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月餅,二太太也是耳有所聞的,她也買了幾個嘗了,味道是極好的,只不過沒舀出來罷了。
不過,既然提起蘇氏月餅,那不得不說的就是那蘇家娘子店了,二太太這話一說出來,在座的女子均不由的嘖嘖稱奇,可不是,這娘子店可是整個大邑頭一間呢,那老板真是好謀算。
「我還听說啊,那娘子店里賣的可都是稀罕吃食,什麼冰激凌,女乃茶,酸女乃,都是听都沒听過的,人家愣是能想得出來,還樣樣都解暑解渴的,頭天開張就坐無虛席,甚得那些個娘子們的喜愛啊!我想啊,不知那老板是不是長了個三頭六臂,這冰塊能吃,牛女乃也能變成酸酸甜甜的,能是正常人麼。」
站在後頭的流雲和春蘭听了原先是整張臉都笑開來了,听到後半截就不樂意了,少女乃女乃哪里長了三頭六臂,哪里不正常了?她們看著最正常不過了,不過這兩日單是娘子店的進賬就有不少,爺把銀子交給少女乃女乃的時候她就在場,淨利潤就有五十兩啊,這才兩日呢,往後想必還會更好的,流雲再一次對喻歆肅然起敬,少女乃女乃真真是不簡單啊!
二太太說得眉飛色舞,那邊葉子凝神色有著向往,笑著說︰「听二嬸說的那老板當真是了不起,哎呀,說得我都恨不得現在就去嘗一下。」
兩個丫頭對葉子凝這句話很是贊同,少女乃女乃就是了不起。而二夫人听到冰激凌和酸女乃明顯一愣,然後有些不置信地看了眼喻歆,後者感覺到二夫人的視線,抬眸時與二夫人對視,喻歆有點被抓包的窘迫感。二夫人是葉子言的親娘,是她的婆母,喻歆想理應不該瞞著她的,喻歆沖二夫人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二夫人看喻歆那古靈精怪的模樣,心里就猜到了**分了,隨之釋然地笑笑。
「胡說八道,正經的娘子掂記著到那些個三教九流的地方成何體統!」葉大老爺听了就罵道。
葉子凝挨了訓,不敢再提半句,只是委屈地低著頭嗚咽。大夫人到底心疼女兒,便勸著葉大老爺道︰「老爺,都道那是娘子店,必是與那些個地方不同,子凝年少難免好奇,去見識下也無妨。」
葉大老爺听了大夫人的話心便順了些,但到底不願女兒在外面拋頭露面的,又說︰「練好女工才是正緊,每日掂記著出去野,傳出去哪戶正經人家肯要。」
原本委屈的葉子凝,听了葉大老爺這話馬上就鬧了個大花臉,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就是論及男子也要避嫌的,何況是自己的婚事,羞得臉都快貼到胸口里去了。
大夫人順著葉大老爺的話,不敢再辯,而二太太見葉大老爺如此反感也沒再提。葉大老爺借著酒興,考了葉子成葉子言葉子昱三人幾道題,葉子成吱吱唔唔沒個正形,葉子言也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反是葉子昱對答如流,喻歆不由的看他一眼,肚子里倒是個有文章的。葉二老爺也是驕傲,葉大老爺也甚感欣慰,不過佷兒親不過親兒,自個親生兒子沒出息,他這個當爹的也蒙羞,興致也就淡了,又小坐了一會便散了。
才站起來,與葉子言並著肩走,第五宜婷也起身告退,只是路過喻歆身邊的時候,不小心被絆了一腳,人往前一拐,崴了腳。
第五宜婷崴了腳,忍不住就痛的皺起了眉頭,嘴里溢出來一聲疼痛的輕呼,那邊大夫人她們瞧第五宜婷往一邊倒去,嚇的心都嚇了一跳,而第五宜婷身邊的丫鬟指著喻歆大聲喊道,「二少女乃女乃,你怎的踩著大少女乃女乃的衣擺,害得大少女乃女乃絆了腳。」
喻歆抿了抿唇,回頭看著那個丫鬟,眼神冷的硌人,那個丫鬟是第五宜婷的近身,雖不說每日都見喻歆,但好歹三五日總會見過幾回,她可從來沒見過喻歆這樣,也從未听說府里有人說喻歆生氣了是這般模樣,不由的羞紅了臉,立在那兒。
大夫人見此,那雙眼都可以噴出火來,忍不住罵道,「沒規矩的丫頭,喻歆是二少女乃女乃,沒事去絆宜婷干什麼?你再亂說仔細你的皮肉。」大夫人雖是替喻歆說話,但那雙眼楮死瞪著喻歆,仿佛要將她生吃下肚的樣子。
喻歆冷哼,丫鬟說她踩了第五宜婷的裙擺,大夫人更是說自己絆了她,這不是更讓人埋汰她麼。葉大老爺和老太君正要起身回去,卻不料發生這一 ,當即臉色就不好看了。
第五宜婷由丫鬟扶穩了,听了大夫人的話連連搖手,眼眶紅紅的,「喻歆也不是故意的,我也沒什麼大礙,就算了吧。」
這哪里是求情啊,根本就是認定了是她踩了她的裙擺,喻歆瞧了她裙擺上的鞋印一眼,月復誹道。
「既是如此便回去好生養傷吧,回頭去請個大夫來。」大夫人不忘吩咐下人,又叮囑第五宜婷幾句。
喻歆白眼連連,她可不認為大夫人是在幫她呢,她不過是想讓自己在葉大老爺和老太君面前留個欺負長嫂的壞名聲罷了,喻歆撇了撇嘴。
葉子言的眸子都冷了下來,搶過喻歆的帕子往地上一扔,道︰「娘子,在上面踩一腳。」
喻歆當然知道他的意思,也依言在帕子上踩了一腳,葉子言將帕子撿起,見了鞋印便疑惑的看著喻歆道,「娘子,你的鞋印跟大嫂裙擺上的不一樣呢。」
喻歆听了就道,「可不是不一樣麼,我的鞋哪能有這麼大啊,虧得我腳小,不然這冤可就白受了,方才是哪個丫鬟指著我的鼻子說是我踩著大嫂的裙擺的?」
喻歆睜著眼楮無辜地問道,葉子言目光落到那個丫鬟身上,冷冷的氣息就從鼻孔里噴了出來︰「可不就是大嫂的近身丫鬟麼,你是哪只眼楮瞧見我娘子踩著大嫂的裙擺了?左眼還是右眼?」
喻歆聞言差點就笑噴出來,那個丫鬟到底做了虧心事,嚇得臉一陣白一陣紅的,葉子言卻是不放過她,又扯了第五宜婷手上的帕子丟到地上,讓那個丫鬟踩一腳,那個丫鬟心里是極不願意踩的,但葉子言是主子,她不敢不听,到底哆嗦著踩了一腳。
結果很明顯了,葉子言將兩條帕子攤在桌上與眾人看,一對比,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了,那丫鬟的腳比喻歆的大上好些,正與第五宜婷裙擺上的腳印尺寸相同。
這下,大夫人更是憤怒了,當即就罵道︰「狗東西,連路都走不好,踩著大少女乃女乃的裙擺,害的大少女乃女乃絆了腳,又想嫁禍給二少女乃女乃,心腸這麼歹毒,我葉家怎能容你,拖下去打死。」
那丫鬟嚇的跪下來連連磕頭道,「奴婢不是故意的,大少女乃女乃,看在奴婢侍候你這麼多年的份上,求您不要打死奴婢。」
第五宜婷瞧著芍藥,芍藥一個勁的求饒,她卻是不好求情,踩著的是她,若是踩著就算了,大可大大方方的認錯,偏生要誣賴喻歆,就這一條罪就夠她死一百遍了。可芍藥打小就跟在她身邊了,是有了幾分情分在的,便求起了情,「娘,她也不是故意的,求娘饒她一命吧。」
那邊二夫人就不樂意了,淡淡地說道︰「沒規沒距的丫鬟害你崴了腳,這可不是小事,你在夫家受了委屈,娘家的人怎麼看待你,怎麼看待葉家,怎麼看待老爺和大夫人,你這要是心軟,回頭那些丫鬟還不得有樣學樣的怠慢你,再就仗著侍候了主子的功勞誣賴主子,到時葉家還有沒有規矩了。」
不正是這個理麼,老太君那眼神陰霾得可以,葉老爺怒斥︰「還不把這個歹毒的丫頭拖下去。」
當家的已經發話,誰敢怠慢,兩個粗壯的婆子馬上就上來去拖芍藥,芍藥掙扎著喊道︰「奴婢冤枉的,大少女乃女乃,奴婢可是听你的吩咐……」
話還沒說完就被堵住了嘴,至于後面的話,大家心照不宣。這麼好的機會喻歆怎肯放過,狠狠地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生生擠出了兩行眼淚,哭了起來︰「大嫂,喻歆才過門一個月不到,自問從未得罪過您,您怎能……」
喻歆唔著嘴哭著,葉子言看著她的眼淚心都糾了起來,心疼的將她抱在懷里勸著道︰「你哪有那個能耐得罪大嫂,大嫂賢惠大量是出了名的,就算你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她也絕不會使這種陰損的招兒來害你,定是那個丫鬟胡說八道。當初你送人給大哥時,大嫂不是高高興興的收了嗎,再說還是她先送人給我呢,這禮尚往來的,大嫂更不會怪你了,別哭了,哭得臉都皺在一起丑死了。」
前段喻歆听得偷偷笑著,這丫的太月復黑了,先是夸贊第五宜婷賢惠大量,後面又將送人的事舀出來講,可不就暗喻第五宜婷記仇小肚量,專設了個局來害她麼,在座的都是聰明人,自然是能听懂其中的話。
不過,後面那一句讓喻歆氣得快炸了,他居然敢說她丑,丑怎麼了,丑就不能哭了,再丑也是你娘子,再丑你也休不得我!喻歆憤恨地想著,在沒人能注意的地方狠狠地掐了他一把,葉子言卻像毫無知覺的,面不改色。
葉子言這話可不得了,首先反應過來的老太君,她雖然常坐佛堂,卻不是不知事的,送人事件她也有耳聞,喻歆給長嫂送人確實不太規矩,但是第五宜婷先送的,她還禮,勉強說得過去,但因為這樣就遷怒于親人,是萬萬使不得的。
老太君狠狠地瞪著大夫人,媳婦犯了錯,就是她這當家主母沒教好,大夫人眼楮一沉,卻也不敢出聲。
葉大老爺也是怒不可遏,破口大罵︰「你是葉家長媳,難道你娘家沒教過你妯娌之間不要那麼多算計嗎,為了這麼點小事就陷害弟妹,傳出去我葉家還要不要做人了。還有你,你身為當家主母,是怎麼教導後輩的,你們倆將《女戒》抄十遍,還有子言媳婦,你也需得抄五遍。真是霉氣,好好的中秋團圓被你們折騰成烏煙瘴氣,散了散了。」
葉大老爺不耐煩地揮揮手,喻歆福身應了聲是,便隨著眾人一起散了。
喻歆被罰倒沒覺得什麼,也權當練字罷了,听得第五宜婷和大夫人被訓,心里一陣竊喜。
喻歆抬頭看著圓月,突然就想起爸爸和哥哥們,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怎樣了,不知道他們過中秋的時候會不會想起自己,她還來不及跟他們道別就相隔兩個世界,想著想著,淚就落了下來。
葉子言還道以為她是受罰,心里委屈,連忙摟著她勸道︰「怎麼了怎麼了,哎,娘子你別哭啊,是不是不想抄《女戒》,不想抄就不抄唄,不是還有我麼。」
喻歆听了他的話,抬瞼去看他,他如今是她在這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了,與她走完這輩子的是眼前這個男人,頂天立地,善惡分明,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愛上這麼一個男人,不知道爸爸見了他可會滿意,中秋佳節倍思親,喻歆的淚不但沒有止住,反而落得更凶了。
流雲和春蘭也嚇了一跳,流雲已經好久不曾見喻歆哭過了,她這一哭當真是嚇著她了,兩人一道去勸她。
葉子言手足無措,他到底是男人,沒勸過人,也不知如何勸,憋了半天才出來一句︰「欸,你別再哭了,你已是嫁與我,你的身子你的心你的全部都是我的,你哭壞了我娘子的身體可拿什麼來賠我。」
流雲和春蘭听了一陣扶額,少爺這話……到底是勸人還是要脅啊!
喻歆听了拿拳頭去捶他,嘴里仍是嗚嗚地哭著,葉子言心里那個糾疼啊,他娘子的眼淚多珍貴啊,都教那該死的第五宜婷害的,總有一天,他定讓她十倍百倍還之。
葉子言嘆了口氣,實在不知該怎麼勸,又說道︰「娘子,你要是不哭我就帶你去逛燈市,可好?」
喻歆一听,果然不哭了,眸里含著淚水懷疑地問︰「真的?」
葉子言看她哭花了臉,心疼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淚痕,點頭。得了他的保證,喻歆的心情才好了些,便催促著趕緊出門。
葉子言看見她的笑臉,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待得她洗了把臉,換了身衣裳才拉著她出門。
兩人出門時,才發現馬車已備在門外,還有笪文和婁風等在那里。喻歆這才恍然,原來葉子言早有準備,只是沒告訴她,喻歆嗔他一眼,到底心里是甜膩膩的。
上了車後,馬車是往鬧市的方向而去,鬧市離著知州府不遠,來回方便,笪文婁風對這里又極其熟悉,一路過去,家家戶戶都張燈結彩的,還有風景絕佳的觀景之處,倒也教人不覺路途無聊。
到了鬧市,喻歆下車,入眼就見往常攤擺圩市的地方,此刻高挑著各式花燈,擺了一長溜的攤子,有賣吃食玩意的,有賣花燈的,還有擺攤讓人套泥女圭女圭,撈金魚的,遠處甚至搭了戲台,有戲子扮了妝,在上頭咿咿呀呀的唱念做打。
中秋的燈市雖不比元宵佳節,但在這沒有什麼夜生活的古代,仍然是極其熱鬧的。
跟來的流雲紅棉春蘭都樂不思蜀,看啥都覺得好玩兒,喻歆見她們開心,自個兒也開心,就從喻歆的荷包里模出一把銅錢,笑吟吟的拉著她們去撈金魚,這可是她從前逛廟會時的拿手好戲,訣竅在于眼明手快,旁人扔了無數錢下去,經常撈不著一條,她卻能撈到攤主臉色發黑又不好聲張計較。
葉子言等人來此自然也沒有干站著的道理,就挑了臨近她們的小攤,拿彈弓打靶子玩,他們都是練過武的,連瞄都不用瞄,一打一個準,不到一盞茶功夫,這攤主就哭爹告娘的送了一堆東西,央著他們離開了。
贏來的小物事,自然沒人瞧得上眼,不過是圖個彩頭,每人手里拿上一兩件,一路吃喝玩樂過去。
逛累了就地吃兩串烤肉,添一碗細粉,再飲一盞拿井水湃過的酸梅湯,依然趣味盎然。
喻歆扭著頭去看葉子言,見他笑得一臉春風,突然就好想親他,忍不住的靠得他更近些,主動地握著他的手。葉子言感覺到她的靠近,心中大喜,也回握她,將她的小手包在自己大手中,保護著。
喻歆四處看了看,見沒人注意他們倆,便壯著膽子掂起腳,在葉子言臉上印了一吻。葉子言沒想到她會如此大膽,當即臉就紅了起來,結結巴巴的說不全一句話︰「你……你真真是……」不知羞,這句話葉子言到底舍不得說出來,怕她會生氣,以後都不親近他,便一口咽下了。
喻歆一挑眉,像發現新大陸般興奮的大叫道︰「相公,你臉紅了。」葉子言的臉就更紅了,作勢要去打她,喻歆心明手快地抱住他的猿臂,撒著嬌道「相公,我肚子餓了,那邊有賣烤鵪鶉的,快,快掏錢,我要吃」
一旁的流雲听了,也趁機湊了上來,討錢道︰「二爺,我想吃那邊的素簽紗糖,也給我兩個錢。」
……
葉子言唇角一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