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心不知道此時此刻,她跟學長之間還能有什麼好說的!曾經可以算是無話不談的朋友,現在的面對竟是這般,無言以對。
世態炎涼,人情冷暖。還有什麼事情比這個更讓人噓唏的呢?
張向凱當然也沒有料到會在醫院踫到詠心,所以在走進電梯後他同樣是因為震驚而沉默地望著那個不願意轉臉過來看他一眼的女人。
她臉色好像不太好!是因為上次的那件事嗎?張向凱幾次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兩個各懷心思的人,坐著同部電梯,只有他們兩個人在里面,卻如同陌生人一般。
電梯很快到了一樓,電梯門打開,詠心側過身子從他的身邊走出去,張向凱也跟在後面走了出來。
「詠心……」直到意識到詠心要往醫院門口而去,張向凱終于張口叫出來。
听到他的聲音,詠心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應聲,就像沒有听到一般往上走。她現在心很亂,不知道要說什麼,也不想說。
「詠心……等一下。」張向凱幾大步跟上來攔在詠心面前。他知道,如果今天不說出來,他以後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了。
「學長,對不起。我還有事情。」詠心頭也沒抬只吐出這一句話。
「詠心,別這樣。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想跟你說一聲對不起。上次是我喝醉酒了,才會那樣失態……」張向凱努力地解釋著。
他也為自己的失態付出相當的代價了,因為上次的事情回去後,葉倩茜一直跟他鬧個不停,上個星期,他們又因為一些小事情吵了起來,在葉倩茜又把詠心扯出來後,他一個心急地把她推開,讓措失不及的她直接從二樓的樓梯上滾下來,兩個月的孩子就這樣沒了。
這也是他為什麼今天會在醫院出現的原因。直到他看到葉倩茜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的時候,她滿臉是驚慌失措的淚,不斷地說著︰「救救我的孩子……」
他才深深地明白,這些年這個女人為了他付出了多少?一個女人能為一個男人付出那麼多年的青春,如果這不是愛,又是什麼?
雖然他從來沒有愛過葉倩茜,但是此時,他的心為之深深地震憾了。也是到這樣的今天,他才知道原來愛與不愛都傷人。
「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再見。」詠心听到學長再度提起那天的事情,本來以為已經平靜的心卻再度激起了千層浪。
不是什麼事情說了對不起就可以挽回的!也許她不應該怪學長而讓她跟歐柏源走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他們之間的婚姻缺少著一般人正常的流程,沒有戀愛,沒有相互了解就這樣走在一起了,而且他們之間的距離相差得太多。光是家世背景這一點她已經高攀他太多了。
灰姑娘畢竟只是童話故事,現實中的童話總會被生活所磨掉的,她的夢該醒了,詠心不斷地告訴自己,腳下的步伐也沒有停下來。
「詠心,下個月我跟葉倩茜要到國外定居了,以後回來的機會會很少,你保重。」張向凱對著詠心的背景說道。知道她不願意再跟他說話,他也不想再追上去給她過多的煩惱了。
听到這句話,詠心的腳步停了下,然後回過頭看著張向凱。那張本是自信飛揚的臉此時多了一抹說不出來的滄桑感。
經過這段時間的人事消磨,所以的一切早已不一樣。詠心扯出一抹笑︰「學長,保重,也祝福你。」
「詠心,謝謝你,這麼多年陪在我身邊……保重。」張向凱看到詠心回頭,心中一暖走向前幾步站在她的面前。
「學長,什麼事情都會過去的。再見。」喜歡會過去,愛也會過去,只是心中的痛怎麼會止不了呢?
既然已經互道珍重了,那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人這一生,身邊來來往往的人太多了,總是一小段一小段地陪著自己走過,然後揮揮手道珍重。
能陪自己走到人生盡頭的那個人會是誰呢?她不再有想望,就這樣了吧!
詠心努力地抬起頭,想讓自己把前面的路看得再仔細一些,卻就這抬頭一瞬間,那個不可能出現在這里的身影竟是這樣映入眼中,沉入心底。
詠心似乎忘記自己有多久這樣近距離地看著他了,來不及收回的視線就這樣在空中相匯在一起。
他最近睡得不好嗎?怎麼看起來有些瘦了?詠心的視線動了動,才驚覺他的身邊還挽著一名出色美人,那美人有著一頭俏麗的短發,也在用好奇的目光盯著她。
而歐柏源的目光卻沒有半點的波動,看著她的樣子竟如同陌生人一般。
原來夢碎竟來得如此之快!他的身邊早已有了別人,所以才會用這樣的目光看自己。他一定不希望他身邊的美女知道她是他的妻子吧?或許說前妻比較準確一些?
她不會不識相的!兩人親密的肢體動作,她當作沒看見,詠心低下頭,視而不見地從兩人身邊越過……
明明近在咫尺,卻又宛如咫尺天涯。他們之間何止一個天涯那麼遠啊!
在與他錯身的那一瞬間,她似乎感覺得到他身上的冷意是這麼的重,重得她的心也變得又冷又痛起來。
他站在醫院門診的大廳中央,雖然回頭,卻沒有開口叫她。她都當他是陌生人了,他怎麼開得了口叫住她?她到底把他當什麼?
「柏源,那個女人是誰啊?你認識她嗎?」
隱約地,女子嬌呢的聲音,在詠心後方響起。女子親昵的叫喚,讓詠心的胃慢慢揪緊,這一刻,她只記得拼命忍住,眸中快要潰決的淚水……「不認識。」歐柏源無情的否認,徹底擊潰了詠心噙在眼底的淚……踏著沉重的步子,她淚流滿面,直到街上的行人,都用同情的眼神凝望她……
走出醫院,她抬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努力讓自己的淚停下來,可是停不下來……以前,她不知道什麼叫痛徹心扉,現在知道了……
「柏源,我剛才看到她好像哭了?」傅景歌不明所以地看著歐柏源嚇死人的鐵青臉色,依她看來,怎麼看兩個人都不像是不認識的樣子啊。
「傅景歌,閉嘴。」歐柏源努力壓下心中那股想要拔腿去把她追回來的沖動。
在踏進醫院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她是不是生病了,可是,他再望第二眼時,看到那個讓他視為眼中釘的男人竟然再度走近她的身邊,他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也不想知道了。
她可以跟這個男人站在這里說話,也一樣可以把他當作是陌生人。這樣的安詠心讓歐柏源心中的底氣一降再降……
「歐總裁,可以借一步說話嗎?」歐柏源跟詠心之間這般讓人不解的舉動,張向凱一一看在眼里。他一直以為歐柏源娶詠心是因為喜歡她的,因為上次他從他的眼里看到了一個男人對女人的喜愛,而詠心,不用說,早就喜歡上這個男人了吧?
他們發展成今天這樣,也是因為他上次喝醉酒引起的。
他不知道他們之間現在到底是怎麼樣,但是歐柏源今天這樣帶著一個女人在詠心面前這樣親密,就不該。
歐柏源站住,眼神冷冷地望向叫住他的張向凱。這個男人竟敢叫住他!?
他的眼神很嚇人,但是張向凱這次懷著坦蕩的心理倒也不是很怕,他穩了穩心神才出聲道︰
「我知道上次我失禮了。我向你道歉。但是請你不要怪詠心,不關她的事情。」
「說完了嗎?」歐柏源壓抑許久的怒意似乎有些藏不住了,放在身側的手已經緊握成拳。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還敢在他的面前提起那件事。
誰提都可以,就他張向凱不能提!
「我沒別的意思。詠心是個好女孩,我只希望你可以好好珍惜。她……」
張向凱的話還未說完,襯衫領口即被歐柏源給扯住,在他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歐柏源的拳頭也隨之奉上,那一拳,直直地落在張向凱右側臉頰,因為力道過重,張向凱竟然一個踉蹌差點倒在地上,他的嘴角都破皮流血了。
「你干嘛動手……」張向凱冷不防被歐柏源打了這麼重重的一拳,整個人都站不穩了,他想不到看起來沉穩的歐柏源竟然會當眾做出打人這樣的事情。
大廳的騷動引來其他人的側目,傅景歌看著歐柏源黑成一片的臉,她可不敢上去勸架,後退幾步後拿起手機馬上打歐聖源的電話,他千萬不要在手術室才好啊!
這是她認識歐柏源二十多年來第一次看到他在外面露出這樣明顯的情緒,還動手打人,這樣的他她怎麼敢惹啊?
歐柏源只是揮了那一拳過去後就沒有再動,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用冷冷地眼神瞪著張向凱。
幾個值班的護士從急診室趕了過來,正想訓斥是哪個不長眼的敢在歐家的醫院鬧事,在看到歐柏源那張臉時,所有的話都吞了下去。
醫院歐家佔著最大的股分,這家私人醫院也可以算是歐家的了,雖然歐柏源不管醫院的事情,但是在醫院服務超過一年的護士怎麼會不知道歐家的大少爺呢?
只是,她們怎麼也想不到,基本上很少來醫院一趟的歐柏源竟然一來就是在門診大廳打人。
接到傅景歌求助電話的歐聖源很快地從樓上辦公室下來了,他一出電梯門,身上穿著的醫生袍還沒有來得及月兌下就朝他那個動手打人的大哥這邊飛奔過來了。
「大哥,發生什麼事了?」歐聖源小心地打量著大哥那黑得難看至極的臉,然後沒有得到回應的他把目光轉向遠房的小表妹傅景歌,用眼神詢問她,傅景歌只是聳了聳肩表示不知道。
「你們回去工作吧,這里交給我。」歐聖源朝幾個護士揮了揮手,她們在這里也沒有用,而且他分神瞄了一眼剛才被打的男子竟然是正在住院的葉倩茜的準老公。
不用問也知道大概什麼事了,雖然他不從來不理會家里的事情,但是該知道的他還是會知道。
所以,哪怕張向凱今天被大哥打得受傷了,他也不可能當著大哥的面讓人幫他處理傷口。誰叫他惹誰不好惹他家大哥?被打活該!
從某一方面來說,歐聖源不得不承認自己是護短的。
「大哥,不如先到我的辦公室吧?」歐聖源知道一向不來醫院的大哥會忽然來,是為了帶剛從國內過來的傅景歌過來找他。
這個表妹啊,雖然從小他們不是一起長大的,但是長大後一起在國外留學,他們的關系倒是還不錯的。
今天表妹過來,應該是為了躲慕容謙。都不知道慕容家的男人怎麼娶個老婆都沒有哪一個能順順利利不讓人擔心的。
只是,躲了這麼年,她還要在躲什麼?
「我不上去了。」許久之後,歐柏源終于收回冷咧的目光,看都不再看張向凱一眼轉身往大門而去。
傅景歌他已經仁致意盡地送過來了,其它的事情他不想再理。而且他現在心情特別不好,再不走,他不敢確定會不會把張向凱打個半死。
一個人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歐柏源望著頭頂灰蒙蒙的天空,忽然想起來,那一年,他第一次到學校門口去找安詠心,從第一次看到張向凱那一刻起他就想,有一天,他一定要好好的痛揍他一頓。
剛才揮出去的這一拳,無關其它,只因為他吃醋,吃張向凱這個男人漫天的飛醋,吃了好多年……
只是,這一拳並沒有讓他的心情好轉過來,只因為他的心里想著的卻是他的女人,喜歡過這個男人……
而他現在仍然不敢確定她是不是還喜歡他?她剛才就這樣走了,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這讓他大男人的自尊嚴重地受傷了。
那個說過會听他話的小女人,竟然敢裝作不認識他!
她現在去哪里了?歐柏源從醫院開車出來,一路開著,開得很慢很慢,想看看那個女人到底去哪里了,可是,他一直沒有找到……
在經過一個十字路口時,他想也沒有想直接把車子拐過了左邊,往公司方向而去。既然他們好像都沒有處理好自己的情緒,他還是先回去處理公事吧!
只是,他的車子轉過彎道的一霎那,詠心剛從街邊那一叢綠化樹後面的長椅上走出來。
從醫院出來後,詠心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只能漫無目的走著,直到自己的腳有些累了,為了肚子里的寶寶著想,她不敢讓自己走得太遠了,所以像個傻瓜似的坐在綠化樹後面的長椅上休息了一會。
剛才醫院的那一幕,對她的刺激實在是太大了,能做到視而不見,已經是她最大的容忍了。她沒有辦法保持著微笑跟他打招呼。
這樣的偉大,她做不到。
只是,站在街頭的她,下一步又該去哪里呢?看到遠處一輛計程車過來,詠心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手還沒有伸出去,包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這個時候還會有誰來找她嗎?詠心無意識地打開包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電話,是療養院打過來的,她懷著一股不好的預感接起來︰「喂……」
詠心打著計程車趕到療養院見到了蝶姨最後一面,然後就被拉上了白布推走了。
詠心唯一的安慰就是,蝶姨的面容是安祥的,她沒有帶著未了的心願而去,只是,她還不及告訴她,她要做媽媽了。
天氣忽然大變,不僅下著大雨,也起了霧,彷佛老天知道蝶姨在經歷過人生的許多波折後,告別人世,永遠地月兌離痛苦跟磨難,與詠心一起流著眼淚。
「歐太太,你要節哀啊。」年邁的宋醫生從辦公室從來,看著這個在走廊上哭得淒慘的女孩。剛才他們試圖聯系歐先生,因為他說過,萬一發生什麼事情第一時間要通知他,但他的私人電話卻怎麼也打不通,所以他們只能把歐太太,以往的安小姐叫過來。
只是,看她哭得這麼的傷心卻沒有一個人在身邊安慰,他一個看透了生老病死的醫生也感到心酸不已。
「宋醫生,謝謝你。」詠心抬起紅腫的雙眼。
「這是她前兩天精神還好的時候讓我交給你的。」慈祥的宋醫生坐在詠心身邊的位置上,從醫生袍里拿出一個包裝整齊但也可以看得出來年代有些久遠的盒子。
「這是……」詠心有些遲疑地接過來,蝶姨還有什麼東西要交給她的嗎?這段時間因為自己的事情,她來得少一些,只是沒想到蝶姨這麼快就走了!走之前還有東西交給她?
「她說只是一些你媽媽生前的東西,你就拿著吧。」宋醫生看著眼前這個哭得一臉糊涂的女孩子,站起來,「我還有事情,你在坐一會,後事的話你跟歐先生商量一下要怎麼辦。不辦的話我們醫院就直接送去火化了。」
說完後,宋醫生就走回他的辦公室了。
她當然要送蝶姨最後一程,只是,能陪著她的人不會是宋醫生口中那個歐先生了,因為她不再是歐太太了。
那還有誰可以陪她一起?詠心望著那如幕的雨簾,拿出手機翻了翻,她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大哥了。
號碼按下去了,很久沒有人接听,大哥也不想理她了嗎?縴細的手指移向屏幕想點下掛掉鍵,那邊傳來的熟悉的聲音︰「詠心……」
「大哥……」詠心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跟大哥一起說話吃飯了,現在那個聲音似乎遙遠得從天邊傳來一般,她在電話這端除了哭,什麼也做不了。
安卓二十分鐘後就趕到了療養院,看著那個坐在長椅上哭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的女孩子,他的心疼得你呼吸不過來。
他這個做大哥的怎麼可以忍心對她不聞不問那麼多的時間?哪怕她嫁人了,終究還是自己的妹妹啊!他不該為了自己齷齪的心思而冷落她。
「詠心,不要哭了……」坐在她的身邊,安卓伸出手抱住那個不斷顫抖地肩膀。
「大哥……大哥……蝶姨……她走了……」詠心把臉埋在安卓的胸前,再度哭得不能自己。那個從小看著她長大的蝶姨走了,以後再也沒有人像媽媽一樣疼愛她。
「詠心,大哥知道。」安卓閉上眼撫著詠心一頭又黑又亮的頭發。這個女孩受的委屈太多了,最近她跟歐柏源的事情他也有些耳聞,但沒想到今天發生了這麼重要的事情,歐柏源竟然沒有來陪她。
前些日子,他跟歐柏源談越南工程合作事項時,就隱約感覺他們的不對勁,但是他想人家夫妻之間的事他不好插手,加上歐柏源對他有些懷疑,所以,他連電話也沒有跟詠心通過。
現在看這情形,兩人之間似乎越來越疏遠了!
「歐柏源呢?為什麼不來?」他終究不忍心讓妹妹受苦而問了出來。如果歐柏源真的如外面傳的那般自己搬到公司去住了,那他會把詠心帶回來。
「大哥,我跟他……」詠心听大哥提到他,心中的委屈與疼痛更是重,在醫院門口撞見的那一幕讓她想忘也忘不了……
「詠心,如果跟他在一起不開心,就回來。大哥會照顧你,照顧你一輩子……」如果可以與她就這樣一輩子,他不娶,她也不再嫁,他們是可以生活在一起一輩子的……
安卓理不清自己的思緒,深邃的黑眸深不可測,閃動著矛盾復雜的感情,有酸、有澀、有苦……看著似乎很復雜卻也不復雜,他想與她在一起,不是兄妹那樣的在一起,他對自己的妹妹產生了不該存在的感情……
那一次在醫院意識到自己內心卻變得那麼無恥後,猶如一記悶棍,他被打得滿眼昏花,一顆心直往下沉。他覺得自己簡直是衣冠禽獸——不!是連禽獸都不如!
他努力的平復翻攪的思維,遠離她,避免自己控制不住,對她做了不該做的逾矩動作,只是,今天,在接到她的電話,听著她在電話里哭得不能言語,他毫不猶豫地來了。
只是,這樣有違背常理的事情他只能藏在心里,誰也不能說,更加不能讓詠心知道。
愛情,總是這麼錯縱復雜,總是這麼愛捉迷藏。
「大哥,你以後會有大嫂,你對我這麼好,她會吃醋的……」詠心抬起被淚水洗滌後的臉,努力讓想自己的情緒穩定一些,只是眼里那濃濃的憂愁怎麼也抹不掉。
人死不能復生,離開這個人世對于蝶姨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月兌。
「傻瓜,你是大哥一輩子的牽掛,大哥也放心不下你,哪怕有了別人也不會不理你的。」那哭泣過後清麗可人的容顏看起來更加的楚楚動人,安卓看得一時心動,他放縱自己緊擁著她,像在守護珍愛的寶物般愛不釋手。
他告訴自己,這是哥哥對妹妹的疼愛,只是哥哥與妹妹而已。如果過了今天,他就沒有機會也沒有這樣的勇氣這樣把她擁在懷里。
「大哥……」詠心從來不知道大哥竟然也有如此感性的一面。
只是,這個大哥不僅是她一個人的大哥,他是安家的長子,是大媽極力讓自己遠離的人啊!她從來不貪心的,一輩子這麼長,哪怕大哥只是說說而已,她也滿足了。
這一刻的溫暖,讓她暫時留戀一下好了,一下下就好……
如幕的雨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在漸漸暗下來的天色中,一輛黑色的車在療養院門口停了下來。
打開的車門伸出一把黑色的大傘,然後是一雙穿著筆直西褲的長腿伸出來,黑亮的皮鞋落地,地面上的積水濺起水花。
身材修長的男人撐著傘,哪怕在如此的大雨中行李步伐依然優雅,大雨迷蒙加上大傘的遮擋,讓人看不清他的臉。
男人走到離大門口台階一米的地方忽然停了下來,抬起的那張臉表情冷硬至極,那雙黑眸里閃爍著一團小小的火苗,似乎要把眼前那兩個坐在椅子上抱在一起的男女燒成灰,握著傘柄的修長大手因為過度用力而青筋凸現。
歐柏源不相信自己看到了這一幕,他的老婆正在跟一個男人抱在一起,雖然那個男人是她哥哥,他還是不能接受。
安卓是什麼心理,他這個在商場上浮沉多年的男人不會看不出端睨。他明明已經警告過他的,不要靠他老婆太近。但是他現在看到的是什麼?
那個女人呢?竟然就這樣毫無防備地讓一個男人抱著嗎?
今天在醫院那場相遇讓他失控了,一路上又沒看到那個身影讓心緒雜亂的他關掉了私人手機,回到公司馬上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
沒想到在臨近下班的時候他打開手機想打電話回家問問那個女人回去沒有,卻看到了好多個未接電話,都是療養院打過來的。
他心下一沉,馬上預料到了發生什麼事情,也知道那個女人一定是到這邊來了,他只是不滿,為什麼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她一個電話也沒有打給他?
他也只是沒有預料到,自己急匆匆趕過來看到的竟是這樣一幕。
他應該是上前把她從那個男人的懷里拉走的,該死的安卓竟敢踫他的女人!可是,他的腳無法動彈,就這麼在雨中看著,哇哇的雨聲傳入耳中,讓他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她的哭聲……
然後,他像是自嘲一般勾起嘴角,轉身大步往外走。人在最脆弱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的一定會是自己心里最重要的那個人,而她連個電話也沒有給他,加上今天對他的態度,自己在她心目中是什麼樣的存在他還不明白嗎?
前段時間的討好到底是出于什麼樣的心理,他已經不願去深思了!
走出大門口,手中的傘也隨之丟在地上,他的頭發,衣服很快就被強勢的雨水給淋了個透,不過,他並不乎。
全身濕透的男人,就這樣坐進車里,打著車,雨刮快速地把前擋風玻璃上的水一一掃開,可是,眼前的視線竟還是有些迷朦,透過特殊處理的車窗往里面望去,什麼也看不清楚,很快地車子從療養院門口消失了。
蝶姨的後事在安卓一手的安排下,很快辦好了。蝶姨生前並沒有親人在身邊,唯一的一個還在牢里,在火化的那一天,趙景崗在監獄看守員的帶領下,來見自己母親的最後一面又被押送回去了。
詠心最後的決定就是把蝶姨的骨灰跟自己媽媽葬在一個地方,這樣,她們可以互相作伴,就不會寂寞了。
那些天,天一直陰陰的,不時還會下起雨,修建在半山腰的墓地群被一叢叢高大翠綠的長青柏圍繞著,一排排整齊的墓碑森然而立。
單薄而瘦弱的身影縮成一團,孤零零地倚在墓碑前。
剛過世的蝶姨跟媽媽被她安葬在一起了,生前,她們是最好的朋友,同樣的命運坎坷,同樣的遇人不淑,死後,她們永遠地遠離那些塵世的騷擾,安靜地在一起了。
「媽媽,蝶姨,你們以後可以天天在一起聊天了。多好!」詠心伸手模著墓碑上那個笑得溫柔的臉。
以後,她來看她們的機會會少很多,因為這些天,她已經想過了,歐家已經不再是她的家,安家她也不可能回去,但是大哥一定不放心她一個人懷著孩子在外面,而她又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有了歐柏源的孩子,不如就走得遠一些吧,讓這里的人和事都告一個段落。
她不會讓歐柏源厭煩,也不會讓大哥為難,離開是唯一的最好的辦法。至于要去哪里,她心里已經有了打算。
今天她是來跟媽媽及蝶姨告別的!
身邊一個又一個愛著她的人都離開了,媽媽,爸爸,蝶姨……還有那個想愛卻不能愛的男人,她現在唯一剩下的就是肚子里的寶寶。
「詠心,回去吧。」一直跟在她後面的安卓撐著傘走到她的身後。
「大哥,對不起。這些天讓你忙得連公司都沒有去。」詠心站起來,望著這幾天為了辦蝶姨的事情一直忙前忙後又要照顧她情緒的安卓,那張英俊的臉明顯的瘦了下去。
「傻瓜,我是你大哥,我不幫你幫誰?」安卓走近一步牽住她的手一起往山下走去。
「大哥,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詠心看著身邊的安卓冒出這樣一句話。
「要保重的是你才對。一個人在外面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工作的事情不要想太多,大哥養得起你,有什麼事記得要跟大哥說。」
安卓最是不放心她,又不願意回安家,如今跟歐柏源鬧得又僵,也不知道歐柏源到底是怎麼想的,詠心都搬出來一個星期了,他也不聞不問,這兩天連蝶姨去世也沒有過來看詠心。
如果真的要離婚,爽快一點對誰都好!只是這樣的話,他不能跟詠心說。怕現在的她情緒不好,還是等她緩一緩再談吧。
「大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你在大哥心中,永遠是小孩子……」
他們很快從山上下來,坐上車子離去了。隨著他們的離開,墓地中萬物無聲,天空的雨時停時落,只有一陣陣的風呼嘯而過,像是魂魄發出的不舍的聲音。
山腳下,隱蔽的拐彎處,一輛蘭博堅尼超跑正安靜地停靠在路邊,車里的男人目睹著他們上車離去後,才打開車門下車,不顧細細的雨絲打在他那平靜無波的臉上,拿出煙緩緩地點上。
縷縷煙霧在潮濕的空氣中淡淡化開,男人一根又一根狠狠地抽著,直到地上堆了無數個煙頭,車子里的手機正好響起,他才回過神回到車上。
「我現在馬上回去。」歐柏源接完助手打過來的電話後,馬上發動車子離開。通往墓地的馬路上,又恢復了往日的安靜清冷,仿佛剛才並沒有人停留過,留下的只有那一堆還冒著煙的煙頭。
這一晚,歐柏源拉好友單聿毅在夢幻巴黎喝酒。
他卻在單聿毅來了之後,一個人悶不吭聲的猛灌酒。
單聿毅到新加坡分司上任多久,他就陪了歐柏源多少天,最後也發現歐柏源很不對勁,這分明就是借酒澆愁,只有失意的人才會有的舉動,再加上昨天跟朋友踫面時,听到一些不怎麼好听的傳言,心里也有些底了看到歐柏源又往他杯中倒酒,故意問︰「跟老婆吵架了?」
歐柏源沒出聲,繼續喝酒。
「到底是怎麼了?」單聿毅關心的問。
「沒事。」又一杯烈酒下肚,什麼都會忘記的。
「沒事你會下班就拉我出來喝酒?」
打死他才不信,他們這麼多年朋友了,他還會不了解歐柏源的脾氣?肯定是跟老婆有不愉快,卻又拉不下臉說話。
歐柏源沒回答,只是又喝了口酒。
「柏源,夫妻間有什麼矛盾是說不出來的?」單聿毅看到歐柏源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最看不慣了。
「阿毅,你不懂。你又沒有結婚。」喝得似乎有些高的歐柏源白了好友一眼,仰頭將手里的烈酒一口飲盡。
「你結了婚不是一樣搞得一團糟?」隨著歐柏源的話音剛落,包廂的門被人推開了,進來的是女王陸漫雪,她走到歐柏源的身邊,看到坐在他身邊的人竟然是單聿毅時,閃亮的眸光里忽然多了一抹小女人的不自在,然後她故意不看他那挑起的眉毛坐在歐柏源左邊。
「我不結婚,卻比你這個局中人看得更清楚。」身邊的好友慕容家幾兄弟那坎坷的婚姻經歷他光是看已經經驗十足了,還用得著結婚才知道嗎?
「陸漫雪,我今天好像沒有邀請你來吧?還是你來這里的目的不是我,而是……」拿著酒杯,歐柏源看了一眼陸漫雪,然後用拿著酒杯的手示意向單聿毅。
「歐柏源,我今天不是來跟你吵架的。我說真的,你對家里的嬌妻不聞不問,天天晚上出來買醉是什麼意思?如果我是詠心的話早就跟你離婚了,當然我沒有鼓動你們要離婚的意思,只是你們再這樣鬧下去的話難免會走到這一步……」陸漫雪認真的說道。
歐柏源臉色越來越難看,握著酒杯的手指關節都泛白了,沉著一張鐵青的臉瞪著陸漫雪,這個女人不請自來也就算了,一開口竟然是詛咒他。
陸漫雪卻自顧自的繼續侃侃而談,「不過看你的樣子又不像是要離婚,我就告訴你,老婆就是娶來疼的,你現在像是疼老婆的樣子嗎?當初結婚又不是她願意的,既然是你主導這場婚姻,那你就該好好的想一想,你費盡心思把她娶回家是為了什麼。如果真的只是想得到她,那應該也夠了。我建議你放過安詠心,讓她好過,也讓自己好過,離婚以後你跟她就兩不相欠。」
「 」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里特別的刺耳。
「陸漫雪,你敢在我面前再提一句‘離婚’,你就試試看……」歐柏源砸爛了手中的杯子,如果不是看在陸漫雪是個女人的份上,她今天一定被他揍個半死。這個女人真的是越來越過分了。
「……單聿毅……你看歐柏源好過分……人家只是說說而已嘛……」看到滿眼通紅的歐柏源,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陸漫雪竟然有些心驚地躲到單聿毅的身後。
「柏源今天心情不好,你就不要惹他了……」單聿毅低下頭,看著那雙白女敕的青蔥玉手在他手臂上緊緊地抓著,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傲嬌女王陸漫雪也會有這樣小女人的一天,真是難得。不管她是真的怕還是假的,他倒是享受她這樣的與眾不同的一面。
「就是知道他心情不好,才來安慰他的……沒想到他不識好人心……」就這句話的話,陸漫雪甚至有些嘟了嘟嘴,這可是從來沒有人見到過的啊!
可是,有她這樣安慰人的嗎?她句句都戳到人家心底的痛處了。當然,單聿毅是不會這樣當面說她的。女人最喜歡記恨,陸漫雪平時再大大咧咧終究也是女人。
「我陪他喝酒,你坐一邊去。」單聿毅伸手,把她的手從自己的手臂上輕輕拿下來。雖然有些不舍,不過,有些東西就是要舍才會有得的。
「喔……」從來不會臉紅的陸漫雪,在單聿毅溫暖的大手把她的手從他身上拿下來時,臉上莫名地涌起了一股熱氣。
歐柏源雖然喝了不少酒,但是這一對男女在他面前的這幾個小動作他都一一看在眼里。真是虧單聿毅能忍啊!
之後,沒有人再談起詠心的事情,因為歐柏源擺明了就不想談嘛,他還是不要再觸他的痛處了。相信以他處理公事時的精明,不會處理不好的,既然他想喝那就陪他喝好了,反正他今天心情不錯。
誰知道喝到半夜,他們準備回去的時候,一直酒品不錯的歐柏源竟然死死地躺在長形沙發上,像發酒瘋似的,怎麼都不走人。
「喂,柏源,很晚了該走了。」單聿毅彎下腰拍拍歐柏源的肩膀。
「你們先走吧……」許久之後,歐柏源才翻了個身說道。雖然是喝了很多酒,但是他說話還算清楚。
「我們先走?你呢?」丟他一個人在這里?這個站在朋友的道義上是怎麼也說不過去的。更何況他們還是不一般的朋友呢?並沒有陪他們喝多少的陸漫雪干脆在他的沙發邊蹲了下來。
「我繼續喝啊……」喝到他再也不煩為止。可是,今晚他明明喝了那麼久,為什麼腦子里還是想那個女人?
「喝你的大頭鬼了。」陸漫雪忍不住伸手拍了他一記。
「漫雪,打電話讓歐聖源來接他回去吧。」單聿毅提議道。他也喝了不少酒,沒有辦法開車,而且,他今晚還想拐騙某只小綿羊。
「他現在需要的不是歐聖源。」陸漫雪有些不屑地撇嘴,沒見過這麼悶的男人,明明就是想人家,明明就是舍不得,卻一天到晚揣著那不值錢的自尊讓自己也讓別人難過。
「那你把他最需要的那個人找來啊!」單聿毅當然也知道歐柏源需要的是誰,不過,他跟安詠心不熟,就是在他們的婚禮上見過一面,那樣害羞的小女人,怎麼會是歐柏源的對手?不過,也就是那樣的一個小女人,把歐柏源這個男人搞得很淒慘。
陸漫雪有些無奈地拿出手機打詠心的電話。
詠心在接到陸漫雪的電話時,她剛躺上床不久。
晚上她在收拾自己的一些小東西,所以也模了很久。她沒有想到這麼晚了陸漫雪還會打電話給她。
而且電話里說的還是關于歐柏源的事情。在掛上電話猶豫了許久後,詠心還是決定過去看看他。
也許這是他們的最後一面了呢?
半小時後,詠心已經出現在夢幻巴黎。手里還拿著傘,剛才搭計程車時淋了雨,頭發半濕,身上的T恤裙也有點濕了,整個人看來很狠狽。
等在大門口的陸漫雪嚇了一跳,趕緊跟服務生拿過面紙要她擦干。
「他人在哪里?包廂真的被他砸了嗎?警察呢?來了嗎?要不要我打給歐聖源,我讓他來處理。」被陸漫雪帶著往包廂里面走去,詠心邊問道。畢竟怎麼說歐聖源也是他的家人,來處理他的事情會比較好吧?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麼漫雪會打電話讓她過來。
「你先去看看他。」陸漫雪絕口不提包廂被砸的事情,帶她來到包廂,詠心一眼就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歐柏源,他正閉上眼楮,整個人靠在沙發上,看來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