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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的時間,很快過去,段凌赫果然沒有能現身。
應該是被他帶走了吧?
雲霄清麗的容顏上上過一絲黯淡,房內的幾個太醫已經開始議論紛紛,聲音糟糟,顯然各個都等的不太耐煩。懶
像是有所暗示一樣,不一會兒宮里便傳來了話,說是皇上的身子不舒服,將幾個太醫全都傳召走了,幾個丫鬟婆子則守在外面,華美的牢房內,一時間沉寂下來。
現在已經時傍晚,這牢房中更是黑的快。
檀香木桌上一燈如豆,火光青螢,微微的風從窗口吹入,徐徐裊裊的煙繚繞在屋內,青色紗簾隨風而拂,將榻上靜躺的人與世隔開。
雲霄再一次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她的體溫更涼了幾分,脈搏已經弱得快要察覺不到——
雖說,生育分娩本就是女子生命中的一大劫,但是親眼目睹這個女子為了自己的孩子,而放棄自己的生命,心里還是有幾分震撼和酸澀的。
「不是我不救你,而是我真的不能救……反正段凌赫也來瞧過你了,就這樣離開,你也不算遺憾了……」
正準備吩咐外面的丫鬟婆子去王府和宮里通知公主已經辭世,結實的牢門忽然被人打開——蟲
一個和尚忽然出現在門口,看也沒看她,便徑直走向榻邊,雲霄立即攔住她,「你說誰?」
「我是卜淨,你們要找的人!」
他只是回答,雙眸隔著簾子,自顧自的看著榻上的唐果,並沒有轉頭。
「卜淨?段凌翼的師父?」
雲霄的聲音驀地一提,本能的警惕,抽了腰間的寬刀,準備與他對戰。
卻沒想,卜淨搖頭,淡淡的注視著唐果,「她是我的女兒……」
「什麼?」
清麗的臉色不禁一僵,雲霄狐疑的看一眼昏迷的唐果,再將視線投回到他的身上,「你就是和太後有私情的那個人?」
「沒錯……」
卜淨點頭,一臉平靜,供認不諱。
「一個和尚?哼!」
雲霄搖頭輕笑,不以為然。更確切的說,應該是不信,她隨太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還從來沒有從她的嘴里听到過這個和尚的名字……
再者說,哪有人會傻到在這個時候出來認女兒?豈不是把自己往刀刃上送嗎?
「牲畜尚有苦樂悲喜,更何況是人?和尚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該講的我都講了,信不信隨你!」
卜淨搖頭,推開她的刀,隔著簾子在外坐下,伸出手腕,「烏鵲神醫醫術了得,身為她的徒兒,輸血一定難不倒吧?」
「你,你是說真的……」
雲霄終于反應過來,狐疑的開始重新打量他,「你怎麼知道我的身份?」
「動手吧!」
他沒有回答,用帕子淨了自己的手襪,伸出示意她。
「你是……師伯?」
雲霄愣愣,好半晌忽然反應過來什麼——她曾經偶爾听人說起過,段凌翼的師父與段凌赫的師父,是師兄弟,都是神墓之地的人。
那,和她的師父也是同門了!
卜淨的眉頭微微一蹙,臉上有些不自然,輕輕的點了下頭,「你師父,她還好嗎?」
「我,我也好久沒見她了……」
雲霄搖頭,取了一把精致小巧的刀,放在火上來回的烤著,聲音輕輕。
「怎麼?她還在東游西蕩,來回追著人跑嗎?」想起那兩個冤家,卜淨難得的微笑。
「是啊,還在追……」
雲霄咬唇,一直都在追著那個男人跑,從來沒有關心過她這個徒弟……這麼些年,也不嫌累。
卜淨自然沒有錯過她眸中迅速閃過的黯淡,嘆口氣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屋內,重新恢復靜謐。
不知道是壓抑的氣氛所致,還是知道了他的身份,雲霄下刀竟有些猶豫——
「師伯……你這個時候出來承認自己的身份,只能是死路一條……就算現在你救了她的命,可等到聖旨一下,她還是一樣會死的……你們三個人,都會死的……」
她說得是實話,如今唐果的真實身份已經被揭穿,辱沒皇族本就是株連九族、不可饒恕的死罪……
別說現在段凌赫不能出面護著,就算他護著,不還有一個段凌翼呢!更何況還有滿朝堂的文武大臣,還有這天下百姓——皇族的威嚴,可傷不起!
他們,最起碼這三個人,必死無疑!
「不重要,那些都不重要……能多活一時,算一時吧!」
卜淨重新恢復了出家人淡然的語氣,繃帶已經勒緊,只等著她下刀——
雲霄的視線,也不禁隨他重新落回到唐果的臉上——
那個紅褐的疤痕那般灼眼,她真的很丑,可是現在,這一刻……她卻只覺得這個丑女人好幸福。
有爹,有娘……兩個人,都為了她,可以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
……
大概兩大碗的血輸進去,唐果臉上微微有了些起色,但是卜淨已經唇色發白,臉色也極為難看——
「師伯,就輸這麼多吧,再下去你會受不了的……」雲霄擦了額頭上的汗,抬眸詢問他。
「這些能保證她醒過來嗎?」
他反問,語氣堅定,毋庸置疑,「再抽一些,她身子骨太弱……我是習武之人,最多休養幾日便好了!」
雲霄無話可說,看著又近一小碗的血抽出,輸入唐果的體內。
終于,卜淨的額頭上滲出大顆大顆的水珠,雲霄再不和他商量,一下抽了壓制經脈的針——
「好了,就這麼多!多休養兩日足夠她醒來的了!」
卜淨還想說什麼,卻听門砰一聲被人從外面撞開——
為首的段凌翼一眼便看到臉色慘白的卜淨,有些詫異,「師父,怎麼會是你?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再看他腕上割開的傷口,以及昏迷不醒的唐果,眸中立即閃現幾道復雜的光芒——
就在剛剛,司徒鴻鵠告知他唐果的親生父親,與太後通奸的那個男人,去了天牢,正在為唐果輸血……
可是卻怎麼也沒想到,這一進來,看到的人竟會是他——卜淨,自己的師父!
「皇上!」
卜淨微一拱手,語氣淡淡,「……是我!」
他不卑不亢,用堅定的語氣告知他,他猜得沒有錯!那個人,就是他!
段凌翼的眸中,閃過幾道隱忍的冷光,揮散了身後的侍衛,才抬眸重新看向卜淨,眉宇清冷,「朕可以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來證明你的清白!」
「不必了!皇上的心意,貧僧領了……把這個機會,留給更需要的人吧!」
卜淨微一搖頭,因這個動作而感覺到一陣眩暈,臉也瞬間沒有了血色。
「既然師父堅持,那徒兒也沒有什麼話好說……」
段凌翼握著輪椅的手,微微一僵,話還沒說完,忽听外面侍衛稟報的聲音,「皇上,太後已經緝拿歸案!」
「朕知道了,下去吧!」
段凌翼淡淡的點下頭,在抬眸看過來時,高聳的眉毛往中間微微蹙著,臉上再無一絲溫潤,「如今甚好,明日午時,朕就送你們一家去黃泉之下團聚!」
憤哼一聲,一擺手,貼身的宦官便伐動輪椅,推他出去——
不一會兒,太後被侍衛壓著,推搡進來,摔倒在地上,鐵硬的門也立即被重重的闔上。
「果兒,果兒……」
太後從地上爬起來,便立即往床榻邊撲來,雲霄趕忙扶她,「太後,她已經沒事了,您不用著急!」
匆匆抓過唐果的手,感覺到些微的熱度,才有一些放心,她還活著!
緊張的情緒退下,這才發現旁邊還站著一個人,抬眸,心驀地一提,「你……你怎麼會來這里……」
卜淨還沒有說話,太後自己已經慌了手腳,搖著頭,滿心驚恐的往外推他,「趁現在別人還不知道,你快走啊!」
「雲惠,皇上已經來過了,他什麼都知道了……」卜淨扶住她,示意她不必那麼驚慌。
可這話,無疑讓她的心更慌,更亂,「你,你這是犯的哪門子傻?你不知道你的好徒兒喪心病狂,什麼都做得出來嗎?!他恨我入骨,你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還能逃得掉嗎?」
「我沒想逃!」
卜淨被她搖得有些暈,扶著椅子重新坐下,「雲惠,我既然將事情坦白出來,就沒有想能過這一劫!」
「戰雲天,你……」
雲惠搖頭,聲音哽哽,就雙目怔怔的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卜淨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微微偏了偏頭,看向雙目緊閉的唐果,「當初雖是你有錯在先,但我卻沒有擔起應盡的責任,是我對不起你們……」
雲惠一下怔住,緊盯著他的雙眸涌出一股熱燙的液體,不受控制的濕了整個臉頰——
等了那麼久,盼了那麼久,如今听他這一聲對不起,心里竟滿滿的全是痛恨,對自己的痛恨——
搖頭,她已經語無倫次,「不是你……你說得沒錯,是我錯了……我不應該任性的留下她,還想用她來要挾你……」
卜淨不語,她卻越哭越痛,最後手腳發軟,竟然蹲子,抱著膝蓋,倒在地上嚶嚶的哭,毫不顧及形象。
靜靜的闔動著眼簾,他仿佛看到了二十幾年前,他被迫要離開象州城時,那個扯著他的袖子,死活不讓走的女子……
當時他去意已決,自然不肯答應,後來不知道是怎麼,她竟然扯住了馬尾巴,結果被他的馬一腳踢出好遠,大概是痛極了,一向要強的女子,一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也是像如今這般,完全沒有女孩兒家該有的形象。
心里一軟,一步步過去,為她抹干了眼角的淚,「雲惠,如果當初我有听你的話,離開臨安,也不會落到今日這個地步……所以,真正錯得人不是你,而是我!」
是這樣嗎?
雲惠盯著他看了幾秒鐘,終于無力的垂下頭,心里陣陣的苦。這樣寬慰人的說法,不能說服她……
不管當初是出于什麼原因,錯了,就是錯了!
兩個人沉默良久,雲惠忽然開口,依舊低著頭,「雲霄知道這里的密道,讓她帶你出去吧!這里,我會想辦法拖住段凌翼的……」
卜淨搖頭,略略的牽了下唇,沒有說話,只是推開她的手,重新做回到榻邊,隔著簾子靜靜的看著唐果——
雲惠微微闔動了下唇瓣,想要開口,卻仍有些猶豫。
她猜不透他的意思,與其說是猜不透,不如說是不想去猜透——他不走,那是不是想要留下來,和她們母女同生共死?
「你,你不必陪我們遭這份罪……當年先皇駕崩,域名拼力打壓段凌赫兩兄弟時,是你一直在幫他們……把這些說出來,再加上你與他們的師徒情誼……一定可以逃過這一劫的!」
他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雙眸仍然一眨不眨的盯著榻上的唐果——
「你……」
她還想說什麼,他卻忽然開口,「她臉上的疤痕……是後天生成的,對不對?」
雲惠愣,詫異他會忽然問這個問題。
他依舊自顧自的說著,「她的眼楮和嘴巴,都像極了你……但是鼻子和耳朵還是像我較多一些……」
眼眶里再次滾熱,雲惠的喉嚨里疼的難受。
努力壓下胸口的疼痛,抹了抹淚水,湊過去,「不是的,果兒的嘴巴小時候也有些你的樣子……但是,長大之後就像我比較多了……」
「是嗎?」
卜淨淡淡的笑,靜靜的闔著眼簾。雲惠也再不提要他離開的話——
看著兩人相視而笑,雲霄怔愣良久,直到太後忽然想起旁邊還有人,「雲霄,謝謝你……救了我的女兒,也救了我……」
雲霄咬唇,再看一眼唐果,「她的情況還不穩定,我要不要……」
「不必了……」
太後搖頭,溫和的微笑,「既然果兒的父親已經現身,我們這一劫,也是逃不過了!那個人的目的也應該已經達到,你可以回去向他復命了……」
雲霄愣愣,「你知道他是誰?」
沒道理啊,如果她真的知道早已洞悉察覺到那個人,她怎麼可能會放任他胡肆妄為那麼久……這不是給對方囤積勢力的機會了嗎?
太後輕輕的點頭,「你替我轉告他,我從沒覬覦過西陵國的皇位……還有,域名雖然一直在極力的照顧我,但這些年來,我們從未做出任何逾越之事……讓他放過自己的父親吧……」
雲霄愣了愣,眸中閃過一絲黯然,臨離開前才幽幽的嘆了口氣,「如果你以為他想要的是皇位,那你就錯了!
不是想要皇位,那是要什麼?
太後蹙眉,顯然沒有理解她這番話的含義——
回過頭,發現卜淨正看向這邊,神色立即有些不自然,「你看我做什麼?」
卜淨微微搖頭,
將視線重新落到唐果身上,「為什麼要給她取名叫果兒呢?」
太後愣了一瞬,神色黯黯的解釋,「是你說,世間萬物有因必有果……不管當年我們是對是錯……原因為何,總是有了這顆果……」
卜淨的神色明顯有些動容,沉默好一會兒,才道,「等果兒醒來,你帶著她離開吧!」
「我?」
她淡淡的笑,否定他的話,「我們三個人中最不可能活的人就是我……你不必為我想了,能夠與女兒相認,我今生已經再無遺憾,死不足惜……」
對于她的回答,卜淨並沒有太大的詫異,反倒淡淡的點頭,「那我們等果兒醒來,把她從密道里送出去?」
「不行,她和雲霄不一樣!」
太後搖頭,「雲霄有武功不說,而且她也不是段凌翼一心想要致死的人,不見了就不見了,沒有那麼重要……果兒的身份特殊,除了段凌赫……我現在,已經想不到還有誰能救她了……」
卜淨神色微微一動,「你做了什麼?」
「我把孩子,連同一封昭告天下,證明如妃當年是冤枉的信,交給了黑靈……」
太後握拳,輕聲說著,眼神中無限希冀,「希望明天,他能夠看在孩子的份上來救果兒一命……」
卜淨蹙眉看著她緊張而忐忑的神情,心中幾分隱忍,悵然——
他曾親眼所見段凌赫對果兒何等疼寵,以他對他的了解,能夠那般縱容一個女人,一定是動了真心的,更不可能傷害她。
即便是說出要殺了她話,那不是氣話,便是權宜之計,心思縝密如段凌赫,也一定早就計劃好了一切……
只不過這一遭,對兩人來說都是一個劫難,段凌赫自身能不能躲得過都還是個未知……何談救果兒?
「雲天,我還是有些擔心,兄弟之情和父子之情段凌赫會難以取舍……如果他選擇段凌翼,那我們果兒豈不是……」
太後因為惴惴不安而緊抓著他的衣衫,眼眸中幾分動容。
到嘴的話又咽下去,卜淨輕輕的拍著她的肩,寬慰道,「放心吧,等赫兒想通了,一定會來救她的……」
「希望如此吧!」
太後輕輕點頭,心里的擔憂因為他這句話,而消退了幾分。
靠著榻沿,靜靜的看著唐果悄無聲息的睡顏,眼中熱熱的水珠不停的打轉。
兩天兩夜沒有合眼,再加上為了躲避追捕她的人,來來回回繞跑了幾里的路,養尊處優慣了的她,一時間難免累極,扶著額頭,便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隱隱的,只听到卜淨在耳邊嘆氣——
……
已經子夜,這無人問津的華麗牢房中,一片漆黑沉靜。
當密道口傳來輕微細碎的響聲時,太後一下驚醒,卜淨也隨即警惕的豎直了耳朵,「誰?」
「是我,太後!」
密道被人打開,一個細小的火把首先映入眼簾,黑暗的四周也一下亮起來。
圍著這個柔和的火源,只看見一張硬朗不凡的俊臉,太後忍不住蹙眉「火焰飛?」
而後,視線下移,困惑的看著被他反扭著手臂的雲霄,「你們這是做什麼……」
火焰飛沒有回答,反倒憤哼著將雲霄一把推搡到地上,抬眼徑直走向榻邊的唐果——
卜淨卻攔在那里,滿臉警惕。
已經站起身的雲霄擺擺手,反倒為火焰飛說起好話,「卜淨師父,你就讓他看看吧,他挾持著我來找你們,就是專門來看她的,他沒有惡意!」
見太後也微微點頭,卜淨起開了身子,讓他探望。
一旁太後還在追問著雲霄,「這究竟怎麼回事兒?他怎麼會忽然來了臨安?」
「他的人雖然去了南邵,可火雲寨在西陵國的勢力卻並沒有失去。前些日子听說宮里出了些岔子,就一直派人注意著這邊的動靜……一得到公主和太後被關進天牢的消息,就立馬趕了過來!」
雲霄微微嘆口氣,眸中幾分動容。剛剛他在天牢外正無計可施之時,恰巧看見她從密道中出了去,便立即追問唐果的消息。
得知她險些難產致死,至今仍然昏迷不醒,更是立即要求她帶他進來,見唐果一面。
她自然不答應,于是他便三兩下擒了她,用劍抵著她的喉嚨,要挾她——
太後听得詫異,回眸看向火焰飛,若有所思。
火焰飛單膝半跪在榻邊,靜靜的看著榻上臉色無一絲光潤的人兒,眸光漸漸黯淡下去。
江果兒,這就是你的選擇!……看看,看看,你都被他折磨成什麼樣了?
伸手為她理著額頭前還有些潮汗的碎發,勾著唇,自顧自的笑,略帶苦澀。
「阿赫,阿赫……」
唐果忽然抓住她的手,緊蹙著眉,焦躁的搖晃著頭,迷迷糊糊的喃喃的喊著,「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果兒,是我……」
火焰飛抓住她的手,抵在自己的下巴處,語氣有些鄭重,「我是火焰飛!」
她握緊了他的手掌,卻仍然固執的叫著,「不是……阿赫,快,救救我們的孩子……」
「段凌赫不在這里,我是火焰飛!」他聲音沉了幾分,略顯不悅的提醒她。
「不,你就是阿赫……不要走,好不好……」
她低唔著,把他的手拉過去,死死的捂在胸口,聲音已經帶了哭腔,「阿赫,我不要你走……我不管你心里還有沒有楚凝,只要你肯回到我身邊就好……我只要今後的生命里有你陪著,就夠了!答應我,好不好……」
火焰飛再听不下去,一把甩了她的手,她立即模索著夠過來,卻險些跌下榻,幸好一旁卜淨眼疾手快接住她。
唐果卻著了魔似的推開他,伸手胡亂的四下觸踫著,急急的喊著段凌赫的名字——
火焰飛剛想沖過去讓她清醒一點兒,雲霄已經過來攔下他,「她這次生產險些喪了命,雖然輸過血,但她的人現在還沒有完全清醒,只按著自己的喜好,想著自己心里想的人,說一些想說的話……等再睡一覺,應該就過來了!只不過現在,她的精力太弱,身心也是最軟弱,最放松的狀態,千萬不可以再這個時候刺激她,不然病上加病,她自己也會失去要醒來的意識,一直這麼昏迷下去……」
「那要怎麼辦?告訴她,段凌赫正在她的身邊一直守著,一直護著?一分一刻也不曾離開過她?」火焰飛譏諷的輕斥,語氣冷冷。
雲霄卻毫不猶豫的點頭,「對!現在是非常時期,不告訴她她想見的人就在身邊,難道要說她活不過明天了嗎?」
火焰飛啞口無言,視線靜靜的滯留在唐果身上,神情怔愣。
稍會兒,在另外三人的注視下,跨步走過去,把她摟在懷里,抓過她還在四下胡亂模著的手,憐愛的伸手,將她蹙起的眉頭輕輕的撫平——
「果兒,是我……我是段凌赫,我在這里,在你身邊……」
她立即露出如花笑靨,頭外靠在她的頸間,將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臉上輕輕的捂著,嘻嘻的講,「阿赫,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舍不得丟下我……」
「是,我舍不得丟下你……」
他澀澀的微笑,粗粗的拇指在她臉上細細的摩挲。
一直都舍不得,舍不得丟下,也不舍得放棄……
「阿赫,你知道嗎?我剛剛做了一個夢……夢到你說帶我,還有我們的寶寶去找一處世外桃源,隱居起來,每天你教我騎馬習武,我為你做菜補衣,我們再一起看孩子戲耍打鬧……還要帶我游遍五湖四海,覽盡天下的名山大川……我們就像普通尋常百姓家的夫妻那樣,歡歡樂樂,平平淡淡的過下去,一直,過完這一輩子……」
她勾著他的脖頸,聲音有些虛,「阿赫,告訴我,這些我不是在做夢……都是真的,你真的這樣說過,你答應我了,對不對?」
「嗯,是真的!」
火焰飛直直的點頭,聲音低沉而沙啞,「以後,我們天天在一起……過著讓神仙也羨慕的日子……」
「真好,阿赫……真好,我就想那樣……那以後,我們就永遠在一起了……你要答應我,一直陪著我,永遠對我好,直到我老去,死去,我們都不分離……好不好?」
唐果喃喃的說著,往他的頸下微微窩了窩。
「……好,當然好!」
火焰飛連點幾下頭,也勾著唇笑。
「那……我們拉鉤!」
唐果略思索了一瞬,笑著,過來抓起他的手,只留一根小指和一根拇指,然後再將小指與她自己的勾在一起,輕聲念著,「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最後,再將兩人的拇指抵在一起,蓋上印,她重新歪在他懷中,「好了,變卦的是小狗……你永遠也不能離開我了……」
鼻頭有些酸,火焰飛微微仰了下頭,將眼內的濕潤重新吞咽回去。
听到他輕嗯,唐果嘻嘻笑的,嘴角彎彎的往上又翹了幾分,愈發燦爛。
握著他的手,感觸著他掌心里的溫暖,疲意漸漸涌上來,唐果輕輕的閉上眼楮,舒心的睡了過去。
看著她舒展的眉目,粲然的笑容,火焰飛只覺胸口陣陣堵漲,只等到她的呼吸平穩了,才將她緩緩放回榻上——
「我要帶她走!」
抬眸,看向太後,語氣極為堅定。
三人不約而同的一愣,太後與卜淨幾乎是同時搖頭,「不行!」
「我可以讓她逃離這個充滿災難的臨安城,避開一切的煩擾,可以和她一起騎馬習武,織布耕田,帶她游遍五湖四海!讓她得到她心底真正渴望的一切!」
火焰飛的聲音有些堅硬,咄咄逼迫這二人,「段凌赫可以給她的,我都可以給!段凌赫不可以給的,我也可以給……這麼好的選擇擺在你們面前,我實在想不通,你們還在猶豫什麼!」
的確,火焰飛是現在帶果兒離開的最好人選,可是……
太後面露躊躇,看向卜淨。
後者微一垂眸,視線旋旋落落重新回到唐果臉上,淡淡的道,「我想,這件事應該問她自己的意思……剛剛你也看到了,果兒對段凌赫的感情,比你想象中要深得多……你確定,你真的愛她麼?你可以忍受她就連睡夢中都叫著另外一個人的名字麼?」
火焰飛的眼神微微有些黯,的確,那個男人在她心里扎的根太深,根本不是他這個可有可無的人,能夠相比較的——
「好,我們就等明天,等她醒來……看她的意思!」
……
暖暖的陽光撲照在臉上,唐果醒來,便不禁微微的蹙眉,感受著這令人舒適的溫熱光照。
睜開眼楮,還是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
動了動,整個身子上下都酸疼的厲害,好像全身上下的骨頭都拆了重裝過一樣,疼——
下半身,撕裂過一樣的痛,好難受,好難受……
腦海中忽的閃過一道什麼,唐果的意識一下清醒,驚叫著坐起來,「孩子,我的孩子!」
一旁,火焰飛擰眉,過來扶她,「果兒,你醒了?」
「孩子,孩子!阿赫,我們的孩子……」
唐果驚慌的說完,又立即覺得不對勁,微微一蹙眉,「火焰飛?你,你怎麼會在這兒?我……我現在在哪兒?」
火焰飛看一眼,空曠的山野,「天牢的後山,我帶你從密道里出來的!」
天牢?
腦海里關于昏迷前的事情一一掠過,對啊,她和太後被關入了天牢,然後段凌赫來看過她,然後走了,然後她就生下了孩子……
心里驀地一提,「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果兒,你先別激動!孩子現在在段凌赫手里,應該不會有事的!」
「在他手里?」
唐果一愣,困惑不解,「怎麼會在他的手里?他來找過我,是不是?」
「沒有,從你生產到現在,他一次也沒有出現過!不,不可能,怎麼可能呢?」
唐果搖頭不信,指著自己的耳朵語無倫次的解釋,「他來過,他一定來過!我還親耳听他許諾給我,會帶我離開臨安城!我們一家三口……」
火焰飛有些煩躁的打斷她,「江果兒,我拜托你清醒一點好不好?昨天晚上在你身邊守著的人是我,那些都是你一廂情願的想象罷了!你的父母還有代替你的那名女囚犯,現在應該已經去了前往刑場的路上!午時三刻一到,他們立馬問斬!」
唐果愣愣,好半晌沒反應過來——
問斬?什麼囚犯……
「是真的,果兒,我一到臨安城就看到了城門口貼的告示……我開始還不信,就設法進了天牢,在里面見到了太後,從她口中證實了這一切!」
火焰飛扶住她的肩,示意她先坐下,「因為你身體太過虛弱,根本經不起折騰,我與你父母商議之後,就找了一名與你身材差不多,犯了死罪的女囚,答應會給她的家人一筆錢……然後將她易容成你的樣子來頂包,現在看時辰……她應該已經與你的父母前往去刑場的路上了吧!」
唐果愣愣,身子一軟,一下癱坐在地上。
看著她煞白的臉色,火焰飛有些不忍,「果兒,其實,你的身份……這一天你早就應該想到的,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說……是段凌赫要殺我?」好一會兒,她才找回思路,找回開口的語序。
「我不確定!」
火焰飛微一搖頭,抬眸,看著頭頂上方那燦亮而刺目的太陽——
「但是,就連你生產險些喪命,他都沒有出現一下……然後又讓人將孩子接了去,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周圍一直沉寂,她的身形就那麼定定的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火焰飛有些擔心,「果兒,別想這些了……我們安靜的等消息吧!一切都會清楚的!」
唐果沉默了一瞬,忽然站起身,「火焰飛,你能帶我過去嗎?去刑場,我想去見見她……」
「不可以!太後特知會過我,不準帶你去那種污穢的地方!」
都這個時候,還在為她著想?
唐果苦笑,找著理由,「她不準我去,那我總應該去見見我的親生父親吧?他是誰?我還一次都沒有見過呢……」
「是……卜淨!」火焰飛答她,也微微蹙眉,想著似乎在哪里見過那個男人。
卜淨?
唐果再次愣住。真的是他?
自從知道自己與太後的關系後,她也曾猜測過她的父親會是誰,她懷疑過司徒域名,當然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卜淨。
只是,沒想到真的會是他……
想著那次在寺廟中,撞見太後和卜淨兩個人在一起……還有太後與段凌翼出現分戈,危急之時,卜淨會出面去找段凌赫……
的確,那個人好像……也應該是他!
「帶我去吧,就讓我這個做女兒的去見他最後一面,好不好?」
唐果輕聲問著,軟軟的聲音溜進耳朵,火焰飛發現自己根本開不了口拒絕她,也回答不出‘不好’。
緘默了一瞬,點頭,「帶你去可以,但是你要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能曝露自己的身份!可以嗎?」
「可以!」唐果點頭,如搗蒜。
火焰飛青黑的眸,在她如玉般光潔的臉頰上閃了閃,微微牽唇,帶著她下山。
……
前往刑場的路上,不出意料的,埋伏在兩路的司徒域名,帥著一眾兵將出現,劫住押著卜淨、太後和「江果兒」三個人的囚車,與押解囚犯的侍衛打斗起來,現場一片混亂。
司徒域名幾個躍步,到了囚車前,一劍劈開她的枷鎖,「雲惠,跟我走!」
她卻搖頭拒絕,「域名,別做傻事了!回去吧,這次我是躲不過了!沒有了我的牽絆,你反倒可以盡快登上那把龍椅……」
「雲惠!」
他揮劍砍了湊過來的一個侍衛,冷聲呵斥著她,「到如今,你還以為我是在利用你?」
「沒有,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對我的關心……」
看著他憤怒的樣子,雲惠只覺的心里無比酸澀,搖搖頭,聲音沙啞,「我不想牽連你,你是無辜的……」
「你不要再說了!」
司徒域名怒橫著,手中的劍直直對準另一輛囚車里的卜淨,「我不要听你這些狗屁不通的理由!這個男人,我恨了他一輩子……今天,他必須要死在我手里!」
「不要,域名!」
在他劍落下的一剎,太後伸手過去,索性司徒域名早有準備,把劍及時收回,才沒有傷到她。
「不想我殺她,就跟我走!」司徒域名怒哼著,拉過她還鎖著鐵鏈的手,便要走。
一旁,負責押送囚犯的穹安,長槍槍頭一挑,對面兵丁的喉嚨立即劃開,應聲倒地,注意到這邊的情況,眼眸立時晦暗,「想走?」
隨著輕哼聲,手中的長槍也朝太後刺了過去——
「小心!」
卜淨的呼聲還未出口,便見司徒域名已經反手將雲惠一把推了出去,槍頭不偏不倚正好戳中他的心髒口——
司徒域名應聲倒地,胸口的血液順著槍纓往下淌,兩種不同的紅混在一起,格外鮮艷——
雲惠瞪大瞳眸,震驚的愣在原地,直到他輕咳一聲,才反應過來驚慌無措的爬過去,抱起他,「域名,域名……你怎麼那麼傻,干什麼要替我擋這一下……我早晚都是要死的,你不知道嗎?域名……來人啊,快來救救他!」
「雲惠,不必了…我……」
司徒域名擺手,剛剛穹安那一槍幾乎用足了十分的力,他……不可能救得過來!
伸手為她抹去臉上的淚,「我現在只想問你一句……這麼多年,你有沒有……有沒有愛過我?哪怕只有一刻鐘……回答我,有沒有……」
「我,我也不知道……」
她抿著唇,泣不成聲,「但是……域名,這二十年……我真的已經習慣了你在我身邊,不管遇到什麼,都有你陪著我……我好像……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愛……可是看到你這樣……域名,我好難過,好難過……這是愛嗎?……是嗎?」
司徒域名微微蹙眉,喉結難澀的滾動,「如果……再給你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來選擇,我和他……你會選擇和誰在一起?」
臉上的淚水越涌越多,她抹了幾次,才艱難的開口,「你……我,我選擇你……我不要再過得那麼辛苦了……我選擇你……」
笑容爬上眉梢,爬進眼楮,司徒域名點頭,閉上眼楮,「雲惠,記住你的話……你選擇了我……沒有這一輩子,我們……還有下輩子……」
「域名,域名!!」
在她的哭聲中,司徒域名的手從她的手里滑月兌,停止了呼吸,唇邊含笑。
而她也被穹安等人重新架上了囚車,再次前往刑場。
……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西陵太後戰雲惠自入宮後,便因妒生恨,居心叵測,不但先後害死先帝容妃與如妃,為登上後位不擇手段,喪盡婦人良德,更是忤逆先皇,與人私通,並產下一女,如此辱沒皇族之事跡,天理難容,實乃賤婦所行!特此,削去謚號,即刻問斬!其奸夫戰雲天更是罪惡滔天,論罪當絞,念其往有功與我朝,特賜以斬首示眾;二人所生之賤女,蒙蔽皇族,冒充公主,罪行極惡,賜以同刑!欽此!」
涌動的人群中,宦官尖尖細細的聲音來回動蕩,一字一字的撞入唐果的耳朵,神情尤為激動——
早已想到她會出現,太後警惕的在四周掃過數眼,果然瞧見,慌忙朝那宦官喊著,「這聖旨是皇上下的嗎?哀家不服,快讓他出來與哀家對峙!」
「這聖旨是我們王爺親自擬的,皇上只是點頭恩準而已!」
穹安接過聖旨,將它遞與監斬官,「午時已經到了,行刑吧!」
「不是,不是的……不是段凌赫的命令……」
仿若晴天霹靂砸下,人群中,唐果的身子一下軟去,火焰飛及時扶住她,「果兒,我們走吧!」
唐果搖頭,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火焰飛,我拜托你救救她……求求你,救救他們……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火焰飛……」
火焰飛下意識的抬眸,朝那斷頭台上看去,果然,太後也正望向這邊,朝他微微搖著頭,眸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垂下頭,回她,「我……辦不到!」
隨著他的話音,監斬官已經丟出了行令,「斬!」
他們離行刑的吊台,有一段距離,可是唐果仍然察覺到了鮮血濺到了臉上——
溫熱,腥甜,整個空氣中都是血液的味道,都是人們的低呼,尖叫——
不,不——
唐果扯著嗓子,戾聲的嘶嚎著,可是卻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火焰飛已經點了她的穴道。
她憋紅的臉上,一片濕痕,火焰飛看得心疼,伸手將她砍昏,拖回了馬車上。
……
直到太陽西落,她才緩緩醒來,卻抱著雙膝縮在馬車的角落里,沉默不語,臉上也沒有一絲表情。
火焰飛靜靜的守著,卻不敢開口。
她忽然闔動眼簾,輕聲道,「送我去赫王府,好嗎?」
「你還要去找他?」
他惱怒,更是詫異,困惑不解,「怎麼?是打算報仇,還是讓他抓去再砍一次?」
「帶我去赫王府,謝謝!」
唐果又重復一遍,聲音沙沙的,輕輕的,卻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火焰飛的眸子里幾絲清光閃爍,到嘴邊的話盡數吞咽回去,揮手示意車夫將馬車掉頭,「去赫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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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啊,妞們~
這一段寫了幾回,刪了寫,寫了刪,現在才總算滿意。所以來晚了……嗚嗚,下次不會了……
下面會貼兩章番外,把西陵太後那一輩兒的事兒落個幕,就到6年後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另外,妞們發現沒?果果已經變漂亮了~表說沒看到啊……
還有,還有,小娃馬上就出來了!O(∩_∩)O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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