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點一份又一份的擺上桌,直至擺的滿滿當當才停下來,蘇引從頭到尾就靜靜的坐在一角埋頭苦吃完全不參與一旁那兩人虛偽的交際里,雖然低著頭但不代表著她沒有听他們說話,讓她無語的是那兩個人的交談只有官方兩個字可以概括,竟然半點沒提到合作的事更沒提她的事。
這個秦越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說到蘇大人……啊,我果然還是習慣叫蘇大人呢。」秦越輕笑一聲,轉眸望向了一旁默默不語的蘇引,「蘇大人不介意罷?」
冷不丁的被點到名,蘇引愕然,「……不,怎麼會呢?成大人請隨意。」
怎麼突然就扯到她了?居然還問她介不介意?她能說介意?這是昭示著開始要拖她下水了?
西戎碧見狀眸中掠過一抹暗色,臉上卻依然維持著得體的笑。
秦越滿意的揚眉,已有所指的道,「蘇大人來到錦鶴國不過幾日而已看起來似乎已經習慣了,若是回到西越不會不適應了罷?」
果然開始了。蘇引聞言勾唇,「蘇引怎麼說也是西越國長大的怎麼會不適應呢?」
「那臣下就放心了,臣下還以為蘇大人已經忘了西越,真擔心皇上交給臣下的任務完不成呢。」秦越長長的舒了口氣。說著轉身望向了身旁的人,拱手道,「太子殿下,我想也時候說出來意了,鄙人此來一是為了兩國擱置的合作,二自然就是迎接蘇大人回國。」
西戎碧的臉色一沉,很快又笑了,「成大人說笑了,聖女如今在錦鶴國是舉足輕重萬民朝聖的人怎能離開錦鶴國呢?兩國合作的事就此擱置本殿深感抱歉,希望就此與西越交好,兩國共享和平。」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蘇大人現在雖是錦鶴國聖女,但太子殿下不要忘了,蘇大人還是西越的太傅大人呢。這二十年來蘇大人都是長于西越,對于蘇大人來說西越才是蘇大人的故國,如此鄙人奉命來迎蘇大人回國又有什麼問題?蘇大人是西越人,我想回國應該不需要經過貴國同意罷,反而貴國直接將人擄走這種行為……」說道此處,秦越輕哼一聲低低的笑出聲來,語氣滿是嘲諷。
「呵。」西戎碧嗤笑,「成大人這麼說可是浪費了本殿的一番心意呢,自然聖女生于西越長于西越,但聖女身上有一半的血統歸屬錦鶴國,說到這里便不得不提到聖女的母親靈游了,當年的靈游聖女不幸蒙受海難失蹤數十年,成大人應該也從貴國皇帝陛下那里听說了罷,聖女對我錦鶴國來說有多重要,若是回國探訪自然可以,但貴國若想將聖女奪回那就請恕我錦鶴國不能答應了。」
眼看就要鬧僵了,蘇引無語凝噎,躊躇了半晌才道,「太子殿下成大人都冷靜一下罷,我想你們似乎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西越是我的故國我自然不會丟棄,我身上也有一般的錦鶴國血統,更不想看到兩國有任何隔閡。我是一個人應該有選擇權罷,兩位是否也該听下我的意見?」
兩人聞言同時一震。
怎麼回事?怎麼跟原先說好的不一樣?
見兩人愣住,蘇引輕輕勾唇,「我不希望因我而引起任何爭端,所以我選……中立。」
什麼?中立?
秦越心中一沉,正欲開口卻被蘇引再度打斷了。
「我的意見已經說完了,這里應該也沒有我什麼事了,接下來就請兩位好好地溝通一下。如此,先告辭了。」蘇引微微一笑,起身朝兩人微微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兩人下意識的想叫住那人,但方才那一句話又將事態推入一個完全的僵局,話已出口無法改變,何況是現在這樣的局面,雖然心中不願卻都沒有開口叫住蘇引,任由那人腳步盈盈風姿綽約的出去了。
出了大殿,蘇引舒了口氣,得意的挑了挑眉。
想將難題全部推給她,她不會推回去麼?都想算計她,她還不知道該算計誰呢。
「公……聖女,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見蘇引出來,一旁的泠崖宮移兩人迎了過來。
蘇引聞聲一怔回過神來,轉身望了過去,「嗯,結束了,我們回去罷。」
泠崖勾唇跟了上去。
看著前方那兩抹離去的身影,宮移疑惑的蹙眉回頭看了一眼。
這麼快就出來了?里面那個人不是秦越麼?談的這麼順利?他還以為會出什麼事呢,有點出乎意料之外呢。
事實證明,世上的事永遠都是變幻莫測的,蘇引以為她說了那句話之後就與她沒什麼關系了,平靜了幾日之後一個驚天般的炸雷劈開了錦鶴國上空。
月壇古堡
午膳後蘇引正坐在落地窗前看風景,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那是她熟悉的頻率,不禁略略詫異,「泠崖怎麼了,你好像有點慌啊?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公子!」泠崖繃著一張臉,看著那眉目舒展的人,心中一橫道,「公子,有一件事……你要做好思想準備。」
「嗯?」蘇引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驀地張開了眼楮,「怎麼了?難道是秦……」
對上那雙疑惑的眸子,泠崖搖頭,「不是,是……」
「不是?到底是誰你倒是說啊!」蘇引唇角一抽,有些耐不住了。
「是……天禹國來人了,而且來的人是……七王爺。」他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很震驚,並不是司空尋的到來,他知道天禹國遲早一日會派人來的,只是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按照時間推算簡直不可能。不論是調查還是路程,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錦鶴國來太不可思了,他們從雀城出發都無法順利的通過海域找到錦鶴國他們卻做到了。
蘇引的反應慢了半拍,眼楮瞪的越來越大,「你……你說什麼?天禹國?七王爺?你是說司……司空尋來了?到了這里?到了傳說中的錦鶴國?這……不可能不可能。」
意料之中的震驚,泠崖嘆了口氣,「我知道公子覺得不可置信,我听到的時候也不相信,可是是宮移來稟報的,他不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的。」
蘇引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楮,「等等,讓我先緩緩。」
那妖孽居然來了,這……太不科學了!明明是在千里之外的天禹國,且不說路途有多遙遠了,他們是怎麼找來的?宮移不是說錦鶴國外有暗礁海域相隔麼?那些海域都是擺設,怎麼專卡泠崖他們,那妖孽來就暢通無阻了?
她還以為可以清淨一段時間呢,沒想到這麼快就暴露了,那妖孽都來了,皇帝大人還會遠麼?
不不不,現在最重要的是她要怎麼面對那妖孽?天,頭好疼。
「公子?」泠崖伸手拍了拍蘇引的肩,沉吟片刻一臉認真的開口,「公子,要不我們逃罷。」
蘇引聞言嗆了一下,驀地抬起頭來,「呃?你是認真的?你覺得現在還來得及?罷了罷了,遲早都是要面對的,只不過提前了而已。」
從暴露身份那一天不就想到以後了麼?她便不信了,那妖孽還能吃了她不成?怎麼說她現在還有聖女的身份呢。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泠崖嘆了口氣。
正說著,門外突然響起侍女的聲音,「聖女,太子殿下有請,說是天禹國七王爺率使團來臨,請聖女前去迎接。馬車就在外面,已經準備好了。」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蘇引滿頭黑線,「我知道了,換身衣服就出去了。」
馬車都準備了,這是擺明了不給她退後的機會。不過……迎接?迎接是幾個意思?這譜擺的還挺大啊。
「是。」侍女應了一聲便退了下去。
蘇引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好了,換衣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
泠崖只是苦笑,看來司空隱司空尋那兩兄弟遠比他想象中更在乎她,不然也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這里來了。探訪一個未知的國家危險性可想而知,司空隱竟親自來了,這兩兄弟可比秦越還要難以對付。
換了衣服之後,蘇引在眾人的簇擁下乘上馬車朝海邊碼頭而去。
城中的人听說天禹國使團到來的消息紛紛趕了過去將碼頭圍了個水泄不通,綿延的海岸線上都站上了人,遠遠地海面上三艘大船緩緩駛來,而碼頭的大片區域被侍衛隔離開來,西戎碧在幾名大臣的簇擁下站在那兒,一身錦衣在陽光下閃著幽幽的光。
突然人群哄鬧起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眾人紛紛轉身望去。
「看!那是聖女的車架!」
「沒想到連聖女也來了呢。」
「那是自然的了,聖女原來可是天禹國的丞相大人啊!」
「啊!是啊……」
「不僅如此還是西越國的太傅大人呢!」
「咱們聖女還真是了不起……」
「誰說不是呢。」
人群被是侍衛隔開,車架在護送下緩緩駛入。
听到動靜,西戎碧轉身迎了過去。
不僅是西越,現在看來天禹國也迫不及待的攙和進來了,就算是丞相也不會就這麼找過來罷,而且還是由七王爺親自率使團而來,足可見對此事的重視程度,不,應該說是對蘇引這個人的重視。之前也听了不少傳聞,總覺得不太實際,沒想到竟是真的,看來他們的聖女閣下真的與天禹國皇帝之間的關系不一般呢。
馬車緩緩停下,車簾被人從外掀開,一抹黑色身影率先從馬車內跳了下來。
看到那名身著黑衣的男子,西戎碧微微眯起眸子,伸手招來了貼身侍衛,「聖女身邊那個男人是怎麼回事。」
「回太子殿下,是宮侍衛為聖女安排的人,听說武功高強。」
西戎碧聞言擺了擺手,「嗯,我知道了。」
與聖女同乘一車,真的只是一個安排的護衛而已麼?宮移安排的,說起來……宮移人呢?
此時,蘇引已經在泠崖的攙扶下下了車,一身幽蘭長裙,及腰的發以一根同色絲帶簡單的系在腦後,越發的清靈毓秀。
一見蘇引眾人便紛紛跪了下來。
「聖女聖安。」
蘇引一怔,對這樣的場面還是不習慣,「諸位請起。」
每次一撞見民眾才驚覺在這個國家對于月神的信奉是有多麼神聖,明明她之前是個與月神根本沾不上邊的人,只因為多了個聖女的身份便接受萬人朝拜,這種感覺……其實真像一夜暴富的暴發戶一樣。
呸!她這什麼形容。
「謝聖女。」眾人叩恩起身。
蘇引轉身便看到了前方的人,只好假笑著迎上去,「太子殿下,諸位大人。」
好吧,她壓根就不認識那些大人,不過女子還真是不少,一半一半的樣子。
「聖女聖安。」西戎碧率著眾人躬身行禮,視線掠過蘇引身後的人身上時眸色一暗。
怎麼回事?為什麼那個人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竟是一種莫名的熟悉,說是熟悉更像是某種牽引。這個人他根本就不認識,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太奇怪了。
「太子殿下折煞我了。」蘇引拱手還了一禮,掠過眾人看到海面上漸漸靠近的船只,心頓時沉了下去。
居然還沒到,出其不意倒是好些,這樣慢慢等來的感覺就如同凌遲一樣叫人難受,真不知那妖孽見著她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西戎碧剛準備說什麼,身後便傳來了侍衛的聲音,「太子殿下,船要靠岸了。」
眾人聞言齊齊的望了過去,西戎碧微微一笑,揚手道,「由聖女率領我們去迎接天禹國來使最合適不過了,聖女請罷。」
「太子殿下又說笑了,最適合的人應該是太子殿下才是。」對于這樣的調侃,蘇引只能僵硬的笑,到了此刻哪里還有退縮的余地,只有硬著頭皮上了。
此話換得了西戎碧朗聲大笑,一行人朝碼頭迎去。
看著前方那神采飛揚的人,泠崖的眸子暗淡下去。
這是他第一次如今之近的看著這個人,與他一模一樣的人,骨肉至親卻如同陌生人。原來他以為他可以不在意,沒想到靠近的時候還是這麼難受,那種鮮明的對比更顯得他悲哀。
那廂,司空尋與九陰站在甲板上,即便岸邊是黑壓壓的人還是在一瞬間就找到了蘇引,那麼突出的人讓人無法不去注意,只是很快兩人便察覺到了異樣,震驚在眸中蔓延開來,眼楮越瞪越大,直到了極致。
九陰不可置信的搖頭,用力的揉了揉眼楮,「王爺,屬……屬下是不是出現幻覺了?為……為為什麼蘇大人他……他穿著女裝啊?」
沒錯罷!他沒看錯罷,那是女裝罷?蘇大人居然穿著女裝?!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不是被錦鶴國的人抓走了麼?怎麼沒半點兒傷害好像還被人簇擁著,地位很高的樣子,這是什麼狀況?更見鬼的是為什麼要穿女裝?難道……這是這是這里的習俗?因為是男人國所以讓像女人的男人穿女裝?呃,難道是……
司空尋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楮,方才的畫面卻在腦中揮之不去,「不可能……一定是有別的原因。」
離開,失蹤,到如今重新找到他,仿若經歷了生死,這一瞬間看到他安然無恙的站在面前竟有一種重生的錯覺,這段時間他不知道他是怎麼過來的,一閉上眼楮就會夢到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自然所有的夢境都是他。怕他發生意外,怕他被欺負,怕他被人搶走……自從知道消息的那一刻便坐立難安,那時候才驚覺原來他已經那麼在乎他了,超乎想象,讓他難以置信。在調查到錦鶴國的方位之後他毫不猶豫的向皇兄請命來了,當然皇兄也想來,可惜他是皇帝,他身上背著整個天禹國。他原以為皇兄不會同意,熟知他卻同意了,只說了一句話,安全將他帶回去,他會等他們一起回去。
第一次他發現皇兄對他的關心,第一次他們沒有任何爭吵,他擔心蘇引也擔心他,直至那時他才感覺到他們之間的兄弟之情,盡管他忤逆他挑釁他……始終他都是縱容他的,否則他就有十條命也不夠丟的。但是他也發現皇兄也蘇引的關心在乎,完全不比他少,蘇引這小子到底是對他們兄弟倆使了什麼迷藥了?不,還有老師,簡直是禍亂了天下。
早知那時他就該跟著他一起回西越,也不至于白白的擔心了這麼久,不過萬幸的是他沒事,他還好好地活在這世上,以前的事他都不會計較了,只有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麼?
「王爺?王爺?」
司空尋聞聲一怔驀地回過神來,張開眼楮才發現船已經停了下來,反射性的望過去卻看到了不得的畫面,「那個人不是……」
九陰一臉震驚的借口道,「蘇大人身邊的泠崖對不對!看他的穿著排場絕不是一般人,一開始我就覺得這人不簡單,沒想到他居然與錦鶴國有關系!這對主僕到底瞞了多少驚天秘密啊!」
簡直是瞎了他的眼啊!
看到那兩抹熟悉的身影,蘇引暗暗地握緊了雙手,察覺到兩人的目光落在她身後頓時如夢初醒。
糟了!她怎麼忘了泠崖了!西戎碧可是跟泠崖長著一模一樣的臉啊,這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