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茶香四溢,喻歆也忍不住吸了幾口,這慕馨兒茶藝確有一手,喻歆泯一口,果然色香味俱全,也由衷的贊道一聲好茶。
二太太听了喻歆的贊嘆,抿著嘴輕笑,說︰「我也覺得這古方煮茶最是有趣味,馨兒好手藝,二郎房里正缺這樣一位擅調茶湯的賢惠人。」
喻歆笑了,笑得很甜,果真被她猜對了,這斗茶會哪里是斗茶,是專設來往她屋里塞人的幌子罷了。喻歆將茶盞放下,笑著說道︰「二嬸真是愛說笑,慕小姐乃知縣大人的嫡女,怎會予人做姨娘,二嬸勿要再說,壞了慕小姐的名聲喻歆可賠不起。」
如果說她相公屋里少了這麼一個人,那最缺人的非二太太莫屬了,她閑得慌閑得無聊閑得腦抽風,總愛管大房的事,最應該給二老爺納上幾個小妾,也好讓二太太忙乎忙乎去。
二太太聞言一怔,一時間也沒接下話,倒是第五宜婷嘀咕了一句,「誰說馨兒要做姨娘來著,以她的身份做正室綽綽有余!」這話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二太太听見了,也正因這一句話,帶給喻歆多少麻煩。
二太太眼里閃著精光,而慕馨兒因為喻歆的話早已羞得抬不起頭來了,她心氣極高,著實喜歡葉子言,知他成了親後她總抑不住會想她,她也有存過給他做小的心思,不過經表姐一勸說,自然也盯著正室的位子。表姐說得對,前後不過是個小商戶的庶女,她堂堂正六品官的嫡女能比不得區區小戶養的庶女,待她得了葉子言的心,奪了她正妻之位,看她不好好的討回來,為自己報復。
喻歆看著臉色各異的眾人,忍不住罵了句媽蛋的,到底還讓不讓人省心了,在家里被太太和喻宛算計,嫁了還老有人掂記著她家相公。看在二夫人和葉子言的份上,她暫且忍著,但容忍也有個限度的,把她逼急了,她就一人一腳將她們踹回娘胎里重造。
「二哥年紀也不小了,只有子昱一個,到底單薄了!」二夫人幽幽的看著二太太開口說道,二太太全身一僵,不由的打了個顫,看著二夫人的眼神帶著一抹狠勁,笑容幾乎掛不住了。
二太太面色有些發黑。不知道為何,她自從那件事之後就再也沒有懷上孩子!看著大房兒女眾多,而他們二房就只有子昱一個兒子,她也是急的不行!可是越急就越難懷上!這一直是她心里的傷!沒成想今兒個二夫人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揭自己傷疤!讓她沒臉!她之所以沒再生育,還不是二夫人害的,二太太想著就閃過一抹傷痛,還有恨意,那恨意深入骨髓。
二夫人這是警告二太太,她閑著無事干什麼都行,就是別把歪主意打到子言喻歆頭上,否則她不會坐視不管。二太太可不怕二夫人,這府里誰不知道二夫人是個軟柿子,任誰都能捏一下,她也正是等著一個好時機,等著給自己給她死去的兒報仇。
但二夫人好歹也是她嫂子,她又是極在乎自己的名聲的,只能扯了扯嘴皮子笑道︰「馨兒這茶真心不錯,我家老爺是極愛吃茶的,偏生我又愚鈍,不懂得這茶道,不如馨兒就多留幾日,我也來一回不恥下問,向你討教一下這吃茶之道。」
氣氛有些沉悶,二太太連忙轉移話題,慕馨兒不知二太太為何三番四次的幫自己,不過她的話倒是讓慕馨兒省了心,連忙稱不敢,「二嬸是長輩,這是折煞我了,二嬸賢惠能干名聲早已遠揚在外,又豈會不曉得泡茶,不過是尋我開心罷了。」
兩人相視而笑,葉子凝喝了一口茶也直夸好,暗想她要是也能泡得這麼一手好茶就好了,連看慕馨兒的眼神就變了些。
葉子涵比葉子凝虛小一歲,坐在葉子凝的下首,喝著茶笑著道︰「這茶若是配上蘇家娘子店的點心,該會更美味的。」
葉子涵這麼一說,又挑起了話題,蘇家娘子店現在聲名大振,有各式甜點不說,還新上了不少的點心,前兒又上了幾款水果沙冰,娘親偷偷兒帶了她去嘗過幾回,她實在愛死那里的吃食了,如果可以,她當真想把那廚子帶回來。
慕馨兒才到板芙城幾日時間,均是呆在府里想著接近听雨軒的辦法,不知那蘇家娘子店是何物,便問了起來。葉子涵一副邀功似的為她解答,又是將蘇家娘子店好夸了一回。
對于葉子涵的夸贊,眾人並糾正的,短短的半個月,這蘇家娘子店就在板芙城站穩了腳跟,那吃食是全城獨一份的,不少人都想分一杯羹,無奈無人能找到那老板。于是,又有人紛紛效仿,開了些什麼李家娘子店,陳家娘子店,但終歸沒甚特色,自然比不上蘇家娘子店的生意好。
慕馨兒听得葉子涵神乎其神的說辭,不禁心生向往,徹了茶便回到座位上坐著,拉著第五宜婷說讓她帶自己去見識一番。第五宜婷讓下人去買過幾回那物事回來,也喜歡得緊,不過大老爺有話在前,她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所以還真沒見識過那娘子店是怎麼一個派頭,便渴望地望向大夫人。
大夫人瞧見她第五宜婷的渴望神色,又看了一眼慕馨兒,便點了點頭,「去吧,老爺那兒有我頂著,記著慎行便可。」
第五宜婷見大夫人答應了,歡喜得不行,葉子涵葉子凝也湊了上去,希望嫂嫂能順帶上自己。第五宜婷一時犯難,求助地看著大夫人,大夫人見了也不免懊惱,最終還是應承了下來,大不了到時多帶幾個隨從前去保護便是了。
葉子凝看著喻歆,笑得甜膩膩的︰「二嫂也一起吧,听說那娘子店裝潢別具一格,我們一起去開開眼界,每日呆在府里多沒意思啊。」
喻歆撇了撇嘴,那是她的店子,自然與從不同了,她是很想出去走走,但是她跟她們幾個到底沒什麼來往,店里的下人都是見過她的,沒準一個不小心說溜了嘴,那可不好辦了,便婉拒著道︰「蘇家娘子店我也听說過,也心生向往著呢,我也很想同你們一起去見識一番,但無奈我要侍奉相公,實在抽不開身,你們回來後倒是記得與我說說見聞。」
二夫人也有些好奇,看著喻歆的眼神就多了一層深意,但對這個媳婦的滿意之色是如何都掩蓋不住的。
葉子凝被拒絕,撇了撇嘴,只道了句可惜了。她總覺得喻歆不好相處,別看她見了誰都笑,但周身疏離的氣息卻很明顯,同時喻歆又給她一股神秘的感覺,每日都呆在院里,只有請安的時候出來一下,其他時間幾乎都不出門,就連二哥也是一樣,也不見二哥想謀什麼出路,葉子凝甩了甩頭,將這些思緒通通拋開,又加入了葉子涵她們的聊天當中。
斗茶會結束後,喻歆先將二夫人送回索碧居,才打道回听雨軒,路上流雲嘮嘮叨叨的直道二太太欺負人,老想著往她們屋里塞人,又罵慕馨兒不要臉。喻歆當場賞了她一個爆栗,這丫頭就是個口沒遮攔的,還在路上就敢說主子的壞話,要是被人听到了準沒她的好果子吃。
回到屋里,丫鬟說二爺在房里歇息,喻歆便走進了里間,果然見到葉子言躺在床上,喻歆手輕腳輕地走過去。葉子言正背對著喻歆,本想著嚇他一嚇的,豈料後來被嚇到的反而是自己。
媽蛋的!
這是誰?喻歆看著床上陌生的男人,憤怒不已,一腳踹過去,將那人硬生生拽了下來。
「哎喲——」男人痛呼,喻歆可沒讓他有緩氣的機會,提著腳又踩了上去,邊踩還邊罵道︰「你丫的是誰?怎會在我房間里,你他媽誰讓你進來的,是誰派你來的,看我不踹得你終生不舉,流氓,惡棍,變態……」
男人一個鯉魚打挺,翻起了身,卻仍是吃上了喻歆幾腳,睜大眼楮瞪著喻歆,喻歆可是不怕他,抄起面盆就要打過去,「臭男人,受死吧!」
男人一個側身,輕松的閃開,隨後一把從後面抱著喻歆,喻歆大驚,提腳就去踩男人的腳,「你他媽的竟敢吃老娘的豆腐,你也不怕消化不良,噎死你。」
受了喻歆一腳,男人抱著腳單腳跳著,眼看喻歆又要襲來了,男人再也忍不住開口喊道︰「別打,是我!」
喻歆卻沒想那麼多,一根筋的抓著男人的前襟,翻身就想來一個過肩摔,豈知那男人一手抵住她的背,化解了她的招式,喻歆又是一個手刀劈來,男人抓著喻歆的手,用手臂一擋,又順著一扯,將喻歆拉進懷里。
喻歆哪里肯從,掙扎著,男人再也忍不住了,附在她耳旁說道︰「娘子,你弄疼我了!」那委屈的聲音喻歆全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抬眸看著這陌生的臉蛋,這聲音明明就是她家相公的,但臉色卻是……
喻歆想到那種可能,不禁怒火中燒,好家伙,竟然敢耍她,扭著葉子言的耳子開口罵道︰「媽蛋的,好好玩嗎?要不要我再陪我玩一回?」要知道古代女子的閨譽有多重要,她對著他那幫子家人已經頭疼不已了,回到屋來還要被他當猴子耍,這叫她如何不氣。若是被人知道她跟陌生男子獨處一室,肯定又要被群攻一番了。
葉子言一手護著耳子,另一只手仍是摟著喻歆的腰,裝模作樣的痛呼︰「娘子,耳朵要被扯掉了,痛痛痛……」
喻歆狠狠地擰了一把才放開,卻仍是氣呼呼的模樣,直拿眼楮瞪他,等著他的解釋。葉子言被瞪得無辜,撇著嘴道︰「為夫這是按著娘子的話去做呢,怎麼樣,我現在這樣子霸氣吧。」
說著,就用手去掀了掀眼罩,一副快來夸贊我吧的模樣,看得喻歆直無語,哼道︰「我什麼時候讓你打扮成這樣了?」
「你前天才說的啊,讓我出門都要化妝,有多丑化多丑,讓別的女子瞧見了只有退避三丈的份,為夫可是下足了功夫,單憑這一個眼罩,包準她們不敢上前來。」葉子言解釋道。
喻歆听罷不知好笑還是好氣,她是說過這麼一句話,但是……喻歆又看了陌生的葉子言幾眼,不禁笑了。真是個可愛的男人,為了她一句氣話,當真去下了這麼一番功夫,心里莫名的感動。
想到她方才下手有些重,又關心地問了句,葉子言正逮著這點在裝死,捂著左腿就喊疼︰「哎喲,好痛,這腳怕是要廢了,為夫以為成了瘸子,娘子可不準拋棄我。」
喻歆著慌,正欲蹲下撫慰,忽地瞧見他抱的是左腿,翻了個特大白眼,撅了撅嘴,忍不住又笑又罵︰「我踩的是右腿,怎麼疼到左邊去了?」
葉子言听見,毫不臉紅,連忙換了另一條腿抱了,繼續叫「哎喲」。喻歆哭笑不得,只得蹲下,好生道歉,軟語安慰。
葉子言瞧見她眸里的擔憂,又听得她對自己輕聲細語,心里癢癢的,借機狠狠的香了幾個,將她抱在懷里說什麼都不肯放,喻歆一掙扎,他就直嚷嚷腳疼心口疼腰疼手疼,反正能疼的地方都被他說遍了,喻歆拿他沒辦法,也就順著他的意由他抱著了。
葉子言正歡喜著,外面就有不識相的丫鬟來敲門︰「少女乃女乃,府外來了個黃褙子的媒婆,說來找少女乃女乃說親的。」
葉子言喻歆雙雙一愣,穿黃褙子的是中等媒婆,喻歆心道應該是給鄭老實說的親吧。葉子言嘟囔著嘴,看似不太高興,好不容易才抱得美人在懷,怎麼總有人壞他的好事,喻歆看著葉子言憋屈的樣子笑著,竟主動地湊到他嘴里親了一口,眉開眼笑地哄著︰「我有事要忙了,你乖乖的,別耍小性子。」
那副哄小孩的口吻讓葉子言眸里聚集了好些火苗子,這小女子竟敢調戲他,喻歆頓時哈哈大笑,拉著葉子言的手臂就走︰「走了,陪我一道去看看。」
葉子言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真是被他娘子打敗了。兩人到了前廳,那媒婆已然等在那里了,看見葉子言喻歆二人一道出現,先上前行過禮,再道明來意。與喻歆想的不差,正是替鄭老實來求紅菱來的。
丫頭配小子。向來就沒有那麼多規矩。像這樣鄭重其事使了穿黃褙子地媒婆挑了聘禮來地。算是頭一份。院里的大小丫頭婆子們都圍了來看熱鬧。把前廳的屋子堵得水泄不通。
換作以前,喻歆一定二話不說就應下了,但前不久鄭老實和紅綾才發生不愉快的事,喻歆就猶豫了,她是真心想這幾個丫頭能得到幸福的,便使了人去喊紅菱來。
紅棉早就給她報了消息了,她正躲在屋里忐忑著呢,一時間她竟理不清自己的思緒,她心里很矛盾,一是高興,二又是猶豫,不知如何抉擇,這會子听少女乃女乃喚她,心里突突地跳著,那些丫頭婆子都不由的紛紛看過來,讓紅菱不由的臉就紅了。
紅菱給葉子言和喻歆行過禮,站在下首扭著衣擺,不知所措。喻歆直入正題,道︰「伍媒婆是給鄭老實說親的,我心里沒個主意,你說我是應承呢還是不應承呢?」
紅菱的臉早就紅得像猴兒,听得少女乃女乃說讓她自己作主,更是抬不起頭來,兒女的親事向來都是父母說了算的,少女乃女乃讓她自己做主算是什麼事兒,她害羞哩。
喻歆也不催她,讓她慢慢想,也順道問媒婆鄭老實的情況,那媒婆也是受了鄭老實的交待的,便將鄭老實的話說了來,鄭老實回家後便跟他娘說清楚了,也得了父母的同意,托雙親找的媒婆,紅菱猶豫也是因為鄭老實的娘,她當時說的話紅菱是到現在也記得清清楚楚的,如今听得鄭大娘也接受了自己,不禁喜從中來。
紅著臉,吶吶地道︰「奴、奴婢听少女乃女乃的!」
喻歆微笑,滿意地點點頭︰「不枉我疼你一場,既然你要听我的,我自然是不願意缺了一只左膀右臂,那我就替你作主不嫁吧。」
紅菱一听,不敢置信地看著喻歆,心里的委屈化作淚水,當場就涌了出來,喻歆翻著白眼,咋說哭就哭呢,真是無趣。
外邊的流雲紅棉听了也是一驚,她們都原以為少女乃女乃會答應的,怎會這樣?紅菱心里委屈,卻不敢有怨恨,主子說什麼她就得做什麼,這就是當奴婢的悲哀,張著嘴想說些什麼,卻愣是發不出一個音。
喻歆憋著笑,見玩得差不多了,便笑著道︰「好了,快收起你的眼淚吧,把眼楮哭腫了你家老實哥可是心疼急了,回去收拾一下,等著做你的新嫁娘吧。」
紅菱又是一愣,少女乃女乃這是……答應了?!紅菱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看著喻歆,外面的流雲和紅棉听了都不由的松了口氣,她們是舍不得紅菱的,不過如果她真能幸福,她們也會替她高興的,兩人走進來圍著紅菱,連聲道恭喜,把紅菱羞得那個花兒別樣紅。
好一陣子,紅菱才緩過神來,跪了下來給喻歆和葉子言磕頭,哽咽著道︰「謝謝少爺、少女乃女乃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