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清 第四十三章 案中案(四)

作者 ︰ 龍城十二

「死了」畢德勝訝然,他第一想到的就是自殺,畢竟腰斬不是什麼人都能承受的刑法,有的人或許並不怕死,可死前的煎熬卻是讓人生不如死,腰斬就是如此,他和馮克東研究刑法時,馮克東就提到過腰斬,最高紀錄,有人腰斬後過了一刻鐘才死亡,頭腦清醒,看著自己的下半身,這是何等的殘酷。

「怎麼死的?」畢德勝冷靜下來,邊洗臉,邊問道。

「上吊自殺」華林低頭答道。

「人不是已經綁上了嗎,怎麼可能自殺」畢德勝洗完臉,在高升的幫助下,穿上官衣,華林被問住了,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畢德勝心里不痛快,好端端的了了一件案子,事情結了,還惹出這等雜事,不過他心里也料定錢文乃是自殺,定是華林等捕快看守時出了問題。

「前頭帶路」畢德勝踢了一腳華林,華林起身,往前面帶路,七繞八繞,到了關押錢文的地方,一個小院,堆滿各種雜物,里面有三間房,其中一間門開著,門口站著幾人,周樹理就是其中之一,兩個月里,府里連續出了兩樁命案,他都想找道士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不過場中諸人,似乎都認定了錢文必定是自殺。

進了屋子,霍雲志已經在里面,他主管刑名,于仵作一途也有涉獵,現場還有一人,是前山鎮仵作,霍雲志口述,仵作書寫尸格。

錢文死了,是用自己的腰帶上吊而死,舌頭伸出口外一寸,雙目緊閉,地上還有一小灘液體,看得出,是上吊時留下的唾液,不忍繼續看下去,畢德勝轉頭看向屋內擺設,一桌一椅,牆後開有一扇鐵窗,倒和牢房有些相似。

椅子已經橫在地上,看樣子錢文就是踩著這東西上吊自殺的,看了一圈,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畢德勝也想退出去,錢文自殺,算得上是撿了便宜,轉身時,畢德勝眼楮一縮,只見錢文飄蕩在空中的腳上穿著一雙布鞋,可兩支布鞋的鞋跟部都染上了白白的塵土。

他沒有聲張,而是退出屋子,對著周樹理耳語幾句,接著把華林叫道面前,又耳語幾句,華林驚訝,不過還是領命退了出去,安排完這一切,畢德勝返身回屋,對著馮克東問道︰

「霍先生,尸檢結果如何」。

霍雲志回到︰「口鼻處皆留痰液,舌出半寸,確為上吊而死」,他回答的干脆,因為一切都證明,錢文是上吊死亡。

畢德勝皺眉,又在屋內打量了一遍,霍雲志猶豫著說到︰「只是一般上吊死者四肢緊繃,可東翁你看,錢文雙腳並沒有繃直,而是向平常一樣」。

畢德勝听到以後,對自己的設想又增加了幾分,桌上放著一把茶壺,三個茶杯,茶杯都反扣在茶盤中,畢德勝隨意的拿起一個杯子,只見杯沿有一圈水印,又拿起一個杯子,杯子下也有一圈水印,而第三個杯子拿起,並無半點水印,打開茶壺,壺中也沒有一點水痕。

看到這一切,畢德勝腦海中有了設想,再一次出門,將昨夜看押之人全都召集起來,仔細詢問一遍,確認昨夜這間屋子只是作為關押之用,並無一人在內,更沒有人會好心為這些犯人送水,大家都是守在門外,門上有一把鐵鎖,鑰匙也在一位都頭手中。

只是半夜,大家肚子有些不舒服,就到茅房蹲了一會,時間不超過一刻鐘。

「昨夜你們的飯食是何人所送?」。

「一個四十多歲的周府下人,听說就是住在這里的」。

畢德勝又檢查了一遍門窗,都沒有一絲破損的痕跡,霍雲志似乎也看出了畢德勝的不一樣,低聲詢問「莫非東翁看出什麼了?」

畢德勝點頭「我懷疑這是一件謀殺案」。

「啊」霍雲志發出一聲驚呼,他也算熟于刑名,可出了死者身上的一點一樣,真沒有看出半點不一樣,不過此時他已經不會懷疑畢德勝的判斷,這位東翁,于刑名一道確實有些不同尋常。

說完這句,畢德勝又趕走仵作,讓霍雲志記錄,重新梳理一遍屋內線索。

「屋內三個茶盞,兩個有水痕,如今已入六月,天氣炎熱,水氣絕對過不了正午,證明就在昨夜,有兩人用過杯子……」

「死者鞋子腳後跟有灰塵,證明身前曾經被人拖行……」。

「死者雙腳平直自然,並無死前掙扎,雙腳也未繃直……」。

「屋內門窗並無破損……」

「椅子上有一雙腳印,腳印清楚,實屬可疑……」

畢德勝一邊說,霍雲志一邊記,听著畢德勝這有一句沒一句的話,他有些糊涂,其中的一些似乎和案件無關吧。

「來人」畢德勝朝屋外叫了一聲,幾位差役進了屋子「將尸體放下來」。

幾人合力將尸體放下,至于上吊的腰帶,依舊掛在房梁,畢德勝看了看,眉頭深鎖,讓人取來梯子,直接登上房梁,只見房梁上,一個繩結出現在眼中,畢德勝下了梯子,對著霍雲志說道︰「你能把打好結的繩子掛上房梁嗎?」。

霍雲志搖搖頭,這又不是變魔術,如何能把打好結的繩子掛到一根房梁上,最起碼也應該先把繩子扔上去,然後兩頭合攏,打上結,馮克東眼楮一亮,立馬發現了其中的問題,這樣打結,繩結就一定會在下方,怎麼會出現在房梁上。

「東翁真乃高人,學生服了」。

畢德勝揮揮手,打住馮克東的馬屁,仔細整理著腦中的線索,突然,畢德勝眼楮一亮,重新搬來梯子,爬上房梁,看著那個繩結,觀看了差不多一刻鐘,才重新下來,讓人將繩子從下剪斷,小心保存起來。

「我已經知道是什麼人犯的案子了?」。

「啊」霍雲志再一次訝然,這才多長時間啊,難道這位年輕的東翁是包龍圖轉世一般,畢德勝出了屋子,周樹理已經守候在外面,

「大人,小的府內所有雜役親屬,已經全部集中在前院」周樹林愁容滿面的答道。

「先不急,周生員,這個小院你家是做何用?」。

「大人,原先這里是家里執家法的地方,家里人懂得規矩,後來就慢慢閑置下來,三年前錢管家,不,錢文建議,改成了堆放雜物的地方,另外又招收一位花匠,就住在這里」。

「哦,那花匠可是善使左手」。

「大人怎麼知道」周樹理驚訝異常,他愛文風,同時也喜歡做些風雅事,就在府中建了個花房,這位花匠倒是好手藝,把花房打整的漂漂亮亮,他和花匠也交流過幾次,同時也見過花匠修剪,當時還說笑過花匠幾回,沒想到這位縣老爺竟然連這等隱秘事都知道的清楚。

畢德勝也不說破,先讓一隊捕快,去把那花匠拘拿,讓周樹理帶他到錢文住處看看,他實在想不明白,是什麼人竟然要殺一個死囚,死囚本就要死,現在殺他何意,要是有深仇大恨,那麼腰斬不是更加解恨一些,其中必然有些什麼隱情。

錢文住處在周府二院,環境要比雜役們的住處好上百十倍,是一處單獨的院落,院中還有一口甜水井,家屬因為受了牽連,被單獨關在一間房中,周樹理領著畢德勝一路走,一路介紹。

錢文有一位老妻,平r 里也不多話,倒是老實人,另外還有一子一女,女兒早已出嫁,嫁給牛敦島上的一戶殷實人家,兒子因為有些痴呆,所以尚未娶妻,留在家中由老人照顧,轉了一圈,畢德勝進入錢文的書房。

錢文上過幾年私塾,原本家中也算小有資產,前山鎮中也算是有些才氣,可因為兒子的病情,落下不少虧空,于是在三年前,賣身進了周家,周樹理見他識文斷字,做生意也有一套,再加上老管家年事已高,就提拔他成了管家,三年里倒也沒出什麼大事,沒曾想,真應了那句咬人的狗不叫。

書房里,擺設極為簡單,靠牆邊的一排木架上放著各種賬冊,而另一邊放著一張書桌,書桌上還放著一把碩大的算盤,畢德勝一樣一樣的看,到了木架邊,一處空出的地方讓他注意起來,周圍全放著東西,唯有這中間的一格空了出來,十分突凸。

「這里原先放著什麼?」畢德勝轉頭問周樹理,周樹理也回答不上來,這屋子他都沒進來過幾次,怎麼記得屋中擺設,畢德勝見問不出結果,就把錢文的老婆喚到面前,老婆子已經知道了錢文的死訊,此時眼圈通紅,身邊還有一位二十多歲,滿臉呆樣的年輕人,鼻子上還掛著兩串鼻涕。

「錢氏,這里原先放著什麼?」。

「回老爺,民婦也不知道,這屋子我家男人都不讓人進來的」錢文老婆搖頭說道,畢德勝失望的嘆了口氣,看來只有問那個花匠了,轉身正要出門,錢文的傻兒子居然對著那空出的地方叫道「拜拜……拜拜」。

他說的可不是英文,而是朝拜的拜,畢德勝定住腳,對著那傻子問道「拜什麼?」。

傻子看到畢德勝,躲到了錢文老婆身後,一臉j ng惕,畢德勝腦子里轉了七八遍,定是錢文經常讓他兒子來這里重復這個動作,或者他的傻兒子經常看到老爸做這個動作,不然定不會這樣。

轉身再到空白處,畢德勝細看起來,這時一縷陽光sh 入書房,那空白基座上,露出一個印子,畢德勝腦子嗡的一聲,因為這印子,他似乎在哪里見過,這種印子的形成,定然是曾經有什麼東西經常放置于此,時間久了,底座會在放置處留下印子。

幾步跨出錢文的小院,畢德勝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了,來到前院,一群周府下人聚集于此,三名捕快,正把一位四十多歲的男子扣在地上,那男子表現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高二,你為何要殺錢文,還不從實招來」。畢德勝也不嗦,直接問道。

「大老爺,小人何時殺了錢文,再說小人和錢文並無過節,他已是將死之人,小人殺他何益?」。

這話說出,連跟在畢德勝身邊的周樹理都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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