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世棄婦 第九十九章 夫君的秘密

作者 ︰ 馬涵

她怎麼覺得他是在說歐陽 沒用小寶要挾她治療?

見她凝視過來的眼光,楚昱解釋,「我是說歐陽 應該早點殺了歐陽澈,養虎為患那麼久。」

「在天啟,前太後的勢力不容小覦,起初歐陽 沒能登上皇位,需要一個傀儡皇帝以免五皇子歐陽鉅爭到皇位。後來當歐陽 能控制天啟局面時,他身中巨毒,一直無解藥,就算搶到了皇位,也沒命享,不如就維持原樣。」

「你倒是看得透徹。」楚昱回視她。

她的視線又落在歐陽 臉上,「宮廷政局風雲變幻,不是幾句話能概括的。我不是局中人,不談這個。」

「听說當初歐陽 對你威逼利誘,為什麼當初沒有救他?」楚昱問道。

「因為我曾經發過的那個誓。」

「我以為……他是特別的。」

君無菲知道他指的是歐陽 的相貌,與現代的黎 長得是一模一樣,「我愛的是曾經的黎 ,並不是一副皮相。盡管歐陽 與黎 長得一樣,但他們是不同的兩個人。我從來沒有混為一談,也不會傻到把歐陽 當成黎 。所以,自然不例外。」

楚昱蹙起了眉宇,她一口一個他曾經的名字,似乎把以前的自己與現在的分開了,「小 ,我還是我。」

「我知道。不管你是什麼樣子,你依然是你。」只是,她以前被蒙蔽了雙眼,沉浸在他對她的好里面,從未深思,他是什麼樣的人。

「我很慶幸,你對于歐陽 的相貌無動于衷。」卻也莫名地落寞,她居然抗拒得了歐陽 的臉。是否說明,她其實對他的情根本不夠深?

「你呢?」她淡問,「對于歐陽 的臉,有什麼感覺?」

「起初是很詫異。後來想想,也不過是一副皮相。」他不在意地說,「我現在的相貌並不比以前差。男人該在乎的是實力江山,而不是表相。」

「哦。」她不置可否,「你先出去吧。我替歐陽 施針。」

想說留下來陪她,但她已開口趕人,猶豫了下,楚昱只說,「好吧,我先回書房處理公務。」

等楚昱走了,君無菲從一旁早就準備好的醫藥箱里拿出一包小布攤開,上頭別著一長患銀針。

將銀針在火上烤過,一一插入歐陽 的天池、風谷等各處穴位。

為他通過氣血,又喂他吃了一枚自制的續命丹。歐陽 總算醒了過來。

迷蒙的眼簾睜開,起初看不清晰,慢慢地,見到君無菲,他眼里閃過驚喜,「菲兒……」太久沒說話,嗓音破碎得像鴨子的嘎叫。

「你醒了就好。」君無菲起身去桌上倒了杯水過來,將他扶起來,把杯水湊到他嘴邊,「先喝點水。」

靠在她肩頭,一股少女的幽香竄入鼻息,格外好聞,他他痴痴地望著她絕色的臉,「是夢麼……」

「把水喝了再說。」她眉宇間有股不耐煩的情緒。

他喝了幾口,不小心嗆著,咳嗽起來,越咳越猛,為免他咳死了,她伸手輕拍著他的背。

總算意識清醒過來,他面色回復冰冷,冷冷瞪著她,「你怎麼在這里?」

「楚昱讓我救你。」

他面色乃至全身因中毒而青紫,眼神卻相當銳利,「他叫你救,你就救?」

「是。」她點頭。

「你跟他什麼關系?」

「未婚夫妻。」

他胸腔里升起一股醋意,「這就是你當初拒絕我的原因?」

「不是,就算沒有他,我也不會喜歡你。」

「好直白。」也好傷人。他眼里升起一抹自嘲。如今的他失去了天下,母妃也在戰亂中被士兵殺死了,他現在是被天啟國通緝的逃犯,身中巨毒,連性命都不保,哪里還有資格覬覦她?

將幾種粉末混合在一起倒入碗中,顏色呈現一種灰紫的色澤,「喝了。」

「這是什麼?」

「毒藥。」

他端起碗,毫不猶豫地一口喝光。

「你想死?」她淡問。

「本王……」意識到稱呼不妥,他苦笑,「我現在不是比死還痛苦麼。」

「以你的能力,即使不做王爺,隱姓埋名,照樣可以過得很好。」

「你說得輕松。我從高高在上的王爺變成一條喪家犬,一跳拖著一副破敗的身軀逃亡,你沒嘗過那滋味,就不會明白何謂生不如死。」他惡狠狠地瞪她,「要不是你見死不救,我也不會落到現今這副田地。」

「你自己沒用中了毒,如今還怪我?」她覺得好笑,「是不是連你失去了天啟國江山,也算在我頭上?」

「要是你當初肯治好我,歐陽澈就不會有機會除掉我,我的母妃也不會死于戰亂。」

「你跟歐陽澈本身就水火不容。我不過是局外人,只做我想做的事。天底下那麼多名醫,沒一個救得了你,你怎麼不去怪他們?不對,你有怪。你的母妃為你殺了無數名醫,得上千個了吧。」她冷笑,「自古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去怪別人。也就你歐陽 有骨氣。就憑這一點,你就不是歐陽澈的對手。早晚也會敗在他手上。」

他目光微斂。心里透起一股淒涼,還有隱隱的羞愧。心知她說得對,他並不怨她,只是故意那麼說,想讓她內疚,想讓她至少覺得愧對他,因而刻得他。

她從藥箱里拿出一個白色的玉瓷瓶,「里面是續命丸,三天服一粒,可保你暫時不死。剛才你喝的毒藥是以毒攻毒抵抗你體內毒性。以前你身上的毒發作,十天會心絞痛一次,現在,一天即會發作一次。毒發了,也唯有忍耐。」

失去了一切,但他並不想死,否則也不會苟活到今日,「你治得好我?」

「需要一味藥引。」她站起身,「你先好好休養,我去找楚昱要藥引。」

說罷,起身離去。

他背靠著床沿,望著她離去的絕美背影,冰冷的眸光里升起一股痴迷。

軒王府書房,楚昱見君無菲走進來,連忙迎了上去,「小 ……」

「嗯。」她站定。

他伸手想撫模她的頭發,她捉住他的手,「別鬧。」

斯文俊秀的面孔盈著無奈,「我只是想跟你親近點。」

她切入正題,「我只能暫時保住歐陽 的命。真正要治好他,需要一味藥引。」

「什麼藥引?」

「麒麟果。」君無菲說,「此果乃生筋養脈的寶物。歐陽 已毒走全身,整個內髒筋脈全廢了。我最長只能讓他再撐過二十天。我可以給他換掉一身毒血,需要麒麟果促進他的筋脈再生長。」

「麒麟果我听過這個東西。」楚昱想了想,「這種果子傳聞生長在遮月宮。遮月宮非常神秘,亦正亦邪,傳言其操控江湖第一殺手組織,擁有最精密、最寬廣的情報網。要弄到麒麟果,恐怕不容易。」

「人是你要救,藥當然你去找。」她一臉淡然。

他點頭,「我會想辦法。」

君無說,「得盡快。」

一名下人過來稟報,是專門看守歐陽 的那個,「君姑娘,睿王想見您。」

「什麼事情?」楚昱先問。

下人回話,「是為了宋亭雪的事。睿王不希望他的護衛被截肢,希望君姑娘能想想辦法。」

楚昱不在意地說,「一個下人而已,不值得本王未來的愛妃伸出援手……」

話未說完,君無菲出聲,「帶路。」

下人瞄了楚昱一眼,見他面色難看,還是首肯,才帶君無菲前往宋亭雪所居的房屋。

與歐陽 是在同一個院子,只不過是角落的一間房。

房里除了桌椅床,還有一個大衣櫃,也沒有別的擺設。此刻宋亭雪躺在床上,歐陽 則坐在房中桌前的椅子上。

「王爺,您先回去歇著吧,小的賤命一條,不值得您掛心。更不值得您去找君姑娘。她肯救您,小的已經是萬分感激了。」宋亭雪懇切地說。

「無妨。本王歷經大難,若非你誓死相護,也活不到今天。」歐陽 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本王斷不能看著你被截肢。相信君無菲會救你的。」說是這麼說,也不過是安宋亭雪的心,君無菲會不會救,他心里也沒底。

下人站在門外,君無菲拿著藥箱走進房,「睿王說得對。十天之後,保你能恢復健康。」

宋亭雪訝異地瞪大眼,「君姑娘?」

歐陽 也意外她會來,心中有一點兒的感動。看著她面無表情地替宋亭雪查看被凍得開始潰爛的雙腿,動作迅速調配藥,又開始上藥。

一股嫉妒的心理升起,他甚至希望現在床上躲著的是自己,她為自己上藥。

直到她離開,他才收回目光。

「王爺……」宋亭雪試探性地喚。

歐陽 回過神,「嗯?」

亭雪說,「君姑娘誰也不肯治,現在不但願意醫治您,還因您一句話就治小的的腿,免去小的被截肢。估計君姑娘是喜歡上王爺您了。」

「不會。她會救本王,純粹是因為楚昱的關系。你忘了麼,她快與楚昱成親了,很快,她便會是軒王的妃了。」冷冰的眼瞳里蓄著不甘心。喜歡了她那麼久,她竟然要嫁給別人!

宋亭雪不再說話,實在不知道怎麼安慰王爺,只能做好下人的本份。

過了幾天,君無菲在房里教小寶習醫,楚昱走了進來。

看他的神色,君無菲知道他有話要說,于是讓小寶自己回房。

「小 ……」他臉色不太好。

「有什麼事盡管說。」

「除了麒麟果,沒有別的藥能代替?」

她搖首。

「我命人設法聯系上遮月宮線人,線人說……」

她靜靜听著,見他沒往下說,她也不問。

他還是開口,「遮月宮線人說他們宮主要我放棄你。才肯給麒麟果。不接受別的條件。」

她面色清淡無波瀾,「你的意思呢?」

他俊顏浮起憤怒,「你跟我馬上就要成親了,我怎麼會將你讓給別人?」猛地抱緊她,「小 ,我不能沒有你。得不到麒麟果就算了,不管失去什麼,我都不能失去你。」

君無菲並不感動,沒麒麟果救不了歐陽 ,對楚昱來說並無多大影響,最多是失去個攪亂天啟國的棋子。

不滿她站著沒反應,他擁著她的力道加緊,聞著她身上好聞的體香,升起一股騷動。他想將她按在床上狠狠要她的身體。

理智告訴他,只有幾天就要成親了,不急于一時。等成了親,她就不會再有借口拒他。

忍著!

抬首,見他文雅的目光中已摻了火熱,她退離他的懷抱,他拉住她,「別,讓我再抱你一會兒……抱著你就好……」

她由著他。

婢女瑞兒進房,朝楚昱福了福身,「王爺,宮里的米公公前來傳話,說是皇上清醒了,讓您即刻進宮面聖。」

楚昱不舍地放開君無菲,應聲,「知道了。」又對君無菲說,「小 ,米公公是侍候父皇的太監,他親自來,說明父皇找我有重要的事。你乖乖在府里。」

君無菲點頭,目送他離去。

皇宮泰和殿,那是帝王寢宮,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幾個人才能環抱的渡金大柱,處處金貴大氣,彰顯奢華。

門口侍衛有序地站崗,太監在一旁恭謹等著皇帝傳喚侍候。

米公公領著楚昱走過泰和殿大堂,又進了皇帝寢居。

此刻,身穿明黃色中衣的大宛皇帝楚宏躺在寬闊的龍床上,帳幔子也是黃色的,上頭還用金絲線繡著五爪金龍。

「皇上,軒王爺來了。」米公公躬著身,朝龍床一揖。

「扶朕起來。」蒼老的男聲傳出。

「是。」米公公趕緊將皇帝扶起來,又拿起枕頭給他靠在背後。

那是一位瘦弱的老人,一張飽經風霜的臉,額上幾道褶皺,兩只眼楮深陷,眼珠子已經泛黃,看上去病怏怏的,卻還是有一種屬于帝王的威嚴霸氣。

他的頭發已經銀了大半,梳得很整齊束于頭頂,以一支金簪別住,蒼邁的眸子正嚴肅地盯在楚昱身上。

「兒臣參見父皇!」楚昱恭敬行禮。

「平身。」

「謝父皇。」楚昱站直身體,朝皇帝看過去,溫文的眼瞳里蘊著關心,「父皇的身體可好些了?」

「朕的身體每況愈下,御醫說是好不了了。」老皇帝咳了起來,米公公連忙給他順氣。

「父皇要多保重。兒臣相信只要休養時日,父皇的龍體一定會康復。」

「別說朕好不了,就是朕真的好起來,也會給你活活氣死!」老皇帝臉上浮現怒色。

楚昱心頭有點了然,「父皇是在氣兒臣要娶君無菲?」

「你知道還存心氣朕!」老皇帝怒斥,「君無菲的前夫魏子溪被世人號稱天下第一公子,如今被天啟國皇帝追殺,不知所蹤。朕不管這些,但她曾被魏子溪休了,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可笑的是,君無菲還生了個野種,不屬于魏子溪的骨肉,不曉得與哪個野男人苟合的產物。你說,這等不知廉恥的野女人配得上你嗎?」

「她並不像父皇了解的那樣。」楚昱辯解。

「君無菲的背景,朕都派人了解了。你別告訴朕,君小寶是你的兒子?」

「不是。」楚昱搖首。

「那是誰的種?」

「兒臣不知。兒臣問過小 ……君無菲,她說那是以前被強暴過懷的胎,那強暴她的男人戴了面具,不明身份。不能算君無菲的錯。」當然,被強暴的是真正的君無菲,不是他的小 。

「不是她的錯又如何,失了貞潔的女子,還勾引天啟國的廢睿王,本國雲灕世子,太過風騷!」

「她的心里只有兒臣,不然,也不會舍棄別人而嫁兒臣。正是她的可貴所在……」

「閉嘴!」老皇帝厲喝,「你一個堂堂王爺,天之驕子,娶一個生過孩子的下堂婦,成何體統!簡直有辱國體,貽笑大方!朕不準……咳咳……朕絕對不準!」

「兒臣……恕難從命。」楚昱面色為難,要娶君無菲的心卻沒有變。

「皇上息怒,」米公公拍撫著老皇帝的背,「軒王對一名女子如此情深意重。也算是難得了。」

楚昱關心地道,「父皇,兒臣萬般不是,也請父皇別為兒臣心憂。」

「你是朕最疼愛的兒子,朕豈能不憂?」老皇帝一嘆,「朕二十多個兒子里,唯有你最優秀,你幼時,是朕薄待了你,這幾年,朕也想方設法想補償你。皇室有規矩,太子立長不立幼,你上有皇兄楚輒,可惜了你不是長子。」

楚昱心里惱怒,卻不動聲色地說,「大皇兄‘寬厚仁慈,重情重意’,將來要是大皇兄繼承皇位,兒臣一定竭盡全力輔佐他。」

「你大皇兄剛愎自用,心胸狹窄,沒什麼本事,在朕面前專挑你壞話說。而你,每回只說他的好話。這就是區別啊。」老皇帝感慨,「叫朕,怎麼放心將江山交給他?」

楚昱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父皇的決策,兒臣定會極盡所能擁護。」

老皇帝炯炯有神的目光落在楚昱身上,這個兒子風度翩翩,斯文瀟灑,深得民心,也得他歡心吶,「昱兒,只要你不娶君無菲,另娶丞相之女彥可卿,朕就廢了太子立長不立幼的規矩,將皇位傳給你!」

楚昱意外地看著老皇帝,「兒臣……」

「江山唾手可得,沒有為了個女人放棄的道理。」老皇帝認真地道,「倘若你為了一個女人放棄江山,也不配為一國之君。」

「父皇教訓得是。」楚昱想馬上答應,但又怕惹來反效果,裝著猶豫道,「可是,兒臣已經廣發請柬,婚宴不能不舉行。」

「好辦,婚禮如期舉行,到時新娘子換成丞相之女彥可卿便行了。朕听說彥可卿溫柔可人,相貌美若天仙,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算是配得起你。」

「就依父皇的意思。」楚昱點頭,漆深的目光里有一種躍躍欲試的快意。天下啊,他籌備了七年多。

大宛國京城炸開了鍋。

因為皇帝下了聖旨廢除太子立長不立幼的規矩,立二皇子楚昱為太子,特貼皇榜昭告天下。

百姓們興奮吶。一個治水患建水壩有功、愛民如子的皇子當了太子,怎不叫人擁戴?

同時,丞相彥忠賢府上開始張燈結彩,大肆購買喜宴要用的物品,只是奇怪的是新郎是誰,眾人不得而知。顏丞相只說新郎身份很神秘,得在拜堂之日公開。巧的是,顏丞相的女兒出閣的日子,與太子楚昱納妃是同一天。

有部份百姓在遺憾楚昱要娶的是君無菲,而非顏相的女兒。也有見過君無菲的人說就是一百個顏相的女兒,也不及君無菲的天姿國色。男人愛美人是再正常不過。

大皇子楚輒府上,楚輒憤怒地砸了手中的茶杯,踢倒桌子,桌上的古董花瓶摔在地上,接著 里嗙啷一陣響聲,房里幾乎所有能砸的,都給砸爛了。

「該死的!本皇子為那個老匹夫做牛做馬三十多年!他居然立楚昱為太子!」楚輒陰柔的面孔浮著暴唳之氣,「本皇子不服!不服!」

陳堅跪在地上趴著,連勸楚輒都不敢。他賭術高超,頗負盛名,自從在天啟國輸給君無菲之後,灰溜溜回了大宛國,又為楚輒所用,改名陳三。

「陳三,」楚輒踹了他一腳,「你說,本皇子哪點比不上楚昱?死老頭先是封楚昱做軒王,又封他做太子,他到底哪點比本皇子好?」

「楚昱當然跟您無法比較,他就是會蠱惑人心。」陳三顫抖著拍馬屁,「皇上只是暫時被蒙蔽了雙眼,只要楚昱還沒登上皇位,您就還有機會扳回來。」

「廢話!」楚輒陰狠地問,「本皇子是問你,怎麼扳回來?去找皇帝老頭理論?」

陳三嚇出一身冷汗,「萬萬不可。皇上既然做了此決策,定然是經過深思熟慮。您現在去理論,會讓皇上覺得不識大體,無理取鬧,對您印像更差……」

見楚輒微眯了陰柔的雙眼,他連忙改口,「是對您印像會變得不好,不如您先暫時咽下這口氣,指不準皇上還會因廢了立長不立幼的規矩,而讓您失去皇位,對您心生愧疚。」

「有道理。繼續說下去。」

「小的得到消息,君無菲正在尋找一味藥引——萬蛇果。听說是為了醫治她的兒子君小寶。」

「跟本皇子有什麼關系?」

「君無菲雖然即將嫁給楚昱,但是,雲灕世子對君無菲可謂是死心塌地。雲世子定然想為她尋得萬蛇草,討她歡心。小的知道萬蛇果在您手里,不如您將萬蛇草轉贈給雲世子,若是與雲世子結盟……」

「好主意!」楚輒贊同,「表面上雲王府是雲老王爺當家,實際上老王爺長年臥病在床,病得神智不清。雲家富甲天下的財富全是雲灕一手在操空,整個朝廷起碼有一半受雲灕操空,本皇子要是拉籠了雲灕,還怕扯不下個楚昱!」

「大皇子說得極是。」

「走,帶上萬蛇草,隨本皇子去雲王府走一趟。」

「是……」

軒王府,府里的下人們格外興奮,全是在議論主子變成太子了,仿佛他們的身份也跟著升了一級,與有榮焉。

思 居庭院里,君無菲與君小寶正在堆雪人。一大一小兩個胖胖的雪人堆起,眼楮是用樹葉做的,插了根胡羅卜做鼻子。一眼望去,挺有意思。

楚昱走進院落,君無菲微笑地跟他打招呼,「回來啦。」

她的笑容很美,燦爛中帶著清雅,有點甜,有點溫柔,為她本就絕色的相貌更添點綴。

楚昱心頭一悸,斯文的目光里多了幾許痴迷。要放棄這般絕色出塵的她,實在是比割肉還痛。

君小寶邁著小小的步子跑過去,熱情地喚道,「楚叔叔!」

楚昱將君小寶一把抱起,「小寶今天沒練功習醫?」

「娘親說今天楚叔叔做太子了,放小寶半天的假。」小寶樂呵呵地道,「叔叔,恭喜你。」

「小寶真可愛。」楚昱模了模他粉女敕的臉頰,還是忍不住喜歡小寶的,只可惜,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君無菲走到楚昱跟前,「今天是個值得開心的日子。你能如願,我很為你高興。」

楚昱一手抱著小寶,一手撫了撫她的秀發,欲言又止,「小 ……」

「嗯?」她微抬首,望進他漆黑溫和的眼眸。

「沒什麼。」怎能說得出口?他走到雪人旁邊,「只有兩個雪人。」

小寶說,「小的那個雪人是我,大的是娘親。」

「還少一個我。」楚昱將小寶放下地,「跟叔叔再堆一個雪人起來,好不?」

「好哦。」君小寶興奮地拍手,開始在雪地里搬運雪花。

楚昱也跟著小寶捧雪堆雪人,兩人比賽誰搬得快。

君無菲看著楚昱玩得不亦樂乎的身影,心中總覺得他有什麼事情瞞著她。

婢女瑞兒從院外走進來,朝楚昱與君無菲一福身,向楚昱稟道,「王爺……不,是太子殿下,陳九回來了。」

君無菲認得陳九,是楚昱派去找她的那個貼身護衛。

楚昱拍了拍手上沾的雪,「這麼多天了,本王還以為他死了。人呢?」

「在院外候著。」

楚昱掃了眼院外站的身影,溫地地道,「進來。」

陳九慢吞地走過來,有些顫抖地道,「王爺……」

「交待你辦的事,辦得那麼差勁。」

陳九跪地,「是屬下辦事不周,請王爺責罰。」

楚昱瞥了君無菲一眼,「也罷,若不是你通知了小 ,本王……小 也找不到本殿下。就讓你將功抵過了。」差點忘了,他不再是王爺,而是當上太子了。

「謝王爺……謝太子。」陳九叩首,「屬下恭賀王爺成為太子。」

「得了,先說說,為何這麼久才回來?」

「屬下在天啟國邊境青河鎮的一座民房里找到了君姑娘。」陳九朝君無菲看一眼,繼續說道,「當時君姑娘跟小寶還有一個叫玄溟的男子在一起。玄溟不讓小的靠近君姑娘,小的依您的吩咐問了君姑娘問題後,原想將您繪的畫給君姑娘看,哪知玄溟不讓小的靠近君姑娘。玄溟武功高強,小的不是對手,只有先行離開。然後君姑娘與玄溟就帶著小寶乘馬車向大宛國而去,小的原本想一路跟著,找到機會再將畫給君姑娘,豈知被人打暈,關在一處暗無天日的密室好多天,畫也在被打昏醒來時就不見了。前幾天才被放出來,小的就馬不停蹄地向您回報。」

「可知是什麼密室?」

「小的從密室被放出來,也是被打暈後放出來的,醒時在路上,不知被關在何地,甚至連什麼人干的都不知道?小的無能。」

楚昱若有所思,「必是那叫玄溟的男子所為。」問無菲,「玄溟是何身份,你可清楚?」

君無菲並不隱瞞,「是遮月宮主。」

「原來是遮月宮主。」楚昱笑了,「你跟他早就相識,難怪他要本殿下放棄你,才肯奉上麒麟果。」

君無菲冷淡地道,「我跟他沒關系。是他向小寶下了毒,要挾我與他同行。」

「他沒將你怎麼著?」楚昱臉上浮現醋意。

君無菲微眯起眼,「你不相信我?」

見她不悅,楚昱軟下態度,「小 ,我當然相信你,我只是太過在意你,才多問了句。」

君無菲面色緩和了,「陳九說失蹤了一幅畫,是什麼畫?」

「沒什麼。」他在她耳邊,以只有她能听到的聲音說,「是你在現代的容貌,我畫了幅。只要你看到畫像,就自然知道是我了。」

「嗯。」她微頷首,他又點了點她的鼻子,朗聲說,「想不到我的小 那麼聰明,沒有畫也猜出是我。」

她微微一哂,沒說什麼。

府里的鄭管家前來稟道,「太子殿下,米公公派人送來了好多份奏折,皇上有旨,在皇上重病期間,由您代為批閱奏折。」

楚昱心里大悅,「知道了。」在君無菲面頰落下一吻,「我去忙了。」

「去吧。」她點頭。

他帶著陳九與鄭管家離開了。

院子里只余君無菲、小寶與瑞兒三人。

瑞兒開心地道,「君姑娘,您命真好,很快就能當太子妃了。將來會是母儀天下的皇後。」

君無菲望著那第三個雪人,只堆到了一半。似乎就像她與楚昱的感情,只能到一半,就再也進行不下去,「皇後有什麼好?」

瑞兒想了想,「高高在上、受所有臣民跪拜呢。那是別人修都修不到的福氣……」

她但笑不語。任由瑞兒吱喳說個不停,心里一點兒也不開心。

同一時間,雲王府,雲灕正站在一座樓宇的三樓遙望著遠方,那是軒王府的方向。

清越的視線並無焦距,似在思念著什麼。

大皇子楚輒在雲初的帶領下登上樓梯,走了過來。

「雲灕堂弟……」楚輒熱情地一拱手。只見雲灕負手而立,一襲白衣隨風飄揚,像是誤落凡間的嫡仙,隨時會乘風而去。

人間絕色啊!

楚輒心中贊嘆。

雲灕依舊望著遠方,連目光也不曾斜視。

沒被理會,楚輒有點尷尬,「雲堂弟近來可好?為兄特地來拜會。」

……

「堂弟,你我兄弟情深,歡迎你隨時到我府上小敘……多時不見,為兄可是掛念堂弟得緊……」楚輒想著法兒套近乎。

雲灕面無表情地掃他一眼。小廝雲初代為開口,「我家主子的意思是大皇子您稱他雲世子就成了。有事請大皇子直言。」

楚輒笑容僵在臉上,識趣地從袖袋中掏出一個墨色的檀木盒子,「這是萬蛇果,想必雲堂……雲世子有興趣吧?」

雲初接過,驗了下盒中之物,「主子,確實是萬蛇草。」收起盒子。

楚輒見雲灕是接受了,說道,「世子,明人不說暗話,你既然收了本皇子的東西,自然得為本皇子辦一件事。」

「說。」雲灕惜字如金。

「本皇子不想讓楚昱當太子,要你協助我將楚昱拉下台。」

雲灕幾不可覺地點了下頭。

小廝雲初說,「大皇子,我家主子同意了。您若無別的事,可以離開了。」

「那就不打擾雲世子了,世子答應過的事,可得做到。」楚輒拱手告辭,走了幾步,又不放心地回頭看,決定相信雲灕,又忐忑地走了。萬蛇草那可是地地道道的寶貝,他花了無數心思才搞到手,自己都舍不得將之入藥,若是能換得整垮楚昱,絕對是物有所值。

等楚輒離開了,小廝雲初將盒子呈給雲灕,「主子,您一直不派人去取萬蛇草,是早知道楚輒會親自把萬蛇草拿來給您吧?」

他清越的眸光中閃過冷凝,「當然。即使沒有楚輒,我也會對付楚昱。現下不過是順道收了萬蛇草。」

「主子英明。」

他又望著遠方,「即便運籌帷幄又如何?我始終得不到君兒的心。」

「楚昱答應棄君無菲,娶丞相之女,此事要不要告訴君姑娘?」

「也許她正開心,過幾天吧,我不希望她傷心。」他嘆了口氣。

「主子,您既然那麼喜歡她,何不將她直接擄在身邊?」

「我要的是她的心。」

「屬下明白了。」可惜,君姑娘心中,偏偏愛的是太子楚昱。不對,主子說楚昱當不成太子,那麼,太子之位,他就一定坐不穩。

當天夜里,思 居來了位不速之客。

君無菲正打算睡覺,房門被叩響,開門一看,歐陽 站在了門外。

他穿著厚實的衣裳,披著斗篷,整個人只露了臉在外頭,而他的臉是青紫色,在漆黑的夜里顯得格外嚇人。

要不是她見慣了各種各樣的病人,包括尸體,還真會給他嚇到,「有事?」

歐陽 說道,「能進去說嗎?」

君無菲本來不想,但考慮到小寶剛睡下,未免吵醒隔壁房的小寶,讓開了兩步。

他走進房,一雙冰冷的瞳眸打量著房內典雅的布置,很溫馨,很清雅,也許是心理作用,覺得有她的地方,才能讓他感受到溫暖。

盡管,她對他,從來不假辭色。

「說吧。」她淡然道。

他苦笑,「你跟本王就那麼無話可說?」

還在自稱本王,說明他野心未泯。她不在意地道,「是的。」

「楚昱說救我的藥里缺少麒麟果。而此果乃遮月宮寶物,你與遮月宮主相識,能否由你出面,向遮月宮主討要麒麟果?」他說得不太好意思,面色窘迫,因中毒而青紫的膚色看不出來。

「楚昱叫你這麼跟我說的?」也就瑞兒與陳九加上小寶知道她認得遮月宮主一事,他們三個是不會說的。

「不是,楚昱只說你識得遮月宮主。至于向遮月宮主拿麒麟果,是本王向你討人情。」

她面色閃過失望。楚昱打著算盤叫歐陽 來說,真是可笑,她寧可楚昱自己來開這個口,「我跟遮月宮關系不好。幫不了你。」能幫也不幫。

歐陽 冰寒的瞳光並不訝異,「本來我也不想說,但多說一句,對我這個將死之人並無影響。」

「有。你的尊嚴與骨氣沒了。」

他頹然地笑笑,「依本王今時今日的處境,哪還有尊嚴可言?」

「你走吧。」她沒心情听一個男人悲天怨地。

歐陽 冷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你真的不幫我?」

「我想,我有必要再重復一遍,我幫不了。」

他一副不相信的表情,轉身的剎那,本就寒冷的瞳光劃過一道怨憤。

君無菲瞄了眼他遠去的背影,一股怪異的感覺自心底升起。她在他身上嗅到了危險的訊息。

第二天清早,君無菲告誡君小寶防著歐陽 ,同時在任何情況下也注意自身安全。

命了下人去請楚昱,下人回報說楚昱正在書房忙,讓她自個過去一趟。

他不是說過,她要是有事,隨時讓人通知一聲,他說會過來?

君無菲走到書房門口,叩門。

「進來。」楚昱的聲音響起。

她推門而入,見他正在桌案後頭批閱奏折,護衛陳九則站在旁邊。

「打擾你了。」無菲說。

他抬道看她一眼,語氣如往常一般溫和,「找我什麼事?」

明明還是那張帶著笑意的臉,她卻覺得他在故意與她疏離,「缺了藥引無法救歐陽 ,他在府里似乎不妥,畢竟他現在是天啟國的通緝犯。你收留他,會有麻煩。」

「我自有主張。」說罷,他又低下頭處理公務,明顯一副不願多談的樣子。

昨天之前明明還對她百般熱情糾纏,現在這副態度,君無菲覺得楚昱一定有什麼事情不讓她知道。

她轉身出了書房,楚昱見她離開的背影,神情滿是留戀。

陳九看著他的臉色,小心地問,「君姑娘不願意出面向遮月宮要麒麟果,殿下是在生她的氣?」

「不是。」

「看殿下的樣子很舍不得她,既然舍不得她,何不多留她一會兒?」

「留得了一時那又能怎麼樣?」楚昱面色為難,「三天之後就是本殿下與她大婚的日子。屆時本殿下不能與她拜堂,而是得娶丞相之女彥可卿,她若是知道,定然會氣得再不理我。」

「其實,小的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說來听听。」

「您娶丞相之女已成定局,不如讓君姑娘做側妃,也不算委屈她,能嫁給您,是多少女子的夢想。」

「你以為本殿下沒想過?」他嘆道,「依本殿下對她的了解,別說是做側妃,就是做正妃,他也不會允許本殿下另有別的女人。」

「哪有女子如此霸道,妄想夫婿專寵的,何況,還是尊貴如殿下您的身份,根本不可能。」陳九有點不平。

「你不會了解。她的想法,」在現代來說再正常不過。楚昱眼里盈起痛苦,「最多還能瞞她三天,本殿下真的不想失去她。」

「小的覺得君姑娘不願做側妃,但那是她的想法。她以為是嫁給您做正妃。反正她不知道您將娶彥可卿,拜堂當天新娘子蓋著蓋頭知道的也不多,不如您安排一下,錯開拜堂時辰,與顏可卿拜堂,再假意與君姑娘拜堂納側妃,到時君姑娘不肯嫁您,也嫁了。等成了親,您不就有光明正大不讓她走的理由,那時誰也管不著。」

楚昱思索了下,「也只好如此了。」

窗外,君無菲靠牆站著,听到房里的談話,心沉到了谷底。

這就是她的青梅竹馬,她傻傻一心一意對了二十多年的男人!

以前的她只念他的好,真是給豬油蒙蔽了雙眼!

察覺又有人走過來,君無菲縱身一躍上了房頂。自從知道她有內功後,她便開始調息練功,現在已經有不錯的武功了。

來人是府里的鄭總管,沒听見鄭總管跟楚昱說什麼,只見楚昱匆匆跟鄭總管走了。

君無菲悄悄跟在後頭,見楚昱走進了一間不起眼的廂房,她立馬身輕如燕地上了房頂,小心地移開瓦片往下瞧。

一名年輕女子在房中走來走去,她長著美艷的五官,一對大大的眼楮,鼻子秀氣挺直,嘴唇小巧,一頭長長綰了個流行的發髻,余下部份青絲在身後扎成一把。

雖然談不上絕色,卻是個地地道道的大美人。

她的五官有點眼熟,君無菲想了想,是有點像自己。

對,這個女的跟她有三分像。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女的挺著個大肚子,看肚子滾出來的形狀,應該是懷孕四個月。

見楚昱走進房,女子迎了過去,「王……太子!」

楚昱臉色陰沉,「你怎麼來了?」

女子不解地道,「不是殿下您讓月兒來的麼?」

楚昱皺眉,「本殿下怎麼可能讓你來?尤其是在這個節骨眼兒!」

女子面色發白,「一名自稱是太子府的下人將月兒從別苑里接過來,說是殿下您要見我。」

「若不是府中的人,根本不可能帶你進得了府。」

跟著楚昱進房的鄭總管說,「殿下,那名下人叫李順,剛請進府沒幾天。將傅婉月帶進府,李順也是謊稱是您要求的。傅姑娘說懷了您的孩子,小的覺得茲事體大,就先將傅姑娘請到這,再由您決定。」

「那名叫李順的下人呢?」楚昱臉色有微變。

「剛才從書房過來的路上,小的已讓陳九去將他帶的。」鄭總管回話。

陳九此時走進房,「殿下,府里有人看見李順從後門溜了,屬下出府找了下,人海茫茫,一時找不著。要不要屬下派人搜捕?」

「不用了。那不過是一顆棋子。」楚昱微眯起眼,「看來有人一手安排這一切。誰會這麼做?是誰有膽子敢跟本殿下做對?」

陳九答不上話,鄭總管馬上說,「小的這就派人去查清楚。」

楚昱握緊了拳頭,「暗中查探。不要驚動君無菲與彥丞相那邊。」掃了眼傅婉月的肚子,「本殿下的私生子,不能暴光。」

傅婉月有點委屈,「可是殿下您說過,過幾個月會納月兒為妾……」

「如果君無菲沒出現,還有可能。她出現了,你只能永遠活在暗處。」

傅婉月眼里淚花兒打轉,美艷的面龐閃過不甘,「即使月兒生下了孩子,也不能隨侍在殿下左右?」

「不能。」楚昱想也沒想,「本殿下不是說過,你不過是君無菲的替身,若不是你長得有三分像君無菲,本殿下根本不會踫你。」

所以,她恨。恨那個名叫君無菲的女子奪走了她的幸福!傅婉月的淚如珠子般滾了下來,「現下怎麼辦?」

「本殿下會另外給你安排處宅子待產。你先生下孩子再說。到時……」楚昱眼里泛過殺機,面上卻溫和,「本殿下會好好對孩子。」

「月兒難道只能永遠在外頭被殿下圈養著?」

「不。」他搖頭。

傅婉月心頭一喜,「殿下會安排月兒到你身邊,是不?」

楚昱伸手撫了撫她的臉,將她擁入懷,「放心,不會虧待你。」

屋頂上的君無菲偷窺至此,心已經跌入了冰窖。可憐那叫傅婉月的女子,真是笨蛋,等她真的生下小孩,楚昱不但不會接她進太子府,反而會殺了她。然後找個機會將私生子收養就成了。這樣既不得罪她君無菲,也不會得罪丞相的女兒,更能保住他君子的名聲。

楚昱派陳九將傅婉月先送走了,沒有人漏口風,一切當什麼也沒發生過。

君無菲失魂落魄地朝思 居的方向走,與楚昱相處的曾經歷歷在目。他多情的話語回響在耳畔︰

「不管是過去還是將來,我都只愛你,也只要你。」

「小 ,我好愛你!你肯嫁給我了!肯嫁給我了!」

「我真的不曾有別的女人……」

「我不能沒有你……不管失去什麼,我都不能失去你……」

她以為他是多麼深情,以為他的生命中,不曾有過別的女人,他的誓言是那麼的誠懇,懇切到她不忍懷疑他的話。

真相卻狠狠煽了她一巴掌。

從小茲生,二十多年對他的愛,竟然顯得如此可笑。

不,她現在已經不愛他。就算是過去的二十多年,她對他的愛也沒想像中的深。

或許,她對他的感情不是愛,而是一種順其自然、水到渠成的情,依賴。畢竟,從她小時候起,就知道長大要嫁給他,無形中就引導著自己對他有愛,有情。

如果是刻骨銘心的愛,她也不會見到雲灕後就直接悸動了心。那是對楚昱或者說以前的黎 都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事實有點可悲,她清晰的意識到,原來她從來沒有愛過黎 ,對現在已成為楚昱的他,就更加不愛。

突然覺得楚昱對她的踫觸有點惡心,雖然到了古代他沒得到過她的身體,但他的摟抱,她都覺得反胃!

「小 ,你在想什麼?」一道溫雅的男聲傳入耳里,君無菲回過神,見楚昱不知何時已站在跟前。

她搖了搖頭。

「你方才的表情好復雜……」他不放心。

她不動聲色地說,「說了怕你傷心。」

「說吧,我經得住。」

「我在想雲灕。想到就要嫁給你了,我覺得太快了。」她無意戳破他虛偽的面貌。如果現在挑明了跟他翻臉,在他的地盤上,于她不利。她不止要保護自己,還得保護小寶。

「你又在想他。」楚昱放下心來,還真怕她知道了點什麼,「你方才去哪兒了?」

「就在府里到處轉了轉。」

他想攬過她的肩,她不著痕跡地往院子里走,他只得跟上她的步子,「小 ,你是我的人,怎麼可以想雲灕?我要你以後再也不想他。」

她定住腳步,故意問,「你愛我嗎?」

「我當然愛你。」他神色滿是認真,讓人看不出一絲虛假。

她又舊事重提,「既然愛我,你連雲灕前段時間住府里,都不趕他走。」

「我不是說過嗎?暫不宜與雲灕正面交鋒。」他有些失望地道,「二十多年的感情,你就那麼不信任我?以前的你從未懷疑過我說的話。」

那是我腦子進水了,順著你鋪的路,走一條愛情線。她咬著下唇,「可是以前的你與現在不同了,現在你是太子。」

「身份是相差太遠了。」他嘆道,「也難怪你沒安全感。你想想,雲灕喜歡你,是誰都看得出來的。如果我不愛你,我何不直接將你送給雲灕,還得個大人情。就是因為愛你,我才寧可跟雲灕成為情敵。你怎麼能誤解我的心?」

覺得他有試探的意味,她要是直接認了他的話,就不是她的性格了。她裝作生氣地道,「你把我當什麼?不管別的男人愛不愛我,你都不能把我送人。你也沒權利那麼做。」

見她板起了俏臉,他算是真的相信她方才是在想雲灕,再吃醋,總比她發現什麼的好,「小 ,我逗你玩的。就是失去一切,我也會保有你在我身邊。」

「哼。」她一拂袖走進房門,順手關上房門。

楚昱吃了個閉門羹,無奈的說,「我還有事情,改天再來看你。」腳步聲漸漸遠去。

君無菲坐在連著臥室的廳中桌前,倒了杯茶,伸手端起杯子的那一瞬,她的目光透過垂簾,向臥室里望去,「出來吧。」

一襲白衣的雲灕撩起垂下的珠簾,他眉目如畫,清越的瞳仁瞧著她,目光里蓄著深深的思念。

君無菲只覺得他像是畫里走出的人兒,不由淡笑︰

美男卷珠簾,深坐蹙娥眉。

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

听她絳唇里吐出意境深遠的詩句,他不由一愣,臉上閃過微微的窘迫。

她動作優雅地喝著茶,也不問他來做什麼。

他站在離她三步遠處,停了步子,面色淡名若水,眸中卻難掩情意,就那麼痴痴瞧著她。

過了差不多十分鐘,她率先沉不住氣,「不過來坐?」

他心頭一喜,步過來坐在她邊上,中只隔了張椅子,怕她不高興,不敢離的太近。

「如果我沒猜錯,傅婉月是你讓李順帶來太子府的?」她注視他絕色的面孔,他的五官真是完美得無法用筆墨形容,又次感受到了心在跳動。

他輕頷首。

「你沒有話說?」她又問。

他將楚昱要娶彥可卿的事說了一遍。

「就這樣?」她挑眉,「告訴我這些,你可以派個下人來通知一聲就行了。」

他有點無措,卻依舊是淡雅寧靜的樣子,「我想見你。」所以親自來了。

「有多想?」

「很想很想。」

「想到什麼程度?」

「心都想痛了。」

「有多痛?」

「心情沉痛,茶不思、飯不想,睡著的時候,都在想你。」

「那就是夢見我了。」她眼神曖昧,「你楚到跟我做什麼?」

他有點難維持鎮定,「夢到……」

「不說我生氣。」

「別生氣。」他輕聲安慰,「我說便是。夢中,我娶了你。」盡管那是不可能的,也只能夢里想想吧。他俊雅的面龐浮現黯然。

「好。」她吐字清晰。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忽而激動地站起身,「你剛才說了什麼?」

「不是很清楚了麼?」她反問。

見她淡然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確定,「你願意嫁給我?」

「再讓我重復,可就不了。」她呷了口茶,像是說著什麼再普通不過的事。

他清越的目光里蘊著狂喜,聲音也結巴了,「不……不用重復,我听得很清楚,你願意嫁給我了!」

放下茶杯,她發現桌子在顫抖,確切來說,是雲灕激動得手抓著桌沿,導致桌抖,「你說日子定在什麼時候?」

「都由你,」他痴痴看著她,怕她反悔,加了句,「越快越好。」

「三天後吧。」她微眯了下眼,「與楚昱迎親的同一天。」

「好。」想也未想,他直接答應。

「我要你安排一些事情。」

「好。」

「不問是什麼?」

「不必問。」即便是要他的命,也在所不惜。

她交待了幾句,他輕點頭。

隔天,宛城又多了一條讓人津津樂道的消息︰雲王府世子雲灕將于兩天後成親,沒人知道新娘子是誰,只是雲王府派出百名下人出門采買婚禮要用的物品,大肆鋪張,手筆闊綽,可見雲世子對即將成為世子妃那名女子的重視。

君無菲在思 居院子里的躺椅上睡著,享受著冬天的暖陽。

君小寶則在一邊練習武功,人兒雖小,一招一式精干有力,又十足的好看。

楚昱進了院子,見到小寶的武功,心里不以為然,花拳繡腿,一個小孩子能厲害到哪兒去。

見到君無菲在睡覺,他走到椅子邊,居高臨下凝視她絕美的面頰。

她的五官出奇的美麗,睫毛卷而翹長,在臉上形成小小的陰影,嘴唇不點而朱,眉不而而黛,天生麗質,不施脂粉,比那些畫了妝的美人不知好看到哪兒去。

她睡得很安穩,沐浴著陽光,像隨時會消失的仙子,讓他覺得好不真實。

她張開了眼,朝他露出一朵微笑,「昱……」

「小 ……」他忍不住喚她的名。

她懶懶地說,「叫我菲兒吧。」

「我還是喜歡叫你小 。」一個只屬于他的稱呼。

她搖首,「以前的小 已經死了。現在的我是君無菲,就如同你,是楚昱。我不想別的人去懷疑什麼,或者調查我的過去。」

說得合情合理,他還是道,「但我已說了,小 是你的字。」

「你這樣叫我,總讓我想起在現代的爹娘。」她目光黯然,「曾經,是再也回不去了。」

「好吧。如果僅是此理由,我可以接受。」他試著喚,「菲兒。」

「嗯。」她點頭,「我已經習慣了這個稱呼。」不再是他的小 ,所以,也不允許他再這麼叫。

他欲言又止,她蹙了下眉,「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你早晚會知道。」他斯文的臉上浮起凝重,「是關于雲灕的事。」

她眸中閃過一縷黯然,正好讓他捕捉到,「雲灕要成親了。」

「你已經知道了?」他並不意外,見她又恢得泰然的神色,心里還算滿意。

「全城都知道,沒理由我不曉得。」

「你不難過?」

「失落是有一點。」她聳聳肩,「不過也無所謂。他早晚會成親。」

「你能這樣想,我就安心了。」楚昱撫了撫她的發絲,「小 ……菲兒,後天我們就要結婚了。」

她微笑,目光閃亮發光,「後天將會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楚昱俯身想吻她,君小寶不知什麼時候跑了過來,拉著他的衣袖,「楚叔叔,陪我玩兒……」

覺得小寶不識相,又不好明說,「小寶想玩什麼?」

「堆雪人,看誰堆得快?」小寶面色興奮,很想玩的樣子。

「沒創意。」他說。

「那玩什麼?」

「叔叔還是看你練武吧。一會兒還有事情。」朝中大小事務很多由他處理,很忙。忙中偷閑本來是想看看君無菲的,偏偏她身邊總跟著個君小寶。

君小寶裝模作樣的練起武來,嘴里還發出,「嘿!哈!」賣力的聲音。

楚昱只呆了五分鐘就走了。

小寶瞄到他走遠後,跑到無菲身邊,「娘親,兒子表現還好吧?」

「嗯。很好。」她贊賞地模模小寶的腦袋,「後天之前,楚昱要離我近點,你就跑過來當電燈炮。」

「娘親,什麼是電燈泡?」小寶在腦子里搜了一圈,沒發現這個詞兒。

「就是……」她隨口解釋,「是礙事的人的意思。」

「小寶明白了。娘親不想跟楚叔叔親近。」

「真聰明。」

「娘親,你不喜歡楚叔叔了嗎?」小寶睜著圓圓亮亮的眼楮。

反正四下里沒人,她與小寶又在院中間,就是有人監視,都听不見談話,她嘆道,「正確來說,我與他之間,根本是個錯誤。不,是你娘親太傻,走上了一條他安排的路。」楚昱那樣的男人,根本不可能為個女人掏心肺。而她再聰明,跟他在一起時,沒接觸過別的男人,只知道相信與愛他,對他好。等他死了,她又沉浸在悲痛里,只記得他的好,不會去多想別的。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小寶滿臉認真,「將來娘親按自己的意願走下去就成。」

「嗯。」她坐身身,將兒子一把抱起,放到自己腿上。

小寶撩開她垂散在鬢前的發絲,關心地說,「娘親,不管發生什麼事,兒子永遠陪在您身邊。」

「兒子真好。」君無菲摟緊小寶,臉上充滿母性的光輝。

兩天後,早已換了軒王府匾額為太子府的楚昱府邸賀客滿堂,前來參宴的賀客不是達官貴人,就是商賈巨富。

府中張燈結彩,到處貼著大紅喜字,布置得喜氣洋洋,下人們忙著清點禮單、侍候來客,楚昱也忙著招呼一撥一撥接連不斷的客人。

思 居院外站了四名丫鬟,侍婢瑞兒與另一名丫鬟則守在君無菲的房門口。

院里也沒別的人來,倒顯得清靜。

穿著新郎袍的楚昱推開房門,見君無菲一身鳳冠霞帔,頭上蓋著紅色喜帕,安份地坐在床沿。

新娘喜服似乎不太合身,過大了,並不凸顯她嬌美的身材,他皺了下眉,大喜的日子,總不能拿件衣服說缺點「菲兒……」

君無菲有點意外地嗓音自喜帕後傳出,「昱,你怎麼來了?宛城不是有規矩,在拜堂之前不能見面嗎?」

「我想你,就來了。」事實上,他心里有點忐忑,怕什麼時候東窗事發,她跑了。外頭的婢女名意上是侍候,實則監控著她。

「你是太子,今天到賀的人很多吧。先去招呼客人要緊。」她嗓音溫柔。

「不急。一會兒還是抽得出來的。」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掀開她的喜帕,露出一張絕色無雙的面龐。

螓首蛾眉、齒如瓠犀,雙目明媚剪秋水,一張櫻唇小巧而泛著誘人的光澤,她化了淡妝,為她本就絕色的面龐更添嫵媚精致。

他看痴了。

從來知道她美,美得讓人只消一眼便目瞪口呆。

他欲踫觸她的臉,她皺眉,「別弄花了我的妝。」

他抽回手,「我只是想確定你是不是真的存在?」

她不解,他解釋,「你就像天上的仙女,美得不像人。」

她有點生氣地道,「听說在洞房之前掀了紅蓋頭不吉利的。」

他搖首,「我不介意。我們那兒,連紅蓋頭也沒有。」

「入鄉隨俗。我介意。」她將蓋頭兀自罩了回去。

「好吧。」反正晚上就能洞房了,品償她的美也不急于一時。

「小寶呢?」她故意問。

「听下人說他今天有點悶悶不樂,從早上起來就一直在屋子里。」

「恩。」她說,「估計是他不想我嫁人生著悶氣。」

他安慰,「沒事的,小孩子過會兒就氣消了。」

「你去忙吧。」她揮揮手。

也是該前往丞相府迎接新娘了。他點頭,「今天我可能沒空悄悄再來看你了。拜堂的吉時是下午三點半。你要乖乖的……」隔著紅蓋頭湊近她耳邊,「等我晚上好好疼愛你。」

她頷了下首。

他帶著愉悅而期待的心情出門了。同時,心中也有股憂慮,若是明天她發現了她只能做側妃,不知是怎樣的氣憤?

既然決定不放手,也只能硬著頭皮用權勢留住她了。

等他一走,君無菲就一把扯掉了紅蓋頭,臉上浮起冷笑。

他算盤打得真響,一箭雙雕,二點半與彥可卿在府里正堂拜堂,三點半與她在偏廳拜堂。

估計他以為反正她蒙著蓋頭,也不會發現什麼,傻傻任何擺步。

既然他那麼喜歡享受兩個女人,她又怎能拂他的好意呢?

接下來的時間,門外的婢女時不時進屋特意跟君無菲說話,問她可需要侍候,實則是確定她人仍在。

君無菲都拒絕了。

離拜堂時間近了,屋頂的瓦片輕輕挪開,下一瞬,一名大著肚子的年輕女子被小廝雲初從房頂帶落,于房內站定。

那名女子盯著君無菲絕美的臉頰,神情閃過嫉妒,又不確定地壓低聲問,「你真的願意將太子妃的位置讓給我?」

「事實擺在眼前,還用多問?」君無菲將身上的衣服月兌了,連紅蓋頭一並仍給她,「你等著嫁給楚昱。」

女子依言穿戴好鳳冠霞帔坐于床邊,著裝前,還不忘用一條布帶綁緊凸出的肚子。

一眼看去,根本沒人知道新娘子換了人。

君無菲穿上女子的衣衫與雲初上了屋頂,雲初又將瓦片恢復原樣。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太子府。

君小寶也已被雲灕派的人悄悄接出了太子府,此刻雲初先行送小寶去了雲王府。

大街上人來人往,很多地方堵得水泄不通,原因無其它,因太子與雲世子同一天成親,百姓們都出來看熱鬧了。

一座華美的大宅院門前,質地上乘的錦紅毯子、寬約三米,一直鋪了十里路,到達雲王府門口。

華美的宅子沒取名,很奇怪,掛了塊匾額,匾上居然是一片空白,什麼字兒也沒有。

紅地毯兩邊井然有序地隔個五米便有一名侍衛站著維持秩序。一眼望去,黑壓壓的人群,延綿無盡的紅地毯兩側無數侍衛胸前戴著一朵紅花對站,既顯得尊貴,又顯得場面的盛大。

突然,大宅的門開了,一輛馬車駛了出來,頓時,所有人都呆了。

馬車廂居然是純金打造的,各式吉祥的花紋雕刻廂體,頂極紅綢遮窗的簾布,在車廂頂部還瓖嵌有一顆拳頭大的夜明珠,迎著午後的陽光閃閃發亮,炫著了眾人的眼。

「嘩!」幾乎是不斷的贊嘆唏噓聲,「雲世子成親,排場比太子還大。听說這是雲世子親自迎接新娘呢。也不知哪家的閨女有這福氣。宅院的主人很神秘,左鄰右舍都不知其名。」

「之前看了太子迎親,想不到彥丞相的千金是嫁做太子正妃,太子迎親迎伍一千人,還不如雲世子迎親,那兩邊的列隊衛兵就超過五千人了。」有人感嘆,「雲家太有錢了,天下首富,可不是白說的。」

「是啊,听說雲世子與新娘子就坐在馬車里呢。」有人盯著拉車廂的那四匹駿馬,「那是特級品種的汗血寶馬!听說整個大宛國就五匹,其中一匹在太子手里,另四匹為雲世子所有。前頭還看到太子騎著汗血寶馬迎親來著,現在雲世子一次出動四匹,可見新娘子在雲世子心目中的地位之高!」

「听說了麼?雲王府派人放出話來,說是雲世子只娶此女,永無二人。」

「意思是雲世子不納側妃、不納妾?」

「就是這樣。」

「哇!」邊上有女子艷羨不已,「要我是雲世子的新娘就好了……」

「雲世子深居簡出,新娘也如此神秘。二人必是才子佳人……」

也有人不服,「什麼才子佳人,有可能雲世子與新娘子長得丑陋,不敢見人……」

「瞎說!有人見過雲世子,听說貌比天人。世子看上的女子,能是無言女嗎?」

「說得也是。」有人贊同,「雲世子弱水三千,只飲一瓢,比太子可深情多了。太子府的下人說,今天太子不僅納丞相女兒為正妃,同時還納君無菲為側妃!」

「消息可靠?」有人疑惑,「之前太子府的人不是說太子是納君無菲為正妃嗎?」

「錯了錯了,是納君無菲為側妃,彥可卿為正妃。這可是太子府里的鄭總管親口說的。」

「原來君無菲是側妃,還以為是正的哩。之前說是做正妃,估計君無菲自己放的風,想霸佔正妃的位置……」

「就是,她痴心妄想而已,現在由正妃變側妃,真是顏面無光。」

有人不同意了,「她能當個側妃,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嫁給太子,多少女人求都求不著呢……」

「是啊。君無菲還帶了不知誰的野種,命真是再好不過了。」

「命再好也不如雲世子的新娘好命,能得到雲世子獨一無二的真心……」

「是啊,瞧,新娘子的嫁妝好多……天吶,金馬車後起碼跟著幾百馬車的嫁妝,迎親的人馬多達千人……」

各種各樣的議論聲傳入君無菲耳里。

君無菲已換了雲灕準備的大紅嫁衣坐在金馬車內,雲灕確實如百姓們說的,坐在她邊上。

現下的排場確實讓她意外。離開太子府後,她原想直接去雲王府,簡單地與雲灕拜堂。

哪知被雲灕親自帶到了座無名字的華麗宅院里,宅院清幽雅致,早已是辦喜宴的布景,無數的嫁妝人馬樂隊等已備妥,只等送嫁。

一路敲羅打鼓,高亢喜氣的樂聲不斷。

百姓們是被迎親的浩大場面鎮著了,也羨慕新娘子多得數不清的嫁妝,可見新娘家的實力!

「其實,你大可不必安排這些,耗費太多的人力物力。」馬車里,君無菲側首瞟了眼一旁的雲灕。

「我不希望你受委屈,希望你能風光地嫁給我。」他回視她,清越的眸光中不掩飾深情。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她感慨。

他唇角勾起淡淡的笑痕,「只要你喜歡,讓我做什麼都行。」

「听多了甜言蜜語,我也分不清楚,誰是真心,誰是假意。」她幽幽一嘆。

他伸手想擁住她,卻又怕褻瀆了她,「君兒,我不知要如何,你才會信任我。但我有一輩子的時間。」

她心神觸動,「為何你從不問我與楚昱的過去?從不問他為什麼叫我小 ?你不可能相信如外界所說的,小 是我的小名。」

「你不告訴我,便是不想說。」他目光寧靜溫柔,「人總有過去,總有秘密。不管是過去的你,還是現在,抑或者是將來的你,我都喜歡。若是你有不開心的、不好的經歷,我只會心疼,而不會糾著介意。」

她的心忍不住一顫,他說不管如何,都喜歡她呢。

太子府側廳,賓客滿堂,在司儀的主持下,楚昱當天第二次做新郎,與新娘拜完了堂。

「恭喜太子娶了正妃又納得側妃。」馬上有官員朝楚昱拱手道賀。

別的官員也跟著拍馬屁,「太子真是好福氣,雙喜臨門,一日娶得兩位如花美眷。」

本來被扶著往廳門走的新娘頓時僵了身影。

楚昱的心也懸了起來。被菲兒發現了!不知她會怎樣的大鬧,或干脆拂袖而去?一個手勢,已有護衛暗中戒備,準備扣留君無菲。

新娘雖然停了腳步,須臾,又邁出步伐。

「等等!」楚昱喝一聲。君無菲要是知道他娶了別的女人,她成了側妃,斷不可能裝作沒事人般。仔細看她的身影,似乎臃腫了些。走過去一把掀了新娘的紅蓋頭。

霎時,蓋頭下露出一張美艷而又驚慌的小臉。

眾人不斷贊嘆新娘子貌美,但楚昱卻白了俊臉,「是你!」居然是傅婉月,他在外頭養的女人!

傅婉月身軀有點顫抖,「太……太子!」

「君無菲呢?」楚昱心頭升起不好的預感,已猜到君無菲換了新娘,設計他。

「不……不知道……」傅婉月搖首。

「說!」一種失去的恐懼蔓延在心里,被設計的惱怒竄起,楚昱原本斯文的俊顏色變,一把掐住傅婉月的喉嚨,「她去哪了!」

廳里的眾賀客面面相覦,意識到新娘被調包了,太子殿下正發火。但事不關己,沒人敢出聲。

傅婉月小臉煞白,呼吸緊促,「月兒……真的不知道,是雲灕世子安排月兒與君無菲調換,月兒只知道君無菲跟著雲世子的人走了,不知道她去了哪……」

雲灕今天結婚!

楚昱已意識到君無菲可能的去向,她可能……

不願去想,他守候了二十多年的女人,不可能屬于別的男人!

此時,陳九匆匆走進廳里,「太子,雲世子寶馬金車、十里錦紅迎娶神秘新娘。原本新娘子與雲世子坐在金車廂中,快到雲王府時,新娘撩開了馬車簾子,未蓋紅蓋頭,有人認出,正是君無菲!」

難怪她說不許他叫她小 。想來她早就知道他要娶彥可卿。原以為能瞞住她,漏算了個雲灕。他以為雲灕不是個主動的人,知道君無菲要嫁他,雲灕應該不會有所行動,只會靜靜傷心。

本想一日娶兩女,等既定事實,君無菲不從也得從。為了得到江山,並保有美人,他只能如此!

前一世傾盡所有保持著黎家的光環,最後付出了生命也不得善終。這一世,為了大宛國的江山,他已努力了七年,怎麼可能放手?

他以為總有一天,君無菲能夠明白他只愛她的苦心,娶彥可卿實屬迫不得已。

她卻連機會都不給他,故意不動聲色設了今天的圈套。

可笑之極,他還以為能騙過她。卻反被將了一軍!

楚昱拳頭狠狠地握緊,再難保持斯文,神色陰狠憤怒,一甩袖擺,大喝一聲,「來人,備馬!隨本殿下去雲王府!」

帶了一隊人快速騎馬朝雲王府而去。什麼也不管了,他愛她,絕不能讓她嫁給雲灕!

一定要阻止,一定!

廳里只余眾賀客相對無言,又嘰嘰喳喳地沸騰起來。

「這是什麼個情況?」有賓客不解。

「這都不明白,新娘子換了人唄。剛才新娘自稱月兒,不是之前我們以為的君無菲。陳九侍衛又說君無菲馬上要嫁給雲世子,天吶,什麼情況!」

「很明顯,君無菲不滿太子娶的正妃不是她,擺了太子一道……」

「听聞君無菲聰明絕頂,有絕佳的經商頭腦,俘獲了天下第一公子魏子溪的心,也讓天啟國的前睿王著迷。太子又對她傾心,雲世子喜歡她,是早就天下皆知的事,君無菲真是膽大包天,到底是怎麼樣的女人讓人為之神魂顛倒?」

「我見過她一面,那真的是比天仙下凡還美,氣質清雅高貴,就算為她去死,我都願意……」有人接話了。

馬上有人好奇,「真有這般的女子?」

「唉,你是不知道,那楊柳細腰,五官精致絕倫……」那人開始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根本沒有女子能與她相提並論,可惜我是沾不著她的邊,不然,我也想娶她啊。」

「住嘴吧你,人家現在估計是雲世子妃了,敢覬覦雲世子的妃子,不要命了你?」

「對對……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還是保住小命要緊,雲世子,我可惹不起。」馬上舉手投降。

傅婉月面色蒼白地跌坐在原地。事情出乎了她的意料,原以為楚昱到洞房才會發現新娘成了她,會看在未出世孩子的面上,認了她這個調包的側妃。

太子沒說怎麼處置調包的側妃,沒人敢扶她。

她就這樣坐在冰冷的地上發呆,驚恐過度,一股鮮紅的血液自她流出,濕了大紅裙擺。

「唔……」她面色痛苦地捂著月復部,「我肚子好痛……」

滿堂賀客圍觀,下人不知所措,所有人都在猶豫。因為沒人猜得清楚昱要怎麼處置她。萬一是要她的命,好心救人,自己還會遭殃。

「救我……」傅婉月虛弱地喚,「我懷了太子的骨肉……快救我……要是我月復中的孩子有閃失,太子怪罪,你們擔待的得起嗎?」

听她這麼說,總算有人扶起她。

鄭總管從另一個廳里趕過來,他是知道傅婉月與楚昱之間的事的,馬上就命人去請大夫……

雲王府大廳同樣賓客滿堂,一對新人正在拜堂。

眾賓客沒有人出聲,目光都盯著新郎新娘出神。

一襲大紅喜袍的世子雲灕氣質清越,五官是一種絕色的美,就算是畫中仙也不及他分毫!

新娘的蓋頭是那種透視紅紗,面容下傾世的容若隱若現,讓人霧里看花,瞧不真切,卻又能依稀看出是說不出的美。

雲灕與君無菲各執紅綢的一端,在司儀的禮唱下完成了夫妻交拜。

賓客們莫不感慨郎才女貌,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見雲灕,心中是驚為天人。連贊美的話都忘了。

「等一下!」楚昱的大喝聲傳來,下一瞬,他人已進了大廳,他帶的侍衛則被擋在了府外。

「等什麼?」雲灕淡然地問。像是猜到他會來,並無半點訝異。

「君無菲已答應嫁給本殿下,本殿下不準你與她拜堂!」楚昱的目光在君無菲身上復雜地掃了一眼,義正嚴詞。

「已經拜完堂了。還沒送入洞房,本世子以為太子是說等下洞房。」

話語听起來好笑,雲灕卻面無表情,一副清雅寧靜的樣子。以致眾賀客忍俊不禁,想笑又不敢笑。

「拜完堂了……」楚昱面色閃過痛楚。心,沉到了谷底。她已是他人的妻。忽然覺得自己可笑,怎麼可能阻止得了她與雲灕成親?拜完堂他才趕到,不得不懷疑,連拜堂的時辰,都算準了正好在他到前。

「夫君,太子殿下今日大婚,還趕來參加我們的喜宴,來者是客,別怠慢了客人。」君無菲溫柔地開口,嗓音若黃鶯出谷,清悅怡人,令聞者心脾舒暢。

雲灕的心像是被人攪亂了一池春水,悸動于她的那聲夫君,微啞地應聲,「好。來人,給太子殿下賜坐。」

「不必了。」楚昱痛苦地看向君無菲,「你就那麼絕情?」

君無菲面色冷淡地道,「別擺出一副我欠了你的樣子,是你向我求婚,你說絕對沒有其他的女人,結果呢?不但金屋藏嬌,外頭的女人懷了你的種,更加瞞著我娶彥可卿。」

「我可以解釋……」

「不用解釋了。」她說,「我跟你之前從來就沒什麼,是你一廂情願。」

眾賀客滿臉訝異。

「你敢說我們之間沒什麼?」楚昱心里巨痛。

「我的身體從來不屬于你,」她不在意地說,「我的心,也不在你身上。你說,我們之間除了欺騙,還有什麼?」在古代,她確實沒跟他上過床,從來沒有。相信他不會傻得把上輩子的事情拿出來說,砸了自己的前途。

他果然辯駁不出口,「至少,不只有欺騙,本殿下是真的愛你。」到了這一步,他仍然堅持表達心意。因為他,不會放棄她。

「你的愛在我眼里一文不值。」君無菲無動于衷。

楚昱又恢復斯文儒雅的樣子,肯定地道,「小 ,我知道你是故意氣我,才嫁給雲灕的。」

「真會往臉上貼金。」君無菲懶得再理他,轉而對雲灕說,「夫君,我先回房了。」

「我送你。」雲灕扶著她往後院的廂房而去。

楚昱站在原地,文氣的目光在眾賀客臉上一一掃過,這幫奸臣居然不來參加他的喜宴,反而來雲灕府上喝喜酒,真該死!

他的目光雖然溫和,眾賀客卻察覺到笑里藏刀的陰險,不由人人自危。

深吸呼了口氣,楚昱望著雲灕與君無菲那相攜走遠的身影,那麼和諧,就像天底下最完美的一對,賃地刺眼。

這筆帳,他記下了!

像個沒事人般,楚昱面色溫雅地離開了雲王府。

寢居里,窗上貼著大紅喜字,一對紅燭在案上燃燒,桌上放著幾疊可口的小菜與點心,還有一壺酒,兩個杯子。

紅色的床帳,大紅的喜被,被子上繡著精美的鴛鴦。君無菲坐在床沿,雲灕站在一邊,表情雖然沒有波動,心里有點不知所措。

「蓋頭不幫我掀了?」君無菲先沉不住氣。

「哦。」雲灕乖乖拿起秤桿挑起她的紅紗蓋頭,她絕色無雙的面貌出現于眼前,不同于之前若隱若現的美,而是一種讓人震驚的目瞪口呆。

素顏的她已美得無懈可擊,精點了妝容,更添美艷精致。

「你好美!」雲灕忍不住贊嘆,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她嬌羞地垂下眼瞼,一朵紅霞浮上臉頰,像初識情滋味的小姑娘,心頭小鹿亂撞。

他砰然心動,想踫觸她,卻又不敢伸出手。

見他半天沒動作,她疑惑,「不是該喝交杯酒了麼?」

他似如夢初醒,走到桌前倒了兩杯酒,一杯端給她,一杯自己拿著,也坐與床沿,與她手臂環叉,各自飲下杯中酒。

「禮成了。」她輕噓口氣,其實做新娘滿累的。

他將兩只杯子放回桌上,「過來吃些東西吧,你今天什麼也沒吃。」

「嗯。」她走到桌子前,開始拿起碗筷進食,「該死的成親當天不許新娘吃東西的破規矩,也不知道誰定的。」可笑的是她還當真遵守了。

他心疼地說,「辛苦你了。」

她不在意地擺擺手,「沒事。你不去招呼賓客?」

「他們只是充場面用的,不用招呼。」他搖首,覺得陪著她要緊。

她大方地將幾疊吃的推到他面前,「你也吃。」

「我之前吃過一些了。不餓。」

她嘴里塞滿了食物,兩頰鼓鼓地,一點也不掩飾饑餓時的粗魯,「餓了,吃相不好看,多多包含。」

「我覺得很可愛。」他清越的瞳仁里蘊著深情,目光沒一刻離開她身上。很難想像,她真的嫁給他了!到現在,他都覺得在夢境里一樣。

「那就好。夫不嫌妻魯。」風卷殘雲一般的吃光了食物,他遞過來一張手絹,她接過擦了擦嘴,櫻女敕的紅唇被絹帕蹂躪,他恨不得能代替絹帕踫觸她的唇。

吃飽了,她的視線自然落在對坐的他身上,「很難得。」

「嗯?」他清雅絕俊的面龐閃過不解。

「從來見到你,你都穿著一身白衣。」她品頭論足,「一身大紅新郎袍,你穿起來也非常好看。一點也不顯得俗氣,照樣是清俊怡人。」

他唇角扯出淺淡的笑痕,「你喜歡就好。但今生,我只願穿這一次。」

明白他的意思是要與她過一生一世,她綻開笑容,孩子氣地捏了捏他的臉,「真乖!」

他撫了下被她捏過的臉,「我不是小寶。」

她還來不及說什麼,他又道,「我喜歡你捏我。」

她反而不知說什麼了,突然想到,「你父王今天沒出席我們的婚禮。」

「他病入膏肓,處于昏迷狀態不醒人世。」他心疼地望住她,「你希望他出席?」心有點懸了起來。

「無所謂。只要你不在意。」

見她輕松的態度,他微松口氣,「那就好。我並不在意。」

「你父王才五十多歲吧。我明天去看看,盡力醫治他。」

他幾不可覺地點了下頭。

房里又變得一片安靜。

房外,明月掛上稍頭,大地籠罩在夜的黑暗里,屋外下起了鵝毛大雪,屋內燒著暖爐,還是有點兒冷。

君無菲月兌了外衫上床,雲灕盯著她只著中衣的窈窕曲線,那領口內白皙賽雪的肌膚格外誘人。

他眼里升騰起隱隱的欲火,清越的瞳眸眨了下,想移開目光,眼楮卻像是被定住了移不開。

她鑽進被子里。心里其實有點忐忑,也有點期待。今晚是她的洞房花燭夜。她與雲灕將要成為名副其實的夫妻。

腦海中飄過真正的君無菲被玄溟強暴的片段,那般粗魯殘暴。實在無法想像雲灕與玄溟是同一人,如果真的是,雲灕在踫她時,會不會也這麼粗暴?

雲灕就坐在桌前,君無菲等了半晌,仍不見他過來。

等著等著,她就睡著了。

听她傳出均勻平穩的呼吸,知道她睡了,他才敢走過來,起初坐于床沿,伸手欲撫觸她絕美的面龐,但又怕吵醒她,手只敢停留在她臉頰上方一寸,幻想著她肌膚的感觸。

她動了下,他立即嚇著似地收回手。

天可憐見,他多麼想實實在在地與她完成周公之禮,可她嫁給他並不是心甘情願。就如楚昱所說,不過是為了氣楚昱,讓他撿了便宜。

盡管知道她不愛他,雲灕還是很慶幸能娶到她。真不敢想像,如果楚昱早來一步,他還沒與她拜完堂,她會不會跟楚昱走?

她就像一個迷。

他不知道她與楚昱曾經發生過什麼,但他知道,她與楚昱之間,是他永遠都踫觸不到的過去。

她說與楚昱之間是清白的,天知道他心里多高興。

因為在乎,所以,他不會免強她。

坐在床邊,雲灕心里萬分掙扎,是上床睡,還是就這麼呆坐著?

離開去別的房間歇息是萬不可能,他想多看她一眼。

掙扎了半宿,他終于敵不過心中的渴念,月兌了外衫輕輕上床,只敢睡在床邊,盡量離她遠些。還未踫到她的身體,他就滿腦子的下作思想,若是真踫到她。

天,她居然主動偎了過來,一只手臂還環住他的腰。

被她的胸壓著,他呼吸急促,僵硬著身體,深怕自己一動就會克制不住。

溫香軟玉在懷卻不能踫,天知道他多痛苦、多難熬!

再受折磨也願意能這麼近距離接觸她。

時間就這麼一點點流逝,漫長而溫馨著。

一夜好夢,君無菲抱著個特大號的抱枕,睡得很舒服,而且很暖和,溫溫的,抱枕自己會發熱?

手動了下,指下的感覺滑而平硬,大腿似乎被什麼夾著。

睡意全消,君無菲想起她已經成親了,稍一抬首,就看到了雲灕清亮漆黑的瞳仁。

大號抱枕是雲灕!她手伸進他的衣服里模著他的胸,她的腿擠在他的雙腿間,整個人都窩在他懷里!

啊。好羞人。

不知道為什麼,在雲灕面前會覺得不好意思。也許是喜歡他的原故?

眨了下眼楮,那雙清亮的眸子依舊在,她這才意識到雲灕是睜著雙眼的。

莫非他睜著眼楮睡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眨了下眼,才確定他是醒著的。

「這麼早醒了?」她維持著不變的姿勢,懶得動。

他的嗓音因隱忍著**,而比平常沙嘎一些,「嗯。」事實上他一夜沒睡,睡不著,也舍不得睡,只想多看她一眼。

他的大手將她整個人都擁在懷里,抱著她,看著她熟覺的小臉,覺得好幸福。

君無菲瞧了下外頭的天色,不是大亮,但已經亮了。按現代來講,估計是早上七點半。冬天總是亮得比較遲。

「你就這麼抱了我一個晚上?」她有點生氣。他居然什麼也沒做,啊啊,她的洞房花燭夜就這麼蓋著棉被純聊天?不,是連天都沒聊,她等了下就睡著了。

他以為她是不想被他抱著,寧靜的面色閃過無措,「對不起……」

「對不起你個頭!」她生氣地一把推開他,掀開被子起身,一股涼意襲來,想縮回被子里,又不好意思,干脆起床梳洗。

看著她更衣著裝,坐在梳妝台前梳理著一頭長長的青絲,他倚在床上,凝視著她的舉動。

盡管她不願意,都已經是他的妻了呢。

想比她不開心,或者失去她,她寧可選擇前者。

因為他,不能沒有她。

見她梳妝完畢,他也起身更衣。

一把推開窗戶,見外頭的雪仍然在下,一夜大雪,地上的雪起碼積了十公分厚,地上、樹上、屋檐上到處白茫茫一片。

她貪看著美麗的雪景,他站在她身邊,清越的目光只停留在她身上。

「真美。」她手伸出窗外,接了片落雪。

「是好美。」他注視著她絕美的側臉,忍著想將她擁入懷的沖動。

她側首看他,又次望進他寧靜的眼眸。知道他夸的是她,臉色漾起潮紅,「我說的是雪景。」

「我說的是你。」他伸手撩了下她耳旁的發絲,「君兒,何其有幸能娶到你。」

娶了還讓她守寡?一把拍開他的手,推開門往院外走去。

在大雪中走,居然沒被雪飄著,轉頭一看,雲灕像影子一樣跟在身後為她撐傘。

一股暖心涌上心頭。

她在生他的氣,他似乎不介意呢。

「小寶住在哪?」她問。

「在隔壁的院子里。」他答。

「嗯挺好。」離得近,又不會打攪她與雲灕的二人世界。

出了院落走了幾十米,剛到另一座院門前,見小寶與幾名下人正在打雪仗,歡聲笑語不斷。

見到雲灕與君無菲走過來,幾名下人馬上站到一旁,像做錯了什麼事般低下頭,恭謹地行禮,「世子、世子妃。」

小寶開心地撲過來抱住君無菲的大腿,「娘親,一晚不見,兒子真想你!」聲音甜甜女敕女敕地,讓人疼入心坎里。

君無菲俯身將小寶抱了起來,抬手拍了拍落在他身上的雪花,「下這麼大雪還在打雪仗?」

小寶吐了吐舌頭,「無聊嘛,鍛煉身體。」

君無菲的視線朝那幾名下人看過去,下人們瑟瑟發著抖。小寶說,「娘親,是兒子逼著他們跟我玩的,別怪他們。」

「好,不怪。」無菲心疼地搓磨著兒子被凍得通紅的小臉,「你快六歲了,這麼大的人,要懂事,別讓娘親操心。」

「是。」小寶點點小腦袋。

下人們覺得世子妃有點奇怪,小少爺明明才六歲不到,這麼小的娃兒,怎麼能算大呢。不過,想歸想,可沒人敢說出來。

小寶在無菲懷里朝雲灕伸出手,「抱抱……」

雲灕一手拿傘一手抱過小寶的小身子,「小家伙又重了。」

「什麼小家伙,」小寶嘟起嘴,「剛剛娘親還說小寶很大了。」

雲灕莞爾,「是,小寶不小了。」

「師父,小寶真高興你變成我爹爹了呢。」小寶在他絕俊的面龐啵了很響的一口。

雲灕眼神寵溺看著小寶粉女敕精致的臉,輕點頭,「嗯。」

「師父,我現在應該叫你師父呢,還是叫你爹爹?」不寶可愛的小臉有幾分苦惱。

雲灕眼里盛著期待,卻又看向君無菲,意思是她拿主意。

「小寶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好了。」君無菲無所謂,「反正你也不是小寶的親爹。」會說這麼殺風景的話,是想試試他的反應,畢竟,她還是心存懷疑他是不是玄溟的。

雲灕面色黯然,讓她看不出究竟。是單純的不高興,還是別的?

小寶說話了,「娘親,你怎麼比小寶還不懂事?就算兒子不是師父親生的,師父也早就把我當親生兒子了。」

「是麼。」君無菲不置可否。

君小寶小大人似地拍了拍雲灕的肩膀,「爹爹,你別生娘親的氣,她小孩子心性。」

雲灕心里感動,見小寶這麼懂事,心里十分喜歡,「小寶……」

「兒子在呢,爹爹。」

「爹爹喜歡小寶。」雲灕嗓音清越而認真。

「小寶也喜歡爹爹。」不過更喜歡娘親。

雲灕淡逸無痕的面龐露出了動容,小寶卻將注意力放在君無菲身上了,「娘親,你嫁人了。」

「怎麼?」君無菲說,「我三天前不是告訴你,我要嫁給雲灕的麼。」

「我覺得你嫁了人,也沒什麼不同。」小寶說,「我記得在天啟國的時候,師父就向你提親了,還準備了萬余盞花燈給你呢,那個時候你都不嫁,兜了一圈還是嫁了。」

「那個時候與現在不同。那時的我深記著與故人的誓言。現下,景物已變,人事全非。是楚昱對不起我在先,我也沒必要再做個一根筋到底的傻瓜。」

「楚叔叔欺騙娘親,根本不是什麼好人。」小寶嘟著嘴,「難怪小寶怎麼也不喜歡他。」朝雲灕露出一朵可愛的笑,「還是爹爹好。」

雲灕想伸手模模小寶女敕呼呼的小臉,抱著他又撐著傘,騰不出手。

「嘴這麼甜,」君無菲笑兒子,「今天吃了蜜?」

「娘親怎麼知道?」小寶一臉好奇,「小寶剛才吃的早餐里是有蜂蜜哦。」

君無菲拍了下雲灕的腦袋,「臭小子。」

「娘親輕點,會打傻的。」小寶伸出小手揉了揉被拍到的地方,小臉上滿是委屈。

無菲瞧著那可憐兮兮的小模樣兒,真是可愛極了,捏著他的小臉,「傻了沒?」

「還沒有。」小寶老實地搖搖小腦袋。

雲灕笑看君無菲與小寶的互動,心里升起了一股甜蜜的感覺。這就是一家人的其樂融融。曾經,他也感受過有家人的感覺,那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了,久到他都快忘了。

小廝雲初走了過來,稟道,「世子,世子妃,下人們已經在大廳等候。」

雲灕對君無菲說,「讓府里的下人見見你。」

「嗯。」她跟著雲灕往大廳的方向而去。

大廳內大約有五六十名下人,雲灕與君無菲一人一邊手牽著小寶進廳里。

「參見世子、世子妃,小世子!」下人們異口同聲,雖然震驚于君無菲及小世子的絕色相貌,仍不失禮,體現了良好的訓練素養。

雲灕淡然地說,「從今以後,世子妃與小世子的話,就等同于本世子所言。」

「是。」下人們恭敬應聲。

「都散了吧。」雲灕擺擺手,下人們回各自的崗位。

「整座府里的下人只有五十六人。」雲灕對無菲說,「我比較喜歡清靜,是以府里下人不多。要是你覺得不夠,可以隨時添。」

五十幾個下人在現代來說是不可思議,但在古代,很有錢的大戶人家家里都有。以雲灕天下首富的身份來說,府中這點下人實在不多。君無菲說,「僕從不在多。這麼多人夠了。」

「要是有任何需要你直接下令便是,下人解決不了的,我會想辦法。」

「嗯。」她點頭。

「小寶也變這個家的主人了呢。」小寶微笑地抬首看無菲,「娘親,你的相公,我的爹爹真好。」

「是啊。」她習慣性地模模小寶的頭,又對雲灕說,「我跟小寶去見見老王爺吧。」

雲灕頷首,「他的情況不樂觀,你無須在意。」

「好。」

踏雪無痕——那是一座精美雅致的院子,雕梁畫棟的樓宇,亭台樓榭、假山花圃,甚至連院子里地上鋪的鵝卵石,都看起來很精致。

除了瓦上,院里沒有積雪,甚至連樹上都無雪。

顯然積雪被下人清理掉了。

「這里是我母妃生前住的院子。父王母妃成親後就住在這了。」雲灕邊走邊說,「自從母妃死後,父王一直住在此,十七年了,父王從沒出過院子。」

君無菲看他淡然無波的面容,對于他父親的事似乎一點情緒也沒有。看著四周的景致,花木扶疏、考究典雅,「從外觀來看,院落看不出已經有二十七年歷史了,應該修葺過幾次吧。」

「嗯。」他點頭,走到一間廂房門口止步。

守候在門外的下人行過禮後主動打開房門。

房里非常的干淨整潔,有著淡淡的藥味,應該是經常有人開窗。

床榻上躺著一位骨瘦嶙峋的老人,他的頭發幾乎全白了,面頰深深地凹下去,顴骨高高聳起,眼珠子幾乎要暴出眼皮。

瘦弱成這樣,君無菲伸手探了下他的鼻息,要不是還有淺淺的溫熱,她幾乎以為床上躺著的是個死人。

雲灕站在離床畔三步遠,神情寧靜無瀾。

君小寶好奇地看著床上的老人,「那個是爺爺嗎?」

雲灕點頭。

君無菲從被子里掏出雲老王爺瘦得只余皮包骨的手,二指探上他的脈門,柳眉蹙了下,不太敢相信,又探,「你父王脈像雖然虛弱,但很平穩,根本沒病。」

「是啊。」雲灕點頭。

「那他怎麼會長時間昏睡不醒?」無菲的目光落在雲老王爺的手腕上,上頭有兩道醒目的疤痕,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割的那種。

「母妃死了之後,父王失去了活下去的念頭,兩度割剜自殺、吃毒藥、上吊、甚至在沐浴的時候故意溺在浴桶里。都沒有死成。」雲灕淡然地說,「後來他吃了一味毒藥,就昏迷不醒了。御醫為他解了毒,他仍然昏睡不醒。御醫說是他不願意醒過來,意志上沒有活下去的動力,換句話來說,是故意沉睡不醒。」

君無菲沉吟了下,「或許他在昏睡中有一個美麗的夢境,夢中有他想見的人。」

「也許吧。」雲灕不在意。

君小寶問,「十七年來,爺爺一次沒醒過嗎?」

「一兩年會醒個次把,兩眼無神,不認人,不認事,與昏睡無區別。」

君小寶嘆了聲氣,「爺爺真可憐。」

「心病還需心藥醫,」雲灕的目光落在君無菲身上,「母妃再也不可能活過來,你無須為父王的事介懷。」

她醫術再好,確實醫不了別人的心病,何況是個身體無病的人,「他這樣,你很傷心吧。」

雲灕搖首,「對我來說,沒有一點影響。」就算有,也是十七年前了,太久、太遙遠,遠到他快忘了。

「屋子里那麼干淨,連藥味也很淡。長期昏睡的人進不了食,要人灌喂。他十七年還沒死,也算奇跡了。估計是掛心著你吧。你經常來看他?」

「我十年不曾踏進這個院子了。」雲灕臉色依然寧和,沒一點兒表情。

「看不出來。」無菲很意外。

「他不死,是我命人長期用最好的藥材給他進補。屋子里一塵不染,也是下人照顧得當。這些不需要我親自動手。」

「你父王與母妃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應該是很疼你的。」

他不否認,「僅于母妃過世前。」

「你父王這樣,你會不會很不開心?」她問。

他搖頭,「不在意。」

看他清越絕俊的臉上無一絲波瀾,總覺得在他身上發生過什麼,不然,父子間的情又怎麼會這麼淡漠?

她走到他身邊,「你父王的情況不樂觀,再這樣下去,就是再進補也沒用,也許不出一年,他就會……」

「他死了反而是一種解月兌。」雲灕淡然一笑,「他的心早已不在人世,又何必免強。」

她反問,「既然不想勉強,你又何必費盡各種藥材留住他的命?」

他清俊的面龐閃過一瞬的復雜。

君無菲看得出,他還是在意他的父親的。畢竟,雲老王爺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假如他不是玄溟的話。

若是玄溟,小寶則是他的血親。

出了踏雪無痕居,小廝雲初稟道,「世子,曼雅公主求見世子妃,人在大廳候著。」

雲灕詢問地瞧向無菲。

無菲朝大廳走,「反正閑著沒事干,去看看豬頭是什麼樣子。」

踏著輕快的腳步先走,雲灕望著她的背影眼里浮起寵溺,快步跟上。

大廳中間站著一名身材臃腫的女子,女子一身質地上乘的宮裝羅裙,臉上蒙著巾帕,不時地在身上東抓西撓,翹首盼望,一看到君無菲,她馬上出聲,「世子妃萬安!」很恭敬地行禮。

是楚曼雅的聲音,君無菲挑眉,「你是公主,應該我向你行禮才對。」

「禮不可廢,本宮不是向你行禮,而是希望你萬安。」楚曼雅看到與她一道而來的雲灕。

溫潤如玉,遺世獨立,那等絕色姿容似畫中仙。

明明父皇有意將她許配給雲灕,他卻突然成親了,娶的對像還是她恨之入骨的君無菲!

楚曼雅心里怨憤叢生,表面上卻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君無菲當然知道楚曼雅是想得到解藥才委屈求全,「看你比豬還胖的身材,肯定是抓得全身血肉模糊,找御醫治,越用御醫的藥,越惡化,身上浮腫,臉也腫爛成了豬頭。」

「是。」對于她一眼能看穿,楚曼雅不意外,「你下的毒他人根本解不了。曼雅錯了,有眼無珠,不該心存惡念。我現在生不如死,懲罰了我這麼久,還請雲世子妃看在你新婚燕爾,不宜觸霉頭的份上,放過曼雅,給曼雅解藥。」

「沒問題。」君無菲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公主該早來找我的。也不必受那麼多天的苦。其實前幾天我就想派人將解藥的方子給你的,一時忘了。」

你會那麼好?主動給解藥方?楚曼雅不太相信,嘴里應著,「是曼雅性子倔強。多受幾天苦應該的。我身上的毒怎麼解?」

「回去用馬尿洗一個月的澡,每餐用一兩狗屎加雞蛋,連吃半個月,就沒事了。」

楚曼雅瞪大眼,「怎麼可能?」

「信不信由你。」君無菲攤攤手。

楚曼雅氣得渾身發抖,又溫柔地看向雲灕,「雲堂兄,你就不管一下她?」

雲灕不應一聲,神情淡然若水,目光始終在君無菲身上。

「雲黨兄……」楚曼雅跺了跺腳,臉上的巾帕蒙不穩,掉落下來,露出一張膿腫潰爛、抓痕遍布、虛肥色紅、丑陋無比的臉。

「啊!」發出尖叫的不是別人,正是楚曼雅,她捂著臉,低著頭不敢見人。

「府里養豬了麼?大清早听見豬叫。」姍姍來遲的君小寶負手邁步而來。

「你……你……」楚曼雅指著君小寶,想發火又畏懼。她怕雲灕的權勢,怕君無菲再下毒。

「公主沒什麼事了吧?」君無菲像趕蒼蠅一樣揮手,「沒事可以滾了。」

「你還沒給解藥。」楚曼雅躊躇。心里氣得爆炸,表面還得維持賢淑,免得惹惱了她。

「我說了你不信,那我就沒辦法了。」君無莫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

「真的?」楚曼雅問得顫抖。她說的解藥,光是想到,她就要吐了。

「娘親在公主身上下的毒,只要用馬尿洗一個月的澡,再吃半個月的狗屎炒雞蛋就成了。」君小寶說,「公主放心,我跟娘親學了很久的醫術了,你的毒我都能解。」

一股憤怒、絕望、害怕、嫌惡的表情在楚曼雅眼簾里交織,怎麼會有這種惡心得死人的解藥,要真這麼做才保得住命,傳出去,豈不是笑得死人?

「送客。」君無菲下令。

立即有下人將楚曼雅請了出去。

「君兒,照你給的解藥,不臭死,也惡心死了。」雲灕寵溺地撫著君無菲的發絲。

無菲拍開他的手,「你不忍心?」

「我是覺得你太仁慈了。」雲灕淡然說道,「她敢向你下手,已經該死了。」

「我比較喜歡讓她生不如死。」君無菲笑說,「等她的毒解了,再告訴她,其實只要吃我調配的一味藥丸就沒事了。」

「你會活活氣死她。」雲灕指出。

小寶接道,「娘親就喜歡做這種事。」

「只要她高興就成。」雲灕不在意。

「要是哪天你惹娘親不高興,娘親指不準讓你比楚曼雅更慘。」

雲灕認真地說,「只要她喜歡。」

「爹爹,你有特殊僻好嗎?比如說喜歡被整?」

「沒有。」

「你覺得娘親善良嗎?」

「很善良。」

「我怎麼覺得娘親很極品。」

「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雲灕由衷地贊嘆。

君小寶翻了個白眼,君無菲飛起一腳往小寶上踹,「臭小子,老娘白養你了!你那是什麼眼神!」

小寶險險躲開,「娘親,兒子只不過是眼珠子不舒服,翻翻白,你怎麼可以踢我,還下腳那麼重……要是被踢到,屁屁會開花的!」

「還敢躲!」君無菲板著俏臉,「你是老娘肚子里爬出來的,不應該覺得我最美最善良嗎?」

「是,娘親很善良、無敵慈祥,是個賢妻良母,」往雲灕投去一道可憐的眼神,「爹爹有‘福’了。」

「听著很受用。」君無菲狐疑地盯著小寶,「你小子是真心的?」

「兒子的一顆熱血雄心,蹦蹦亂跳,真的是再真不過了。娘親要是不信,兒子把心挖出來給你看。」

君無菲從袖袋中掏出一把匕首,一副奸笑的模樣朝小寶走過來,「放心,你娘最擅長挖心了。而下我下刀快、準、狠,你會比一般人少痛點,等我把你的心挖出來看一看,再放回去。」

「那還不死了?」小寶連連後退。

「我給你縫回去,有可能不會死。要不,你就犧牲小我,完成大我,讓娘親好好研究醫術?」

「不……不必了。」小寶干笑,「娘親還是找幾個死囚研究,兒子就暫不做貢獻了。兒子得去練武了,不奉陪。」小身影一閃,飛也似的離開了。

雲灕瞥了眼小寶跑開的方向,「你嚇著他了。」

無菲將匕首收起來,「嚇不死。做我兒子,就那點膽子哪夠?」

「君兒說怎麼便怎麼。」他唇角浮起淺淺的笑,若雲卷雲舒,清逸寧和。

她幾乎迷失在他清越的笑容里,覺得有點不真實,總覺得他像天上不食人間煙火的仙。

下人前來稟報,太子新納的側妃傅婉月流產,被太子處死了。

君無菲皺了下眉頭,「楚昱還真夠絕情的。」

雲灕關心地道,「君兒……」

「可憐傅婉月,就這樣死了。」她嘆息了一聲。

雲灕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宮里也傳來消息,太子楚昱連撤了三名官員的職,據說都是昨天到雲王府喝過喜酒的官員。

當天傍晚,雲灕有事,君無菲獨自在院中賞雪。

一抹黑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身後。

空氣中的溫度霎時變得更低,除了雪天的寒涼,更有一種來自地獄的陰冷邪氣。

不用轉身,君無菲都知道身後的人是誰,「你來了?」

「你知道我會來?」玄溟的嗓音冷魅妖異。

她不置可否,「有什麼事?」

「為什麼嫁給雲灕?」他的聲音里听不出情緒。

「與你何干?」

「還記得我們來大宛國的路上,有殺手要刺殺你的事嗎?」

「廢話。」

「在殺手的尸體上發現了遮月宮的令牌。你以為是我施的苦肉計,故意派殺手來暗殺你,我好來個英雄救美。」他說,「那批殺手不是我派遣的。」

「我知道。」她回過身,探究的目光直視他戴著獸皮面具的臉,幾乎要將他看透,「當晚就知道了。」

「那為何不告訴我?」他眉頭皺了下。

「明明不是你做的,我說是你,你不是照樣不解釋?」

他沉默,「如果你不信任我,解釋何用?」

「你連解釋都懶得,我當然得讓你自以為受著誤會,難受一下。」

「你……」他微眯了眼眸,妖森的眸光中並無怒意。

她不畏懼他渾然天成的冷漠邪氣,也許是大致能確定他是雲灕,變得更不把他的冷寒當回事。

「那批殺手是傅婉月派的人。」玄溟又道,「傅婉月被楚昱包養前是青樓歌妓,認識的客人中有江湖殺手,她賣身存了不少錢,又得楚昱的寵,同樣獲贈良多。本來楚昱答應納她為妾,哪知她得知陳九受楚昱之命去找你,而楚昱又因此而不願讓她見光,于是,她為了自身利益,傾盡積蓄請了批殺手欲取你的命。傅婉月死不足惜。」

君無菲仔仔盯著他,「傅婉月因答應了假冒我做新娘子,拜堂後被楚昱發現受打擊流產,又被楚昱賜死。你以為我會因為她的死愧疚?」

他目光深邃,眼神似在說不是嗎。

「你高估了我的同情心。」君無菲淡然說道,「傅婉月派人殺我一事,還得感謝你告知。即便沒有此事,她自己仗著能用肚子里的孩子讓楚昱認了她做正妃也好,側妃也罷,她願意冒這個險,後果當然是自行承擔,與人無尤。不過……」話鋒一轉,「你似乎是特意來叫我別內疚?」

他目光閃了下,沒否認,也沒承認。

她卻曉得自己猜對了。打量著他清俊頎長的身影,雖然氣質不同,身材與身高卻完全與雲灕一樣。

如果他不是雲灕,起碼會生氣她嫁了人,或者直接設計不讓她成親。畢竟,他的身體況,再過兩個月,身上至寒的真氣亂竄,不能與她合歡,就會活活凍僵而死。

不管是玄溟還是雲灕,都是關心她的。

估模著雲灕上午見她皺眉,以為她介意傅婉月的死,而雲灕是不知道殺手的事的,因為當時她正與玄溟在路上。所以雲灕再用玄溟的身份出現開導她?

雲灕……

她幾乎就要喚出聲。

但,他既然想瞞著她。她覺得先由著,沒必要戳破。

他瞳光深邃冷邪,有一瞬的錯覺,她似乎發現了他的另一重身份。

不可能。

他忖道︰若是她發現,又豈會不點破,無反應?

寒風一吹,君無菲眼皮眨了下,再睜開眼時,玄溟已沒了蹤影。

一名婢女匆匆走了過來,「世子妃,老王爺醒了!小世子命奴婢前來通知您。」

「我去看看。」君無菲朝踏雪無痕院走。

剛進房間,就听到君小寶女敕呼呼的嗓音,「爺爺,你干嘛不應我?」

躺在床上的老王爺喉嚨里發出咕嚨一聲。

君小寶的小身子趴跪在床上,兩只小手撐著下巴,在老王爺脖子邊,眼珠子好奇地打轉,「爺爺,為什麼你沒長胡子?」

「呃……」老王爺嘴動了動,發出一個單音。

小寶樂了,「爺爺,你想說話?你會說話嗎?」

老王爺吃力地點了點頭。

小寶興奮了,「爺爺,你听得懂人話!我是小寶哦,你的孫子!」

老王爺的眼珠子上下動了動,君小寶樂了,「爺爺知道我了呢。」小手一攤,「紅包,爺爺要給小寶紅包。小寶的出生紅包、滿月紅包、周歲紅包、每年一個紅包,小寶都快六歲了,爺爺,你欠我好多錢哦。」

老王爺的臉上似乎有了點表情,氣色雖然異常虛弱,眼神卻清晰起來。

君無菲站在一邊,覺得有點奇跡的味道。老王爺不但醒了,還似乎想跟小寶交流呢。

雲灕也收到消息,站在門口,觀注著房里的情景。

小寶的小手把上老王爺的脈門,小小的表情一副認真思索的樣子,「爺爺,你的脈像很弱,需要好好靜養,不過你睡過頭了,睡了十七年,快發霉了。明天要是天氣好,小寶帶你出門曬太陽。現在,你需要吃點流質的食物,硬的你咬不動,粥吧,小寶命人幫你做了肉粥。先喝點水。」

小身子跳下床,去倒了杯水折回,一手吃力地扶起老王爺,一手把水端到他面前,「爺爺喝水。」

下人本來想過去幫忙,君無菲擺了下手,下人會意地退到一邊。

听小寶叫爺爺,短短時間不下五十次,小子倒是叫得挺歡的。

小寶悉心地喂老王爺喝了著水,老王爺一時吞咽不慎,嗆著了。

君無菲自然地接過小寶手中的水杯,小寶伸出小手輕輕拍著老王爺的胸口,「爺爺好瘦,只有點兒皮包骨了,真可憐,小寶心疼呢。爺爺要多吃點東西,長肥一點好不好?」

老王爺點著頭,小寶又繼續喂他喝水,等他喝完了水,小寶又喂他吃下人端上來的粥,邊喂還邊將粥吹吹,免得燙。

很佩合小寶的動作,老王爺的目光一刻都沒離開過小寶粉女敕精致的小臉,「灕……灕兒……」沙嘎蒼老的聲音。

雲灕面色變了變。知道他將君小寶誤認成了自己。

「唉。」小寶大嘆一聲,「爺爺,我都叫你八十八遍爺爺了,你還把我當成爹爹。爹爹有我這麼小麼?爹爹有我這麼可愛嗎?爺爺真是老糊涂了……」

老王爺想說什麼,累得靠在床沿又睡著了。

君無菲扶老王爺躺下,替他蓋好被子,順便把脈,「他的脈像比之前強多了。剛才他的意識也還清晰,有了求生的意志。等他睡醒了,好好調理,就會逐漸康復的。」

「你們先走吧,我在房里陪爺爺一會兒。」君小寶搬了張凳子坐在床邊。

君無菲與雲灕出了房間。

這個院子還是一點兒落雪也沒有,一下雪,待雪停,下人就會將積雪清除掉。

君無菲瞄了眼雲灕的神色,「你父王醒了,開心嗎?」

他面龐淡逸無波,「說不清什麼情緒。」

「他醒了,你肯來看他,說明你還是在意他。」

「不。」雲灕搖頭,「我不是來看他,是因你在這,來找你。過去十年,他有醒,我從不見他。」

「為什麼?」

「他不配做一個父親。」語氣毫無起伏,就像說著一件不相干的事。

君無菲覺得雲灕身上隱藏著很多秘密,卻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晚上,雲灕在房中翻閱各類帳冊,雲家家大業大,控制了大宛國大部份經濟,生意遍布其它國家,是以,帳目也特別繁多。

君無菲坐在床沿,小等了會兒,見他沒過來,心里小小郁悶。

「君兒……」雲灕從帳目中抬首看她。

「嗯?」

「我打算明天讓小寶開始學習管帳。過段時間,慢慢將帳目移交一部份給他。」

「隨你。」她忽然說,「看你管帳這麼溜,一目十行啊。」

他似想起什麼,絕俊的面龐微微發白。

曉得他明白她話里的意思了。

等了少頃,她沒有先開口,他終是咬了下唇,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君兒……」

「干嘛?」

「對不起。」誠摯道歉。

「為什麼道歉?」

「在天啟國的時候,我不會做生意,是故意的。」他鼓起勇氣說。

她听著。他繼續說下去,「那個時候,我對你傾心不已,不知用何理由來接近你。還好小寶認了我做師父。教小寶不過是順便,我只想多與你接觸,卻找不到機會,只得蓄意在生意上虧得很慘,好引起你的注意。」

她淡然問道,「是真的虧了錢?」

「嗯。」

「花那麼多錢買我的注意,值得?」

「值。」見她並不詫異,他問,「你早猜到了?」

「開始沒有,後來想到了。」

「你不生我氣?」清越的眸子微微閃爍,冒似她敢說生氣,他就會慌亂。

「有什麼好生氣的。我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那……」他欲言又止。

「什麼?」

「沒什麼。」他又埋首翻閱帳目。

君無菲有點失望,還以為他會坦承玄溟的身份一事。

上床睡覺,直到她睡著了,雲灕才躺到她身邊。然後第二天又是她先起來,雲灕跟著她起床。

接下來兩天又是這樣。

第四天中午,楚輒登門。雲灕在書房會見了他。

「雲世子,你說楚昱過不過份?居然將那天來參加你婚宴的大臣整掉了大半,不是撤官,就是找理由降職。擺明了與您做對。」楚輒陰柔的臉上滿是憤憤不平,「他妄圖以權壓力,沒人敢幫你。再這樣下去,恐怕對世子不利……」

「誰說那天參宴的大臣是幫本世子的?」雲灕淡無表情。

「世子的意思是?」楚輒瞪大眼,「那些不是您的黨羽。」

「料到楚昱有此一著。那幫臣子都是剛正不阿,效忠皇帝的,本世子收買不了,客氣地請他們喝喜酒,他們不想得罪,就前來參宴。」

「世子真是高明。」楚輒臉上浮現佩服,「老……父皇立楚昱為太子。那幫老匹夫自然是听從父皇的。借楚昱之手除去他們,誓必會影響其余效忠父皇的臣子,認為父皇做錯了決定。」

「你明白就好。」雲灕點頭。

楚輒瞥了眼雲灕寧靜的身影,站在書房的窗邊,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人,偏偏,他的行事又高明得令人恐怖。

七年多的實踐證明,他楚輒輸給了楚昱。如今,整個大宛國能與楚昱相抗衡的,唯有雲灕了。

萬蛇草,算是送對了。想起雲灕答應拉楚昱下台那麼快,他與楚昱是情敵,就算不說,雲灕應該也會這麼做。

早知道就直接叫雲灕捧自己為太子。有點後悔,楚輒補充,「雲世子,若是楚昱垮台,能否助為兄成為太子?」

雲灕清越的瞳里閃過不悅,「我沒答應過你這事。」

「是是是,」楚輒自打了下嘴巴,「雲堂弟……雲世子莫生氣,只要楚昱下台,為兄感激不盡。」

「記住,本世子不喜歡人得寸進尺。」

「是。」楚輒點頭如蔥蒜,像一條只會搖尾的狗。

小廝雲初進房稟報,「世子,太子楚昱求見世子妃。」

雲灕還未說話,楚輒開始抱不平,「好個楚昱,已經娶了丞相千金,竟然還打世子妃的主意,真是不知好歹。憑他也配與雲世子你爭。」

雲灕不在意楚輒的話,淡然啟唇,「通知君兒了嗎?」

「通知了。世子妃拒不見面。」雲初答道。

楚輒又說,「世子妃不敢見楚昱,搞不好她與楚昱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原本想好好挑撥離間,見雲灕投來警告的眼神,頓時不敢再往下說。

「再听見你說君兒不是,明天的太陽大皇兄就不必見了。」淡若清水的聲音清雅絕俗。

看他依舊無瀾的面色,表面上看起來沒動怒,楚輒卻感覺到了莫名的寒意,不敢測試他說的是真是假。惱火被他所威脅,不能與他敵對,只好窩囊地說,「為兄說笑罷了。世子拜堂那天,世子妃與楚昱說得很清楚,他們是清白的,整個天下都曉得。」

「送客。」無情緒的聲音。

「為兄告辭了。」楚輒夸張一揖,在小廝雲初的帶領下離去,轉身的瞬間,陰柔的面孔劃過陰鷙。

雲灕來到與君無菲所居的院落,見原本無字的院門匾額上已刻了三個字——雲闕居。

字體龍飛鳳舞,豪邁中不失優雅,宛轉曲折,肆意瀟灑。

院門左右豎的木制匾聯各有一闕字,左邊︰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右側︰煙水蒼茫瞬凝望,無盡相思。

匾上的字是筆墨寫上去的,字跡工整清秀,如清清潺潺的泉水,似字跡的主人,清澈中透著靈動高雅。

「好字。好聯!」雲灕忍不住稱贊。

君無菲站在院中淡然一笑,「你喜歡?」

「誰寫的?」

「我寫的。」君無菲眼里有著驕傲,被夫君夸贊了呢。

雲灕皺了下眉,無菲不高興地問,「你覺得不像?」

「小寶寫不出這樣一手好字句,在我們所居的院子,也沒人敢落院名,除了你所書,不作第二人想。」雲灕道。

「那你為什麼皺眉?」

「你臉都凍紅了……」他心疼地撫上她的頰。

她不在意地說,「臉的溫度熱的吧?我是熱紅的。」

「怎麼?」

她抽出長劍,「我在練武。」自從這具身體沒再被玄溟踫過,她體內的內力日益增厚。

「你喜歡武功?」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嗓音很平靜。

「當然。」誰不喜歡武功?作為現代人,她還是很羨慕那些高手飛來飛去。

他沉默了下,心頭溢起苦澀,「我教你?」

「有你這個師父指點,那就事半功倍了。」她頷首,並不知他心里的苦處。

「練好武功,先需要扎實的馬步。」他探手觸了下她的脈博,「雖然我不是醫者,基本的醫術還是懂。你的內功相當深厚。不需要練馬步了,直接練習控制內功,再習招式。」

其實他所說的這兩樣,她都會了。事實上,一直以來,只要有時間,她都在偷偷練武,有深厚的內力做基礎,進步神速,她本來身手敏捷,有一身好的現代武術,加上內功,就算在古代,也排得上高手了。

就連小寶,普通的江湖人物也不是他的對手。至于在楚昱面前只顯示花拳繡腿,不過是交待了小寶故意為之,不想鋒芒太露。

------題外話------

涵的話︰結局還得稍等幾天。親們先去看涵別的書吧,在本書的作品簡介頁面右上方有涵的其它作品。力推涵的另兩本書《寶寶他爹是哪位》《驚世傻棄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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