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他們秉燭夜談,制定出了詳盡的北遷計劃。浪客中文網
第二日凌晨,在太陽竄出地平線之前,月剎和花楹便帶著姜煥徭等人悄然下山,開始執行北遷計劃。
幾乎是在同一天,皇甫風音再度出現在銀瑯殿之上,面對著只剩下一半不到的長老們,風音一改往日慵懶淡漠的態度,擲地有聲地說出了「與大曜決一死戰」的口號。
雖然這個口號來得實在太晚,但許多長老還是感動地流出了眼淚,他們重新煥發出了斗志,只要尊主不放棄,這一場護國戰爭就有勝利的希望。
這一日下午,在風音率領著諸位長老以及所有可以調動的神木峰守備力量,斗志昂揚地踏上了抵抗大曜軍隊的戰場的同時,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一支以芒宿普通百姓為主的遠遷隊伍,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從神木峰的另一邊,迅速向北遷徙。
風音的率兵親征,讓原本在戰斗的前線被敵人廝殺得潰不成軍的那些游兵散將們又看到了希望。他們紛紛投靠大部隊,再加上一些自願加入護國戰爭的貴族弟子和平民,使原本只有幾千人的隊伍,迅速壯大到一萬多人。
風音坐在營帳之內,收集著越來越多的募集信息,心中感慨萬千。
芒宿人向來子息單薄,可以說是九玄大陸上,國民人數最少的一個國家。風音已經盡可能讓將姜煥徭集結百姓遠離戰場,卻依然有這麼多的人自發走上戰場,保衛自己的祖國。
風音覺得,這個時候,如果還要阻止他們為國效力,那便是對他們的愛國心的侮辱了。
在當天的歃血誓師大會上,風音斟滿了一杯酒,面向這一萬多士兵們,沉默地先干為敬。
眾將士面面相覷,一時間有點搞不清楚,尊主這悲壯情緒背後的深意。
片刻之後,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芒宿必勝!」
隨即成片成片的將士被點燃了斗志,揮舞著手中的兵器,一遍遍高喊︰「芒宿必勝,必勝,必勝!」
花嫁站在誓師台下,看見風音背過身去,悵然淚下。
兩軍隊伍在距離神木峰不到數百里的蘆蕪河畔正式交鋒。
風音也是第一次正面遇上了大曜年輕的帝王,曜紫微。
不得不承認,曜紫微雖然年紀很輕,甚至比風音還要年輕一些,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天生帝王霸氣,卻是怎麼也無法忽視的。
這位,就是曜神所說的,那個天生命含斗數,成就王者霸業,甚至被命運選定為「變革之手」的少年嗎?
風音原本以為,自己會十分憎恨這個人。但是當親眼所見時,他才發現,他對眼前的這位年輕的帝王,毫無怨憎。其實這個少年與他一樣,都不過是命運手中的棋子罷了,他們命中注定互相廝殺,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只不過,究竟誰王誰寇,不到命運的盡頭,又有誰知呢。
風音想到此處,竟露出一抹洞悉宿命般超然而釋的笑容。
風音的這一抹笑容,看在敵軍將士的眼里,便被理解為是輕蔑的笑容。
曜紫微皺了皺眉,略略轉頭對身後一字排開的七位將軍道︰「你們看,那芒宿的尊主難道是在嘲笑我們?他們這一萬多人的烏合之眾,面對我數萬大軍,簡直不堪一擊,他居然還有心思嘲笑自己的強敵?」
其中一位將軍笑著接口︰「那皇甫風音不過是個昏聵無能的君主罷了,芒宿落到他手里,也該走到盡頭了。更何況此人消極抵抗了這麼久,到了現在反而說要與大曜決一死戰,這不是腦子有問題是什麼呢,對于這樣的人,陛下不必太過介意,交給我們來解決便足夠了。」
「呵呵,天權此言差矣。」一旁的軍師魖搖扇而笑。
天權皺眉道︰「軍師,我有說錯什麼了嗎?」
「這皇甫風音是不是真的腦子有問題,我不清楚,不過,此人能力不差,若是論起單挑,只怕你們七人皆不是他對手呢。」
天璇問道︰「他有這麼厲害?我們七個若單挑不過他,那七人聯?」
「也難說啊……」魖撫著長須道,「此人可是單憑一己之力咒殺了血魔的人啊。如果血魔還活著,你們有自信七人聯手就打敗他嗎?」
「這個……」七位將軍陷入了沉思,要說七人聯手的話,血魔似乎也不足為懼,但相比之下,單憑一己之力就咒殺了血魔的皇甫風音,看起來就有點強得過分了。」
天璣問道︰「那麼軍師呢,與那皇甫風音單戰的話,軍師可有勝算?」
「哈。」魖像是听到了什麼可笑的笑話,「怎可拿我與那乳臭未干的小兒相提並論。」
魖這話說得相當猖狂,等于是將七位將軍也全都比作了乳臭未干的小兒,甚至連小兒都算不上。但是七位將軍非但沒有被激怒,反而露出了欽佩的神色。
之前與白馭獸族的那一戰,軍師獨自一人應戰有「戰神」威名的黑麒麟,兩人酣戰三天三夜,雖然最後並未分出勝負,但黑麒麟終因白軍隊的敗走而未敢戀戰,率先撤離。所以那一戰總的來說,還是他們軍師佔了上風的。
單憑這一點,七位將軍就足以對軍師膜拜得五體投地了。
天璣道︰「那麼軍師的意思是,將這皇甫風音留給軍師您來解決嗎?」
魖笑道︰「有何不可呢。其實這一萬多人的烏合之眾,也就皇甫風音……嗯,再加上他身邊那位諫言長老的能耐稍微厲害一些,其余之人,連給我塞牙縫都不夠。所以到時候,我把這兩人引開,剩下的人,你們就隨意砍殺吧。」
曜紫微听了這話,也來了興趣,對七位將軍道︰「單是砍殺實在太枯燥無趣了,不如還是跟上幾次一樣,誰繳獲的人頭數量最多,戰後犒賞的獎勵就最多,如何?」
眾將士听了自然是歡欣鼓舞,連聲喊道︰「殺!殺!殺!」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風音也在與諸位長老低聲做著戰前的部署。
「戰斗打響的時候,對方的軍師一定會先想辦法將我引開。而我也會佯裝中計,跟著他離開一段時間。這段時間里,花嫁,軍隊指揮權就交給你了,對方的七位將軍能力不俗,一定不要給他們聯合陣型的機會,否則我們的人就會陷入被圍剿的陷阱。」
風音頓了頓,叮囑道︰「諸位長老,我還是那句話,遇到強敵,保命要緊,千萬不要與對方硬拼。據我所知,他們每一次戰爭都會有個變態的獎勵,誰絞殺的人頭越多,戰後得到的獎勵也越多。
「我們要在殺敵數上與他們硬拼,無異于以卵擊石,所以我們要反其道而行,不要強求殺死多少敵人,重要的是削弱他們的攻擊力,進攻的時候把重點放在對方的下盤,得手就撤,切勿戀戰。
「敵人不論如何凶悍,只要腿部受了傷,便無法自由行動,攻擊力也就大大受到了限制,相反的,我軍的存活率就能得到提升。大家記住,這一場戰爭,我們原本就處于人手上的極大劣勢,只要能活命,我們便勝利了。」
眾長老听後默默點頭應下。花嫁不太放心地問︰「那麼尊主你呢?你打算一個人對抗魖?」
風音笑了笑︰「你放心,我也不會與他硬拼的,有一種戰術叫做——不戰而屈人之兵。」
花嫁听得將信將疑,面對如此強大的魖,風音究竟要怎樣不戰而屈人之兵?
戰鼓隆隆而起,果然對方的軍師魖第一個出列叫陣,直呼風音姓名道︰「皇甫風音,你這豎子小兒,縮頭烏龜,是個男人就出來跟我戰他個三百回合!」
風音笑呵呵地道︰「軍師您都認定我是豎子小兒、縮頭烏龜了,怎麼又指望我出來應戰呢?這不是自相矛盾麼?」
芒宿軍中立即響起一片哄笑。
魖怔了一下,沒想到風音還有心情抓他語病,面子上有點掛不住,干脆也不擺譜了,直截了當地道︰「皇甫風音,現在我正式向你發起挑戰,不敢應戰的也是烏龜。在這麼多將士面前,是要面子還是要里子,就听你一句話了!」
風音繼續好脾氣地笑︰「軍師果然不愧是軍師,什麼事情都得先磨一陣嘴皮子。不就是一挑一嗎,走就是了,面子里子的廢話這麼多。」
芒宿軍中又是一陣哄笑,而風音早已在哄笑聲中,只身縱上高空,向西掠去。
魖只好起身去追,同時他有些郁悶地想,當初在那間小破屋里的時候,這風音明明還是個傻里傻氣的小伙子罷了,怎麼當上尊主之後,嘴皮子突然這麼利索了?
追出一程之後,魖猛然驚覺,怎麼花嫁沒有跟上來?以花嫁對風音維護的性子,他怎麼可能放任自己和風音決戰而漠不關心?
他急忙扭頭去看,卻見花嫁端坐軍中主帥之位,指揮調度,鎮定自若,連往這邊看上一眼的心思都沒有。
魖心中一驚,難不成,落入陷阱的人,其實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