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映月 羅衣葉葉繡重重 10

作者 ︰ 利百迦

羅副官正要應下,廖生來敲門。

‘進來。」四爺聲音很響。

廖生進來了,仿佛有急事,上來就要講話,又意識到身邊有人,轉臉一看是羅副官,便也不回避,對四爺說︰「四爺不好,從百樂門捕回的犯人竟招出林少爺來!」

「哪個林少爺?」

「是林映星林少爺!」

四爺無話了,實在心口堵得很,林家人從兒子到女兒到老子爺爺都很會搗亂,搗他的亂。他愛他們家女兒,可是沒法愛屋及烏地愛他們全家,這家人太別扭媲!

他問︰「林少爺參與敢死隊了?」

「倒也沒有,只是說參加了‘第`三`國`際’。」

四爺來氣,「這個犯人合該槍斃!殺人的黨派分子他不招,偏招出這些不相干的!」他敲著桌面道︰「這叫避重就輕!」

他說著,又恨恨點著一支雪茄,重重吸一口,然後說學生會那些黃嘴兒胡亂參`黨參`派的要十有萬,你一個個把他們全抓來麼?搞不好明天學生又全跑到街上游`行!

廖副官知道事情難辦,但是犯人一招,刑訊者都听在耳朵里,你當`權`者不下令抓捕,沒得要叫人背後起微詞。

四爺哪里能不懂這個,所以心頭起火,發文下去抓捕林映星是不能,但是不抓又明顯是恂了私情……

廖副官說︰「您看是……」

四爺不耐煩了,說︰「你先下去、先擱一擱。」

廖生走後,四爺蹙眉抽煙,過一時問羅副官,「你看這個事情怎麼辦?」

羅副官知道四爺為難了,不是特別為難,四爺是不會向他這里要意見的。

羅副官模著下巴思索一時,說,目今學生給人哄上船的很多,加這樣一個幫派、入那樣一個黨派,說是愛國救國,其實不過是個名頭,壓根兒什麼都不懂,更談不上反`動,並且有許多學生啊,盲目地以為參加什麼革命或者黨`派就是一種趕時髦、就是愛國,起哄著發發傳單喊喊口號罷了,根本就不懂其中的利害關系,其實是受了壞人的教唆,盲目湊熱鬧,論起本性,卻還是一片單純混沌,夠不上觸法,能饒且饒了也就罷了!

這自然是羅副官逢迎的一種說法,他當然曉得四爺需要一個台階下。

四爺抽著煙,似是沒好氣地道︰「諒他年少,此次就算了,不過你去林家講一下,不抓他也該叫他知道有這麼回事兒,是不是?你去,現在就去。」

羅副官腳下一磕︰「是。」馬上走了出去。

羅副官出去後,四爺覺得之前給槍打過的肩頭隱隱作痛,那里不僅給槍打過,還給姨太太咬過,造化!

這時候外面天色已昏,夜幕即將到來,想著喚警衛傳菜進來簡單吃幾口,正要搖鈴,警衛卻敲門進來,說八音竹園的管事陸旅長求見。

四爺料是三公主差遣而來的,有心推一推,終究沒有。

陸旅長進來後,見四爺正在篩煙筒子,想是里邊沒煙了,他放下煙筒子,從桌沿拿起半截雪茄對付著要抽。

陸旅長也是一時糊涂,竟看不出四爺是缺了煙,直至看見四爺尋火柴要點手上那半截雪茄,才反應過來,忙說︰「四爺是要抽煙嗎?我這里有。」

說著,在身上拿出一盒炮台煙來,遞了一支到四爺那里。

四爺一看那煙,不是雪茄,抽不慣,便將煙一推道︰「我有煙,不客氣。」

那陸旅長卻一再地讓,四爺覺得盛意難卻,只好微微點了一個頭,將煙接過。一面抽,一面問來為何事。

陸旅長說吳小姐計劃後天回南,離滬前,也就是明天,想請四爺吃個便飯。

四爺說︰「嗷?後天要回嗎?」他倒是大大松了一口氣,說實話他要是領悟不到吳小姐那份‘美人心曲’,也就不是他了。

可是這種心曲他領教不起,若是吳小姐盡快收手,倒是彼此省心。

陸旅長說︰「是的後天起身,吳夫人已經派人來接。」

四爺把中指彈了彈煙灰,將大半截摁在煙缽里,說︰「如此好得很,你去安排一下,訂一家飯店,明日宴客。」

陸旅長應下後,卻沒有走的意思,月兌下軍帽撓著腦門兒頗為頭疼地說︰「吳小姐生性灑月兌,屬下這邊做起保衛工作來很是費神……」

四爺見他吞吞吐吐,知是心有苦衷,必是吳小姐不好伺候,便道︰「什麼事,但說不妨!」

陸旅長這才講起來,原來,吳小姐反感衛隊與保鏢,覺著走到哪里衛兵跟到哪里實在沒有自由。剛才用罷晚膳時,吳小姐說要去國泰看電影,並且明令禁止衛兵跟隨,只攜一個丫頭和司機去了,雖然陸旅長盡快派了便衣去盯著,畢竟擔著風險,十分作難。

四爺听完,靜了靜,然後說︰「對付明日一天也就完了,你那里不必出警了,我派吳閩江帶人過去。」

他想,吳小姐不帶衛兵出行也不無道理,越是人多,目標越大,反倒是輕車簡從不易引起別人的注意,況且上海也沒有什麼相識之人,誰知道她是什麼人呢。

可是他倒也不曉得,吳小姐在上海還真有相識的人,有點巧,這個人是司馬小樓。

而且這天的事情也巧,若非戎家小姐們去看夜場電影,司馬小樓是不會到電影院的,所以事情還得退回這天傍晚來講——這天傍晚月兒由四女乃女乃房間退出後,正迎上七小姐由前樓接電話回來,不知為何,她料是司馬小樓的電話,笑問︰「又是司馬?」

七小姐說︰「除了他還有誰。」

也許年輕人都是自來熟,這些時她們幾乎日日跟司馬有交集,她們其實已經忘記接近司馬的初衷是什麼了,只是覺得一起是個娛樂的意味,蠻有個趣。前幾天小姐們甚至隨司馬去了十分偏遠的薛道山,以至于夜里很晚才趕回來,好在戎家的姨娘姨太太們經常听夜戲,有時十二點多鐘才回來,故也沒有引起門禁側目。

但是有這麼一次就得把人慣壞,近日小姐們通是在晚間也不能乖乖在家呆著了,也學著五小姐的樣子出去看夜戲或瞧電影。

今日雖是從舞場攆了出來,卻早就又商議著要去看夜場電影。

月兒說︰「別要讓司馬去電影院,給五小姐看見怎麼好!」

七小姐說︰「五小姐剛剛已經去大少女乃女乃那里打牌去了,不去看電影,哎,四女乃女乃喚你什麼事?」

她一時噤口,倒不怕給四爺抖包,但是四女乃女乃叫她去打頭`炮的事就有些說不出口,因此敷衍幾句,把話繞開去了。

二人作別回去用晚膳,吃罷晚膳小姐們很快就又聚齊了。

七小姐叫了家里的汽車,一起坐著去了國泰。

司馬倒好,竟比她們也早,並且已經替她們買好了電影票,春嬌做司儀,拿著票安排小姐們入座。

好個春嬌,不緊不慢,到後又把司馬月兒捉在了一處,不過現如今大家都熟慣了,不再像之前那麼敏感,也就懶得計較,黑燈瞎火間、也就各就各位地坐下了。

可是萬想不到正對著司馬月兒的身後坐著個三公主,把他二人的對話听了個真。

他們當然不知道,坐下後,電影沒看幾眼,只是低著嗓子閑話,月兒說︰「密斯特馬,昨天托你的事……」

她只說一半,司馬就曉得了,由褲袋里掏出一只帕子,雙手交給月兒。

月兒打開,接著電影的微光一敲,是一把鑰匙。

她妥善包好,問︰「果真是萬能鑰匙麼?任何鎖都開得麼?」

「開得,月小姐只管去開,斷沒有開不了的。哎,我昨日就想問月小姐,敢是丟了鑰匙麼?拿鎖去配一把也容易!」

月兒不說話,低著臉只管將鑰匙包包好,放入自己手袋後才說︰「不是丟了鑰匙,我們家窮,我要去偷人!」

司馬笑了,知他戲謔,便道︰「果真月小姐缺錢,我倒可以幫一幫忙!」

月兒簡直有些壞,凝著他道︰「怎麼幫?我想要你們那座凡爾賽宮,肯麼?」

她曉得自己壞,甚至算得上缺德,她想利用司馬,這是忽然產生的意念,也是司馬對她太耿直,凡事都敢對她講。前幾日他說國內要有戰爭了,他父親正在迅速轉移資產,或許到今年年底就要居家遷至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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