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璧君一回頭,那是一雙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射殺死人的眼!
這一次他不是穿著軍裝,而是一身同樣挺拔修長的休閑披風,戴著一頂青墨色的圓頂帽。
盡管帽沿遮住了眉毛的一角,可她還是看的清清楚楚,他眼底的威嚴順著空氣傳遞過來,凌璧君不禁心髒一顫。
「你來干什麼?」
「你為什麼躲著我?」
「上次開張你壞了我的好事,攪了我的局,故意給我難堪。」
「你為什麼躲著我?」
「這次開張我自然得一萬個小心,免得你這個多管閑事的人,又來放一槍,這蘇州城大,有個風吹草動全城的人都轟動了,我一個小小……」
「你為什麼躲著我!」
一個言辭閃爍,企圖用喋喋不休來堵住對方,瞞過對方。
一個態度堅決,義無反顧,只想知道真相。
你為什麼躲著我?!
凌璧君頭一回這麼不知所措,曾經,就算再慌亂,她都敢直視對手,可現在,她卻一點底氣都沒有。
不只是因為他不是自己的對手,更重要的是,就算她把他當成對手,也不會贏,因為她在他面前,已經再也強硬不起來了。
凌璧君轉過頭去,不敢看他,她鼻頭有點酸,眼底也不听話的有某種東西溢出來。
「怎麼了?」陳晟祥的聲音溫柔了幾許。
忽然,他一把將她抱住,緊緊的。
「對不起,璧君,對不起,我剛剛……太著急了,」
「我只是害怕……非常怕……從沒有這麼怕過……」
「是我不稱職,我忽略了你,這幾天軍營太忙了,剛上任有很多事情等著我處理,我一直派人關注著你的動向。」
「我拼命的工作,就是想留出今天來親自給你賀喜……」
「可……我還是處理的不夠好……你生氣了對不對?」
凌璧君的頭被陳晟祥緊緊的壓在他的胸膛上,雖然周圍是車水馬龍,可她還是清楚的听到了他胸腔里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久違了。
听著頭頂傳來他幾乎寸斷的懺悔,自責。
她該怎麼跟他說不是因為他沒有抽出時間來看她,不是因為她生了氣,不是……不是……
豬頭,對不起。
凌璧君在心里深深的說了一句。
陳晟祥雙手緊緊攥著她的手臂,神情的看著她的眼楮,說,「我明天就去請假,咱們自打來了蘇州城還沒有一起好好逛過呢,等今天開業結束了,咱們就去賞花看燈劃船,好不好?」
望著他眼角邊上沁出的點點晶瑩,她不忍心說不。
「好。」輕輕淡淡。
卻是她內心中最渴望說的。
陳晟祥牽著她的手,眉端終于露出了幾許欣慰。
縱然承受著道德的譴責,可凌璧君心里還是非常歡喜,她由著陳晟祥牽著,任由心底開出了花。
管它明天怎樣,反正現在她不想放開他的手。
兩人很快就回到了錢莊。
楚雲天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當他下車的時候,發現趕車的人並不是凌璧君,自然心頭竄起一股怒火,可是,人都來了,再返回去可就是天下奇聞了,失了顏面不說,還掉了架子。
楚雲天只好裝作一副賀喜的樣子,對著凌璧君抱拳笑道,「恭喜啊恭喜,沒想到凌大小姐年紀輕輕,就如此能干,不愧是凌家的後人吶!」
他人敬她一尺,她就回他一丈。
這一直就是凌璧君所奉信的人生格言。
「楚老板客氣客氣!楚老板大駕,蓬蓽生輝!」
楚雲天一瞥眼,這才看見凌璧君身旁的陳晟祥,不由心中驚了一跳,立馬月兌下帽子,彎腰九十度,鞠了個規規範範的躬。
「楚某眼拙!罪該萬死啊!竟不知督軍大人就在身邊,真真是老糊涂了,還請督軍大人海涵,不要跟我這個老頭子一般見識。」
凌璧君一瞧這陣勢,先是一愣,這楚雲天何曾怕過人,就算前任督軍他也不放在眼里啊,此刻對陳晟祥這樣畢恭畢敬,她當然驚訝。
再看陳晟祥。
他一副無所謂淡然的樣子,目空一切,嘴角微微一動,丟了三個字,「多禮了。」
便再無其他。
那楚雲天牛脾氣一般的人竟也沒有計較,直起身子,退到了一邊,把路讓給了凌璧君和陳晟祥。
陳晟祥極其紳士的做了一個「女士優先」的手勢,凌璧君心里一暖,他這一欠身,當真是為凌晨錢莊掙足了面子。
在場所有人都唏噓不已,紛紛猜測這個凌大小姐究竟是何來歷。
進了內堂。
陳晟祥望著滿屋子賀喜的人,這里面有極少一部分是達官顯貴的子孫,也有一部分是做些小本買賣生意的,還有一些是來看熱鬧的混個賞錢的。
他眼神威嚴,嗓音清朗,「承蒙各位來給凌晨錢莊賀喜!有一句話,陳某須在這里挑明嘍!日後,若是誰膽敢在凌晨鬧事,那就是砸我陳督府的門面!那就是跟我陳晟祥過不去!」
凌璧君在側,悄悄拽了拽他的胳膊,「這家伙,有必要這麼凶巴巴的麼,被你這麼一說,都把我的客人嚇跑了。」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莞爾一笑道,「听他胡說,大家放輕松,別被他嚇著了!我凌璧君呀,什麼也不怕,就喜歡挑戰!你若是光明正大的來挑釁,我肯定招架得住,怕就怕那些不挑釁的呢,大面上扯的一套一套的,轉到了背地里,干盡了壞事,那我可就沒轍了,但是我相信,大家伙呀,都是正經生意人,做不出那樣的事。」
圍觀人紛紛應聲,「大小姐說的對,我們都是正經生意人!」
楚雲天站在一旁,臉上覺得騷得慌,但又沒處撒氣。
凌璧君心想,下馬威也夠了,該緩和緩和氣氛了。
便面向著楚雲天,對著眾人說,「各位,相信各位也都認識,這位就是咱們蘇州城里數一數二的人物,楚雲天老爺子!今日,我凌晨錢莊開業大吉,能有楚老爺子親身前來,實則三生有幸!」
凌璧君這麼說,一來是想消一消楚雲天的怒氣,畢竟跟同人結怨,不是她的做派。
二來是想借助楚雲天的身份地位拉動經濟效應。
眾人紛紛給楚雲天鼓掌,楚老爺子看見眾人對他心存敬畏,不由挺直了腰桿,重拾了面子。
就在此時,陳晟祥的一句話又把老爺子打回了谷底。
「楚老板,既然與凌晨合作,不妨今個就跟大伙兒透漏下,準備存多少銀兩啊?」
這是個極其私密的問題。
就連凌璧君本人,也不好問出這樣的問題,何況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恐怕,蘇州城內,也只有督軍拋出了這麼敏感的話題,卻沒人敢說敏感。
「這……這……」楚雲天結巴了。
該說多少是好呢?
多了?那不就暴漏了自個的家底?萬一踫上個政府征用錢財的話,指不定得出多少血呢?
少了?督軍還在這呢,這時候可就是表現巴結的最好時間吶,若是留下個壞印象,他可惹不起。
考慮再三,楚雲天狠了狠心說,「凌晨錢莊開業,我楚某人說什麼也得略表一下心意,我決定出這個數!」
楚雲天說著,伸出一大巴掌來。
「五千兩?」凌璧君心想,「這楚老爺子果然出手闊綽,一上來就是五千兩,有了這五千兩坐鎮,凌晨肯定火。」
剛想致謝,只听楚老爺子擲地有聲,「五萬兩!不知這個數,陳督軍能否接受?這可是楚某的所有家產了,督軍大人,請笑納!」
陳晟祥沒說話,只是淡淡一笑,學著西方人,禮帽的朝著楚雲天伸出右手,輕輕握了一下。
算是收下他這份禮了。
凌璧君怔了又怔。
五萬兩!
天哪!
這不是要發了嗎!
偷偷瞧了一眼陳晟祥,那家伙也正瞄著她,笑的意味深長。
「破豬頭。」凌璧君在心里甜蜜的罵了一聲。
眾人一見楚雲天都如此放心的在凌晨存了這麼多銀兩,紛紛效仿,這家一百兩,那家三百兩,帳薄總管齊子痕都忙不過來了。
齊子痕遠遠的望了一眼凌璧君,露出一個欽佩的笑。
辦完了諸多事宜,楚雲天也要走了,凌璧君讓兩三個有身份的小廝親自去送了。
錢莊上有個小閣樓,陳晟祥正在那里等著她。
凌璧君手里端著一小盞涼花茶,這涼花是初堇平送的。世事就是這樣,明明涼花是她的產業,現在卻是同鄉人送的禮物。
其實,初堇平一直把涼花帶在身上,無論去哪里,只要是渴了,就解開一包,輕輕的泡上,這已經成為了他的生活習慣。
「想什麼呢?那麼入神。」凌璧君望著屹立發呆的陳晟祥說。
他回頭,嘴角輕揚,「我在想,你一個女兒家,才十七歲,怎麼素手將一片荒遺之地變成這樣一座錢莊?」
「呵呵。」凌璧君撲哧一笑,抿了抿嫣紅的唇,「想知道啊?呶——」
說著,攤開手掌,伸了出去。
陳晟祥眉頭輕蹙,不解問道,「這是什麼意思?要和我握手?」
凌璧君白了他一眼,說,「笨死了,連這個都不知道,枉你還是督軍呢!這是我們道上的暗語。」
「什麼暗語?」陳晟祥歪著腦袋,饒有興致的問道。
------題外話------
對不住親,今天星娃去了趟醫院,所以上傳遲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