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什麼都不想再听了,她不是第一次後悔加入組織,而今天,比任何一次都悔!可事到如今已是勢如騎虎,還能說什麼呢?還能說什麼呢?
「我回去看她,別要想不開尋了短見。」她訕訕轉身要走。
「她不會。」曾雪琴說,「我雖沒有見過這位林小姐,但就阿來查來的資料看,這位女子倒不像是剛烈之人,若有死念,也不過是剛剛吃了虧那陣子,到了現在,她不會舍得。」
茹小棠情願此話被曾雪琴說中,微微點點頭去了。
回到亭子間,滿屋漆黑,一絲人氣沒有,像是盛尸間,她陡地不安,上去抓住林映月的手,林映月的指尖顫了一下,她揪緊的心方才漸漸松開,輕聲說︰已托了表哥去碼頭見澹台,必定此時話已傳到。
林映月一動未動,眼楮在黑夜里瞎瞎地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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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漏聲聲,二人共臥一張閨床,林映月一夜不曾動彈,但茹曉棠知她徹夜未眠。
第二天醒來,茹曉棠驚了︰人間不能有這樣瘦得快的,一夜的工夫,林映月薄成一片紙,蒼白地展在床上,真個不是死人,也是活死人了!
作孽啊,是自己助紂為虐害慘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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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曉棠合該自悔,然曾雪琴所說的「逃不月兌」,又不無道理。
是三個月前吧,林家祖父壽筵那天,林映月被戎長風的人‘請’出家門。
記不得如何上車的,落座的一瞬,黑布條落在眼上封實,滿目漆黑地向前,直至滿目漆黑地坐在一張硬木椅上,不知身處何地,知道身邊有衛兵立著,但闃然無聲。
終于有了人聲,卻只聞其聲,不辨其字,說話聲在院子里,且仿佛是繞著回廊一面談話一面向這里走來,回廊那麼近卻那麼百轉千回,聲音也忽遠忽近千回百轉,當終于可辨時,林映月听到父親的名字。
「林諱道托病不來!」
此話剛落,一幅官腔接去話頭︰「這個老遺少乖張得很,祖上被前朝皇帝抄家抄掉了膽,直至如今是提到政治就禁口、見到兵卒便掉臂。托病不來,你以為他真病?」
從者說︰「或是避諱染指國事,裝病也未可知!」
那官腔似有一聲冷笑,說平生最憎這些漠視國事苟且偷生之人,「我告訴你,林諱道這個人最是刁惡,不要被他的假清高蒙蔽,該打壓就打壓,不要客氣!時局好時他們坐享盛世,時局一旦有變,他們第一個縮了頭做烏龜。什麼名門之後,不過是頭村牛!」
林映月臉猝然發燙,為人子女,背後听到別人如此辱褻父親,自是比听到罵自己還羞辱!她心下忖忖地攥著手絹,想起屢屢‘請’父親來的這所機關,其頂頭長官是戎家的四少爺,這說話的莫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