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清 第四十一章案中案(二)

作者 ︰ 龍城十二

周家,明代時遷移到徐聞縣,祖上原本是百戶所的書記,歷時幾代人,最終成為前山鎮首富,坐擁一座五進的院子,屋子修建的也不花團錦簇,可看上去倒有些厚重大氣,谷倉就在第一進的一個單獨小院,里面放著各種農具,推車,院南矗立著三座錐頭谷倉,身圓,頭尖,頂上覆以稻草桔梗,四壁用黃土夯築,底部開一個小門,門上裹已紗布,為的就是防止水氣。

一行人進了院子,畢德勝先是看了看其他兩座有存糧的谷倉,門上緊緊的扣著門閂,看得出,周家這兩倉糧食至少也有兩千石,家境確實殷實。

周樹理指著一座倉門虛掩的谷倉說道︰「大人,陳三五就是死在那里的」。

畢德勝也不說話,來到谷倉前,先是左右看了看,這座谷倉確實陳舊,斑駁的四壁就能看出端倪,不過包裹在倉門上的棉布倒是有些新,華林打開倉門,先探頭看了看,見沒有危險,他才朝畢德勝點點頭。

跨步進入谷倉,腳踩到地面上,軟軟的,待人拿了火把,他才看清,谷倉的地上,堆積著不少陳年的稻草,臨門處的稻草十分凌亂。

「明府,當時陳三五就是死在門口」。周樹理插話道。

畢德勝點點頭,看向里面,只見倉中一角還有不少已經腐化的陳年稻谷,碎糠,碎糠邊還放著一個背簍。而另一角,已經整理出一小塊干淨地方。

看著看著,火把的火苗漸漸變小,仿佛有什麼東西想要把火掐滅一般,跟著進來的人都覺得毛毛的,畢德勝看到這個景象,腦子嗡的一聲,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無關人等出去」畢德勝吩咐一聲,衙役們就將人攆了出去,倉中只剩下畢德勝,華林和霍雲志。

「霍師爺,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東翁,我看這現場並無血跡,也無打斗痕跡,難道這陳三五真是得了急癥死的,可這又不對,陳三五身上明明有傷,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了,那就是開棺驗尸」。

「呵呵,不用,我已經找到凶手了」畢德勝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看了一眼即將熄滅的火把,轉身出門,這時,借著火把的余光,畢德勝看到包裹倉門所用麻布還是那麼嶄新,而門框上有著幾條抓痕,臉上又出現了一抹疑惑……

出了谷倉,三人都覺得心胸為止一擴,畢德勝邁著八字步,來到周樹理面前「周生員,本官有個不情之請」。

「請明府吩咐?」。

「找一頭肥豬來」。

「啊」周樹理一愣,可還是馬上派人拖了一頭肥豬前來,隨後畢德勝又吩咐衙役,將肥豬丟入谷倉,緊閉倉門,做完這一切,在眾人不解的眼光中,畢德勝開口說道︰「本官已經找到凶手,不過這還需要一點時間,接下來,本官就要繼續問案了」。

眾人一听,紛紛低頭,他們最怕遇到一個糊涂官,糊涂官做糊涂事,讓你沒處說理去,畢德勝在眾人臉上掃了一圈,最後定格在錢管家頭上,眼角卻看到陳劉氏緊張了一下的神情。

「在座的,都有可能殺了陳三五,本官要隔離問案,周生員,你家屋舍眾多,就麻煩你了,收拾一間屋子」。

周樹理臉上一白,點點頭,吩咐下人安排妥當。

「來啊,將眾人看管起來」畢德勝一聲大喝,衙役們紛紛上前,將人集中起來。

「大人,在下不服,我只是幫忙打官司的,和此案何關,大人為何要關押小的」吳友德大聲嚷嚷。

「你和此案無關,為何要跟來,我听說有些案犯,總喜歡作案後再到現場看看」畢德勝說完這句,揮揮手,吳友德嚇了一跳,他圖的是錢,真要被污上個殺人的罪名,那就是他破財了,整個人都有些懵了。

「錢管家,那就從你先開始」畢德勝看向錢文,錢文弓腰應下。

周家花廳,四周看著的都是縣衙的衙役,正中間,周樹理閉眼假寐,不過從他跳動的眉毛就能看出,他的心情並不平靜,堂下眾人也都大氣都不敢出,唯有吳友德,在廳中走來走去,一到門邊,差役就撥出腰刀,看那閃著幽光的家私,吳友德又退了回來。

陳劉氏則是一邊用手絹擦拭眼角,一邊瞅著花廳的後門,可隔得有些遠,並不能听清里面講些什麼。

站在一角的華林,冷眼旁觀,只是過一會,轉回花廳旁的暖閣匯報一二。

暖閣中,畢德勝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手中的書,他旁邊坐著霍雲志,這位師爺現在十分安樂,也是一邊喝茶,一邊看書,時不時的還交流一二,渾然忘記了下面還跪著錢管家。

一個時辰過去了,花廳之中的人都有些不耐煩,就連周樹理都喝了四五盞茶,可那邊還是沒有什麼動靜,眾人都覺得有些不簡單了,小聲的議論起來,而陳劉氏,也似乎忘記抹眼淚,而是低頭沉思著什麼。

又過了一個時辰,正當周樹理準備起身抗議時,旁邊的暖閣傳來一陣陣哭號,像是那邊用了刑,那哭嚎聲滲人得很,听聲音,有些像是錢管家,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倒是吳友德這時笑容浮上了臉頰,拿眼楮看向周樹理。

周樹理又閉上眼楮,只是臉白的嚇人,這會兒他已經認命了,所謂破家的縣令,滅門的知府,這天下的官,有哪一個不貪,自己和耿彪又有些說不清的關系,更何況現在還有人舉告他,這不是給了縣令下手的機會,這份家業,或許就會敗在他的手里。

而那楚楚可伶的陳劉氏,仿佛被這拷打聲嚇住了,身子不由得抖動起來。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兩個虎背熊腰的捕快從側門而入,和華林小聲交談了兩句,華林冰冷的眼神看向陳劉氏,陳劉氏抖動的更加厲害,交談完,兩個捕快站到陳劉氏身邊,原先坐在陳劉氏身邊的人全都自覺的讓開,保持一點距離,陳劉氏臉白的可怕,身子如同篩糠一般。

看到這個景象,坐在對面的陳三四仿佛想到了什麼,一臉y n晴不定。

時間就像靜止了一般,不知道過了多久,霍雲志一臉y n沉的走進花廳,先是朝周樹理行了一禮,周樹理有些受寵若驚的起身回禮,霍雲志轉頭看向陳劉氏。

「陳劉氏,跟我們走一趟」話音才落,站在陳劉氏身邊的捕快就提著她,進了旁邊的暖閣。

暖隔里,錢管家不見了蹤影,旁邊高升正在幫畢德勝續水,畢德勝匍匐在桌上寫著什麼,陳劉氏看到地面上的血跡,腦子亂成漿糊。

「老爺,你真是厲害,這案子三兩下就這麼結了」高升在一邊拍著馬屁,堂下的陳劉氏就像空氣一般。

畢德勝抬起頭,看了陳劉氏一眼,也不審問,直接下了判詞︰「今有y n婦陳劉氏,已周家管事錢文通ji n,眼見事跡敗露,遂起殺人之意,陳劉氏便欺瞞陳三五,將其哄騙至陳年谷倉,倉中多年未清理,積滿晦氣,陳劉氏關其門,至陳三五中毒而亡,今判陳劉氏毒殺親夫,腰斬,錢文為幫凶,杖打五十,流三千里」。

念完判詞,畢德勝大喝一聲「來啊,將陳劉氏收押,退堂」說完就要起身離開。

「冤枉啊大人,小女子冤枉啊」陳劉氏嚇得哭了出來,一下子撲到在地上。

「冤枉什麼,錢文已經招供,這些都是你一手所為,收起你這一套,真是可伶了陳三五」畢德勝理都沒理她,就要出暖閣,兩個捕快也如狼似虎的撲了過來。

陳劉氏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捕快,大聲說道︰「大人,殺人的並不是小女子啊,而是那錢文,我也是事後才知道的,大人,小女子冤枉啊」此時她認定,定是錢文熬不過大刑,抖了出來,可卻把責任全推給她,要不然這位知縣怎麼會知道的那麼清楚,連陳三五是被悶死的都知道。

「你這刁婦,還敢狡辯,那我倒要听听,你還能說出什麼」畢德勝退回坐下,陳劉氏知道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于是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原來陳劉氏從前跟著的那個海商,是做珊瑚生意的,而周家也是做珊瑚生意,錢文是周家管家,所以也有來往,後來商人得病,錢文也來看望,一來二去,兩人就有了交集,海商死後,陳劉氏就失了依靠,進退為谷之際,錢文搭了上來,別看錢文差不多已到了五十,而且還有家室,可還有些床上本事,再加上當了幾年的管家,身上也還有些余錢,兩人就這麼勾搭上了。

周家規矩森嚴,一個下人有什麼資格納妾,再加上一個死了男人的女人常年呆在外地也不是個事情,兩人一合計,錢文就想出一個讓陳劉氏嫁給本地人,這樣兩人也能暗中曲款的注意,起先陳劉氏不答應,可架不住錢文花言巧語,也就答應下來,就有了嫁給陳三五的這一出戲。

兩月前,兩人一次勾搭,被外出回家的陳三五發現,當時天黑,錢文翻後窗逃了出來,陳三五倒是沒有看仔細,可卻是知道了自家婆娘勾人,陳三五思來想去,舍不得這麼漂亮的老婆,就沒有聲張,可錢文卻拿不準陳三五到底有沒有看清楚他的容貌,要是陳三五聲張出去,他就完了,所以就設計把陳三五引到周家,關在谷倉中,致使陳三五中毒而亡,陳劉氏也是時後才從錢文口中得知。

听著這個故事,畢德勝真不知道該怎麼說,讓陳劉氏畫了押,使人帶了下去,這時從暖閣後面帶出一人,正是錢文,此時他手中塞了毛巾,又有三人押著他,可他仍然雙目圓睜,畢德勝使人取了他口中的毛巾,錢文喘了兩口氣。

暖閣中安靜了一會,錢文開口說道︰「大人好手段,我錢某算是服了,可錢某有一事不明,大人如何知道陳三五是悶死的,又如何知道是被人悶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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