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妃傳之孝賢皇後 第二百五十九章 ︰驚殘好夢無尋處

作者 ︰ 苡菲

弘歷給太後請過了安,便乘著御輦往回走。一路上春光明媚,惹得他不由多看了幾眼。

李玉看出皇上心情大好,不免也喜滋滋的陪著笑︰「這麼好的春光豈可辜負了,也差不多時候該用晚膳了,皇上不如去哪位娘娘、小主的宮里頭坐坐,一並進膳才好。」

說來奇怪,自打碧魯氏在身邊伺候,弘歷總覺得心里開朗了不少。從前日日走在這條宮道上,日日瞧見這花花草草的,並不見有什麼感覺。

可此時,一看見這滿眼的鮮女敕之色,弘歷的腦中便浮現了喬兒那可人的模樣。「就去……」

「皇上,奴才想起來了,皇後娘娘身邊的索瀾姑姑今兒去內務府拿了一顆紫參,說是要熬上一鍋竹絲雞參湯給娘娘補補身子。不如皇上也去嘗嘗味兒?」

弘歷原本是想去看看碧魯答應,李玉插了句嘴,倒是讓他改變了初衷。「也好,朕也有好幾日沒去皇後宮里走動了。自打皇後主張撙節用度,銀錢上的確是松動了些。難為她想得這樣周到。」

「好 。」李玉心里歡喜,提著嗓子道︰「去長。」

「娘娘嘗嘗味道如何?」索瀾恭敬的端著鳳紋銀碗呈于皇後面前︰「都是遵照娘娘的吩咐,文火慢炖了這一日呢。」

蘭昕小抿了一口,于唇齒間慢慢的品著滋味兒,微微笑道︰「的確是文火炖了一日才有的味兒,想來皇上一定喜歡。」

「娘娘覺著皇上一定會來麼?」索瀾這麼問,自是心里沒底。「奴婢的確按娘娘的吩咐,可以遇上了李玉,李玉機靈,必然會隨口對皇上這麼一說的。可近日來,皇上不是在養心殿用膳,便是去了秘魯小主那兒,奴婢擔心……」

錦瀾以手肘抵了抵索瀾的身子,打斷她的話,兀自說道︰「碧瀾小主再好,皇上也不過是圖個新鮮罷了。娘娘與皇上琴瑟和諧、恩愛逾常了十數載,皇上待娘娘豈會不是真心。」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怕皇後娘娘浪費了心意。」索瀾以為,這當口上,喜新厭舊必然是人之常情。何況這些日子,這碧魯答應的恩寵也的確是太盛了,依然蓋過了先前的慧貴妃。也難怪她會這樣揣測。

蘭昕听了二人的話,又抿了一小口湯,末了才道︰「本宮已經有許久,沒見過到皇上這般高興了。許是這碧魯答應真有些辦法。即便今日皇上不來,本宮也不會有怨言。誰不都是喜歡純美的,難道還會向往沉重不堪的?」

「娘娘,恕奴婢多嘴。為娘娘的長遠計,中宮不可無嗣啊。娘娘身子強健,必能給皇上再添幾個嫡出的小阿哥。與其在這些吃用的小事兒上花心思,娘娘為何不攏住皇上的心呢?」錦瀾最是清楚皇後對皇上的心思,這些年一路陪著,總是看得一清二楚了。

她這麼問也無非是替皇後著急,新晉的宮嬪個個如花似玉,也不乏出身高貴者。難保皇上動心之余,不會重用其母家親族,如此一來,倒又成了慧貴妃之流了。待到彼時愈發難以控制才揪心,倒不如現在就出手,重獲聖心。

「你擔憂的本宮如何不明白。」蘭昕將銀碗擱下,看一眼碗底的鳳尾旋紋,淺淺笑道︰「皇上正在興頭上,若這時本宮出手相爭,既落得不賢的罪名,又吃力不討好。本宮到底已經過了如花似玉的芳齡了,又哪里比得過那些含苞待放的新歡。

倒不如賢賢惠惠的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兒。皇上進的落胃,必然會記得本宮的好。」

不知道為何,蘭昕的話竟說的如此傷感。竟然連听話的人也不禁臉色淒然。「何況還有太後在,太後不介意其余的宮嬪怎麼明爭暗斗,卻實實在在惦記著本宮手里的權勢。若真是本宮耐不住性子出手爭了恩寵,太後必然有法子斬斷本宮這伸出去的手啊。」

「奴婢莽撞了。」錦瀾心里很不是滋味︰「娘娘從前從來不這樣計算與皇上的情分,而今卻……」

「正因為本宮從前從來不會計算這些,以為皇上便是本宮的全部,才會落得如斯田地。」蘭昕一字一句咬得十分真切,像是刀子又劃過了心口最女敕的地方,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薛貴寧快步走了進來,還未開口,已經听見李玉在門外通傳︰「皇上駕到。」

蘭昕隨即臉去了滿面的憂色,欣欣然起身,就著索瀾的手恭敬的走至門邊︰「臣妾恭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朕听李玉說,你宮里今兒有竹絲雞參湯,朕便按耐不住不請自來了,蘭昕可別嫌了才好。」弘歷的精神極好,口氣也是暖融融的。仿佛又回到從前,僅僅是王爺的時候。

「臣妾求之不得,又哪里會嫌了。」蘭昕將手擱在了弘歷的掌心,眸光溫熱一如往昔︰「皇上也餓了吧,臣妾這就讓她們去準備著。」

「是。」索瀾與錦瀾均聞聲退下,李玉也識趣兒的一並退出來。

僅僅剩下弘歷與蘭昕二人對坐,氣氛頓時有些不同了。

蘭昕敏感的覺出這一絲不同來,連忙尋了個話頭道︰「皇上神清氣爽,看起來碧魯答應的確是活潑可愛極了。」

弘歷薄唇一抿,笑意便浮了上來。「算是冰雪聰明,天真無邪,朕與她相對,煩擾似乎便不多了。」

「已經很好了。」蘭昕低首,眉梢里染滿了夾雜著淒婉的愁色︰「臣妾侍奉皇上十數載,屢屢有失,非但不能讓皇上舒心歡愉,反而平添困擾。幸得碧魯妹妹,才不至讓皇上愁苦滿心,損傷龍體。」

「蘭昕。」弘歷的音調散發著淡淡的傷懷︰「永璉的事,最痛的莫過于你這個當額娘的了。誰也算計不到會如此,你又何必為難自己。」

「皇上不怪臣妾執拗,罔顧了夫妻情分還累及永璉麼?」蘭昕想笑卻禁不住落淚,那表情看起來扭曲的讓人心疼。卻偏偏是那麼真實︰「若是要蘭昕再選一次,蘭昕情願一開始就認錯,不和皇上置氣,更不讓永璉為了額娘做這麼傻的事。到底是臣妾害死了旁人的骨肉,上天便要奪走永璉的性命,若是能選,臣妾情願用自己換回他啊……」

話說穿了,弘歷的心里便沒有那麼別扭了。起初皇後一直不願意承認年氏月復中皇嗣之死,是她的心意。可如今那一句「害死了旁人的骨肉」,總也算是承認了自己的過失。其實那個孩子是必死的,心里不快的僅僅是承認與不承認罷了。

弘歷不喜歡身邊的人不從自己的心,更不喜歡有人觸犯皇權。即便這個人是朝夕相處的皇後也不例外。做慣了主的人,永遠不希望身旁有人替自己做主。

「朕明白你的心思。」弘歷伸手握住了蘭昕的雙肩︰「朕總覺得,永璉不至于這樣作踐自己。他那麼聰慧孝順,又重手足之情,何至于會……」

這正是蘭昕想听的話,從皇上嘴里說出來,她的既欣慰又心痛。欣慰自然不必說,可心痛卻是苦于沒有罪證。到底真的就是慧貴妃與純妃聯手麼?還是嫻妃從中作梗,又或者這三個人的雙手,都沾滿了永璉的鮮血也未可知。

這些事反反復復的在腦子里絞著,血肉橫飛,蘭昕當真覺得自己心力憔悴。

伏在皇上懷里,她低低的嗚咽︰「臣妾的心好痛,痛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也幸虧皇上身邊能有可心的人,否則臣妾既不能上慰君心又失了中宮嫡子……」

「蘭昕你還年輕,朕早晚會與你再有嫡子的。」弘歷輕輕的撫模著蘭昕順滑而整潔的發髻,動容道︰「朕問過御醫,說你身子還未完全復原,這些日子你好好調理,待身子好起來,朕便時常來陪你。」

「多謝皇上。」蘭昕抹去了臉上的淚痕,嫡子是皇上心里的缺失也是癥結。皇上最忌諱的,便是自己庶出的身份,也因著這個身份,從前沒少自卑過。可蘭昕怎麼也不明白,自己是什麼時候這樣會算計了。

就連與皇上獨處的時候,竟也是挖空了心思說些為自己著想的話。究竟是形勢所迫,還是她看透了與皇上的情分,她不敢想更不敢捫心自問。

哭罷了,便是要笑面迎人了。蘭昕整了整自己的衣裳,低下眉目時,多了一絲柔婉︰「臣妾失儀了,惹得皇上難受,想來這會兒參湯已經熬好了,就請皇上多喝一碗以作抵償。天氣漸熱了,難免浮躁。臣妾一並準備了滋潤的蜜汁,也請皇上賞臉,一並用些才好。「

「這樣才對。」弘歷愁緒驟減,臉上有是溫和的笑意︰「蘭昕貼心至此,朕自然得多喝幾碗才不辜負。何況你宮里的膳食,向來最合朕的脾胃。」

說著話,弘歷輕輕拂去了蘭昕臉上還存著的淚滴︰「若非有你苦心為朕操持,朕也難以顧及後宮諸事。撙節用度、令慧貴妃撫育永璋,都是極好的打算。往後不許再說些讓人涼心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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