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雙放下電~話,有些難以相信剛才藍經理說的話。
她說關氏投資決定暫緩對他們夏氏地產總部大樓的收購,而且還按壓下了大樓的拍賣,說是等一段時間再說。
這樣一來,夏母名下本來凍結的銀行資金,現在也可以取出一小部分,以供他們生活了。
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然後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夏母,讓老人家也跟著高興高興妲。
夏母听了之後卻是讓夏雲雙十分意外的平靜之色,「雙兒,媽媽是將行就木之人,這些身外之物,沒了就沒了,你也要看開一些,錢財買不來幸福。」
人到了一定年歲,洞察了世事,也就看得透徹了,看得淡泊了。
錢如水一樣,既能載舟,又能覆舟。
沒有人驗證出來,錢的多寡和幸福的多少成正比,倒是錢太多,反而會成為負累。
夏家老爺子,便是一個例子。
如過他們只是一對平凡夫妻,柴米油鹽,說不定老頭子還能看到女兒結婚,外孫繞膝,盡享天倫,可是現在
夏母不自覺地紅了眼圈。
夏雲雙十分了然,點了點頭,「媽媽,我知道。」
她只是不想失去父親一手打下的基業。
夏氏地產已經不復存在了,那麼夏氏大樓總是要在的,以後憑吊父親,也總歸是有個去處。
夏母見女兒倒也不執著于錢財,心中欣慰之余,又平添了幾分憂愁。
「雲雙,夏家一倒,你素日里來交往的那些朋友,倒是一個也見不著了」
夏雲雙端起床頭的粥,微微一怔,「媽,好好的說這個干嗎?」
患難見真情。
那些所謂朋友,不過只是一些見風使舵的小人,不要也罷。
夏母用力抬起手,擋了擋夏雲雙遞到嘴邊的粥,「雲雙,我只是想說,你認識的那些叔叔伯伯家的姑娘們,因為父母健在,家道尚可又頗有妝奩,倒個個都嫁得不錯,倒是爸媽連累了你,如果早知會有今日,就應該在你爸爸」
夏雲雙連忙打斷她,「媽,你剛才還說,幸福是錢財買不到的,怎麼現在又沒頭沒腦地說起這個了?」
「我只是放心不下你,我這個病,什麼時候一口氣去了也就去了,倒了那邊,也是能和你爸爸做個伴的,只是你,媽媽實在放不下心來。」夏母說著說著,眼淚又滾滾而出。
舐犢情深,誰會舍得放自己的孩子在世上孤苦飄零,無處歸安?
「媽媽,不要胡說!」
夏雲雙有些氣惱,氣惱夏母說這樣的話,卻更多的是在氣惱自己無能,不能治好媽媽的病。
夏母卻心如明鏡,十分坦然,「雙兒,媽媽不說。可是你也二十有六了,個人問題,是不是應該考慮考慮?」
「媽,」夏雲雙扶額,現在她哪有時間和精力去做這個?
夏母卻只當她是害羞,也不逼她,只淡淡開口道,「不急不急,我們雙兒一定會找到自己喜歡的。」
夏雲雙卻是怔住,喜歡的?
倒是有。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殊不知她此刻的表情已經被自己的母親盡收眼底,夏母心下更是了然了幾分,便悄然轉移了話題,「雙兒,再不喂我,粥都涼了。」
夏雲雙這才如夢初醒,連忙端起粥,十分細心,小口小口地喂自己的母親吃完,又服侍她睡下,才小心翼翼地合上病房的門,往外走去。
清晨時分,住院部的人並不十分的多,只在樓梯口站了一會兒,便等到了電梯,往樓上的vip病房走去。
樓上更加靜謐,讓她不由得放輕了自己的腳步,往宋詩穎房間走去。
因是vip病區,所以設計也是十分的人性化,為了避免護士巡房打擾到病人休息,所以所有的病房外牆都是由玻璃制成,根本無需敲門,病房里面的情況都可以一目了然。
在看到里面的情景之時,她敲門的手,便頓住了。
關漠堯此刻
正在小心翼翼地幫宋詩穎擦拭著臉,他臉上那認真專注的神情,是夏雲雙從未見過的。
隔著玻璃,好幾米的距離,夏雲雙依舊能夠看出,他的動作,十分輕柔,就像是在對待一個易碎的水晶女圭女圭一樣,視若珍寶。
然後又見他換了一塊毛巾,細細地幫她擦拭著每一根手指。
每一間vip病房都配有兩個專職護工,可他依舊親力親為,為她擦臉擦手。
夏雲雙瞬間想到了西藏的朝聖者——此刻關漠堯看著宋詩穎的表情,就是虔誠的膜拜。
她是他的神。
深深的悔恨瞬間涌上夏雲雙的心頭。
此刻親眼看到了他們的情真意切,她才明白,自己為了其他的目的去破壞人家的感情是一件多麼不道德的行為。
他們之間,根本就容不得任何人的打擾——以前如此,現在更是如此。
她扯了扯嘴角,看來自己根本不需要來道謝了。
于是打算轉身離去。
卻一不留神和前來換藥的護士撞了個正著,小護士被撞得一聲驚呼。
夏雲雙立刻雙手合十,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小護士說了聲沒事,便進了宋詩穎房間,給她換藥去。
關漠堯听到響動,轉頭看了一眼,見是夏雲雙,眼中立刻換上了警覺的神色,將手中的毛巾放下,然後大步走了出來。
「你來干什麼?」,他的口氣里盡是不滿。
難不成宋詩穎都這樣子了,她還是不肯罷休嗎?
夏雲雙知道他是誤會了,于是開口解釋,「你別誤會,我只是想來說一聲,謝謝你。」
關漠堯這才神情冷淡地掃了她一眼,卻也不回答,只轉身打算再進病房。
夏雲雙看著他明顯消瘦的背影,心中一動,輕輕說了一聲,「還有,對不起。」
可他卻是听到了。
而且止住了腳步,站在門口,然後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這句話,我希望你等我妻子醒來以後,親口對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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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的生活十分愜意,林琴箏每天都在鳥鳴之中自然醒來,為自己煮上一杯咖啡,然後坐在門廊下或是看書,或是曬太陽,如此便是一上午。
偶爾吃罷午飯,她也願意去街上走走。
居民們經過幾天的習慣,紛紛接納了她,還時不時地有人和她打招呼。
下午回來,門前社區的草坪上便會多了幾個放學歸來踢球的小孩子,琴箏便靜靜地坐在門口看著他們踢球,直到他們在湖邊釣魚的爸爸來將他們接走。
也有看著看著就睡著了的時候,醒來往往已是黑幕高懸,月明星稀了。
浮生一夢。
一切發生過的事情,仿佛夢境般的不真實。
如此白駒過隙的日子,倒也不難打發。
只是偶爾會在網上看到一些親友的詢問,而她一般不予回復——好不容易平靜無波的心,不要再次被打擾了。
隔天在又倚在門廊邊上看小孩子踢足球的時候,竟然沒有防備,被其中一個小孩子踢過來的球直接砸中了肩膀,而身後的玻璃也不能幸免,破了一塊,玻璃渣子碎了滿地。
琴箏痛得齜牙,連連吸了好幾口冷氣。
現在學校里教足球的老師都是如此不遺余力的嗎?
正如是想著,犯錯的小孩子已經自動上前,絞著手站在她面前,也不敢說話。
小孩子約莫七八歲的模樣,一頭紅紅的頭發,鼻子兩側還有幾粒小小的雀斑,祖母綠的眼楮撲閃撲閃著,充滿了委屈。
琴箏微微一笑,蹲來,和他一樣高,然後才用英語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約瑟夫。」
「好的,小約瑟夫,這個足球是你的嗎?」琴箏拿過地
上的球,往他懷里塞,想還給他。
「不是,是喬治的。」小孩伸出略胖的手指,指了指後面一群男孩子中的一個。
男孩子們皆因闖了禍而默不作聲。
「好的,小約瑟夫,」琴箏笑意更深,「沒有關系,阿姨不疼。你看!」
琴箏還捶了捶自己的左肩,表示沒事。
約瑟夫的表情瞬間放松下來,抱過足球,深深鞠躬,「對不起,夫人。」
然後才跑了開去,跟一眾小孩又玩了開來。
即使在夏日,山間黃昏的風也夾雜著一絲冷意,小孩子一頭大汗以後,被冷風一吹,全部哭爹喊娘地各回各家了。
琴箏也關好門窗,煮好一杯牛女乃,拿出毛毯,然後躺在客廳窗戶旁邊的躺椅上,開始看書。
「你以為我貧窮,相貌平平,難道我就沒有感情嗎?我敢對你發誓,如果上帝賜予我財富與美貌,我會讓你無法離開我,就像我現在無法離開你一樣,雖然上帝沒有這麼做,但是我們的靈魂是平等的。」
簡愛如是說。
琴箏將書放在胸膛,雙手按在書上,伴著自己的心跳。
「我們的靈魂是平等的。」她喃喃地重復了這句話。
直到敲門聲傳來,她才驚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山中生人極少——飛機每個星期的周三和周六才會從溫哥華到這邊來一趟,補充一下某些物資。
而今天是周一。
怎麼會有人來?
琴箏擦干自己的淚,立刻警覺起來,仔細地回想了一遍剛才關門窗的過程,確認自己沒有忘記鎖哪扇門或者哪扇窗之後,才慢慢走到門廊處,出聲問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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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愛敏快速地拉開窗簾,朝樓下看了一眼。
金色的布加迪威龍在陽光下真是熠熠生光啊。
在李母出來之前,她趕緊又將窗簾放下,拎起桌上的包,「媽,我走了啊,開完會我就住學校了,明天早起,不回來了。」
她按照陳鋒交代的那樣告訴自己的母親,心里怕得直哆嗦——她從小到大撒謊的次數簡直屈指可數,而謊言穿幫的次數比撒謊的次數還要多。
李母匆匆從廚房趕出,將手中的飯盒塞進李愛敏包里,「這個帶上。」
李愛敏想起今天和陳鋒要做的事,心虛得簡直不敢看李母的眼楮,只低垂著頭,乖乖答好。
然後才走到玄關穿好鞋,一邊下樓一邊將自己的手機關機。
到了樓下,陳鋒已經斜倚在車門上,等她了。
十分自然地接過她的包,還攏住她的肩頭,才將她放進車里,最後他還不忘按了兩聲長音的喇叭,宣示自己來過——前所未有的高調,引來小區里面打太極,抱孫子,遛狗遛貓的老頭老太齊齊回頭,看看是誰家的缺德孩子在這個時候按喇叭,打擾他們晨練。
李母在陽台晾衣服,听到這個聲音,只覺非常熟悉,于是將頭伸出陽台,往下一看,頓時血往上涌
雖然隔了好幾層樓的距離,李愛敏還是十分清楚地看到自己媽媽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
于是她十分忐忑地轉頭問陳鋒,「這個方法可行嗎?」
他十分自然地抓起她的手,放在操縱桿上,「放放心吧,我我保證萬無一失。」
「最好萬無一失,要是我媽媽被你氣出問題,你仔細你的皮!」
李愛敏在他手臂上狠狠一擰,換來他一聲驚呼。
「痛痛啊,真真的沒事,愛愛敏,你相信我,我派了人守在你你家樓下,要是伯伯母出來,會有人跟著的。」
李愛敏抽出自己的手,白了他一眼,「那樣最好。現在我們怎麼辦?」
陳鋒努了努嘴,示意她打開腳下的袋子。
李愛敏依言而行,拉開那個看起來十分奢華的行李袋。
里面碼得整整齊齊地,是幾瓶看起來便知價格不菲的紅酒。
她像看到了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一樣,迅速地拉上拉鏈,「你要死啊,拿這麼多酒?」
「做做戲做足足一點嘛。」
李愛敏忽然想起他們的第一次,也是喝多了酒,忽然臉一紅,語氣更加凶狠,「做你個頭,我是不喝的!」
「沒,沒叫你喝。」
陳鋒掃了她一眼,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又想起了以前某些限制級的畫面,唇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放放心吧,我都已經這樣了,咱們又不能能真的怎麼樣,你說是不是?你要相相信我啊,愛敏」,他說得誠懇極了。
李愛敏思考了一下,覺得他說得也在理,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于是也不好再說什麼,只點了點頭,然後只看著窗外,很快昏昏欲睡。
車子很快駛入中心大道,朝大學校園里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