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之絕代商女 《五十六》鎮守使

作者 ︰ 守護幸運星

齊子痕在大牢里已經待了三天了,再過兩天,他就會被無罪釋放。

警署並沒有查出他與陸師傅之間同誠和茶坊的勾當。

這也難怪,當時的警署剛編制,根本就是寫不干實事,只知道做做架子的紙老虎。

槿安很容易的就到了大牢里,只需花一兩銀子即可,由此可見,對齊子痕的看管並不是很嚴。

「師哥。」槿安叫了一聲。

齊子痕回過頭來,頭發有些凌亂,臉上也隱約有些污斑,雖然沒有受刑,但這里終歸是大牢,不見日光,陰暗骯髒。

他往日的白皙文雅被這種地方磨滅的快要消失了。

湊近了些,可以看清楚他眼里的血絲,槿安想,那些血絲是為陸師傅生的吧。

他先是詫異,然後嘴角輕笑,「師妹,你怎麼來了?」

「你是我師哥,我來看你,是理所應當,更何況,師傅沒了。」

說到陸師傅,齊子痕眼里閃過點點漣漪,槿安知道,那是淚。

「師哥,你有什麼話想要跟我說嗎?」槿安問道,她想讓他親口說出來,她從不想發生今天這種局面,這種事實真相,她真的不希望是由她來揭開的。

齊子痕搖搖頭,笑著說,「沒有啊,怎麼了?」

槿安低頭,「沒什麼。」

她坐下來,靠著大牢的鐵門,說,「方家敗了。成群的人去方家訛錢,方太太已經昏迷了好多天了,滴水不進,方老爺也急火攻心,一下子老了好幾十歲,他已經在準備開倉發錢了。」

槿安在等齊子痕的反應。

他一言不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槿安繼續說,「方老爺已經在找尋能夠買下茶園的買主了。」

齊子痕安慰槿安,「你別為方家的事煩惱了,賣不賣茶園也不關你的事,風水輪流轉,土地不可能永遠是方家的,終究會有人買去的。」

槿安認真的看著齊子痕,問,「師哥,你會是那個買茶園的人嗎?」

齊子痕怔住。

大驚。

輕呵一笑,「師妹,你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

「齊大哥,還需要我親自說明嗎?」槿安打斷他的話。

齊大哥。

一聲齊大哥叫出口,確實不必再多說了。

他眼神黯淡,「你都知道了?」

「你會幫方家嗎?」槿安問道。

「你說呢?」齊子痕眼里的仇恨顯露無疑,「我籌劃了那麼多年,終于等來了這一天,這是我夢寐以求的結果,你卻來問我‘會幫方家嗎’?」

槿安早就料到他是不會幫的。

「可惜,真可惜。」槿安喃喃自語。

「方家可惜嗎?師妹,如果你看見當年的齊家是怎樣的結局,今日你就不會說出這番話,可惜的是齊家,不是方家,方家是罪有應得!」

槿安鼻子輕哼,「你錯了,我說的可惜不是指方家,也不是指齊家,而是指你。」

「我?」齊子痕疑惑,「我有何可惜?報了仇,我的心願就了了,沒什麼可惜的。」

「是嗎?」槿安輕笑。

「齊大哥,你模著自己的心,你好好問問自己,你開心嗎?把方家搞垮了,陸師傅死了,這樣你就開心了嗎?」槿安盯著他的眼,要他回答。

「你沒有證據。」齊子痕情緒有些激動,他指著槿安,大聲說道,「你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師傅的死跟我有關?」

槿安逼近,「陸師傅**是造成畏罪自殺的假象,他是為了保全你,這一點,你我都心知肚明,齊子痕,你真的還要在我面前裝下去嗎?!」

槿安很生氣,很不甘心,她不明白,溫和舒雅的大師哥怎麼會變成一個被仇恨蒙蔽雙眼的大魔頭!

齊子痕不說話了。

師傅的死他是很愧疚的。

「我不想這樣,你以為我想這樣嗎?可是我的爹娘,他們……」齊子痕有些崩潰,他雙手緊緊抓住鐵欄,使勁的晃,一想起爹娘離開時的畫面,他就害怕極了。

槿安走上前,緊挨著鐵欄,將他的頭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輕輕的拍著,「齊大哥,都過去了。」

「你會去告發我嗎?」齊子痕問道。

槿安搖頭,「不會。」

「那你來是為了什麼?」

槿安見他情緒好轉了些,就敞開心說,「說服你,救方家。」

「槿安,你變了。」齊子痕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幽幽吐出這句話。

「人長大了,都會變。你不也變了嗎?」

「我是拿回屬于我們齊家的東西,我沒有變,也沒有錯,而你,卻學會了威脅,如果我不答應你幫助方家,如果我不告訴你那筆錢運到了哪里,你就會向警署告發我,對不對?」

槿安輕笑,搖頭,「你錯了,我不但不會告發你,我還會送你安全的離開百花鎮,去一個沒有仇恨的地方,度過你的余生。」

齊子痕怔住了,吃驚的看著槿安,半晌,吐出一句話,「我幫。」

槿安看著他,露出一個好看的大大笑容。

當年的方家並沒有做錯什麼,國家要征地,誰也攔不住,就算不是方家出面,也會有高家李家王家收購那片茶園。

這些道理,齊子痕在陸師傅倒下去的那一刻,就想明白了,正如槿安所說的,都過去那麼多年了。

他懊悔,若是他早一點想明白這個道理,陸師傅也就不會死去了。

槿安真是個天才,她知道即使不動用那筆消失的一千五百兩巨款,齊子痕也有辦法。

因為他曾經說過一句話,真正的帳薄先生不是把賬記在紙上,而是腦中。

方家所有的帳薄都在他的頭腦里。

槿安答應為齊子痕保守秘密,他還是原來的大師哥林梓晨,世上再無齊子痕。

有了林梓晨的幫忙,方家總算少了一點損失,但這只是杯水車薪,方家不用背負巨債,可也肯定是運營不下去了,那麼多帳薄毀于一旦,沒人願意再來方家錢莊了。

錢莊倒閉。

只剩下茶園,可是近幾年茶園的利潤本就不大,盡管林梓晨把賺取的那一千五百兩悄無聲息的通過誠和茶坊轉了回去,但方家還是難逃一劫。

三天後,方家大喜。

方明哲與蔣千瑤訂婚。

當槿安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說不出是怎樣的感覺,仿佛自己的女兒要出嫁一樣,真的,就是這種感覺,終于有人可以照顧他了,她早就打听過,蔣千瑤是個閨中小姐,知書達理。

他行事那麼像小孩子,跟她,挺配。

方明哲訂婚之前來過初家一趟,他長大了,曾經的稚氣一掃而空,儼然一個大人,有了少爺的氣勢,那種氣勢不是肢體上的,而是從內心中散發出來的。

他穿著藏青色的長布衫,梳著精干的頭型,在陽光下,對著她笑。

「初槿安,我終究還是沒有躲過這一劫。」他笑言。

槿安知道,他指的是蔣千瑤,他曾經因為拒婚被關進了暗房,不吃不喝還裝病,在當時看來,那樣的日子很糟糕,可如今想來,竟那麼美妙。

「能肆無忌憚不考慮後果,抵抗父命,拒絕包辦婚姻,真好,當時我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勇敢最不怕的人,可現在經歷了這一場,才知道,一切都只是時候未到。」

他跟槿安並排走著,說著心里的話。

可能,這些話,以後再也听不著了。

「少爺,」槿安看著他的眼楮,很認真的說,「你長大了。」

方明哲苦笑,如果可以,他希望永遠都不要長大,永遠停留在初見的時刻,停留在那個他可以大膽說槿安只是我一個人的丫鬟的時刻。

方明哲是為了方家,大太太和方老爺已經受到了重創,不能再承受兒子不听話的心酸。

何況,蔣家是為官,多少可以幫襯著些,這個時候的方家,若是再沒有官家庇佑,真的有可能一蹶不振。

「我訂婚的時候你會來嗎?」方明哲猛地問出這麼一句。

「啊?」槿安愣住,隨即莞爾一笑,「當然會啊。」

她是聰慧女子,最能洞察人心,她知道此刻他心里在想什麼,其實,那也是她尷尬的地方。

年少不經事的兩個人。

一個吻代表不了什麼,何況在那樣一種懵懂的情景下。

「你能來,我就很開心。」方明哲笑著,黃昏的陽光照射著他的側臉,翩若驚鴻。

還能祈求什麼呢?她會有更好的人去照顧。第二卷︰

七年後……

槿安十七歲。

陳氏的病奇跡般的完全好了,槿安的錦花餅店也開張了。

「賣報啦賣報!景陽省職位大調啦!快來看啊!」報童叫的很大聲。

槿安從鎮上批發白面,剛好踫上,就花一文錢買了一張來看。

原來的官位都改了,現在省級最大的官叫督軍,再下是幫辦……

等一下!

報紙上的這個人看上去怎麼這麼面熟呢,仿佛在哪里見過,槿安仔細回想。

他的樣貌,他的神態,那麼熟悉。

「草包!草包!」腦海里閃過這樣一個聲音。

是他!

陳晟祥!

眼楮迅速往下看,景陽省鎮守使陳晟祥。

鎮守使?位在督軍、幫辦之下,報紙照片上的他星眉劍目,英姿颯爽,筆挺的官服威武霸氣。

「這個豬頭還挺威風的嘛。」槿安心里想。

一晃都七年了,七年前,想想他拉著自己的手躲避高家的追捕,還有那張死不要臉的臉,那張刁蠻霸道的嘴。

她驚異,時間竟然=過得如此之快。

七年,可以改變很多東西。

七年前,她一度以為他是個起著男孩兒名字的女孩兒,七年前,她竟為了一個陌生人預支了四年的工資,那筆債務她可是還了很久的。

如今七年過去了,當年的小屁孩竟搖身一變,成了鎮守使。

那家伙膽子大,遲早會成氣候的,陳叔,你在泉下應該有知了吧。

槿安把那份報紙疊好放在手提包里,現在的百花鎮已經不是以前那樣了。

它變成了一個繁華之地,到處都是大洋樓房,歌舞廳,飯館……

如今的穿著也不像以前那樣了,槿安穿上了旗袍,七年的時間,她出落的更加水靈了,再加上馥若秋蘭的天生氣質,活月兌月兌一個傾城美人。

槿安宛然一笑,她知道,過去的就只能是過去了,就算她曾經幫過他,又如何?難不成人家一個堂堂鎮守使還會來這樣一個曾經山腳旮旯的地方來找她嗎?

百花村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有錢人家蓋起了二層小洋樓,沒錢的也是住的大瓦房,家家戶戶再不用為吃喝發愁了。

槿安的錦花餅店經營的很不錯,雖然發不了大財,可是日常吃穿用度倒是夠了,顧客多了,人手漸漸就不夠了,剛好方家裁人,槿安就把曾在方家伺候大太太的凝月、明月招了進來。

又招了幾個男工,負責上山種植、采摘涼花。

「小姐,來兩份錦花餅。」一個富有磁性的男聲傳來。

明月被他俊朗的聲音所吸引,抬起頭來,他戴著圓頂帽,身穿黑色披風,身材挺拔,英俊瀟灑。

頓時,明月臉上泛起紅暈,麻利的從烤箱里拿出兩個熱乎乎的錦花餅遞到那人手中,嬌嗔的說了聲,「小心燙。」

面對明月的示好,那人視若無物,扔下一張銀票,說,「去叫你們老板,讓她到熙和邊。」

嗯?明月愣了一下。

「還不快去!」那人厲聲大喊,粗魯霸道,嚇得明月打了個寒顫,慌慌忙忙朝里屋去了。

男人嘴角浮起一抹邪笑,將兩張餅放入胸口。

燙有啥可擔心的,他擔心的是,涼了怎麼辦?

這可是要給草包吃的。

槿安本在廚房里研究錦花餅的新花樣,結果明月冒冒然闖進去,就說有個男人找,問了半天又說不上是誰。

槿安心里嘀咕,不會是無意間得罪了什麼黑道上的人了吧。

「明月,那個人是什麼打扮?」槿安提高警惕。

「槿安姐,他穿著一身黑披風,看上去挺帥,可就是脾氣太暴躁了,凶巴巴的,剛才我都快被他嚇死了。」明月捂著胸口說。

「啊!」槿安心里一緊,現在只有黑幫的人才會穿黑色披風吧,而且還凶巴巴,來者不善吶。

看來,她得好好準備一下了。

半小時後,熙和邊。

槿安鬼鬼祟祟瞄了很久,也沒看見個穿黑披風的男銀出現啊,難不成,這家伙想暗地里黑我一把,不好,敵人在暗我在明,不利啊。

槿安這麼一想,抓緊了手中的防狼武器,專門往人多的地方蹭。

「我就不信,大庭廣眾之下,你敢行凶?」槿安歪著腦袋,打量四周。

小妞何苦恩,不來不就行了嘛,這是好奇心惹的禍呢還是好奇心惹的禍……

槿安正像個探子一樣來回張望,忽覺後頸被人很輕松的提起來,對方力氣大得驚人,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她就如同一只小雞被拖走了。

敵在後她在前,看不見長相啊,只能干巴巴望向身邊倒退的人群,眼淚汪汪,「救我啊,誰來救救我啊……」

可是這些愚民一個比一個呆,表情木諤,驚錯,但就是無動于衷,沒看見這有個大活人被劫持了嗎?不知道什麼叫見義勇為嗎啊啊啊……

廢話,要是有人腰間插著兩把槍,誰敢管這檔子事啊?

「呼呼——終于清淨了。」到了熙和中央的一個涼亭處,他才放開手,像轉陀螺似的轉過槿安的頭,用一根指頭指著她的額頭說,「哎,草——」

「包」字還未說出口,就覺雙眼辣燙,疼痛難忍,「啊!」

空氣中傳播著一股辣椒末的味道——

「草包!你干什麼!」男人厲聲罵道。這個女人就沒有腦子嗎!以前是,現在還是!

「額額額……」槿安傻眼,草包,听起來怎麼這麼熟悉呢,還有這話的語氣,怎麼覺得仿佛以前在哪听過?

再看看此人的長相,臉部因為辣椒末的蹂躪抽搐到了一起,眼楮眯著,嘩啦嘩啦流淚,除了這些尷尬的表情外,單看身材嘛,還是不錯滴。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猥瑣了?槿安被自己給嚇著了。

「額什麼額!還不快給我吹眼楮!」男人肺都快氣炸了。

槿安一怔,小臉微怒,憑什麼!

「我為什麼要听你的哎!是你把我挾持到這!還動手動腳的,我不噴你噴誰啊!」

男人頓覺血壓升高,劫持!動手動腳!

哪個男人會想要對你動手動腳啊,拜托先舀點長江水照照自己的模樣行不行!男人倒是想動,可到底也得有個地方能動呀,要胸沒胸,要沒,試問,要動哪里?

他一把將槿安拎到自己跟前,話說這娃眼楮眯著,還能抓的這麼準,人才啊。

他臉上滿是黑線,嘴里能噴出一個活火山,「我告訴你!草包!本帥命令你現在給我吹眼楮!」

槿安被他的氣勢震到了,再加上對方已經將防狼武器奪去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吹就吹,吹不死你。

槿安小心翼翼靠近他,白皙的手指輕輕撥開眼瞼。

還真是傷的不輕啊,眼球都通紅了,淚眼婆娑的,槿安心軟下來了,輕輕吹著。

男人乖乖享受著這種待遇,模糊不清的看著眼前的人,忽然,手腕一緊,將她摟在懷里。

槿安一怔,反應過來後死命掙扎,卻听的耳邊傳來溫熱的聲音,「草包,是我。」

一股電流通遍全身,槿安直覺腦袋哄的一聲,一個臉龐在自己眼前閃現出來︰

那貨長著一張比女人還要女人的驚鴻臉龐,卻又有著男人一樣的膽識英勇,潑皮無賴不懂憐香惜玉,趁機盜取她人貼身財物。

現在還能清楚記得他悄無聲息的就偷走了貼身手絹。

那是女人的東西,你個豬頭拿去干嘛啊…

「你你你——你就是——」槿安用手指著他,蹦出三個字,「陳晟祥!」

陳晟祥驕傲的點點頭,「是我。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他那得意的樣子,像剛剛大戰三軍的得勝將軍。

槿安不好意思起來,雖然內心中一直是很討厭他的,不過看到他竟然回來了,心里竟柔軟了起來,滿腦子想要罵死他的壞話,一瞬間,都跑光光了。

「你的眼楮,沒事吧?」槿安問道。

「還好意思說!」陳晟祥一個爆栗,朝著槿安的腦袋上敲去,「你草包啊,那是辣椒面辣椒面……」

你以為是珍視明明眼藥水呢!

「不好意思嘛,誰讓你不走正確渠道,偷偷模模通個話,然後還那麼粗魯的綁架人,我能不自衛嗎?」

槿安正要給他掏手絹,發現對方已經從懷中掏出一塊淡紫色手絹。

這不是她的那塊嗎?

槿安猛地一伸手,想要搶過來,卻被陳晟祥一把打斷,還厲聲問道︰「你干什麼!」

槿安一怔,這家伙,死豬頭,「這是我的東西哎,我拿回屬于我自己的東西不可以嗎?」

陳晟祥晃著手里的手絹,一雙媚眼瞪得老大,「看清楚了,這是你的手絹嗎!是嗎是嗎是嗎?」

「你這樣一直晃,我哪里看得清楚,你別晃。」槿安定住,認真的看著上面的花紋,雖然這手絹已經發舊了,但無論是從花色,還是做工,槿安肯定,這就是當年的那塊手絹。

「這就是我的!」槿安理直氣壯。

「初槿安,這些年我退步了啊,別說是一塊手絹,就算是整個國家被侵略霸佔了,只要超過一定的年限,霸佔的東西也就是理所應當的戰利品,是屬于新主人的了。」

陳晟祥得意道。

「胡說八道!是我的就是我的!別以為你當了個小官,就可以拿這一套無禮的官場話來騙我。」

「信不信由你,反正如今這手絹是我的。」

槿安送他一個白眼,「你的就你的,我懶得跟你搶,不過就是一塊帕子,看你堂堂一個鎮守使,想必把所有功夫都用在跟女子搶東西上了吧。」

哼哼,槿安語言上佔了上風,開心的扁了扁嘴,邁開步子,向前走去。

這種無賴,還是離遠點好。

「哎你去哪里?」陳晟祥把她拽住。

好不容易找到,他再不讓她輕易離開了。

「怎麼?我要去哪里還需要向你通報嗎?你是鎮守使,又不是黑白無常!」槿安故意氣他,不知為何,捉弄他的感覺,就是很好。

「我回來,是為了幫你。」背後傳來這樣一句話。

槿安怔住。

兩個人坐在熙和邊,陳晟祥跟槿安講了很多故事,他是如何去的京城,又經歷了些什麼,知縣怎麼變成了鎮守使,一步步,他都是怎樣走過來的。

槿安听著,心里泛起別樣的感覺。

他的過去,她幾乎了解的差不多,他有一個怎樣的父親一個怎樣的母親,如今,他又對他講這番話,難道他就不怕她將這些秘密泄露出去嗎?

畢竟,當了官,最忌諱的就是被別人知道自己曾經的不堪。

就憑他對自己的這番信任,槿安就覺得這個人,其實沒有原先想的那麼可惡。

槿安也頭一次跟別人說了自己的境遇,這些年是多麼多麼不容易,講自己怎樣撐起錦花餅店,又是怎樣照顧婆婆。

「這次我回來找你,一來是看你,二來,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陳晟祥認真的看著槿安的眼楮,「我想投資你的錦花餅店。」

槿安一怔,這是件好事。

她這個店的規模太小了,槿安一直想擴大生產,可苦于沒有資金,就連員工,她都沒額外的錢去招。

「你為什麼要幫我?因為那二百四十兩銀子?」槿安問道。

陳晟祥輕笑,眉頭蹙起,搖搖頭,「或許吧。」

那天,槿安很晚才回來,她跟陳晟祥兩人基本確定了方案。

他出錢五百兩資助槿安,擴建錦花餅店,若是賺了,全是槿安的,若是賠了,就算他的。

槿安沒有多說什麼矯情的話,她知道,若是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要以這種形式來報答當年的救助之恩,她是沒有辦法阻止的。

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接受。

否則,讓他心里一直裝著過去的事,一直對還欠著一個人情這種小事耿耿于懷,那不是更大的殘忍嗎?

夜晚,槿安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過去的種種都被翻了出來,七年前,他還只是個小屁孩呢,啥也不懂,梳著女孩兒的發型,現在想想,估計是戴的假發套吧。

真不知道他從哪里搞來的。

還有那些**,虧他想的出來,總之,好的不好的情節,都在她腦海里漂浮著,隨手一抓,就是一大把。

槿安翻了個身,心想明天還有很多事需要做呢,不斷的跟自己說睡吧睡吧,可就是心里跟明鏡似的,非要照出過去犄角旮旯的事。

索性,就坐起來,于黑暗中,細細想個明白。

這些年,她每年都要在三月四日這一天去祭拜陳標德,說不上來是為啥,可能就是圖個心安吧。

堇平一走就是七年,一封信也沒有寄回來過,小時候一起玩耍鬧騰的日子雖然很甜蜜,但是仿佛只是些老照片了,偶爾翻出來看看,笑笑,也就可以了。

以前還會擔憂他是不是又出了什麼事,有沒有生病,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擔憂漸漸淡了,連自己都顧不上來,還顧別人做什麼。

這是真心話。

有時候顧慮的太多,反而是累贅,這些年的模爬滾打,她已經漸漸明白了這個道理。

跟陳氏的感情依舊很好,不過,陳氏最近怪怪的,總是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介紹些有才能的男人給槿安認識。

坐起來將近想了兩個多小時,腦海里所有的東西都掏空了,心也就慢慢靜下來了,槿安重新躺下,進入夢香。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錦花餅開店第一步刻不容緩,那就是買山頭。

要想擴大規模,就必須有足夠多的涼花,槿安現在店面小,隔三差五的雇上幾個人去山里采摘一些,也能夠用幾個星期。

可要是真正做大了,這樣來回折騰太費工,而且,山頭就那麼大,涼花就那麼多,采摘的速度比它開花的速度還快,用不了幾個月,就山空了。

所以,第一步,她想買下那塊山頭。

畢竟,那山是村里的共同財產,槿安生意做的好了,村長早就不樂意了,三番五次來鬧,要收錢。

其實,這也說不通的一面,草藥也是山頭上長出來的,為啥莫大夫家就可以免費采藥,而她采花就要交錢。

槿安不想理論那麼多,交就交吧,反正也交不了多少。

但是,如果做大了,村里人眼紅,與其隔三差五的就來收錢,還不如直截了當,一筆錢把山頭徹底買了過來。

下了決心,槿安就去跟村長商量。

如今的村長也不是過去的村長了,他雖然年老,但穿著大比以前強多了,白頭發梳的好不精干,一身中山服,老當益壯。

這幾年村里發達了,他也撈了不少油水。

只見他吸著旱煙,擺著官架子,濃濃的吐出一口煙氣,說,「初槿安吶,那塊山頭的價錢可不少啊,你能出的起嗎?」

槿安輕聲一哼,信手一甩,一張百兩銀票拍在桌上。

村長旁邊的筆官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框,朝村長擠了擠眼,村長咳咳了幾聲,喉嚨里發出惹人厭惡的笑,「槿安,好說好說。」

一百兩一個山頭,在槿安看來,很劃得來。

那個枯老將木的老村長怎麼看得到將來這塊地的寶貴價值。

槿安順路去了莫大夫的醫館,莫志謙小時候就文質彬彬,如今長大了,更是溫文爾雅,像個紳士。

莫家也做大了,很多藥材都不需要從小山頭上采挖了,直接從外面運購。但是,有那麼幾位藥材,外面是沒有的,比如,板藍之根,不知為何,百花村的小山頭很適合它的生長,每年一開春,到處都是。

板藍之根,是清熱解百毒的良藥,幾乎是莫志謙看病配方子的必配藥,他曾跟槿安戲言,若是百花村再無板藍之根,他這個莫名醫的名氣就相當于減弱了一半。

「什麼?山頭被你買下了?」莫志謙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神色相當詫異。

一是佩服槿安過人的膽識,沒有人敢甩手一百兩白銀盤下一個廢棄的山頭。

二是擔憂,山頭是她的了,他要去哪里采挖板藍之根呢?

槿安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她正是為此事而來。

「莫大哥,你不必發愁,我初槿安的山頭,也有你們莫家的一份。」槿安笑靨如花。

「此話怎講?」莫志謙一看有了轉機,心里的石頭就落下了大半,不管花什麼代價,他都要爭取板藍之根的采挖權。

槿安從村委會出來,看完了村長那張老臉,就覺得口干舌燥,惡心,急需要一杯清茶來潤潤喉。

「你先去給我倒杯茶來。」槿安一坐在長木椅上,壞笑。

這麼些年,莫志謙對她一直像是大哥哥,很照顧,若是沒有他和方明哲明里暗里的幫忙,槿安可能也發展不了這麼快。

故而,在他面前,也就不那麼拘謹了。

莫志謙嘴角輕輕勾起一抹笑,「你呀,還是那麼壞。」

嘴上那麼說,手卻早就拿過茶杯,乖乖的溫了一壺茶,遞給槿安,槿安從懷里拿出一個香囊袋子,手指輕捏著從里面撮了一點小東西,放進茶杯里。

「又有啥新研究了?」莫志謙好奇的問道,這個初槿安一刻也不安生,每天都在變著法的搞發明。

「不告訴你。」槿安俏皮的擺了個鬼臉,「今天主要說山頭的事,」

說起正事,她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認真嚴肅,有一種別樣的性感。

「莫大哥,雖然現在山頭是我的了,但是你可以隨便出入采摘,不只是板藍之根,如果你將來有一天發現了比板藍之根還要神奇的草藥,只要是我山頭上有的,你都可以無償享有。」

「這……」莫志謙大為驚訝,他沒想到槿安如此慷慨,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莫大哥,你先別高興,我話還沒說完。」槿安抿了一口茶,繼續說,「這是第一種方案,還有第二種,第二種便是你我合作。」

「怎麼個合作法?」莫志謙也被槿安帶的嚴肅了,他開始認真考慮這件事了。

「要想讓山頭發揮最大的功效,我們就得對它進行改造,不知道莫大哥有沒有發現,百花村的這個山頭植物太雜亂了,幾乎什麼都有,大多數都是些沒實際用途的雜草,還有滿山的大石頭,大樹,真正能創造利益的涼花、草藥卻僅佔極小極小的一部分。

所以,我想咱們要先把山頭夷平。」

「啊!」听到這里,莫志謙徹底不能淡定了,夷平山頭?

從來沒有人這樣做過!

「我們從哪里找那麼多人去夷平一個山頭?完全不實際啊。」莫志謙疑惑道。

槿安嗤鼻一笑,「莫大哥,這個你不用發愁,我自有辦法。」

「那接下來呢?」莫志謙開始對這件事感興趣了。

「接下來我想把整個山頭分成兩份,一份給你種植板藍之根,一份留給我種涼花。」

莫志謙的嘴張的更大了。天上掉餡餅啦會有這等好事。

「別高興太早哦,生意人最忌諱的就是攀親通情,親兄弟明算賬,這半個山頭可不是白給你的哦,如果你虧了,我一份不取,如果你賺了,我就要收取每年固定的一百兩銀子作為土地租用費,不管你賺多少,我只收取一百兩,多一分錢都不要。」

槿安泰然一笑,側身問已經受到震驚的莫志謙,「莫大哥,你選擇哪一種?」

「這……」信息量太大了,實在是難選,一種是可以免費采藥,一種是親自種植,但需要交一定的費用。

槿安輕笑,站起身,將茶一飲而盡,說,「莫大哥,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三天後,你給我答復,如何?」

「甚好甚好!」莫志謙看起來文質彬彬挺有才學,不過就是氣度太小,干個啥事都得先跟他老子商量商量,這一點,相處了這麼些年,槿安把他看的透透的。

其實,她一點都不擔心,她知道莫大夫會選擇哪一條路。

傻子都知道,哪個更賺錢,何況是莫大夫那樣的老江湖。

果然,三天之後,莫家給了答復,選擇第二種。

這正是槿安想要的,那個山頭雖不大,可全部種植涼花的話,槿安覺得有些不妥,畢竟是頭一次,風險太大,但是不種吧,荒著多可惜,莫家一直對初家有恩,槿安思來想去,就把這個甜頭讓給了他們。

接下來,才是真正需要忙的了。

涼花不是誰想種,想種就能種。它需要什麼樣的環境,什麼樣的土質,濕度,光照,還有需要注意些什麼,都要一一考慮周到。

純粹山上的涼花跟自己種植就是兩碼事了,萬一有一個環節出了錯,半個山頭可就全沒了,人力物力財力,可馬虎不得。

槿安考慮再三,她去找了方老爺。

方家畢竟是做茶林生意的,當初選土質什麼的肯定有經驗,由于當年槿安對方家有恩,方老爺二話沒說,就說一定幫槿安找到一個靠譜的農業專家。

提起方家,錢莊雖然沒了,也賠了不少,但好賴茶園保住了,這里面有一部分是槿安起了作用,有一部分是林梓晨把挪動的錢還了回去,還有一部分,自然是方家的老丈人蔣家,起了作用。

方老爺之所以感激槿安,其實還有另一層原因,當年,瞎子都能看的出來,方明哲是鐘情于槿安的,後來娶了蔣千瑤完全是被逼無奈太孝順,方老爺很感激槿安沒有看上他兒子,若不然,在女人的蠱惑下,方明哲不可能乖乖就範娶蔣千瑤,只要槿安勾一勾手指頭,說‘不要娶她’,就不會有今天的方家。

方老爺對這一切,看的很深骨。

接下來,就是真正需要大實干了。

夷平山頭!

雖不是愚公移山的時代了,但是挖山頭這種事還是很少見的,何況在百花村,是絕無僅有的頭一例。

陳氏都被弄的不好意思了,人人都夸,她眼力好,有福氣,娶了這麼個好兒媳婦,一個人就把原本貧窮的家撐了起來。

說真的,要是沒有槿安,陳氏根本活不成,肺癆是慢性病,遲早會將陳氏整垮,但就是那樣難治的病癥,竟被槿安克服了,那些捉蟲曬蟲的日日夜夜,別人不知道,但是陳氏看在眼里,她一個小女孩,這些年是怎麼熬過來的。

村民們都說,初家沒有一個男人,但是卻勝過有十個男人。

槿安的膽識和愛折騰,村里的男人都比不上。

夷平山頭的事情很快就傳開了,槿安去縣城里雇了一個專門的開采隊,十幾輛大卡車、挖掘車浩浩蕩蕩就進了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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