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人,既然這趙三盤查過本官,那麼,想必是見過那批文和官印的,對吧!趙三!」蘇杭轉過身,滿臉燦爛的笑容,像商人看到一錠金元寶一般的看著趙三。
趙三得意的瘋狂大笑,比他娘打了勝仗還要撒歡,揚起頭來哈哈大笑,道︰「回大人,小人的確看到過這人的批文和官印,但那批文和官印上俱都寫著‘蘇杭’二字,也就是說他根本就不姓董,也不叫董政!請大人明鑒」說完一臉的自得,早就看這小白臉不爽了,年輕輕輕出門隨行還帶著個女人,倒是挺懂得享受的,看那女人年紀也尚小,不妨等案結以後,向縣令大人討來當媳婦。
蘇杭哦了一聲,故意拖長了哦字的尾音,笑而不語,是非自有人公斷,他要說的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剩下來的事就交給這池水縣的百姓吧!這時候,縣衙內已經有聰明人領悟了過來,扯著大聲喊道︰「蘇杭,蘇大人,蘇杭,蘇大人。」
周圍百姓俱都不解的看著這名大聲吼叫的人,可靜下心凝神一想,便都反應了過來,于是呼,所有百姓齊聲大呼︰「蘇杭,蘇大人,蘇杭,蘇大人——」
在他們百姓們的心里,拿著官印和朝廷的批文來上任的人自然就是名正言順的縣令大人,但是這高堂上端坐的‘大人’似乎並沒有名正言順的讓他們見過那批文和官印,相比較而言,他們更容易相信趙三所說的話,因為守門的趙三是本地人,又信誓旦旦說見過這蘇大人的官印,由此看來,蘇大人才是真的大人哪!!
董政起初還不明白百姓們都在歡呼雀躍什麼,但在看到眾衙役那古怪的臉s 以後,頓時明悟了過來。一時間看向趙三的眼神里比死亡還要y n冷,冷哼數聲後就把那趙三祖上的偉大女x ng統統問候了個遍,但還是覺得不解氣,想下令把那趙三關進大牢,可是他很快就發現,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了吶喊狂喚的行列當中,百姓的呼聲也是越來越大,越來越振聾發聵,听得他心里直發虛。
「本案擇r 再審,來呀!將趙三和這刁民押下去!!」董政y n沉著臉,不耐煩地喝道。事到如今,他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可是當他話吩咐下去以後,公堂上卻沒有一個人敢動,因為堂下的蘇杭已經從包袱里拿出了批文和官印,眾衙役即便心里清楚是怎麼回事,也不敢隨便得罪這有憑證的蘇大人。
至此,蘇杭在百姓心里的形象無形的高大了許多。至少,他才是貨真價實的池水縣縣令,雖然是買來的!但這絲毫不妨礙蘇杭在他們心中的地位,能好好羞辱這群衙役已經讓他們覺得很刺激了。
這時,人群里不知道哪個家伙手癢,憑空扔出一只臭襪子來,巧不巧蓋住了董政那一張白淨卻扭曲的臉。人類是個很奇怪的群體,一件在平常不敢干的事,如果在壓抑了很久踫巧又有人帶頭做了之後,他們是會很樂意的前僕後繼的。
剎那間光景,這衙門已然成了爛市場,各種難聞的氣體隨處可聞,各種狼藉隨處可見,什麼臭雞蛋,什麼爛掉的蘿卜,空心的白菜……董政極度憤怒的甩掉那只臭襪子,虎著臉,想要揪出罪魁禍首,還未搞清是怎麼回事的時候,整個人就成了只落湯雞,狂吼一聲的他氣急敗壞的從耳門逃了出去。慘狀不可謂不狼狽,聲名掃地不說,就是那臉,這往後啊怕是都不敢抬起來看人了。
……
公堂後方,有一中年男子y n沉著臉,踱著步子走來走去,這池水縣縣令的官印和批文確實是給了那羊城的劉員外,但誰能想到那董家婆娘也想要攪這趟渾水,讓她佷子當縣令,可是官印和批文各只有一份,手心手背都是肉,兩頭都不能得罪,在再三的權衡得失下,中年男子還是決定偏袒董政,然後等蘇杭赴任時來個先發制人,扣給那蘇杭一個假冒朝廷命官之罪,這樣一來,劉員外那里想說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可是千算萬算,還是遺算了一點吶!!剛才的一切他都在這里听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起先他以為在趙三的出庭作證下,那蘇杭會束手就擒或漫天喊冤。萬沒想到這年輕人竟還能沉著冷靜的應對,緊抓守城人見過官印這一點,好一招釜底抽薪。
「陸師爺,現在怎麼辦?那蘇杭越發的囂張,不僅向百姓們展示了他的官印,也是在打您的臉吶!!」中年男子身後,一少年火急火燎的急聲道。本來以為勝券在握的一場仗,沒想到竟然還在敵我懸殊的前提下打輸了這場仗。被一個叫花子逼得抱頭鼠竄,以後說出去了還不丟死個人了?那蘇杭本來就是他們董家的一條狗,現在竟然蹭到頭上作威作福,真是孰不可忍。
中年男子叫陸安琥,池水縣的師爺,長久以來,他才是這里的一把手,因為他是京城內閣大學士張居正的表弟,在這里的每一個士紳每年都會向他交納孝敬費,除此之外,每賣一次縣令,他都能淨賺上千兩紋銀,但是在今天,事情似乎產生了變故。
「董少爺,你先回去,暫時不要露面,以防那蘇杭挑你刺眼!」陸安琥想了想,只得暫時這麼安排著。首先,他得弄清這縣令蘇杭來池水縣的目的,如果和前任那些官員一樣撈撈銀子揍人的話,一切都好說!
退堂以後,有幸目睹了真假縣令一案的百姓們忙奔走相告,一時間,整個池水縣沸騰了起來,大街小巷,茶樓酒肆,俱都在議論著此事。有人對蘇杭的赴任表示看好,對蘇杭寄予了高度好評。而有的人卻不太看好蘇杭,認為蘇杭畢竟年輕氣盛,容易意氣用事,一個16歲的小娃子想跟盤踞在本地的這些鄉紳士族做斗爭,還想打贏,無疑是痴人說夢。
悅來客棧里,蘇杭坐在靠窗的一台桌子旁。紅漆的桌子,彩飾的木椅,翠綠s 的屏風,使得這台桌子與樓下大廳的桌椅有著本質上的差別。
「蘇杭,你今天可真的把我嚇死了,尤其是你承認你假冒的那一刻!!」羊尾辨抓著兩條小辮子,心有余悸的說道。
蘇杭不置可否的笑笑,正y 開口答話,不料屏風陡然被人拉開,現出一枚中年男子的面容來,衣物整潔干淨,衣襟筆挺有張力,給蘇杭的第一感覺便是j ng干,利索。
「你就是蘇杭!」來人一口點破蘇杭的姓名,在這池水縣里,他陸安琥想知道的事,還莫有誰敢從中作梗。也莫有誰敢當面找他的茬,可以這麼說,在池水縣,他陸安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你是誰呀!怎麼直呼我們大人的名字!」羊尾辨眼一瞪,怒視了一眼來人。這人好生的沒有禮貌,見到蘇杭也不施禮,膽子太肥了。
「姑娘想必不會不歡迎我吧?我是本縣的師爺陸安琥,大人,這里說話不方便,請移駕到我府上一談如何?」陸安琥微微看了眼羊尾辨,扯了把椅子坐下,開門見山的說道。
面前這少年,從他進來到現在,眼皮至始至終都未抬過一次,好像知道他要來一般,這種老練的姿態只有浸y n了數十年官場的人才會有,為何會在這個少年身上也感覺到了這種氣質。
羊尾辨冷哼一聲,你坐都坐下了,我就是再不情願還能把你從位子上拽起來不成?
蘇杭像才發現陸安琥一樣,急忙放下筷子,擦擦手站了起來,主動伸出手與他一握。二人互通姓名以後各自落座,眼見著時機已經成熟,蘇杭不動聲s 的從懷里抽出一疊銀票往桌下遞到他腿上,後者微微一顫,推月兌了幾下,欣然接下,塞進袖口。
「既然蘇大人還有事忙,那屬下就不叨擾了,蘇大人若有空,一定要去府上敘敘吶!!」陸安琥沖蘇杭神秘一笑,露出那種只有男人才會懂的眼神,之後把屏風移回原處,退了出去。
陸安琥走後,羊尾辨不解的翻翻眼皮,嘟囔道︰「奇怪,剛才那中年男人來時氣勢洶洶,走的時候卻是滿臉笑容,蘇杭,你是不是給他施了什麼妖術呀?」剛一說完,掩嘴噗嗤一笑,剛才蘇杭一直處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他根本沒有機會對那中年男人施妖術。
蘇杭吃了幾口菜肴,抿著嘴輕聲笑了出來。
羊尾辨努著小嘴,見不慣蘇杭笑話她,生氣的移開菜盤,一副你不告訴我,今天就別想吃菜的架勢。蘇杭見狀,終于放聲大笑了起來,這個小妮子還真是可愛得緊。作為一名穿越眾,心理年齡加起來差不多四十多的人,怎麼會不懂這池水縣的貓膩。
至于塞給陸安琥的那疊銀票,則是他去賭場里贏回來的資本,用作賄賂送禮之用。他身上還有很扎實的一疊,要想安穩的在這個朝代扎根下去並且活得很好,這禮還必須要送,不僅要送,還要送得人心甘情願的接受。
酒足飯飽的蘇杭起身掉頭就走,暫時這縣衙被那董政霸佔著,要想入住,還得從這陸師爺身上打開缺口。狼喜歡肉,只要你給他肉,就能勾住他的胃口,從而——
縣衙大院內。
「陸師爺,怎麼樣了呀!我這個縣令還做不做得成呀!」董政見陸師爺回來,急忙迎了上去。呆在這院子里憋得他難受啊!又沒人陪他說話,也不知道外面情況怎麼樣了,急的他是團團轉,本來好好的可以當個安穩少爺,偏偏姑姑說要他來當什麼池水縣縣令,現在倒好,被人當著百姓的面揭穿了,他現在都不敢出門了。
陸安琥不耐煩地看了眼這董家少爺,又在心里暗自拿他和蘇杭做了比較,越發覺得這董家少爺不懂事,毛毛躁躁的,這種人雖然容易掌控,但也最容易壞事……
董政見陸師爺擰著眉頭在沉思,本就憋在這院子里頭要瘋的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抬腳就往門口走去。
「我說董少爺,你還信不過我麼?讓你避避風頭是沒錯的,你若不听我勸阻,執意要出去,出了任何事,我可不敢保證你的安全的!」見董少爺要出去,陸安琥不咸不淡的說了句。這大門沒有上鎖,你可以隨意出去,但若發生任何事,就不是他能掌控的,現在整個池水縣的人都在議論真假縣令一事,你一出事,他們就不是打你,也會戳著你的脊梁骨怒罵不已。
董政聞言身體一顫,頓在了原地,回頭看了眼陸師爺,又折了回去。氣急敗壞的他圍在院子里晃來晃去,繞的陸安琥眼都花了,最後冷哼了口氣,離開了大院。
翌r ,和煦的太陽橫掛在藍雲之上,住在悅來客棧的蘇杭起身伸了個懶腰,看看外邊的天s ,已經時近中午了。
于是起身整理洗漱了一番,剛剛走到門口,打開大門就見大門口跪滿了十幾個頭裹白布的百姓。饒是前世見慣風雨的蘇杭,也不禁被眼前的場景給驚呆了,一個,兩個,三個……
「大家這是干什麼?快快起來!!」蘇杭忙彎下腰扶起身前的幾個百姓,示意他們有事情可以起來再說,何必要如此大動干戈呢?
這時,小二哭喪著臉撥開人群,來到蘇杭面前,道︰「大人,這些百姓听說您在這里,俱都要來喊冤,我是攔也攔不住呀!!」
蘇杭輕輕皺了皺眉,示意小二沒事了,然後大聲說道︰「各位鄉親父老,大哥大姐,都先起來說話,小子年幼無知,實在擔待不起各位如此大禮。但是話又說回來,我既然來本縣赴任了,就一定會對你們負責,讓你們知道,本縣也是站著撒尿的主!有冤的訴冤,沒冤的也不要當熱鬧看,都散了吧,散了吧!!」
哈哈——眾人一時間笑作一團,俱被縣老爺那一句‘本縣也是站著撒尿的主’逗笑了。笑鬧過後,眾人又是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大人,那王貴搶了俺家的牛,硬說是他家的牛,小人幾次尋他說理,他就是不把牛還給俺,大人,您一定要替俺家的牛做主,不,替俺做主呀!!」跪在蘇杭近前的一名牛老漢出一口大黃牙,恨恨的說道。
「大人,我要休妻,那賤婦趁我不在,竟與隔壁張木匠私通,被我捉ji n在場,那張木匠還揚言要殺了我,大人,您可要替我做主呀!!」蘇杭右邊,一猥瑣的中年男子咬牙切齒的罵道。
……
蘇杭听得眼皮直想合上,就這些雞毛蒜皮的小案,交給陸師爺來辦,不都是輕而易舉的麼?難道說那陸師爺在縣令空缺的時間里,縣衙不接案?
這時,蘇杭在人群的最末尾看到了一名嬌小可憐的女子,稍稍驚詫了下,觀那女子也算是長得眉清目秀,因為臉上髒兮兮的,暫時還看不出有多麼的標致清新,身上也是穿得破破爛爛,那隨風舞動的碎布條堪堪裹住了幾點關鍵部位,其余俱都暴露在人的視野之下,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已。
蘇杭招來小二,讓小二先安撫這些有冤情的百姓,並把要告的人和事都記錄下來,起初小二故作為難,但在看到那一錠白花花的銀子時,立即屁顛屁顛的找紙找筆去了。
安排好眾多冤民,蘇杭徑直走到那女子跟前,小聲的安慰道︰「姑娘,你起來吧!有何冤情可向本官訴說!」
「狗官,你們都是狗官,官官相護,不說也罷!」女子仰目直視了眼面前的蘇杭,爬起身就往樓下走去。這狗官穿得人模狗樣,剛才她跪在地上的時候,一直在拿眼楮觀察他,發現這少年在看向她的眼神里帶著強烈的肉。y 之光,正是這個原因讓她在心里就給他打上了一個狗官的標簽,對于這種狗官,說了也是白說。
「站住,姑娘有什麼話不妨直說!!」蘇杭還從未見過如此執拗的女子,都已經跪在他面前了,能收起你的那點矜持麼?來這里下跪,想必是有著天大的冤屈要傾訴的,不跟我說,你還打算跟這跪在地上的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