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晚霞滿天的好天氣,零星的軍艦在海上緩緩前行,一如無盡夜空里的幾顆孤星,落寞而淒涼的倒影映在波光凌凌的海上。
逸少在海上航行也有一個多月了,整r 看著軍艦向著沒有盡頭邊際的海域前行,從來沒有坐過這麼長時間船的逸少也感覺心里一陣發慌,這艘軍艦有何嘗不是自己?正駛向未知的命運。
是繁華,還是孤寂?
逸少望著天邊晚霞,怔怔出神。
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這種民間諺語對于遠征在外的戰士們無論如何都是不適用的,沒有人知道本就如白駒過隙的一生是不是就會在下一刻結束了。
一襲藍s 長裙的戚敏拉住裙子坐在了逸少身邊,「想什麼呢?」
逸少搖了搖頭,沒有答話。
戚敏幽幽嘆了口氣,望向遠方被落r 染成一片橘黃的海水,「讀書,修行,都不甚用心,逸少你天賦過人,實力也遠遠超過了學院許多優秀學子,但是你知道你缺少什麼嗎?」
逸少有些詫異,沒想到戚敏竟然會說出這一番話來,有些疑惑的看著戚敏。
「經過我這些天的觀察,你比其他的學子要閑散的多,就算是紈褲子唐風也比你要勤奮不少,他只是表面上的浪蕩,而你,更多的是一種浸透到骨子里的散漫。」戚敏繼續道,其實這些天和逸少相處下來,戚敏發現逸少發呆的時間遠遠多于他練功修行的時間,雖然逸少喜歡看書,但那也只是業余愛好罷了。
逸少沒有爭辯。
「我不知道你到底什麼家世,不過看你和周沐的關系很熟,那個劉艦長又對你關懷備至的樣子,你又復姓南宮,想來你也是至雲城南宮家的人,具體什麼身份我就不往下猜了,經歷過什麼我也不好說,但是如果你一直這樣子的話,想來以後在你們家里怕是也沒有了你的一席之地。」大家族的勾心斗角,人情冷暖要比尋常百姓家來的更加直白和殘忍。
逸少轉頭看向這個很耐看身材很好的戚敏,「你想說什麼?」
「你缺少一股奮力向上的怨氣和野心。」戚敏鄭重道。
就算你不是一只肚里咽著肉,嘴里叼著肉還要奮力搏殺的狼,你也不能做一只吃屎的土狗。
不努力,一騎絕塵?哪有這麼容易。
逸少默然,從自己最早接觸結界術的時候都是南宮無雪逼迫的,再到後來流雲山的四年學藝也有慕老頭在一旁扮演嚴師的角s ,逸少就像是一只被不停驅趕的鴨子,不停的前進卻不知道自己的窩在哪里。
按家世,在玉龍島,甚至是古玉帝國自己也是橫著走的角s ,按實力,靈界雙修,能硬捍真靈中階的高手,還是萬年難遇的極品血脈者。逸少沒有出去沾花惹草禍害人間已是萬幸,哪里還需要自己頭懸梁錐刺股呢?
逸少胡思亂想著,心頭有些煩躁,戚敏說得對,自己缺少怨氣和野心,如果自己被人暴揍一頓說不定就好了。不禁也被自己的想法給逗樂了。
戚敏說完就默默地盯著天邊的雲霞,過了好久才說了一句,「你像極了我哥哥,博學,有天賦,實力超群,但卻混天度r ,最後被父親的仇家給殺了,要是他努力修煉的話,又怎麼會被兩個真靈高階的高手給殺死?」
戚敏緊抱雙膝,整個人蜷成一團兀自抽泣起來。
逸少一愣,原以為戚敏是來對自己冷ch o熱諷的,沒曾想竟然還有這一層故事,也難怪這妮子對自己一直都挺熱心,看來是把自己當成她哥哥了。
「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一直的願望就是希望能夠找一個姿s 不那麼出眾,她愛我我愛她的女子一起找一個小鎮定居,做一點小買賣,閑暇的時候清晨爬到高山巔頂,下山去集市買蔬菜水果,烹煮打掃,午後能讀一本書。晚上在杏花樹下喝酒,聊天,直到月s 和露水清涼。在夢中,行至岩鳳尾蕨茂盛的空空山谷,鳥聲清脆,樹上種子崩裂如果要是能夠有海就更好了,能抽空去釣釣魚曬曬太陽。」逸少沒有抱住哭泣的戚敏或者是撫慰一下她,說些死者已矣生者節哀的屁話,反而講述著自己小時候的理想。
「我也知道這些只是我的奢望罷了,生在那樣的家庭,總是被逼迫著做這做那,漸漸的開始厭倦反感,又知道長輩們做的這些事都是為了自己好,心懷感激,感激的話卻是萬萬說不出口的,沒人願意做井底的癩蛤蟆,但是秀木我也做不來,我覺得要是按照父親的期望那樣發展的話就等于向他們妥協了,低頭了。時間長了也就變成這幅鳥樣。」逸少自嘲道。
其實逸少和唐風是一類人,只是唐風是經歷過一次生死才想通了,而逸少是在戚敏的一番話才開始真正正視內心。
戚敏被逸少的自嘲逗樂了,破涕為笑,有些凝重的氣氛也緩和了不少。
「年少輕狂,年少輕狂,我以前一直以為不做逼良為娼,吃喝pi o賭的紈褲勾當便算不得輕狂了。卻不知道,以前的種種卻是最大的輕狂。」
逸少又看了眼梨花帶雨惹人愛憐的戚敏,「還好,我還年輕,就算是沒有你那子虛烏有的怨氣和野心,我也願意再努力一點,不為高出的風景,為了很多很多需要我去守護的東西。」
這時候的逸少落在戚敏的眼里,燁然耀眼,竟比逸少一劍砍掉海賊鄧杰右腿的英姿還要迷人,戚敏看著逸少露出的兩顆潔白虎牙,看得有些痴了。
是夜,龍城學院,自從五百武院學子隨軍出征之後,武院又恢復到以前的狀態。
冬夜的龍城還是有些涼意的,龍城大多學子都添上了冬衣,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像玄靈階的靈士那樣不在乎那些抵御嚴寒的靈力消耗,零星的幾個人從龍城學院的前廣場匆匆經過,想必是剛在紅樓或者洛水閣花天酒地回來。
來往匆忙,直奔院門,竟然沒有注意到文成武治碑下站立的那個紫s 身影。
古玉帝國二皇子——古羽。
年僅二十三的古羽披著用普通蠶絲編織的紫s 披風負手而立,不言不語,只是盯著那個由自己的二爺爺也就是當今天馬帝國的太上皇鳳志親手書寫的文成武治碑,已經有半個時辰了。高大的石碑遮住了古羽的身影面容,只看得到一個模糊的身影。
「大多數的人生都按照既定的慣x ng前進或滑落,多數都是在煮沸溫水中的青蛙,愚昧無知到連跳出的**都欠奉。」古羽幽幽開口,聲音清脆有幾分爽朗的味道,到沒有傳說中的那種身居高位的氣度和威嚴。
站在身後的侍衛沒有貿然接口,也不知道皇子這句沒頭沒腦的感嘆到底從何而來,自己照顧二皇子這麼多年的飲食起居,從來沒有看透過這個妖孽般的男子,除了敬畏還是敬畏。
這座在玉龍島上一騎絕塵,鶴立雞群的學院見過太多太多的紙醉金迷,夜夜笙歌。那些溫水中的青蛙無一例外的淪為眾人暗淡無光。文成武治碑上的六個字,除了新晉學子在看到這狂放恣肆霸道無匹的筆跡時被深深的震撼一把,慢慢習以為常再到後來連最初的一點點出人頭地的隱念都消磨干淨,整r 里去紅樓花滿樓這些地方揮霍自己不多的光y n青ch n。當然,懸梁刺股的好漢也有,卻少得多。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這個妖名遠揚的二皇子會來這個以前被自己拒絕過的學院,還在大門前站了這麼久。
古羽看了眼來往喝的醉醺醺的學院學子,劍眉微皺。
如果連聞名古玉的龍城學院學子都是那群愚昧的青蛙,那又有誰能夠應付接下來的風波?難道真的如師傅說的那樣︰古玉晚秋,大廈將傾?
「老王,我們走吧,去見師父。」話音剛落,碑影下的古羽已然消失了蹤跡。
不知道我那從沒有見過面的小師弟什麼時候才能跳出這潭業已滾燙的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