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御話說到這份兒上,已經明顯的帶著玩笑的意味了,西昔敏銳的捕捉到,沈御或許已經給了她機會下台了,可是她卻不敢輕易相信,因為他做事太讓人覺得不確定了,你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要放過你,不確定他是不是又在下什麼套等著你往里鑽。
她盯住沈御眼底隱藏的那抹笑意,這事兒說到這里,既然已經給了漏洞,那她就得抓住這漏洞,為自己立名正身!
「五哥現在能這麼清醒的說話,看來剛才也不是醉的很厲害吧?」西昔把「剛才」兩個字咬的很緊,前前後後不超過二十分鐘的事兒,「可怎麼就能走錯房間呢!而且,五哥這樣的人,還能由著不認識的女人往自己身上撲都不反抗?」
這話就是擺明了這事兒至少不是她西昔一個人的錯,想她身高才到沈御的胸口那里,身材縴細,一看就是個沒什麼力氣的,真能把沈御給推倒?沈御若是一點都不反抗,那就是他也做什麼,一巴掌拍不響的事兒,憑什麼所有的責任都要她一個女孩子來承擔!
「哦……」沈御慢條斯理的一聲,似乎是在思考西昔的話,可神情里卻是一點都沒有思考問題的樣子,倒是好像沒想到西昔這會兒膽子真的大起來了,那漂亮的眼角隨著修長的眉毛一挑,拖起長長的尾音,繼而一轉,「那你說,如果不是太醉,我怎麼會任由你撲倒呢?蘇嬸可是親眼看見,是你、壓著我呢。」
那個「壓」字被他刻意咬緊,西昔真是氣的暗自捏拳,大不了就魚死網破!
「可是蘇嬸怎麼就沒看到,我當時是被你緊摟著的!到底是我撲倒五哥,還是五哥強迫我、故意設計害我!這事兒,不能光听你們這樣說!六哥早就說過,不要搶了屬于五哥的東西,不要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誰知道是不是五哥也想通過這樣深刻的方式告誡我呢!」
說完這里,她瞅了一眼馮芳已經皺起的眉頭,不介意徹底得罪他們︰「畢竟,已經有六哥在先,不多不少的各種方式教訓過我了。可是被收養到這里,畢竟不是我能選擇的。」
「西昔,你這是在怪你叔叔偏生收養了你嗎!」這句話果然是叫馮芳听著刺耳了,再怎麼說,蘇家收養她,她也該心存感激的,可沒成想,這個丫頭平時不吭不響的,心里竟然還存著這麼一個埋怨!
不提蘇景之還好,一提他,只覺得心里一陣又一陣的難受,她說不出這種難受到底是因為什麼,只是一種窒息,一種想叫她卸掉現在的堅強,轉而掉淚的無力感。
他讓她剪掉一頭長頭發,留一頭短發;他一直都給她買中性的小西裝襯衣長褲,從不讓她穿裙子;他喜歡撫模、親吻她的眼楮,喜歡盯著自己的這張臉看;他給她買糖炒栗子,叫她從此貪戀上那份甜蜜,他教她如何放風箏,他為了她不惜陷害自己的親佷子,給她依仗讓她找回尊嚴……
她竟然會曾經有過幻想,這些,都是專屬于她一個人的。可是今天看了身份證上的那個人,那張臉,她才終于明白,為什麼蘇景之會選擇自己,為什麼他會平白無故的對自己那樣好,而他明明並不喜歡蘇家,卻願意為了自己有那麼多的例外。
想到這里,終是苦澀的一笑,都只是因為,她何其幸運的長了一張,跟照片上的那個男人,太過于相像的臉。
竟然是一個男人啊,蘇景之最在乎的人。
蘇景之一定是失去了那個人了吧,所以,他那樣高高在上的人,竟然會不介意自己是什麼出身,就把她從孤兒院里帶出來,走入這樣的家庭,過上這樣殷實的生活,接受最好的教育,享受最好的待遇,甚至招了別人的嫉恨,一次又一次的被算計。
到現在她算是真的累了,這樣的地方,這樣的家庭,怎麼會適合她這樣卑微的小人物呢?她該走,她走了才是最好的選擇。
當初如果不是被蘇景之選中,恐怕她現在已經自由了,也許依然貧窮,可至少不會經歷這樣從最甜蜜,到最苦楚的滋味兒。
原來,從雲端墜落到谷底的感覺,也不過如此。
「我原本就只是孤兒院里一個自生自滅的人,何其幸運,會被叔叔選中,心里實在是很感激蘇家這一年來對我的養育跟照顧。可是我也知道,我到底還是出身不好,或許外面的世界,更適合我。」西昔低垂下頭,捏緊了手心說出這番話來,卻是叫眾人都是一下子心驚起來。
馮芳心里除了生氣就是更覺得西昔不懂事兒,蘇律就是一臉的震驚,表情里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看,沈御卻是又眯起了眼楮,皺著好看的眉頭審視此刻低頭又陷入不語的西昔。
真叫他覺得出乎意料,他剛想著放她一馬,以後慢慢玩兒,可是沒想到啊……難道是給她下得那一劑叫做「西若亞」的藥太猛了?
所以……
這話,是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