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泡在井里的人被眾人齊心協力從井中抬了出來,看樣子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她被放在了井邊的土地上。
女孩子的身體被井水泡的有些發白,也有些浮腫,她的身子已經僵硬了,但是一股古井的清冽卻圍繞著女孩子的身子彌散開來。
淡淡地鵝黃s 的襦裙被井水澿濕緊緊地貼在了她的身上。女孩子烏黑的青絲胡亂披散著,散亂的頭發一縷縷地遮住了女孩子的面龐,像裹著一層朦朧的霧s ,讓人看不清忽明忽暗的容顏。
女孩子的一右手握得緊緊的,好像有什麼東西,透過手指的縫隙,隱隱約約可以看見有什麼東西在里面閃光。
趙宏輕輕地撫摩著女孩子冰冷的右手,突然伴隨著清脆的「 當」一聲,有什麼東西掉的地面。趙宏順著聲音將目光轉移過來,一枚光潔的一元硬幣映入他的眼簾。硬幣上鏤刻著一朵美麗的牡丹花,牡丹花正閃閃發光。趙宏默默地拾起硬幣,冰冷地硬幣竟然感覺到一絲溫熱。
趙宏靜靜地注視著鏤刻著在硬幣上牡丹花的,這朵牡丹花浮雕的顏s 漸漸發生變化,不再是閃閃發光的銀s ,而是逐漸變成了鵝黃s ,又慢慢變成了女孩子的俏臉,宛如他們最初的相見。
……
秦小娘子臉頰微微有些泛紅,也有些不好意思了,羞嗒嗒美目地轉向了自己衣服的裙角,嘴角露出一絲愜意的微笑。
……
閉上眼的趙宏漸漸低將伸出的手指收縮了回去下,隨後他捂住用手掌捂著自己的面龐,無聲地發出啜泣……
……
「趙公子」伴隨著一聲細不可聞的媚語,鮮紅從剛剛站起來的秦宓的耳垂傳染到原本凝脂般白潔的面頰,女孩子y 語先羞的身情浮現在趙宏的眼前。
……
含羞帶怯的秦小娘子隨即低下了俏臉,目光隨著雙眸的下移轉到潺潺流水中的鵝卵石上,交叉雙手伸展到身體的右下側,膝蓋微微一曲道了個萬福。
……
無聲地淚水再次淌滿了趙宏的面頰,他緩緩地,悄無聲息地靠近了女孩子的身體,生怕驚醒了熟睡中的她。
……
女孩的頭慢慢地傾側了過來,漸漸靠讓趙宏的肩膀。依偎在情郎的懷里,女孩子長長的睫毛閃動兩下,慢慢地將水靈靈的大眼楮輕輕地遮蔽,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好像睡著了一樣。
……
涕不成聲的趙宏慢慢地蹲下,伸出右臂,上臂漸漸地靠近了遮蓋著女孩子的臉龐的一縷縷青絲,手指微微彎曲,想要輕撫女孩子的臉頰,揭開著一束束青絲帳。但是他的手在距離女孩子的青絲幾厘米的距離停了,無聲地淚水順著他的臉頰一滴滴地滴下,他的嘴唇緊緊地抿著,勉強不發出啜泣的聲音。
……
「真愛恆久遠,一顆永流傳。」
女孩子好奇地仔細打量著這枚硬幣,翻來覆去在掌心用玉指婆娑著,一絲喜悅悄悄地掛上女孩子的眉梢。女孩子用手緩緩地將硬幣握住,轉過俏臉,明澈的雙眸靜靜望著情郎,仿佛在期待什麼。
……
趙宏猛地閉上了雙眸,雙眸中充斥的淚水被猛然一擠,兩行清淚沿著他的心滴下,留下兩道淚痕,這淚痕卻又被肆虐的陽光照sh 的無影無蹤。
……
「額」女孩子發出一聲細不可聞的輕哼。
隨即她緩緩地,緩緩地將濕漉漉的的秀發靠在了情郎寬闊有力的肩膀上,然後後緩緩地閉上了雙眼,沐浴在心底的幸福之中……
時間好像停滯了一樣,沒有人敢打擾趙宏也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
……
「給我買些胭脂水粉吧。」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女孩子閉著眼楮,微笑著毫不猶豫地回答了情郎。
……
「讓我再想想……」閉著眼楮的女孩子臉上故意露出一副思索為難的樣子。
……
胭脂,水粉還有那只雕刻著蝴蝶的步搖被放在了女孩子的冰冷的手邊。
「宓兒」滿臉淚水的趙宏哽咽著用嘶啞的嗓音說出了這兩個字。
「你要的東西——」他將步搖輕輕放在女孩子僵硬的手指上,泣不成聲趙宏凝望著女孩子安靜的面龐。
「我從石邑成給你買回來了……睜開眼,看看吧。」女孩子並沒有回答情郎的呼喚,她的手指依然是那麼冰冷。
……
女孩子趙宏面前大口地喘了幾下子,隨後緩過一口氣的女孩子神s 堅毅地直直盯著趙宏的眼楮。滿臉期待的表情的女孩子猛然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了趙宏的腰,她的俏臉側著也埋在了趙宏的肩膀上。
「趙郎,帶我走!」
……
悔恨的淚水再次從趙宏的雙眼奪眶而出,
「為什麼!為什麼,我當時沒有帶她走!」趙宏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這淒慘的聲音震撼蒼穹,在歷史的天空中久久回蕩,千年不息。
……
女孩子終于從靜地可怕的狀態中復蘇,她側過尖尖地鵝蛋臉,扭過頭來看著情郎,目光中帶著一絲的哀怨。兩個人的目光相處的一剎那,時間好像靜止了,就像過了萬年一樣。
……
太陽已經西陲,一陣蕭瑟地秋風圈著幾片落葉從女孩子的身旁飄過。已經被吹干的女孩子的長發隨風飄逸,猶如飄舞紛飛的輕柔紗幔,將長發下女孩子美麗的容顏顯露出真容。趙宏將手掌漸漸低放下,靜悄悄地望著女孩子的容顏——果然是一直在尋找的秦宓。
……
女孩子的眼楮瞪得大大的,長長彎曲的睫毛依然微微上翹,瞳孔卻已經完全擴散,雙眸靜靜地凝望著蒼天,但是毫無生機。彎彎的柳葉眉下,她蒼白的臉上星沒有一絲的血s 。趙宏只覺得心髒猛然一縮,壓得自己的喘不過氣來,幾乎要令他窒息。他終于再次緩緩地伸出手,從死不瞑目的女孩子冰冷地額頭如微風輕撫搬地漸漸滑下,滑女孩子的雙眸,飄過女孩子的嘴唇,最終停滯在女孩子的粉頸上。
女孩子的眼楮終于閉上了,她顯得很安靜,好像睡著了一樣,仿佛是童話世界的睡美人,寒徹中透出幾分涔涔的靜謐。
……
趙宏漸漸覺得眼前一切都在天旋地轉,所有的人影開始模糊,景物也開始由彩s 變成黑白,由黑白漸漸變成一片漆黑。
……
四周的景物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模模糊糊有些讓人看不清,但是時光卻好像不曾從他們身上流逝。橘紅s 的夕陽灑在他們兩人身上,好像鍍上了一層金光,這金光的s 澤越來越亮,迸發出了璀璨的光芒。兩個人就這樣一直相互依偎著,依偎著,只剩下寬闊的洨河在靜靜地流淌。
……
「宏哥你醒醒。」從黑暗的世界里傳來了一種微弱的聲音,趙宏努力地想睜開眼皮,但是卻發現眼皮好象灌了鉛一樣,隨即他不得不放棄了這種努力。
「宏哥你醒醒。」好像有人在撫模自己的手,嘴唇能夠感受到被硬邦邦地什麼東西撬開,又什麼液體的流到自己的嘴里,苦苦的味道。
液體流到了趙宏的胃里,讓他感覺到一絲暖意。趙宏在這努力睜開眼,黑暗中終于出現了一次的亮光,幾張面目模糊的人面出現了在趙宏的視野里。
隨著時間的推移,周圍的景物和模糊的人影都變得清晰起來,天花板是一層層堆積的茅草,屋子不是很大,正是保集寨人幫自己蓋的新房。
周圍人影的面孔也被趙宏漸漸地看清楚,原來是王明,曹鵬等人,自己在一間茅草房里
「收拾好了,我們就去晉陽,代理司馬張揚那里投軍吧。」虛弱的趙宏正掙扎說道。
「好吧。」曹鵬,王明,等人一口同時聲地同意了什長的意見。上次說風涼話的劉松也沒有表示反對,默認了大家的意見。
畢竟親人都在這里慘死,誰也不願意繼續居住在無數冤魂的保集寨——在這塊傷心地時時刻刻忍受折磨。另一方面,這次得慘痛教訓也讓眾人看到亂世中,沒有軍隊的庇護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所以難得地一致同意什長的意見。
……
被屠殺的民眾都已經收斂入館。趙宏等人將絕大多數的人都葬在保集寨東面三里外的集體墓地。而秦宓則被安葬在洨河邊的垂柳林里——那片兩人共同度過美好時光。
趙宏將胭脂水粉和步搖放在了女孩子的棺槨之中,作為隨葬品一同下葬,而那枚一元硬幣則被趙宏貼身裝在了身上,只有這樣他才能時時刻刻感受到女孩子的掌心的溫熱,感受到女孩子的體溫,感受到女孩子的心……
當最後一鏟子的封土被填完,低著頭的趙宏一直跪在秦宓墓碑前,久久不願離去。也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王明的聲音從趙宏的身後傳來。
「宏哥,車隊已經準備好了,馬上要出發了。」
趙宏對著墓碑磕了三個響頭,隨後眼楮里閃著點點淚光的趙宏神情堅毅地轉身,大步流星地上了牛車。
幾十人的車隊漸漸地駛出了洨河旁的垂柳林,坐在牛車上的趙宏回頭向垂柳林望去。
河邊的垂柳就像是美麗的少女,利用河水正面天然的淨梳洗打扮自己語言的長發。一陣微風吹過,柳枝隨著風輕輕地搖曳了起來。隨著車隊漸行漸遠,洨河邊的垂柳林漸漸在雙眸噙滿淚水的視線里邊的有些模糊起來,那多半是記憶中忽明忽暗的幻覺,垂柳林的掩映中,依稀可以看到有一個鵝黃s 的倩影在朝著自己揮手……
趙宏再次將視線轉向了前方,眼楮中的淚水卻再也止不住,就像絕了堤的洪水,一瀉千里,滾滾而出。
車隊沿著官道,消失在了西面的井陘的群山中……
亙古不變的洨河,依然在靜靜地流淌,隨著一陣陣微風,靜靜地流淌著。
後來在當地人傳說中,每當夕陽西下的傍晚,河邊垂柳的在水面的倒影中,常常會出現一個身著鵝黃s 的襦裙的美麗女孩子。
倒影中的女孩子總是坐在河岸邊,或是顰蹙皺眉,低著頭默默地注視著,悄無聲息流淌地河水;或是抬起期盼的目光,神情堅毅地眺望著遙遠的群山。女孩子的神情舉止,似乎在等待著情郎的歸來。
不論未來如何,是福是禍,或喜或憂,她都依然會在靜靜地洨河邊,一直守候著她心中所愛的人,為他默默地祈禱,為他默默地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