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滾的一剎那,她飛快地向後抓去,可是原本以為一定能抓到的修長的手,
突然——空了!
在滾落的那一剎那,她腦中一片空白。孩子,她的孩子,她跟江霍塵的孩子,她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存在的孩子……懶
劇痛從肩胛傳來,腳踝傳來,從額頭傳來……她在疼痛中,看見瞬間傾塌的世界在面前翻滾翻滾……
耳邊傳來別人的驚叫,還有自己的,她仔細想要辨認,卻辨認不出來。陽光突然變得無比刺眼,刺得她眼中的淚不停地滾落。
十九級台階,她生平第一次恨一種東西,恨得那麼徹底。
最後世界停止旋轉,她吃力地想要站起來,可是肋骨處傳來一陣劇痛,眼前一黑。一切歸于寂靜。
靜……非常安靜。她夢見自己在藍得發黑的海里呆著,不想出來也願意出來。水無聲地在耳邊涌過,柔柔的,溫和的,連時間都變得緩慢,一點一點,從指間流淌過。她抱著自己,盡力蜷縮起來。可是呼吸呢,怎麼呼吸呢?她突然覺得心口一陣憋悶,可是潛意識里,她不願意離開這里,不要離開這里,只有這里是安全的。
一陣劇痛傳來,她終于忍不住尖叫一聲。
她終于破開海面,大口呼吸。在剎那間,無數的聲音涌了過來。
「血壓多少?!「
「量不到了,量不到了,懷疑體內大出血!」蟲
「左肋下第三根肋骨骨折!……」
「先不管了,準備手術!」
「是,讓一讓……」
「阿婉,阿婉……」最後一聲沙啞的呼喚像是從天邊來的。她想睜開眼楮,但是燈光怎麼那麼亮。
「冷……好冷……」她喃喃地念著,不停地念著。
「醫生醫生!她說冷,被子!被子!」是林錦生!他的聲音那麼驚慌失措,她剛想開口,突然月復部一陣抽搐,她猛地尖叫,又痛得昏了過去。
「內出血引起的月復部肌肉痙攣,快點!她肋骨骨折了,萬一痙攣起來斷骨扎到肺部怎辦,快點按住她,不要讓她掙扎,準備全身麻醉!」陌生的聲音,忽遠忽近。
一陣香甜的氣味襲來,她終于沉入了漫長的睡眠。
……
這一覺睡得很實,連夢也沒有。當她睜開眼楮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媽媽紅腫的眼楮。她定定地看了媽媽一會,似沒認出這是哪里。
「阿婉,你醒了?你真的醒了!阿彌陀佛,醒了就好。就好。」夏芷抹著淚,練忙端起桌上的保溫飯盒。盛起一湯匙熱騰騰的粥。
「媽媽……」她剛開口,突然發現自己的嗓子火辣辣地疼︰「這是哪?」
「醫院,阿婉,別想了,吃點東西,你都昏迷了兩天了。」夏芷小心地將床搖起一個小小的弧度,盡量不踫到她的肋骨。
「媽媽……我……我的寶寶呢……」她下意識地模上自己的肚子。夏芷頓時一怔,淚突然滾了出來︰「沒了,沒事的,你還年輕,怕什麼。是咱們沒福分要這個孩子,阿婉,你听媽媽說,這沒什麼的,你沒摔壞就行。」
夏芷看著自己女兒呆呆的表情,邊哭邊語無倫次地想要安慰她。
她怔怔地看了一圈四周,突然閉上眼楮︰「媽媽,我想要睡覺。」
「阿婉……你……」夏芷見她這樣,不由無語︰「你吃一點再睡,喝口水也行。」
「不了,媽媽,我想要睡了。」她疲憊地開口︰「不要吵醒我。」她的臉上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悲痛。夏芷一怔,再也不敢說話。
……
睡眠也許是逃避現實的一種辦法。她在迷迷糊糊中看著光影在雪白的窗簾上移動,身邊時而有人輕聲細語,小心翼翼地,沒人敢大聲說話。
過一段時間,她就被媽媽小心扶起,喂一點鹽水,或者喂幾口稀粥。她能感覺媽媽身上好聞的氣味,一如小時候。
不知過了多久,「砰!」地一聲,緊閉的門突然打開,她還未睜開眼楮,就被猛地抱住,鼻尖傳來一股熟悉的味道。
毫無預警的,淚滾落了下來。
有個聲音沙啞地喚她的名字︰「夏婉,對不起,我來晚了。」她無聲地哭泣,抱著他,仿佛他就是她沉溺海里的浮木。
他抱著她,有一股液體順著她的臉頰落在她的唇邊,咸咸地。
不知過了多久,她放開他,看著他憔悴的眼楮,什麼時候,他熠熠有神的眼楮蒙上了一層灰︰「孩子沒了。」
他抱著她,很久才「嗯」地一聲︰「沒關系,以後還會有。」
她點點頭,積累幾天的悲傷終于慢慢放下。他抱了她一會,手拂過她額頭上的腫塊,眼中漸漸變冷,有一把怒火在他眼底燒灼。
「夏婉,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好好的怎麼會摔下台階。」他的聲音中透著一股陰郁。她在他懷里顫了顫。
思緒迷糊地飄回那一天,台階,還有那突然放開的手。
「錦生……」她突然開口︰「錦生他在哪里?」
「你的意思是林錦生?」江霍塵看著懷里一臉蒼白的顧夏婉,心中涌過濃重的懷疑︰「是他?」
話剛說出口,他心里又被更加重的疑惑覆蓋︰林錦生怎麼可能對她下黑手?
「不,我不知道,錦生呢?我有事要問問他。」她不停地要求,眼中有一抹異常的堅持。
「夏婉,是不是林錦生?!」江霍塵拔高聲音,終于把她從迷亂中喚回來︰「是不是他?」
「不,霍塵,我不知道,那天是他陪著我去醫院……我不知道……你幫我找他過來,我有事要問問他。」她捂住臉,低聲道。
亂,心里很亂,心底有個聲音在不停地回蕩。不管怎麼樣,她現在一定要問問他,為什麼會放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