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昕知道太後不會爽快的答應,卷唇而笑,眉目里盡是溫和與端莊︰「太後的顧慮臣妾並非沒有考慮到。。!只是有一件事,想必太後心中不明。慧貴妃身子孱弱,御醫已有定論,恐怕此生都不能誕育皇嗣。臣妾這麼做,也是希望因著三阿哥的可愛,皇上能多去儲秀宮走一走。」
「不能誕育皇嗣?」太後果然從未知曉此事,眸中不免劃過一絲狐疑。可皇後言之鑿鑿,且這樣的事如何能做玩笑。
「慧貴妃美貌出眾,又善解人意,得皇上看重。而其父高斌又是皇上倚重之臣,國之砥柱。臣妾以為,純妃到底是小門小戶的出身,連從前的儀嬪都有所不及。三阿哥養在慧貴妃身邊,到底是不錯的去處。」蘭昕見太後遲疑不決,鏗鏘有力的說著,顯然成竹在胸。
太後見皇後堅決,凝霜之色稍霽︰「皇後設想的穩妥,既然如此,哀家也沒異議。」
「多謝皇額娘恩準。」蘭昕溫然而笑的樣子,一點也看不出心存芥蒂。後宮里有誰不是會做戲的人,除非自己不想做,要做,定然不會比旁人差。「還有一事,臣妾也想稟明皇額娘,請皇額娘定奪。」
听著一口一個的「皇額娘」,太後簡直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酥軟了,面色也隨之和藹了不少。「說吧。」
「是。」蘭昕輕微一福,從容道︰「自皇上登基以來,宮中的開銷用度開支龐大。加之選秀耗損銀兩不少,國庫能動的銀子已然不多了。臣妾心想,若是後宮能撙節用度,將能省的銀子省下來,必然能為朝廷解燃眉之急。
皇額娘您的用度自然不變,由臣妾開始至宮中各答應小主,一應的減少月例銀子與其余開銷,不過數月,便能為戶部籌措一筆豐厚的錢銀。不知皇額娘可贊成臣妾此舉?」
對內安撫位分高的宮嬪,對外又要籠絡皇上與臣子之心。這皇後究竟是想要做什麼呢!太後歷經兩朝,從王府斗到宮中,又豈會看不透她的心思。既然攔不住,便由著她放手去做。如此一想,眉眼間的光彩便透出一縷欣然︰「皇後處處為皇上分憂,哀家欣慰至極。既然是好事,你便放手去做吧。」
「多謝皇額娘允準。」蘭昕十分客套的朝太後再福,禮數一點也不少,眼底的親昵也依舊濃郁。「天氣漸漸熱了,皇上與臣妾最記掛之事,便是皇額娘的身子。請皇額娘好生安歇,臣妾便告退了。」
「天的確是熱了,皇後忙著六宮諸事實在不必日日來請安。後宮和睦,便是哀家的心願。」和顏悅色一笑,太後喚了雅福︰「替哀家送一送皇後。」
「臣妾告退。」蘭昕輕緩一笑,並未曾顯露半分得意之色。卻在退出了正殿之後,淡淡的對雅福道︰「本宮听聞,內務府近來又送了好些珍珠粉來慈寧宮。敢問姑姑,太後用這些珍珠粉敷面還是另作旁用?」
雅福沒料想皇後會問這事,訕訕一笑,略微有些不自然︰「回皇後娘娘的話,珍珠粉奢靡,若是敷敷面就盡棄未免可惜。太後日日服用珍珠粉,一樣能起到養顏之效。」
「知道了。」蘭昕眸中冷光一緊,語氣卻格外尋常。「不勞姑姑相送了。」
「是。」雅福停下了腳步,看著錦瀾與索瀾扶皇後上了鳳輦,緩緩離開慈寧宮,這才轉身走回了寢殿。
太後闔眼倚著金鳳振翅的椅背,幽然吐了一口濁氣︰「雅福啊,你瞧見了吧,這皇後痛失一子非但沒有跌跨,反而這麼快就振作了,當真是不可小覷。」
雅福掂量了一下這話的意思,泫然道︰「皇後娘娘事必向太後請示,也總算是有些孝心的。」
「哦?」太後冰冷的聲音略有些輕浮︰「哀家不知,你竟然是這麼看的。」
「奴婢才疏學淺,不過是自己的一點小心思,或許看不透皇後,更難以與太後一般,目光如炬。」雅福賠笑道︰「敢問太後,咱們下一步該如何走呢?」
「由著她吧。」太後澹澹的勾了勾唇︰「她的心不靜了,咱們自得更沉得住氣。哀家也想看看,這皇後究竟有什麼本事能攬住中宮的權勢。」
「嫡皇後沒有子嗣,恐怕沒有比這在危險的事情了。」雅福眼尾的余光,輕輕的瞟過太後的表情,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她便很謹慎的垂下了頭去。
「皇後沒有,不是還有嘉嬪呢麼。瞧皇後對嘉嬪的籠絡,便可知她的心思了。」太後已經吩咐高翔盯著景陽宮的動靜,果不其然,皇後偷偷更換了戍守的侍衛,且對嘉嬪的飲食用度事事盡心,是要嘉嬪領她的情呢。「罷了,這些事想久了,頭疼的慌。雅福,你陪著哀家回後堂歇歇吧。」
「是。」雅福輕輕一笑︰「山東新貢了好些極好的隻果,不如奴婢讓人擇幾個好的,給太後嘗嘗看。」
「唔!」太後腦子里浮現的自然還是皇後方才胸有成竹的樣子,微然不快︰「哀家嘴里正好沒味兒呢。」
將三阿哥永璋接來儲秀宮撫育的聖旨很快便曉諭六宮了。皇後提議且太後恩準之事,皇上自然沒有異議。
這倒是讓高凌曦太過喜出望外了,先前替孕不成,這會子直接把旁人的兒子抱來養,看來這老天是格外厚待了她呢。可也因著事前並未有準備,高凌曦難免有些手忙腳亂,眼看著嬤嬤剪影已經帶著永璋過來了,廂房卻還沒有收拾利索。
「永璋,到慧娘娘這里來。」高凌曦笑容親和的召喚永璋過來︰「宮人們正在打掃你的廂房呢,往後你便同慧娘娘一並住在這儲秀宮里,可好麼?」
「嗯。」永璋點了點頭,卻並沒有什麼喜色,也沒有急急匆匆的往慧貴妃懷里撲。反而抓過身子問剪影道︰「額娘怎麼不來看我?」
剪影的臉色略微有些尷尬,連哄帶勸道︰「純妃娘娘的身子有些不適,過些日子好了,便回來看三阿哥了。慧貴妃娘娘慈愛,必然向純妃娘娘一樣疼惜三阿哥,咱們在儲秀宮一準兒比在阿哥所有樂子。」
高凌曦在心里嘆息,始終是純妃的孩子,即便她再疼愛也沒有歷經十月懷胎的辛勞不是。隔著一層肚皮,到底生分至極。可宮里剩下的,也唯有這兩位阿哥了。這念頭一起,高凌曦當即便明白了皇後的用意。
分明,分明是挖了一個天大的火坑等著自己跳下去,倘若三阿哥有什麼三長兩短,皇上必然狠毒了自己。而純妃也一樣不會放過自己的。為了保全這個孩子,她必得付出更多的艱辛和精力,一來二去,哪里還有功夫與新晉的宮嬪爭寵?
哪里又還有功夫,挑撥皇後與純妃的關系。只怕得見天的捧著這個三阿哥,當菩薩似的供起來,才不算過失。
「這儲秀宮的後院,有個極好的魚池,三阿哥喜歡看紅魚麼?不如讓乳娘領著你過去?」高凌曦好不容易忍住心里怨恨,慈藹的柔聲問道。
這原是哄小兒的法子,也算不得什麼新鮮。可誰知這永璋竟然不講情面,冰冷冷的噎了一句︰「誰要去看魚。二阿哥就是貪玩才病死的,兒臣偏不要看魚。」
剪影連忙蹲子,一把捂住了三阿哥的小嘴︰「慧貴妃娘娘息怒,三阿哥許是才離開阿哥所,有些人生。並不是存心冒犯娘娘的。」
「童言無忌,本宮就是喜歡三阿哥直率可愛的性子。」高凌曦從來以笑容掩飾心思,卻不想有朝一日,會對著個女乃聲女乃氣的女圭女圭笑酸了臉皮。
幸虧這時候王喜子躬身進來,道︰「娘娘,三阿哥的廂房已經收拾利索了。」
「那好。」高凌曦松了松眉心︰「剪影,你帶著三阿哥去瞧瞧,看看可喜歡麼。若是缺了什麼東西,只管讓小丫頭稟告一聲,本宮自會讓人辦妥。」
「多謝慧貴妃娘娘。」剪影也是嚇出了一身的冷汗,直道這會兒還覺得雙腿顫抖的厲害。也虧得慧貴妃沒有發火,否則她區區一個乳娘,如何能擔待得起啊。
人退了下去,高凌曦身子一歪,險些要倒,還好扶住了桌幾,才沒有跌在地上。
「娘娘,您這是……」碧瀾憂心忡忡的扶慧貴妃坐下,憂傷道︰「皇後娘娘真可謂用心的,看似莫大的恩惠,卻實則害的娘娘這樣辛苦。可這又是為何啊?這些年來,娘娘總歸沒有什麼出格的事情。咱們算不上皇後娘娘最親近的人,可到底也沒有妄圖和皇後一分高下啊。」
高凌曦冷冷一笑︰「那不過是皇後的胸懷罷了。能容忍至今,已經實屬不易。許是二阿哥的似,嫻妃將本宮的心跡向皇後稟明了,故而皇後怨懟。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皇後終究也不過是血肉之軀罷了。即便本宮沒有與皇後分庭抗禮的心思,皇後也不能不防著本宮。視本宮為芒刺,不過是早晚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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