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心中冷笑,還未伸出手,卻听身後傳來一道沉柔的聲音,「唐姑娘手下留神,這位公子怎麼說都是客人,若是在這里受了傷,傳出去可不好听啊!丫」
唐果扭頭看過來,忍不住得蹙眉,「是你!」
慕容殤還是同上次所見他時裝扮一樣,穿著一身柔白長衫,身後跟著一名青衫小將。
眾人都被這兩人的出現吸引,看他器宇不凡,卻帶著面具,而且又是從身份尊貴的雅間出來,一時愣愣,紛紛猜測他的身份。
「怎麼不能是我?」他反問一聲,頭往前微傾,湊到了唐果耳邊,聲音壓得低低,「我說過,要追求你的!自然要兌現諾言……」
唐果下意識的往後仰身子,狐疑得盯著他。她現在煩得很,他又來搗什麼亂媲?
「我只是來吃頓飯,沒想到竟听到這般毀人名聲的話,哎!唐姑娘慷慨,願將如此貴重之物投送有緣人,卻沒想到諸位竟都不願要……果然與我們北滄相比,南邵地大物博,全都是有錢人啊!像這種東西,都看不上眼!」
慕容殤看一眼托盤里的那冊邀請函,嘆口氣,「沒想到當初贈與你,今天竟會給你造成這種困擾!早知,我就自己收著了!」
唐果瞥他一眼,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卻並不想領情,蹙著眉,沒有言語。
倒是一旁的李珫慢半拍似的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說,這請函原本是你所有?」
慕容殤點頭,贊嘆他的智商,「公子聰明!」
李珫卻來不及沾沾自喜,小心得打量他身上的裝扮,似乎想要看透他,「不知兄台是什麼人,竟能夠格受邀風月會?」
既然敢說這請函是他的,那必是家財萬貫,身份顯赫!但南邵的諸位侯爺王孫他沒有不認識的,卻並不記得有這麼一個人存在啊!
「夠不夠格我不知道,但這請函確是一月前本宮贈與唐姑娘的!」慕容殤將手中折扇,微微一打,雪白的扇面上清清楚楚的書著「慕容」兩個字。
他方才說自己是北滄之人,現又自稱本宮,這折扇上的慕容兩字應該是他的姓,還有那招牌樣的面具……
忽然有人開口猜測,「他難道是北滄太子慕容殤?」
隨著他的話音,堂內立即一片喧嘩!李珫有些愣,前段日子確實听說北滄太子慕容殤,作為使者來了南邵為南皇賀壽,難道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他?
慕容殤看向唐果,顯然是示意她說句話。
事情到了這不田地,眼看著諸人起疑,自己又騎虎難下,唐果也不得不順著他的話開口,「太子殿下大駕光臨,小女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慕容殤隨意的擺手,示意她不必拘禮,「以你我的交情,用得著說這些嗎?」
老娘什麼時候和你有交情了?!唐果月復誹,皮笑肉不笑的回他,「話雖如此,可您畢竟是太子啊!」
慕容殤還想說什麼,李珫卻反應過來,向他連聲抱歉,「恕李某眼拙,竟未識出殿份!請殿下不要見怪,也請園主不要見怪!」
方才表現還算謙遜的慕容殤,此刻倒端起了架子,卻不知識真沒听懂他的話,還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這請函鮮少人有,公子從沒見過,難免會懷疑他的真實性,本宮可以諒解!」
這話,明擺著就是諷刺他沒錢,沒身份,更沒見識,眾人忍著笑意,竊竊私語。李珫臉色一黑,卻不能拿他怎麼樣,狠狠的瞪視著四周。
唐果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些,慕容殤卻忽然提起了讓她不開心的事,「公子剛剛講唐姑娘被**害了……不知是怎麼回事?」
「沒,沒有的事!都是傳言,不可信!」李珫連連擺手,否認自己曾講過這樣的話!與剛剛咄咄逼人的樣子相反,此時變得唯唯諾諾。還小心的看著唐果,似乎生怕她講自己的壞話。
其實,李珫倒也不是怕他,畢竟他是北滄太子,他是南邵的人,平水而言,他們不會有什麼牽扯。但是現下正值南邵奪嫡之際,最有希望的爍王與焰王正斗得火熱!他們李家追隨的是爍王,而爍王現今正在爭取北滄和西陵兩國的支持……所以,有些事,他不得不忍。
得罪焰王不打緊,可這北滄太子,他得罪不起——
「那也就是說,唐姑娘***……根本沒有這回事兒了?」
「沒有,沒有這事兒!」
「她是清白的?」
「是清白的,絕對清白!」
聰明如慕容殤,怎麼會看不出來,誰是他們這伙人的頭?解決了李珫,別人也就自然不敢再這麼明目張膽的宣揚唐果的丑事了——
「既然李公子這麼說,我便可以放心得追求唐姑娘了!」慕容殤微微點頭,這話雖是對李珫講,卻是說給唐果听得。
「怎麼,殿下也喜歡唐……園主?」
「愛慕已久!」慕容殤點頭,毫不避諱,「李公子為什麼要說也?難道公子也喜歡唐姑娘?」
「我當然……」李珫一咽唾沫,改了口,「不喜歡!只是欣賞,純粹得欣賞!像唐姑娘此等美人,自然是配殿下這般英雄的!」
啊呸!這馬屁拍的……唐果惡心得要死,況且自己還是這里的女主角,兩只眼楮恨恨的瞪視著李珫,真想將他碎尸萬段——
「不過,殿下……我說得這‘也’不是指我,而是焰王!」李珫故意壓低聲音,一副很神秘,也很可信的樣子。
若北滄太子和焰王,是情敵!那爍王拉攏北滄的勝算,不就更多了些嗎?
「焰王?」慕容殤听得眉頭一蹙,卻不以為然,示意他看向紫鳶,「剛剛這位姑娘不是講唐姑娘和焰王只是普通朋友嗎?他,不足為患!」
「不是啊,殿下!」李珫看他不信,有些急,湊到慕容殤耳邊,嘀嘀咕咕說了一大堆,鬼鬼祟祟的樣子,不用猜也知道說得不是什麼好話。
果然,慕容殤扭過頭來便問她,「他說你和南宮焰真的有一腿,我該信嗎?」
裝得還挺像!唐果心里嘀咕這,臉上卻笑眯眯的,「李公子真會說笑!焰王那般尊貴之人,我怎麼高攀得起?他只是來我們園吃過幾次飯而已,我們並沒有交情!再說,也不是誰都能像殿下這樣紆尊降貴,什麼人都肯結交的……」
她語氣悻悻,極為鄙夷,李珫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直到慕容殤朗聲大笑,他才明白過來這是罵他身份低下,臉色較之前更黑,心里恨得要命,卻一句狠話也說不出來。
听了唐果此番話,慕容殤的心情顯然甚好,「好了,開始抽獎吧,本宮都等得不耐煩了!」
唐果暗暗白他一眼,紫鳶端來箱子,她隨意地將手伸進了箱子。哼,還是頭一次賠錢的買賣,都做的這麼不順利!
事先她便已經按包間、桌號都編排好了牌碼,放進了箱子,現在只要抽取其中一張就行。所有人都凝神看著她,心中無不默默地祈禱著她等下念到自己的名字。
看她取出來其中一張,還未來得及揭開,李珫便急切的問,「是哪個?」
反正不會是你!唐果小心眼的想著,便將上面的字慢吞吞的念出來,「水木明瑟……是雅間!」
隨著她的話音,一片嘆息聲起,李珫也是怒嘆一聲,為何不是他?
「水木明瑟雅間的客人,可以站出來領這張請函了!」紫鳶催促。
「不好意思了,諸位!」只听慕容殤輕聲一笑,便讓青衫小將取過那藏金色的折子,收了起來。
「怎麼會是你?」唐果一下跳起來。
慕容殤不置可否的點頭,「果真還是屬于我的東西,也算物歸原主了!你也不虧!」
「可是,可是……」
唐果氣得語不成句,明知道他得了便宜賣乖,卻找不到話堵他的口。
若換成是別人,李珫勢必要諷刺上幾句,可現在這請函又回了人家的口袋,他根本無話可說,跟慕容殤道了別,便悻悻離開。
其他客人見自己沒了戲,雖怨聲連連,卻與他一樣別無他法,紛紛離去。
自己明明投入了大手筆,卻還落不得任何好處,這世間可還有比這更虧本的買賣了?!怕是沒有了吧!
大搖大擺送完客人的慕容殤,回過頭來便見唐果正兩眼冒火的瞪著他。
「怎麼了?」慕容殤疑惑的看著她忽然伸出的手。
「明知故問,東西還我!」她也不跟他廢話。
「這是我抽獎得的,你想賴賬嗎?」對她的反應,他饒有興趣,「再說,這東西本就是我的,姑娘方才不也承認了!」
「你……」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唐果氣結,跺著腳一團團得轉了兩圈,卻還是咽不下這口氣,「紫鳶,關門送客,今天不營業了!」
見唐果真的惱了,慕容殤卻還是不知死活得湊了過來,「那東西很重要嗎?」
唐果哼一聲,並沒有理他的打算。見利忘義的小人!虧她方才還對他心存感激呢!
「是他送你的?」
「誰?」唐果擰眉,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搖搖頭,「不是!」
不是就好!慕容殤點點頭,還是想試探她,「你既然都已經拿出來做贈品了,那送誰不是送?我剛剛畢竟幫你解了圍,除去一個大麻煩,這東西當謝禮也不過分吧?」
「好、好、好,本姑娘慷慨,送你了!」這幾個字是唐果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很明顯,她已經氣急。
慕容殤也不再逗她,思索了一瞬道,「想要回這請函也容易,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她一下來了精神。
「陪我用餐!日後,只要我來珍饈園你必須每一次都做陪!等到風月大會開始前三日,我自會將請函還你!」
他說的認真,不像開玩笑,唐果卻不理解,「就這樣?這麼簡單?」
「嗯,就這麼簡單!」
「……好,成交!」不就陪他吃飯嘛,這麼劃算的買賣,她不做才虧!
……
唐果被婬.賊糟.蹋了!
當這個消息傳到唐蟹耳朵里時,已經是一周之後的事了。那天知道自己闖了禍,怕干爹找到,他便找地方躲了起來,沒想到竟出這樣的事!
什麼人這麼不要命,敢在他小螃蟹的地盤上撒野,而且猥褻的人還是他如花似玉的老娘?!雪特,保護娘親不利,先不說干爹知道了定饒不了他,就單單傳出去他也不要在這燕都城里混了!
這個笨唐果就會給他惹麻煩!還有那個婬.賊,如果讓他逮到必將其活剝生吞!以解他心頭之恨!
于是,他的乞丐幫在燕都城里的大搜查,便開始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周遭采花賊、作案犯,他全都盤查過,但都不是那晚的人——
「唐果,你說不說?」
珍饈園里,唐蟹拍著桌子叫囂,顯然已經惱羞成怒。
「說什麼?當時天那麼黑我哪記得那麼清楚啊!」唐果邊往嘴里丟花生米,邊勸著自己火冒三丈的兒子,「這種事不要張揚嘛!況且我也沒什麼損失,那個……婬.賊,並沒有把我怎麼樣!」
「胡說!外面傳得有鼻子有眼,你不要名聲,我還要呢!若是不抓住他,我小螃蟹的名號可就此作廢了!」唐蟹眼神狡黠,很鄙視她的不作為。
他也知道這種事張揚不得,可現在是什麼時候?她和干爹馬上就要大婚了!這個節骨眼上,出了這種事,她這樣頂著不潔的名聲,怎麼能嫁進焰王府?
必須把那個人抓起來,嚴刑拷打,來證明唐果是清白的,到時候也風風光光的成親啊!
「唐果,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考慮考慮干爹的感受啊!你這樣,他怎麼娶你?」見她還是不合作,唐蟹一氣之下,將花生米奪過來,帶著小碟子一股腦兒的倒進了垃圾桶。
他急得要命,她卻還有閑心吃東西?哼!
「不娶最好,我還不想嫁呢!」
唐果也來了脾氣,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臭小子,你分得清遠近嗎?我是你親娘,他只是你干爹!竟會為他考慮,都出事這麼多天了,我有見到他的影子嗎?人沒看到,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這就是想娶我?哼!不稀罕!」
唐蟹大概是被她的吼聲給震住了,一動不動的看著她,癟著嘴的小模樣甚是無辜。可是卻得不到娘親的垂憐——
「你,好好給我呆在這里面壁思過!听到沒有?」隨著話音,唐果的鐵砂掌已經拍在了他的後腦勺上,若換成平時,他早就疼得嘶嚎怪叫,可今天不知道怎麼,竟然乖地不得了,可憐兮兮的點頭,「听到了……」
看他屈居在自己的婬威之下,唐果很有成就感,可是才一轉身,便明白過來小螃蟹為什麼會這麼異常!
不知什麼時候南宮焰已經站在了門口,更不明白為什麼臉色沉沉的……
「干爹,唐果虐待我……」唐蟹先下手為強,撲過去,抱住南宮焰大腿。
唐果心里罵他一聲卑鄙,梗了梗脖子,回視南宮焰。
「你想悔婚?」南宮焰眉稍微蹙,將他方才在門口听到的話,問出來。
唐果支吾一聲,在唐蟹挑釁的目光下,頭點得理直氣壯,「對,沒錯!」
反正剛剛她說的那番話,他也全听見了!就是控訴他了,怎麼樣?她也不怕,反正,現在壞了名聲的人是她,他不管不問不想沾邊,她能理解!
她為他的身份著想,主動解除婚約,不是更好?
南宮焰顯然並不這樣想,「是因為他嗎?一見到他的人,你就被俘虜了?不想嫁給我了?」
「南宮焰,你胡說八道什麼!」話沒說完,唐果已經沖過來,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並且用眼神示意他小螃蟹在這里,讓他說話慎重!
果然,敏感如小螃蟹,他已經起疑,正困惑的盯著唐果,「干爹說得他,是誰啊?」
「婬.賊,你干爹說的是婬.賊!」不給他思考的機會,唐果搶先回答,「小螃蟹,你去抓吧!娘親全力支持你!不過娘親真的不記得他的樣子了,實在幫不上你什麼忙!走走走,快去吧!」
說著,將他推出了屋外,「砰」得一聲關上了門。
「一點線索都沒有,我怎麼抓?」小螃蟹不依,在外面把門敲得叮當響。
「怎麼抓?」唐果蹙眉想了一瞬,忽然道,「呃,對了,紫鳶也有見過他,你不妨去問問,說不定會有收獲哦!」
好一會兒,才听到唐蟹小跑著走遠的聲音,唐果倚著門邊,悠悠的松了一口氣——
她緊張的要命,而剛剛捅婁子的南宮焰,卻絲毫沒有愧疚之意,自顧自得坐下飲茶,比她還像個主人!
「你不是答應過我,不會在小螃蟹面前提段凌赫的事嗎?剛剛是抽的什麼風?」
「你也答應嫁給我了,你可以反悔,我為什麼不能?」
「這是兩碼事,好不好?」唐果蹙眉,懷疑他的用意,「小螃蟹如果知道了段凌赫,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你也不是不清楚!再說了,我剛剛那些都是氣話……」
「真的?」南宮焰揚眉,似乎不信。
「是啊!」唐果微微點頭,「可這也不能怪我,你這些天都沒露面,我還以為……以為是你想悔婚呢!」
「我?」他唇角微揚,回答的斬釘截鐵,「不會!」
「那你為什麼這麼多天都不見人?」謠言四起的這幾日,他從未出現,唐果對他其實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怨言的!總不能她才答應他的求婚,他就對她不管不問了吧?哪有這種人!
「我這幾天……嗯,一直在忙……」南宮焰吞吐,訕笑著過來牽她的手。
「就知道你根本沒關心過我們!」唐果輕哼一聲,一巴掌推開他的手,佯裝生氣的樣子瞪著他。
他還要過來,卻正巧小二隔著門喊她,唐果奪門出去,還不忘朝他嚷嚷,「等我回來,如果你不給我合理的解釋,今天沒你飯吃!」
「好!」南宮焰應聲,唇邊的笑容越發燦爛。
她對著他發脾氣,只因為他對她關心不夠……呵呵,這讓他,心情很好。
「干爹,唐果,我知道婬.賊是誰了!」唐蟹風風火火闖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南宮焰還一副笑眯眯的樣子,沉浸在幸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