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蘇扶風嬌媚的笑聲,笑笑猛然睜開眼楮,淚盈于眶,抖了抖耳朵,繃緊身子,費勁力氣幻作了人形。
「一定是娘親來救我了!你們這幫壞人,等著我娘親來收拾你們。」
笑笑雖把世界想得很美好,但是她也知道這個世界還有一種人,叫壞人。被綁住的那個妖孽男就是當初趁她熟睡時將她帶到一個奇怪花園里不聞不問的人,而坐在輪椅上面無表情的男人看起來不是太友善,不過那個眉清目秀總是用一條黑綢蒙著眼楮的叔叔不像壞人,因為他對她很溫和,每當面前這個長得漂亮卻很刻薄的女人要欺負她的時候,這個叔叔就會制止,而且還拿了很多吃食來給她吃,讓她有力氣等著娘親來救她。
蘇扶風冷笑,誰收拾誰還不一定。乍一看笑笑,突然發現笑笑身形雖依舊像個八九歲的孩子,但眼角起了褶子,頭發也變得花白。蘇扶風嚇得退了一步。
「怎麼了?」谷染察覺蘇扶風的舉動,不解的問。
蘇扶風指著笑笑不可思議的說︰「這孩子像是瞬間變老了。」
聞言,谷染大步上前穿過屏風,他伸出手去模了模笑笑的臉,觸手感覺粗糙,眼角處橫生了皺紋,是深深淺淺的溝壑。他抿了抿唇,低聲嘆了一口氣。
「這孩子活不長了,她正在日以年計的衰老。」明昭說,這是他將笑笑帶回太虛宮後發現的,他把她帶來的時候笑笑還是襁褓中的嬰兒,只是因為魂魄不穩,她時而人形時而狐身,才一個多月,她就變成了七八歲的姑娘,她正在瘋狂成長,在瘋狂老去。
誰知,笑笑爽朗一笑,說︰「沒事,我爹說了,他會治好我的。」
「你爹?你爹是誰?」谷染問,明明已經知道了她爹是誰,但是難得這孩子願意主動交代,就逗逗她。
「我爹是三界之中最疼我的那個男人。」笑笑說得自豪,面上的倦色也一掃而光。
「你又不老實了。」谷染故作不悅,捏了捏笑笑圓潤的鼻頭。
任何人的爹,都是全世界最疼愛自己的那個男人。他忽然想起了他逝去萬余年的父王,只是時日太久遠,他失去的記憶,連帶著把他和他父王的回憶也丟了。他無法想象父愛是什麼模樣,無法感受父愛的溫度,他只能在天君這個兄長對他的無限包容和關愛中找尋他對父王的感覺。所以,他總是視人生如游戲,不斷闖禍,讓天君頭疼他,又無可奈何的替他收拾爛攤子,他這樣做,只是想更多的感受親人的溫度,長兄如父,他只是想在天君坐化之前,多留一些有關于他的記憶。
「我哪有不老實了。」笑笑當即搖頭,她娘就是這麼給她說的啊,她沒有說謊啊,她娘還說了,她會是最幸福的孩子,她會開開心心的活著。只是…她好想念爹娘…她找不到他們了…她的「再生父母」也把她丟在了那棵桃樹上不要她了…
估算了一下時間,覺得要等的人要到了,便不再多話,轉身走到了屏風後面。
*****
阿狸來到天薇宮時,發現天羅地網破了一個洞,她來不及探究在她之前會是誰能在結界上悄無聲息的做了手腳,若是明昭,定不能悄然做得如此圓滿,他肯定會控制不住把整個結界都弄垮。
來得急,她無暇換做人形,直接一副巨獸的樣子奔到天薇宮,真身時爆發力是最強的,一會兒說不定會有惡戰,她只能保持最佳狀態備戰。她知道,天薇宮越是這麼平靜就代表著里面波濤暗涌,真正的力量正潛伏在里面候著她呢,不過為了笑笑,刀山火海她也要過。
深吸一口氣,她鑽進了結界破洞,落地幾乎是悄然無聲的。對天薇宮她是熟悉的,只是她不知道笑笑被關在哪里,避過一撥撥的巡邏天兵,她開始從大殿一間間房間的掃視,就如大海撈針。
「夜,我沒看錯吧!這是風生獸!居然還有活著的風生獸!」
暗處,有兩道身影正默默跟蹤著阿狸,方才他們兩人正像無頭蒼蠅般在天薇宮逛著,忽然看到有一頭巨獸也在天薇宮潛行,似乎和他們一樣,在尋找著什麼,他們跟著巨獸走了一會兒,女子認出這就是《仙史鑒。神獸篇》上記載的風生獸後難掩激動,扯著夜的衣袖興奮說著。
夜忙側目示意她安靜,以免驚擾了前面的風生獸,目光如注。他們暫且不知道這風生獸來天薇宮干什麼,看她好像在找什麼東西,不如先跟蹤一會兒,見機行事。
阿狸尋人心切,身後兩人的修為不淺,她一時無法察覺。在正殿沒尋到笑笑,她駕熟就輕的來到後院,回廊蜿蜒,碧草芳菲,一切都沒變,一草一木,都刻滿回憶,她不由得放慢腳步,環視著四周的景色,谷染那家伙,還是那麼的奢靡,雕龍畫柱上滿是香金篋玉,三界稀罕的花草在他的院子里就如草柳般常見,讓人見了眼紅…
「吱呀」一聲,角落的一道房門被打開,眼前一道人影慢悠悠的走出來,定楮一看,正是半睡半醒間的仙童諸子,老熟人了。今日沒輪到他當班,他趁休假時悶頭大睡,睡得正熟,卻覺得尿意來襲,這才爬起來去茅廁方便,這不,隨隨便便搭了件外袍就搖晃出門了,眼楮都懶得睜開,只憑記憶模索著去茅廁的路線,根本沒有留意附近的異常。
阿狸似乎想到了什麼好點子,埋頭獨自奸笑一陣,搖身一變,巨大獸身閃了閃,在幻影中扭曲了一下,她變成了之前的狸獸模樣,比起真身,這頭狸獸真是弱爆了!
夜和身旁的女子皆是一頭霧水,不解這風生獸要做什麼,听說谷染仙君曾經養過一頭狸獸,莫不是她想假裝那死去的寵獸?只見她迎著諸子屁顛顛的跑去,搖擺著尾巴一副諂媚的模樣。
「唔…」諸子感覺腳下有什麼東西擋住他的去路,以為是石頭,抬腳便想將這障礙物踢走,腳還懸在空中,卻感覺小腿被什麼東西緊緊箍住。他不情願的睜開眼楮低頭一看究竟,這一看之下,他嚇得捂住嘴。抱著他小腿在搖尾巴的小狸獸不是別的,正是阿狸!
「阿狸!真的是你嗎?我是不是在做夢?」諸子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有揪痛感,不是在做夢。
「喵~」不對,貓叫雖然很萌,很撓人心窩,但阿狸確定自己叫錯了。
「咩~」也不對,這是羊叫,好久不做小獸,都忘了狸獸是怎麼叫了。
索性放棄,直接開口說話︰
「嗯嗯!諸子,我回來了!」阿狸仰著頭眨巴著大眼楮,雙眼水汪汪的讓人看著心生喜愛。
「不對!你不是已經死了嗎?」諸子揉了揉眼楮,蹲子與阿狸平視。
「人家想你們了,所以從墳里爬了出來…」阿狸說得幾乎是咬牙切齒,除了這個借口,她真想不出有什麼理解為自己辯解了,反正諸子腦子簡單,應該能應付過去的。
諸子牙齒不由上下一磕,差點咬到舌頭。
「原來你是鬼魂啊…可是這天宮仙霧繚繞,正氣凌然,別說是鬼,就是道行一般的小妖要溜進天界都要被仙氣剮得骨頭渣都不剩。」諸子退後一步,阿狸依舊拽著他的小腿不放。
原來諸子也沒那麼好騙嘛,阿狸咬牙,決定試試這招︰
「臭諸子!你好嗦啊!人家好不容易模爬到天薇宮就是為了見你們一面和那麼一一道別,了卻我最後的遺憾,嗚嗚…人家被埋在炎洲冷冷清清的,又沒烤雞吃,人家好想念你們…嗚嗚…」
阿狸說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還不停的往諸子褲管上蹭,把鼻涕什麼的都抹在他褲腿上,卻覺得理所當然,毫無愧疚。
諸子撇了撇嘴神情委屈,除了阿狸,誰還能做到如此無恥的境界…
「真的是你,阿狸,嗚嗚…咱家仙君見你來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諸子說著說著愣了一下,鼻頭涌上酸意,繼續道︰「你知不知道咱家仙君為了替你出氣,去找睚眥報仇,瞎了雙眼…」
阿狸垂下前爪,不再言語,佝僂著身子往諸子腳邊靠去。
「阿狸?」諸子見阿狸突然安靜,試探的叫了一聲。
回神,阿狸抬爪往眼楮上抹了抹,淚水染濕了她的毛。
「听說谷染抓了一只白狐當新寵,定是不記得我了。」阿狸似有感慨。
「記得記得!阿狸!別人不知道,可是我時時伺候在仙君身邊,我最清楚仙君了!你死後他不動聲色的難過著,別人只當他失去一頭寵獸並無大礙,可是我看得最清楚…他…」
「我不信,除非你帶我去看那只白狐,我才能確定谷染沒有忘了我。」阿狸不想再听下去。
「先不急,我帶你去幾個地方你就會相信了。」諸子急了,把披在肩上的外袍穿好,拎起阿狸後頸的皮毛就大步往不遠處的清閑殿走去。
臭諸子!居然敢拎她後頸!膽子長肥了不少啊!不過她要忍!一定要從他口中套出笑笑被關押在哪里。
「看來這風生獸也在找我們的女兒。」女子心下駭然,擔憂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夜。
「跟上去,天薇宮太大,一間間的找不容易找到,要是風生獸能在這仙童口中套出點什麼,我們就坐收漁翁之利。」夜率先跟上去,暗夜劍一直握在手中等待著嗜血的時機,輪廓剛毅的臉上若覆冷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