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營駐地就在從前的千戶所火神廟,中間有塊曬谷場,四周全是一排泥瓦房,正中就是大廟,現在作為團營指揮之所,整片建築屋舍破敗,不過還算潘立忠上心,打整的干還算齊整,門口處還扯著一道黃龍旗,一道欽命團練使畢的名旗。
團營兵士,平r 里甚少見到自己的主帥,畢德勝邁步進入時,就被門口的兩名守衛擋了下來,兩人端著火槍,槍上還掛著刺刀,一身淡藍s 號掛,頭戴白s 涼帽,胸口還寫著一個大大的勇字。
「大膽」高升看到這景象,開口就要訓斥,這小子最近身份r 漲,板起臉來倒是有了幾分氣勢。
畢德勝抬手制止,拱手說道︰「勞煩兩位,通報一聲,就說徐聞縣令,欽命團練使畢德勝入營觀看」。
兩個小兵一頭霧水,听這名號怎麼這麼耳熟,哎呀,其中一人大叫一聲,趕緊拉著同伴跪在地上「小的團營親衛隊伙長孫德才見過大人,小的……小的」說著就沒了下文,看得出,是個老實人。
「起來說話,不知者無罪」畢德勝扶起兩人,伙長孫德才不敢怠慢,趕緊入營稟報,畢德勝慢慢的進入木柵,中間的打谷場改為練兵場,實在有些小了,好在新的兵營已經在興建,用不了多久,就能使用,打谷場的一角,放著些石鎖,給士兵打熬筋骨,另一角,放著一些冷兵器,李進這位教頭正在舞著一把大槍,也不見什麼花樣,倒是有些戰陣上的實用,一些小兵在一邊拍手叫好。
谷場盡頭,潘立忠把辮子盤了起來,一身短襟打扮,沒有半分師爺的模樣,正在訓練一隊士兵進行三段sh 。
「一隊舉槍,二隊準備,三隊裝藥」潘立忠神經嚴肅,身後的兩個親兵手里拿著鞭子,但凡有人行動遲緩,就是一鞭子。
畢德勝遠遠看著,心中欣慰不已,潘立忠當年在林則徐門下,是和洋人打過仗的,要不然哪有這點見識,現如今九成九的武將還抱著八旗勁旅的老黃歷不放,這在滿大清都少見,對于這幾位師爺,自己真是撿到寶了。
孫德才跑到潘立忠面前,口語幾句,潘立忠抬頭,看見畢德勝遠遠的站著,朝身後親兵說了一句,親兵模出銅哨,嘀嘀嘀吹出三聲長音,剎那間,周邊屋子里跑出一群群士卒,全部穿著團營號掛,一陣塵土飛揚後,一整隊士兵集結完畢。
潘立忠整了整衣裳,跑到畢德勝面前,彎腰打了個千,雖然隊伍還有些凌亂,可這在全天下的軍隊中也算是難得,至少潘立忠自己沒見過,所以這會兒他心中也隱隱有些得s 。
「標下潘立忠,見過大人」他早已被委任為練兵幫辦,口稱標下倒也說得通。
「今r 本官初來,倒是有些冒昧,不過本官現在就宣布一條規矩,以後在我軍中不用行大禮,同袍之間只需行軍禮」說完雙腳一並,舉起右手,伸直手掌,五指並攏,齊于眉間「這就是我團營中的軍禮」。
畢德勝穿越前退伍沒有幾年,可曾經的軍旅生涯已經深深的烙在他的骨子了,好久沒有敬禮,可一旦敬出來,還是那麼自然,流暢。
潘立忠看到這稀奇古怪的軍禮,嘴角動了動,可一瞬間,他看到了畢德勝的站姿,那挺胸抬頭的模樣,正是他心目中軍人該有的樣子,這位東翁,真是不簡單。
潘立忠起身,學著畢德勝的動作,敬了一禮「標下遵命」。
場中的小兵們,看著兩人的動作,都有些模不著頭腦,畢德勝繞著場中走了一圈,學著當年部隊首長的模樣,幫這位士兵整理一下領頭,幫那位士兵扶一扶搶,看到壯實的,用拳頭在他胸口擂一擂,十多分鐘,場內軍士被畢德勝的親民所感動,那些被畢德勝接觸過的小兵無不漲紅了臉,當年畢德勝當兵時,被營長拍了拍肩膀,美得他走路都飄,何況是如今這等級鮮明的年代。
畢德勝今r 本就是先看看,熟悉一下情況,站在場中勉勵兩句以後就宣布解散,潘立忠等一干武將陪同著畢德勝參觀營區,畢德勝先到宿舍,只見一溜的大通鋪,被褥什麼的隨便堆在一邊。
一進屋,一股子怪味撲鼻而來,有豆鼓味,有咸魚味,有死耗子味,真所謂五味雜陳,他強忍著惡心,看了看被子的厚度,又看了看墊子,還問了一個大頭兵吃不吃得飽飯,大頭兵跪在地上就磕頭,跪下去還想起這玩意已經廢了,可新的敬禮他一時想不起是左手還是右手,一個比牛壯的漢子,差點哭了鼻子,畢德勝笑著扶起他,重新演示了一遍。
出了營房,又到火頭軍的灶房觀看,此時正在準備晚飯,灶上有四個大蒸籠,正在蒸著米飯,另一邊三口大鍋一字排開,一鍋不知道是炒白菜還是炖白菜的玩意,一鍋水煮咸魚,一鍋水煮蘿卜,畢德勝拿過一把小勺,嘗了一口水煮咸魚,咸的發苦,又嘗了一口白菜,現在他確定是煮的了,而且煮的稀爛,又嘗了一口水煮蘿卜,清湯寡水。
畢德勝負著手出了灶房,潘立忠等人跟在後頭,要是再有幾個軍報的記者,拿著相機拍照,那就完美了,看到這一切,畢德勝不禁歪歪到。、
進了團營指揮所,中間支著一張大桌,旁邊還掛著不少龍旗,大桌之上還有一排令箭,頗有一番味道,畢德勝也不謙讓,坐上了大案之後。
潘立忠等分列兩旁,他們看得出,畢德勝最後是有些不高興的。
「啟稟大人,現在營中有兵丁一千一百人,全都是按照大人所定標準征召,每月發餉三兩,另有伙食銀子一兩,c o練費一兩,雜費一兩,武器采買另算」。潘立忠匯報完就退了回去。
「今r 是本官第一次入營參觀,這段時r ,有勞諸位了」畢德勝說出這話,堂下眾人都說不敢,畢德勝掃了一圈,冷聲說到「本官今r 觀看,仿佛看到一群流民,不過是一群拿著武器的流民」。
潘立忠一听,臉上就有些掛不住,為了這團營,他這段時間是c o碎了心,單看列陣就不遜于那些八旗,綠營,到了畢德勝口中就成了流民,他心里當然不舒服。
站在一邊的李進張了張嘴,想為潘立忠鳴不平,可話到嘴邊,他又忍住了,說到底,他是畢家的人,或許大人是見不得潘師爺管理部隊,所以雞蛋里面挑骨頭,這麼一想,他趕緊收回了站出一步的腳。
堂下眾人也都不敢言,他們都想的和李進差不多,如今亂世,誰會放心把這麼一支兵馬交到外人的手中。
「或許大家不服氣,說我紙上談兵,可我要說,一位成功的軍人就要有軍人的氣質,軍人的氣節,站如松,坐如鐘,行如風,同樣,個人衛生也很重要,這些都是一位合格軍人該有的氣質,軍中就是集體,沒有個人,整齊劃一才是練兵的第一要務」。
「而我看到的,確實是一群流民,人人臭氣喧天,衣服骯髒不已,宿舍之中一片混亂,雖然武勇了,可頂多就是一些會拳腳的流民罷了」。
畢德勝說到這,想喝口水,才發現沒有水杯接著說道「我希望我帶領的軍隊,人人有廉恥,人人有尊嚴,人人有氣節,這樣才能成為大清真正的軍隊,咱們不能同國內的那些八旗,綠營對比,咱們要面對的,要比較的,是世界上的強軍」。
潘立忠有些回過味來,心里的那點不滿也消失了一些,站出來生澀的敬了一禮「標下知錯,望大人治罪」。
「潘先生,你做的已經不錯了,本官回去以後,會寫一份練兵條陳,寫好以後你可以參照一番,另外,本官也打算請上幾位洋教習,到時候大家就知道,大清以外的軍人是怎麼一個練法」。
堂下頓時議論紛紛,請了洋教習,他們這些原先的教習該做什麼。
「這幾r 整頓營務,洗澡,換衣,清理衛生,士兵要做到每r 都洗澡,衣物勤換洗,每天起床被子也必須疊好,我在派人送幾擔食鹽過來,每r 漱漱口,火頭兵們也好好練一練手藝」吩咐完這些,畢德勝就起身準備離開,馬上就要到飯點了,這種伙食,他還是不想品嘗。
潘立忠把畢德勝送到營外,在門口時,畢德勝拉著他走到一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生大才,今r 德勝所說之話並不是針對先生,我知道先生已經盡力,可應當知道,我練這支軍隊不僅是要針對洪楊逆匪,最根本的還是要面對洋夷,前些年的事情,是我華夏知恥,唯有圖變才是根本之道,咱們打不過洋人,就要從洋人那里學習,師夷人之計以自強,這就是我想法」。
潘立忠點頭「大人的苦心,卑職明白,卑職一定按照大人的意思把隊伍練出來」。
見潘立忠沒有了心結,畢德勝就帶著高升和護衛們折返望海樓。
望海樓中人聲鼎沸,其中就有不少前段時間剛在徐聞買了土地的外鄉人,按照畢德勝定下的規矩,他們也有權利競標,外地人的加入,讓場面更加激烈一些,不過同理,也讓徐聞縣出產的食鹽銷路更加廣闊,登記在冊有人競標的府就有四十二個,最離譜的是天津衛都有客人來,不過只要在徐聞縣有跟腳,縣衙是是來者不拒。
畢德勝到的時候,只剩下一個天津衛還在競拍,不過這地方,竟然有三撥人競價,而且都是外地人,畢德勝也不出聲,听了張思道的介紹,默默的看著,天津衛的商人到徐聞競買,只說明他們一定有方法把食鹽運到地方,而且在北方,沒有其他徐聞鹽商的競爭,反正不會沖擊到其他鹽商,他們賣的地方遠遠不止一個天津衛。
「一擔九兩銀子」一位坐在下首,頭戴瓜皮帽的老者舉牌叫道,另一邊一位四十多歲,長相儒雅,身穿對襟馬甲的男子舉牌叫道︰「九兩一錢」。
「十兩」坐在最後面的一位魁梧漢子聲若洪鐘的叫道,這個價錢已經是販鹽的底線,運輸成本,一路打通關節的費用,再加上店面工時,只有攙上少許雜質才能收回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