫說是極品的墨狐、紫貂了,就是尋常的虎豹豺狼的皮毛也都物盡其用。絕不浪費。
唯有咱們的老祖才知道,這些東西都是怎麼得來的。周旋于猛獸之間,輕則受傷流血,重則性命難保,誰還會將這樣貴重的東西奢靡浪費掉。現在卻不同了,本宮從未見過真正的墨狐,見到的,不過是一張經過極其復雜的手工,處理好的一張精美昂貴的皮毛罷了。」
錦瀾與索瀾均是沒了聲音,誰都沒有再說什麼。
蘭昕吸了一口氣,溫和笑道︰「瞧我,好端端的說這些做什麼。這麼著吧,你們也盡管挑上一張闔眼的,著人做一件好衣裳來穿,能御寒就是最好不過的了,省的浪費了東西。」
「多謝皇後娘娘。」錦瀾與索瀾乖巧的道謝,心里均欽佩皇後的淡然。無論是金銀美玉,還是這樣稀罕的物件兒,從來都不能經過她的心,甚至晃不了她的眼。
能看淡榮華富貴的人,必然能舍下旁人舍不下的東西。這也正是皇後與後宮其余宮嬪最不同的地方。
朵瀾笑呵呵的走進來,領著嘉嬪與薈瀾,恭敬的朝皇後福了福身︰「娘娘,嘉嬪娘娘到了。」
「皇後娘娘萬福金安。」金沛姿與薈瀾一前一後的向皇後行禮。禮畢,二人均沒有動彈,直到皇後吩咐錦瀾看座,金沛姿才站直身子示意薈瀾退下去。
「這麼冷的天兒,難為你還來走這一遭。」蘭昕語含關懷,明眸淺笑︰「正好本宮才讓錦瀾熬了些姜茶,驅寒是最有效的。」
錦瀾聞言,連忙吩咐小宮婢去端。
而索瀾則輕巧的朝皇後一福,隨在薈瀾之後,慢步退了下去。
「不知皇後娘娘吩咐臣妾過來,可是有什麼要緊的話說?」金沛姿落座,恭敬而謙和的問道。
蘭昕睨了她一眼,不緩不慢道︰「慧貴妃到底為何失蹤,人又怎麼會去了永和宮。本宮心里好奇,擱藏不住,總得問問才能安心。想來這事兒唯有你與海貴人最清楚。但本宮習慣了與你說話,心里一急,就吩咐了薛貴寧將你接來。」
金沛姿不動聲色的深吸了一口氣,刻意壓制住胸口明顯的起伏。果然皇後還是起了疑心了,可她究竟知道多少呢?是為了給自己一次顯示忠心的機會才這樣問,還是根本就不知內情,僅僅信任自己才開口問……
真就是拿不定主意了,可金沛姿依然得保持著十足的順從,警惕而又極為溫和的說道︰「臣妾實在不敢欺瞞皇後娘娘,慧貴妃她失蹤,並非是扭傷了腳踝,就近被送往了永和宮療傷。而是……」
雙目對上皇後水亮而深沉的眸子,金沛姿斂息,靜心看著她的表情。
「而是什麼?」蘭昕看著嘉嬪想要坦白,又憂心不已的樣子,心里更是奇怪的不行。原本慧貴妃出宮沒有人相伴就已經很奇怪了,隨後還有人交了一封莫名其妙的信來長,說慧貴妃失蹤了,可謂詭異。
現在,就連一向對自己知無不言的嘉嬪也吞吞吐吐起來,莫非這慧貴妃身上還真就是大有文章?「本宮面前,嘉嬪你有什麼顧慮?」
「臣妾不敢。」金沛姿微微轉動了隱晦的眸子,竭力讓自己看上去如舊的平靜︰「臣妾只是怕說出來了,讓皇後娘娘擔心。其實慧貴妃她之所以一個人走出宮來,不過是因為與皇上齟齬,心緒不佳。捎帶著,還喝了些馬女乃酒……」
蘭昕微微一愣,她沒料到慧貴妃會與皇上齟齬,這可是從前未曾有過的事兒啊。「馬女乃酒?好端端的喝酒做什麼,她即便是不為自己著想,也要顧著月復中的胎兒不是。」
這也正是金沛姿奇怪的地方︰「那一日,慧貴妃娘娘心情不好,順著御花園走動,來到了避風閣。誰知避風格里竟然有一壇馬女乃酒,娘娘平日里是滴酒不沾的,可那會兒心里堵得慌,便喝了一些。
正逢臣妾與海貴人也去了避風閣,瞧見這一幕,也是驚訝的不行。海貴人本就是蒙古族的女兒,捧著那馬女乃酒也啄飲了不少。臣妾苦勸無效,唯有先將兩人送回就近的永和宮。」說到此處,金沛姿一臉的苦澀。
「娘娘,臣妾原本是想來長知會您始末的。可又怕這事兒傳出去了,招致後宮里的議論。畢竟慧貴妃娘娘身懷龍裔,失了分寸事小,可失了體統就……」
蘭昕贊同的頷首,道一聲不錯。隨即又示意金沛姿喝姜茶暖暖胃,才接著說道︰「你總是顧慮周全,事情已經發生了,即便是想要阻止慧貴妃亦不可能挽回什麼。所幸她平安無事,月復中的皇嗣也安然無恙。事情到了這一步,沒有走漏消息,本宮也不算失職。」
金沛姿聞听這話,登時臉色大變,慌忙的起身朝皇後跪下︰「皇後娘娘,臣妾一時失口,臣妾不是這個意思。」
目光深邃的看著跪在眼前的嘉嬪,蘭昕豈會不明白她的用意。「你怕本宮受慧貴妃牽累,遭太後責罰,故而隱瞞不報,亦無可厚非。」
縱然皇後這麼說,金沛姿還是忐忑不安︰「臣妾斗膽揣測了娘娘的心意,事後還妄圖隱瞞,實在是臣妾的過失。可臣妾並沒有犯上不敬之心,不過是想著能息事寧人罷了。後宮和睦,皇上才能安心治理朝政,皇後娘娘也能多去阿哥所走動,好好陪一陪小阿哥們,臣妾……」
「你起來吧。」蘭昕打斷了金沛姿的說話,示意錦瀾將她扶起來。
金沛姿誠惶誠恐的站起來,依舊垂首,面色凝重,不敢再與皇後四目相對。
「本宮知道你的性子,沛姿,你坐下,好好听本宮說。」蘭昕沒有對嘉嬪動怒,也是因為看穿了她的不易。「今日的事,若換做旁人,或許一早便來知會本宮慧貴妃失德。于是本宮就得帶著長一行人等,風風火火的趕往避風閣,質問慧貴妃為何酗酒。
甚至不惜鬧得滿城風雨,指責她恃寵生嬌,又或者有虧婦德。屆時,她月復中的皇嗣即便無礙,也會被攪得有礙。皇上又豈會不怪罪本宮,恐怕就連太後也必然要向本宮問責。這麼說的話,你並非是保全了慧貴妃,更是保全了本宮,你真是用心良苦啊。」
「皇後娘娘,臣妾不敢當。」金沛姿雙目噙淚,沒想到皇後能看得這麼透徹。「臣妾只是不想事情鬧大了,卻真心沒底自己這樣做是對是錯。」
「也對,也錯。」蘭昕的口吻忽而嚴肅起來,連目光也透出了森冷的寒意︰「如此時一般,慧貴妃的皇嗣無礙,你便是對極了。處事間既賣了人情給本宮,也讓慧貴妃對你心存感激。可若然慧貴妃的皇嗣有礙,你覺著皇上會原諒你麼?本宮又能容得下你麼?
你怎麼敢保證,那慧貴妃不會趁火打劫,將罪責歸咎在你一人之身,非要說是你灌她喝了馬女乃酒,是你害得她保不住月復中的骨肉。嘉嬪,你不糊涂吧,本宮所說的話,你能听得明白吧?你憑什麼覺著,自己能夠全身而退,游刃有余的穿梭在後宮最強勁的勢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