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副官二次來請時,她剛與茹曉棠挽臂由學堂出來。
前次在破譯機關的經歷因為受了嚴誡,從不曾對第二個人講過,當下見了羅副官,也不便多推辭,別過茹曉棠上了軍車。
直接去的不是先前的機關,確是燈火輝煌的禮查飯店,腳一踏進去就感覺入了夢,腦子撞在雲朵上,一切皆是模糊不清。
後來憶起,只有杯光燈影的閃爍,在大樓頂層闊大的餐廳里,迎面是戎長風,時髦的西裝配 亮的皮鞋,高挺的白襯衣領子,絲質的花領帶,完全是一幅生活優裕舉止自如的商紳派頭。
談了什麼簡直不清楚,他向她談起屬相,天氣,也談這座飯店接待過多少要人,包括南北戰爭中著名的五星上將……
刀叉反射的光影在燈光下變幻莫測,空氣好像隨著他的語音怪誕的飄搖。林映月承認那是一種煎熬的傾听。
整個過程都是戎長風一個人在講話,而整個過程也絕沒有談破譯,請她來不是為了公務,為了什麼她不清楚,只記得進餐所用的金屬小匙輕輕握在手心里,微微的涼意。
也許直到回家時也不明白所為何來,但若說真不明白也就笨了,不是她了。
她料對了,戎長風的車子第二日傍晚便泊在她回家必經的甬道上,那樣整肅冷靜的人,追起女人來手段一點不遜。
她立刻惱羞成怒,豈有此理,三少爺不要,四少爺要,簡直荒唐透頂!
雖是憤然,實在還是想不到更糟的,幾天以後,有人來找林父。高高個兒,挺體面,戎裝筆挺。來人自稱廖副官,腰里掖了把手槍,但是彬彬有禮,說是找林先生談學問。
他們到書房里去談,林父最怕政界軍界的人登門,不明白今日這位有何貴干,心里直打鼓,料想沒好事兒。
廖副官喝著茶,十分謙和地說︰「我是揚州老家,跟令堂同鄉。」
他笑得很和氣,林父略略客氣幾句,喚人給他續茶,一面喝茶,一面寒暄。
林父很納悶,不知這位副官究竟所為何來。怎料廖副官一味攀親戚,只不說實質。直到把林父與他攀成甥舅關系,才漸露正色,拿一雙精目笑盯著林父說︰「林先生,我是給戎四爺辦事來的。」
林父不吃驚,破譯機關需要數學專家,戎四爺差人前來游說多次,想是這次又換了人來嘗試。
林父謙然回絕,說人老腦衰,實在不好勝任。
怎料廖副官連連擺手,說不是為此事而來。
林父一愣,廖副官赫赫一笑,字斟句酌地慢慢道明來意。
廖副官知道這是件麻煩差事,卻也沒料到林父能發那麼大火,話沒說完,桌上茶盞被一掌拍得跳起老高,林老先生直指大門,瞠目怒喝︰「滾!」
「馬上給我滾!」
林父氣的渾身顫抖,三日不能回復正常,萬沒料到戎長風竟要映月做小。饒是家世衰落,也落不到給人做小的田地,況還是給戎家少爺做小!
更放肆的是,戎長風並未有家室,何以談得上納小?偏又是納兄長的未婚妻,簡直是奇恥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