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這些技術層面的事情,畢德勝回到書房,明智剛這位師爺又被派到廣州采買軍械,畢德勝得寫一封信給他,讓他幫忙召集幾位懂得英文,德文的翻譯,新的縣學必須開設外文課,作為將來出國留學的準備,寫好信,交給高升,讓他派人快馬交給明智剛。
建城,辦學,這些都緊要的事情,畢德勝靠在椅子上閉目沉思,一點點完善自己的構想,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就在椅子上睡著了。
傍晚時分,簽押房外傳來淅淅瀝瀝的滴水聲,畢德勝睜開眼,發現身上已經蓋了一塊毯子,高升蹲在門口,手撐著下巴,一下一下的點著頭。
起身來到門口,天上下著牛毛細雨,伸了個懶腰,踢了高升一腳。
「少爺你醒了,華捕頭來找了你好幾次,見你睡著,就沒打攪」高升揉著眼楮說道。
「把他找來吧」說完回到簽押房坐好,一位面生的雜役進屋幫畢德勝續上茶水,也不停留,退出了屋子,現在衙門里算是換了一遍血,就連雜役都換了不少,加上增加了俸祿,指揮起來倒還如臂指使。
「小的華林,給大人請安」華林穿著捕服,出現在門口,彎腰行了一禮,畢德勝讓他起身,讓了座。
華林躬身說道「大人,你交給小的兩件事,第一件是前山周家,小的調查過,周家算得上是前山首富,家有田地三千畝,另外還經營者珊瑚生意,不過名聲倒還不錯,周家老太爺還是嘉慶朝的舉人,算得上是詩書傳家,平r 里到沒有什麼劣跡,至于他和叛逆耿彪的關系,那人是人竟皆知,當年耿彪家貧,耿彪之母身患重病,耿彪之父求到周家,周家給了五兩銀子,治好了耿彪之母的病,所以算得上是周家對耿家有恩,耿彪後來發達了,也就照應一二」。
「那陳三五是怎麼死的?」。
「小的扮作貨郎,打听了一下,陳三五當時是幫周家整修陳年谷倉,只是他一人在場,並無旁人,只是後來發現死在谷倉中,周家人把他送回陳家,陳家也請街坊收斂,倒是有很多人見到了陳三五尸身上的傷痕」。
「這麼說,果真是被打死的」畢德勝皺眉問道。
「小的就不清楚了」。
「另一件事情調查的如何?」畢德勝掠過不提,轉問到。
「大人恕罪,徐聞強人真是無法無天,小人到前山調查陳家案子,就遇到了兩撥,小的拿下審問,都是從廣西那邊跑來家里遭了災的流民,小的也派人四處查探,咱們縣內約有上萬流民,形勢不妙啊」。華林跪在地上說道。
「我看見案件文牘,被搶者十有仈ji 都為富戶,外來人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大人明鑒,確實有本地潑皮在其中,本縣結幫的就有三伙人,他們指示流民搶掠,只是他們的據點小的尚未查明」。
「幾r 功夫能有這些收獲已經不錯了,團營還在訓練,你現在就仔細打探,一定要把這些人的老巢查出來,到時候給團營練練手」畢德勝在椅子上睡了一下午,全身酸痛,布置下去以後就回了後院。
又是放告之r ,因為上次涉及陳家人命案子,再加上畢德勝也想接著機會巡視一下地方,擺上儀仗,帶著十二位護衛,另外還有五十名捕快,五十名丁壯,五十名團營前往前山鎮,因著連續幾r 飄雨,道路泥濘,早上出發,到達前山時已是中午。
前山鎮保正,里正,甲長,族老一二十人在鎮口牌坊迎接,一番寒暄,吃過當地保正布置的菜飯,移步鄉公所,也就是保正辦公的地方,雖沒有明鏡高懸,可皂隸手持水火棍這麼一站,還是有幾分威嚴。
畢德勝懲治了周邦元,斷了陳王氏的犬門案,整個徐聞再無輕視之人,吳友德和陳三四早就被衙門告知,所以也早早的到了鄉公所外,听見升堂,兩人就走了進去,陳三四跪著,吳友德站著。
原告已到,被告周樹理也被請到大堂,周樹理也有功名在身,所以在沒有宣判之前是不得用刑和不用下跪的。
「周樹理,前山陳三四狀告你家打死族弟陳三五,你認不認罪」。
周樹理表情復雜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陳三四和站在一邊一臉得s 的吳友德,拱手說道「請大人明察,斷無此事」。
「既然如此,你就將事情經過細細說來,本官自會斟酌」畢德勝看到周樹林溫文爾雅的樣子,心中就偏向三分,世人皆仇富,可富人不一定都是為惡之人,周家在前山幾代人,都沒有做過什麼惡事,可見家風還算不錯。
周樹理想了想,拱手說道
「稟明府,事情發生在五十r 前,因為去年收成不妥,今天似乎又有災荒,所以打算今年就不在賣糧,轉而囤積一部分,學生覺得也在理,就同意了,家中本有谷倉三座,兩座倒是常用,一座閑置了一些年,管家就雇佣了本地佃農陳三五休整一番,等到了傍晚,管家不見陳三五,就前去查看,這才發覺陳三五已經死在谷倉中,于是就派人將陳三五送回家中,賠償了一些銀子和了」。
「管家何在?」管家是這件事情的關鍵,或許是管家所為,和這位周樹理無關,惡奴欺人的事情並不少見。
「就在堂外等候」周樹理回話。
「帶進來」。
轉眼管家就被帶了進來,畢德勝打眼一看,這位管家五十多歲的年紀,體型消瘦,臉帶愁容,一進大堂先朝周樹林行了一禮,接著跪了下來。
「姓甚名誰?」。
「小的周府管家,叫做錢文」錢文磕了個頭,大聲回答到。
「陳三五是你找來修建谷倉的?」。
「正是小人」。
「那你為何不找別人,單找他一人?」。
「那r 小的出府,正要尋人修補谷倉,恰好遇到陳三五,陳三五一听,就主動要求幫忙,正好他也會些泥瓦的伙計,我就找了他,商量好價錢,他就回家拿了工具,跟著小人進了府,小人把他領到谷倉,正好府中還有其他事情,就去忙了,待到下午,才想起此事,就到谷倉尋找,可那陳三五像是得了什麼急癥,倒斃于地上,小的趕緊查看,可那陳三五已經死去多時了」。
畢德勝見著管家回答的行雲流水,心中不免有些生疑,可狀紙上所寫,那陳三五乃是三十多歲,正值壯年,這位一位五十多歲的單薄老頭行凶把他打死,又有些不可能,皺眉想了想,又問道︰
「你說你那陳三五領進門,就讓他單獨干活,並不在場,可有人證?」。
「有,因為第二r 就是府里小少爺滿周歲,得準備宴席和迎接賓客,所以小的就在廚房張羅,廚房里的一干人等都能為小的作證」。錢文低著頭答道。
「陳三四,我問你,當時你弟弟回家取工具,是什麼時候?」畢德勝轉頭問向陳三四,陳三四一愣,結結巴巴的說道︰「回稟大老爺,當時小的並不在家,正和渾家在地里干活,家里也只有弟妹一人在家而已」。
「老爺,事情分明,陳三五是進了周家才出的事情,並且直到人死了的這一段時間都在周家,並且陳三五身上有傷,事情極為清楚,望大老爺明察」吳友德這時跳了出來,侃侃而談,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本官問案,不用你來指教,本官要你說,你再說,如若再有下次,就讓人把你叉出去」畢德勝被打斷了思路,冷冷的看著吳友德說道。
吳友德張張嘴,看看畢德勝的樣子,又縮了回去。
「將陳三五遺孀,周府廚房幫佣全都帶上堂來」畢德勝現在有些懷疑這位管家,心想會不會是這人打了時間差。
一炷香不到,一位身穿孝服,二八年華的妙齡女子進了大堂,旁邊還有幾位雜役打扮的男子,畢德勝一愣,俗話說,女人俏,一身孝,這女人模樣確實俊俏,實在不像是一個鄉下佃農能取的老婆。
女子跪在地上,順勢用手絹擦了擦眼楮,帶著哭腔說道︰「未亡人陳劉氏見過青天大老爺」,吳儂細語,讓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畢德勝晃了晃神,開口問道︰「陳劉氏,听你口音,應是蘇杭人士,為何到了徐聞?」他心里好奇,忍不住問道。
「小女子本是一位商人小妾,可那商人到徐聞收購珊瑚,不曾想得了急癥,最後花光了積蓄也沒能被救回來,商人家中有悍婦,小女子也不敢去投,陳三五當時被商人雇佣當伙計,見小女子可伶,就帶回了家中,小人見陳三五為人老實,就下嫁于他,可結婚不到一年,嗚嗚嗚嗚嗚……」說著又哭了起來,堂內一片哀怨。
看著她那梨花帶淚的模樣,畢德勝心中一軟。
「陳劉氏,這位錢管家說,當時陳三五是早上回家取得工具,是與不是?」。
「是,當時小女子還問他要不要吃了早飯再走,可他說不吃了,活少,晚飯前就能干完」陳劉氏止住淚水,柔聲回到。
畢德勝又問了那幾個周家下人,兩相一對照,當時管家並不在場,接著畢德勝又找來當時幫忙收斂陳三五尸體的街坊,還有當地里正,大家也都證實陳三五背上確實有傷,畢德勝陷入沉思,一邊能夠證明陳三五確實是獨自一人干活,一邊又證實陳三五死後身上確實有傷,這變成了死結。
「東翁,不如實地看上一看」旁邊的霍雲志小聲提醒,畢德勝點點頭,對周樹理說道︰「周生員,陳三五死後,那個谷倉是否動過」。
「稟明府,那谷倉因為死了人,再加上後來也沒有在打理,又閑置在了那里,倒是沒有在動過」。
「那好,案子暫且到這里,一干人等等候本官傳喚,先到周家看看」。說完就起身,高升大叫一聲「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