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老天,你不帶這麼玩人的。好不容易找到個人了,你居然給我把唯一的燈給滅了。哦,黑夜給了我一雙黑色的眼珠,我就是拿他當擺設來用!氣過罵過,寧小婉認命的伸出手一陣亂模,老天,對我好點吧。
她靠著先前的記憶朝那人的所在模去,不知走了好久,猛然發現面前出現了一棵大樹。寧小婉敲了敲,大樹發出了硬邦邦的聲音,唔,是棵老樹了,看來這棵樹一定很擋道。
這樣一想,寧小婉小心翼翼的扶著樹慢慢的饒了起來,打算繞過這棵樹繼續往前走。
「放肆!」
突來的怒喝讓寧小婉抖了抖,她整個人被定住了。說,說話了!樹,樹說話了?而且還是個男聲!
「可惡,你還要模到什麼時候?」
咦?好像很不對勁。這樹好像是有溫度的,寧小婉又仔細的模了模,終于確定它確實是有溫度的。有溫度?那不就是說——這是個人?
「你,你是人?」寧小婉咽了下口水,乖乖,她剛剛好像把這個人模遍了!唔,上次不過是拉了下獨孤寒的手臂,他的小太監就差點沒想把她咬死。這次這個……
「公子,對不起,夜里太黑了,我看不見才會伸出手的,無意中冒犯了你實在是過意不去。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女子一般見識。」先下手為強,她都道歉了,他總不會還來找麻煩吧。給他一頂高帽子戴,他要是和她計較,那不就是說他小家子氣嗎?哼哼!
此話說完,周圍一片沉寂,寧小婉篤定的心微微一沉。
「你今日才進宮?」
額?「是。」他不怪她了?
「你住哪個殿里?」他冷聲道。
寧小婉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好歹毒的男人,居然想打小報告!「公子,天色太晚了,奴婢有事先走了。」能踫到一個人就會再踫到第二個人,皇宮這麼大,她總能找到一個人給她帶路。至于這個男人……光听聲音就知道是不好惹的主!
寧小婉轉身就要走,沒動兩步卻發現自己走不了了。
「公子,還有事嗎?」別拽著她的衣服呀,雖說伸手不見五指,可這男女授受不親可不是天黑了就不管用了,他們古人不是最重這個的嗎?
「你住哪個殿里?」半響,那人丟出這麼一句。
寧小婉嘆了口氣,這人還真是固執的要命。想了想,她隨意的說出了一個里離自己所住的地方比較近的一處宮殿,那人听了只說了句「走吧」,牽著寧小婉的手就要往前走。
「公子,這樣不太好吧。」寧小婉停了下來,沒有動。
「夜里黑,這樣比較不容易走散。」他這樣說倒也在理,寧小婉想了想將手縮進了袖子里讓他隔著衣衫拽著,乖乖的跟著他慢慢地走。
他的腳步很輕快,寧小婉覺得他好像很高興。高興?為什麼?這個問題只是一瞬,下一秒,寧小婉周身的感官就被夜色所吸引了。來古代這麼久,這還是她第一次夜游!
清風徐徐,花香撲鼻,一絲淡淡的好似荷花的香味飄進了寧小婉鼻尖。這香味越來越濃郁,叫寧小婉不由得一怔。她記得,宮里荷花最多的地方應該是御花園的荷花池。
莫非……這里是荷花池?
他想干什麼?怎麼會帶著她到這荷花池來了?難道是剛才惹惱了他,他要殺人滅口?寧小婉一陣後怕,腿也不由得打顫。然而她開口卻很冷靜,心中越是緊張,她面上就越能保持平靜,「公子,不知你帶我來這御花園做什麼?」
那人沒有回答,依然帶著她慢慢的向前走著。「公子,你再不答話,我就松手了。」寧小婉說到做到,然而就在她掙月兌他手的那一瞬間,他卻先一步放開了她的手,淡淡道︰「到了!」
寧小婉抬頭,只見一處殿宇出現在眼前,以輪廓看來,確實是今天她到達的那處宮殿。沒想到這宮殿和御花園倒是挨得不遠!看來,她還是要好好的看看這宮殿的位置才是。
誤會了那位公子,寧小婉很是過意不去,正要道歉,她卻忽然驚覺剛才她並沒有說是要來這里,可他卻實實在在的將她帶來了這里!
這說明什麼?這個人知道是她,或者說這個人一直監視著她!
寧小婉心中驀地一驚,猛然抬起頭來看著那人掩在夜色中的面龐,他是誰?為什麼要監視她?
此時,月光再現,一瀉而下,那人感覺到這一變化,身形一閃化為一道青煙就要離去,然而他離去前回頭看著寧小婉的那一眼,卻叫她明白了那人是誰。
羅剎,那人竟然是羅剎!
那個銀質鬼面,那個月光還未掩藏前,她注意到的一閃一閃,就是他臉上的銀質鬼面折射的銀光。寧小婉的身子虛月兌的軟倒,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那個帶她回來的人竟然會是羅剎!
可是,怎麼會是他呢?如果那個人是羅剎,她的身體一定會先一步作出判斷。因為,那個人曾經是那樣狠戾的掐著她的脖子,想要她的命!
然而剛才,她卻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出他就是羅剎,只因為他的身上沒有了那股讓她心驚的煞氣。寧小婉完完全全的驚住了,好可怕,如果剛才的羅剎想要她的命,簡直是易如反掌。羅剎給寧小婉留下的印象太過可怕,以至于寧小婉如今的心思完全沉浸在性命當中,忽略了羅剎身上那一股淡淡的熟悉之感。
當她得知羅剎在陽光下的另一個身份時,竟不知道如何是好?當然了,這些已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了。
「姑娘,你總算回來了。」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寧小婉回頭,只見冬兒拿著個燈籠飛快的跑了過來。她衣衫凌亂,頭發蓬亂,一雙眼楮腫的核桃般兒大,看樣子找了她很久。
「姑娘,你有沒有事?」冬兒近了前,拿著燈籠上上下下的打量她。見她沒有傷到才松了口氣,有些哽咽的說道︰「姑娘沒事就好。」
「我沒事,冬兒你先回去吧。」寧小婉盡量用著平靜的語氣這樣說,冬兒還想問她怎麼走著就不見了,見她一臉發白神色倦倦的模樣,也只得將疑惑壓在了肚子里,告別了寧小婉轉身離開。
寧小婉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長長的舒了口氣,跌跌撞撞的跑回了房間里,扯過被子將自己緊緊地包裹起來,卻任然抑制不住不停發顫的身體。這一夜,寧小婉未敢入眠。
第三聲雞叫時,教導嬤嬤敲著一面鑼,將所有酣眠入睡的姑娘們敲醒了。
「什麼呀,這麼早就要我們起來?這日子還要不要過了?」暗沉的廣場上,某個眼皮都沒睜開的姑娘小聲抱怨道。
「你小聲點,嬤嬤正往這邊看呢!過了明天,參見了選妃宴,我們就能解月兌了,你忍著點吧。」旁邊的一個姑娘眼楮不敢亂瞟,閉著嘴巴嗡聲道。
「姑娘們,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後天就是選妃宴了,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嬤嬤也是為了你們好,你們是要嫁入皇室的人,入了宮,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未來的皇子王爺們,可不能馬虎了。」教導嬤嬤解釋著,就怕這些姑娘們將來飛黃騰達了,會記仇的來找她麻煩。「好了,今天的呢訓練就是將這花瓶頂著頭頂二個時辰,誰要能保持花瓶兩個時辰都不掉下來,這訓練就算結束了。余下的時間,你們可以自己打算。」
教導嬤嬤這話才說完,姑娘們就好一頓抱怨。
「什麼,才兩個時辰的事?那干什麼這麼早就叫我們起床了?」
「黑心,真是黑心!」
「……」
「咳咳,安靜,各位姑娘們稍安勿躁,好啦,抱怨也說過了,我們就開始吧。」教導嬤嬤對旁邊的幾個嬤嬤們點了點頭,那幾個嬤嬤便抱著一個個花瓶走了過來,姑娘們再不心甘情願也只能老老實實地站好,一個個小心翼翼的盯著頭頂上的花瓶,不讓它掉下來。
然而,縱使再小心,也還是有意外發生的。
砰!
啪!
崩崩!
啪嗒!
當第一縷陽光映照著透明的琉璃瓦,滿地白色碎片的廣場也透射著點點星芒,與琉璃瓦上的耀眼遙相呼應,煞是動人!
「小婉,你說我們什麼時候才能頂著這個東西堅持兩個時辰?」某個大胸美人挺直了脖子,悄聲問道。
經過昨天的傾心交談,她早就把寧小婉劃為了知心姐妹。今早訓練的時候,也是見她晃著身子站了過來,就一溜小跑的站在了她身邊。
寧小婉長長的嘆了口氣,頭痛得要死,眼楮也澀澀的,她現在連頭頂上的這個花瓶是第五個還是第六個都分不清了,只是暗自祈禱著她能挺過兩個小時。
突然,她眼前有些發黑,腳步輕微的踉蹌了一下,寧小婉暗道︰壞了!
她迅速果斷點站穩身子,朱唇微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眼神直勾勾的看著那左搖右晃的花瓶。神那,你不要再玩我了。這個花瓶要是再掉下來,她就又要從頭開始了,可惡可惡,到底是誰想出了這麼惡毒的訓練方式,實在是慘無人道、滅絕人性!
眼看著那搖搖欲墜的花瓶失了平衡,下一秒就要掉了下來,寧小婉驚得眼楮都要瞪出來了。然而……
一刻鐘過去了,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個時辰開始了,一個半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你姑娘,你可以休息去了。」一個嬤嬤微笑著走了過來,小心的將她頭頂的花瓶拿了下來。
過關了?寧小婉覺得仿佛是在夢中,沒有理會大胸美人一臉羨艷的表情,寧小婉慢慢的將手附在頭頂,呆住,然後慢慢的放了下來,面無表情地回了房里。沒有人注意的角落,她悄悄地張開手掌,一根斷掉的天蛛絲赫然呈現。
「姑娘,你今日有什麼打算?」耳邊赫然響起一陣說話聲,寧小婉不動聲色的收起了手掌,淡然道︰「林嬤嬤,我有些累了,今日就補覺吧!」
「這……是,我會好好地守著姑娘,姑娘若是有事就叫我。」
「好。」
林嬤嬤帶門出去了,屋子瞬間暗了下來,寧小婉困倦的打了個呵欠,抱著被子沉沉睡去,醒來時,已將近傍晚。
屋子里沒有別人,想必大家都去做別的事了。揉了揉僵硬的肩膀,寧小婉翻身下床,推開門,只見林嬤嬤正坐在門檻上靜靜的睡著了。
這兩天,林嬤嬤都很盡責的照顧著她,給她準備的伙食也是極好的,從沒做出什麼不軌之舉。寧小婉被弄暈了,她和她身後的人真正的意圖究竟是什麼呢?
「小姐,你醒了嗎?」林嬤嬤頭撞到膝蓋,猛然醒了過來,一回頭卻發現寧小婉正站在身後,神色迷離。
「嗯,林嬤嬤,還有吃的嗎?」先前太困了,以至于她連飯都沒吃就睡了下去,如今醒來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肚子餓了。
「有,當然有了,姑娘稍候片刻,老奴這就拿來。」林嬤嬤驚喜的微笑著,很快的就跑去了廚房,提了個食盒出來。
「姑娘,這才我一直熱著呢,姑娘無論什麼時候醒了都能有吃的。」林嬤嬤一樣樣將菜拿了出來,遞給她一副碗筷。
寧小婉看著她含笑的臉,驀地笑了,她感受得出她的真心,不管她是出自何種原因入了宮里,她從未真正的傷害過她,相反地,她一直默默地關心著她。一開始的偏見和防備讓她沒有看見她的真心實意,對于她每日早晨的問候也不過是抱著不置可否的隨意態度。
「林嬤嬤,謝謝你。」寧小婉夾了一道青菜,往嘴里扒拉了幾口飯,慢慢地吃了起來。嗯,今天的飯菜很好吃!
「姑娘……」林嬤嬤看著她雖然臉上一片淡然,然而眼里卻染上了一層笑意,不禁也笑開了。心下不禁暗道︰主子看上的人果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子!
飯罷,林嬤嬤收拾了碗筷去廚房,寧小婉正要進屋,卻被一個宮女叫住了。
「寧姑娘。」
寧小婉回頭,只見冬兒正俏生生的立在那里,「有事嗎?」嘴里這樣問,她心里卻清楚冬兒的來意。
「寧姑娘,娘娘早已叫奴婢們準備好了熱水。」冬兒低了頭,恭敬地答道。
果然!寧小婉垂下眼簾,平靜道︰「冬兒,你去和娘娘說,我今兒個就不去了。」
「這……」冬兒突然抬起頭,顯然是沒想到她會拒絕,她有些不安的看著寧小婉,遲疑道︰「姑娘,娘娘也是一番好意,你若是不去,娘娘必然會以為是我沒有傳話過來。」
寧小婉看了眼一臉委屈和擔憂的冬兒,無奈的嘆了口氣,「我和你去就是了。」她也不想為難一個小宮女,也罷,早早的說明了也好,免得沈貴妃明天還叫冬兒過來。
冬兒听她這麼說,以為她是答應了去洗浴,立即笑逐顏開的道︰「姑娘請隨我來。」
「冬兒等我一下,」沒等冬兒回答,寧小婉很快的進了屋里,片刻後又出了來。冬兒看著兩手空空的她疑惑的眨了眨眼,她還以為寧小婉剛才是去屋里拿些換洗的衣物。
「走吧。」
冬兒將心中的疑惑放下,先一步在前面帶路。
不多時,兩人就到了西宮,寧小婉見冬兒領著她就往浴池走,當即停了下來,「冬兒,娘娘現在何處?」入了西宮,除了幾個宮女,她沒有看到沈貴妃。
「冬兒也不知道,娘娘命冬兒接姑娘過來就走了。」
躲著她?避而不見?寧小婉苦笑,貴妃竟是連她拒絕的機會也不給。這算什麼,以為她會就此妥協?既然打定了主意,她就不會改變,封寒鈺的好意她心領了,只是叫她這般心安理得的享受,她總是有些不安的。
得到的太多,總有一天是要還回去的。如果將來,封寒鈺要她償還的是感情,她無法償還又該怎麼辦?一個人會去討好另一個人,無非是想從那個人得到感情、利益、心靈的安慰或是別的。封寒鈺貴為小王爺,自然不需要從她這里得到利益或是心理安慰……
鳳簫回來之後,她就會離開京城,還是不要讓他誤會了太多才好。
「姑娘,你守候片刻,冬兒去將采藥草拿來。」冬兒轉身就走,卻被寧小婉拉住了,「冬兒,你不必麻煩了。」
「姑娘……」冬兒蹙了蹙眉。
寧小婉堅定的看著她,沉聲道︰「我和你來,並不是說我接受了娘娘的安排,只是想要和娘娘說個明白。」
冬兒想說什麼,然而在那雙堅定地眸子注視之下,她放棄了,只是有些可惜的看著冒著熱氣的池水。
「冬兒,可以給我拿紙筆過來嗎?」沉默了半響,寧小婉突然道。冬兒雖然疑惑,卻還是照著她的吩咐取了紙筆過來。
寧小婉尋了個桌子,在紙上將一切都說個明白,也免得沈貴妃怪罪了這個宮女。寫完之後,寧小婉問過冬兒沈貴妃平日里待得最多的地方,將紙放在了那里,用一方硯台壓著。
做完這一切,她見天色還有些早,便對冬兒道︰「冬兒,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姑娘有何吩咐?」
「你知道六皇子的住處嗎?」
此話才落,冬兒有些古怪的看了眼寧小婉,「姑娘,你要見六皇子?」那個為人孤僻,對誰都冷著一張臉,不受寵的皇子?他與對誰都溫文有禮的三皇子完全不一樣,心情愉快的人被他看上一眼,再好的心情也不翼而飛了。因此,宮里人都不喜歡往六皇子那里跑。久而久之,他的宮殿就被人遺忘了。
「嗯」,寧小婉點了點頭,期待的看著冬兒,「你知道怎麼去嗎?」
「冬兒知道……只是……」,冬兒想起了她才進宮的那幾天,貴妃娘娘要她回西宮將一件披風拿來,她不知怎的就走錯了路,來到了一處敗落的宮殿。左右無人,她心中有些害怕。此時,突然響起了一陣清脆的擊打聲,她悄悄地走了過去,只見一個一身灰衣的少年正背對著她坐在湖邊石墩上。
想著貴妃娘娘還等著她拿披風來,她也沒多想,站到那男子面前打算問路,誰想那公子頓了頓,接著就走開了。他走得很快很急,沒一會就不見了蹤影。天色慢慢的暗了下來,湖邊有些陰冷,她迷迷糊糊的順著一條道亂走,最後不知道怎得就來到了御花園。
想著剛才形同鬼魅的男人,她一陣後怕,一連半月的做著噩夢,後來將這事說給了比她大幾歲的宮女姐姐,才知道那個人是六皇子,一個冷漠的孤僻的不受寵的皇子。
「冬兒,你可以帶我去嗎?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冬兒還在猶豫,又听到寧小婉這樣說,說實話,她是不願意再走去那個讓她害怕了好一陣子的地方。然而,冬兒看著寧小婉略帶乞求的眼,想著她剛才會跟著自己來了西宮,無非是怕娘娘責罵她。思及此,冬兒咬了咬牙,沉聲道︰「好,姑娘隨我來。」
走了大約有一個時辰,兩人才到了一處敗落的宮殿。
此時已是日落西山,再過半個時辰天完全就黑了下去,冬兒將她送到了那里就離開了。
寧小婉看著她走得很急很快的背影,不由得心生疑惑。看冬兒的反應,好像獨孤寒在宮里很不受人待見。為什麼呢?
她回想著初見獨孤寒時,她捏碎了他的女圭女圭,他卻只是怯懦而心痛的看著女圭女圭碎末,後來再次見面,他也表現得很懦弱,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害羞的男生,並沒有什麼威脅性和恐怖因子,怎麼就讓冬兒害怕至此?
夕陽的余暉灑落在敗落的庭院,寧小婉看了眼西邊的天空,將心頭的疑惑暫時壓了下來,她還是先將要緊的事做了再說。
「有人在嗎?」她輕叩著門扉,過了半響卻還是無人來應,她用力推了推門,門沒有動。天還未黑,倒不如四處看看,說不定運氣好能踫見他。這樣一想,寧小婉當即走下台階,繞著破落的宮殿走了起來。
雜草叢生,滿地荒蕪,一看就知道無人打掃。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有這樣的待遇倒也正常,然而,寧小婉想起賞花宴上獨孤寒對太子獨孤傲的態度,卻覺得很是怪異。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憑什麼敢和太子叫板?憑什麼敢不將太子放在眼里?這皇宮里的關系還真是復雜的緊,寧小婉看了眼宮中最高最富麗堂皇的與此處形成鮮明對比的宮殿,更加堅定了遠離皇宮,遠離京城的決心。
這時,玉石擊打之聲由遠及近的傳來,寧小婉尋著聲響,慢慢的來到了一處湖邊。這是一個小湖,湖水清澈,波光粼粼,天邊的火燒雲映在湖水中,美得如夢似幻。湖邊,楊柳依依,飄絮紛飛,很美的景象。然而,寧小婉卻沒注意到如此美景,她的目光牢牢地盯著一個背對著她的灰衣男子。
「原來你在這里。」寧小婉走到他身邊,輕聲道。男子猛然將手中的玉石扔了出去,似乎被突來的聲音嚇到了。
「對不起,」寧小婉很是尷尬,將腳邊的玉石撿了起來,愧疚的看著他,「我又嚇到你了,好像每次你看到我都沒什麼好事呢!」寧小婉打趣道。
灰衣男子慢慢的抬起頭,赫然是寧小婉找了很久的獨孤寒,「不怪你,是我太大驚小怪了。」他漲紅了臉,女敕白的臉比西天的雲彩還要紅艷。
寧小婉看著他漲紅的臉撲哧一笑,獨孤寒這下連耳根都紅了。她發現,獨孤寒真的是一個很容易害羞的男生呢!
「她怎麼會這麼想你呢?」寧小婉想起冬兒的反應,不由得一陣好笑。
「什麼?」
「嗯?哦,你知道冬兒听我說要來找你是什麼表情嗎?」
獨孤寒呆呆的看著她晶亮的雙眸,訥訥的道︰「什麼表情?」
「她呀,就像見到鬼一樣,好像你很可怕似的。她真該留下來看看你現在的模樣,那樣她就會知道真正地你是什麼模樣了……」
「那,你眼中的我是什麼模樣?」獨孤寒突然開口,神色變得很是虛無縹緲,眸中卻有著顯而易見的害怕和恐慌,看得寧小婉一呆。
他這般脆弱的表情,像極了一個被拋棄的孩子。是不是過去習慣了別人對自己的看法,他才會這麼害怕但又渴望的想知道她的答案,寧小婉在心中暗自猜測。
「你很善良,也很怯懦。我捏碎了你的女圭女圭,你卻沒有當場對我發難,當時我就在想,你還真是個膽小的人。和你相處越深,我發現你竟然很害羞,動不動就臉紅。看,」寧小婉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興奮地指著他,「就是這幅模樣,我沒說什麼呀,你怎麼又臉紅了。哎,你真的很容易害羞哎。」
寧小婉眼眸中的笑意盈盈,深得如碧綠的湖水,獨孤寒深深地陷入這樣的雙眸中。
「你是不是,從來沒和別人說過話?」寧小婉看著他羞澀的臉,話題突然一轉。「被我說中了?」獨孤寒瞬間紅了的脖子說明了答案。
「你是我第一個感覺到很自在的人,我喜歡和你說話。」獨孤寒移開目光,不敢與寧小婉直視,「宮里的人除了三哥,都很丑陋,我不喜歡。」
寧小婉明白了,獨孤寒不光孤僻而且有著很嚴重的自閉癥,對于喜歡的人表現的很真,不喜歡的人連一個笑臉都很吝嗇。因為他不喜歡宮里的人,所以從來不和他們交流,只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沒有喜怒,沒有哀傷,對人也極為冷淡。長此以往就養成了孤僻木訥冷傲的性格,這或許就是皇帝不喜歡他的原因之一。畢竟,沒有人會喜歡一個無論何時都冷著一張臉,沒有任何表情的人。
氣氛有些沉悶了,寧小婉看著手中他雕刻了一半的玉石,笑道︰「這是要刻什麼?是個女圭女圭嗎?」那玉石刻了一半,飛舞的裙子,縴細的手腕,圓潤的臉龐,兩個可愛的發髻,雖然五官還沒刻出來,寧小婉卻能猜到他刻的是一個女女圭女圭。
寧小婉將那女圭女圭舉到他面前,猛的被他一把奪了去。他緊張的模樣,好似她又會毀了這個女圭女圭一般。寧小婉臉上的笑僵了僵,眼簾慢慢的垂了下來。
「你,你別誤會,我……」獨孤寒見她的模樣,自然知道她是誤會了,可他卻無法向她解釋自己為何會那般緊張。那個還沒刻完的女圭女圭,就是她呀!然而,獨孤寒幾次張了張嘴,卻無法說出口,一張臉憋得通紅。
此時,天邊的火燒雲也消失了。天色漸漸變灰,不過片刻就暗了下來。
良久的沉默之後,寧小婉突然開口道︰「獨孤寒,我今天來找你是有東西要給你。」她從袖子里拿出一塊東西,塞到他手心里,轉身就要走。
「為什麼送我這個?」獨孤寒看了眼手中的無暇美玉,只是一眼,他就看出這是一塊價值連城的玉,他拉住轉身欲走的寧小婉,心里有些悶悶的,陌生的感覺,讓他有些惶恐,然而,他卻緊緊地拽著寧小婉的衣袖,盡管這讓他險些要透不過起來。
「你可以用這個刻一個女圭女圭,我想了想,捏碎了你的女圭女圭就用不值錢的泥女圭女圭代替,很不厚道。」寧小婉淡淡的說出這句話,然而真正的意思卻是用這塊玉和獨孤寒劃清界限。她真的不想和皇室中的任何一個人有牽扯,也不想給自己留下隱患。
說她是小人之心也好,還了一塊與他的女圭女圭等值的玉,她就不欠他什麼了。
「為什麼送我這個?」獨孤寒心里生了股怒氣,拉著她衣袖的力道重了幾分。那個泥女圭女圭,他無比珍視的泥女圭女圭,她竟然說不值錢!
「這塊玉很好,我想著你是一個愛玉之人,將它送給你一定可以更好地發揮它的價值,你會讓它萬人矚目的,對嗎?」盡管不想和他有太多的牽扯,寧小婉還是小心翼翼的維護著一個脆弱的男人的心,不忍傷了他。直接說出「我不想和你有瓜葛」,這對一個孤僻的人很殘忍。
但是,她不是聖母,無法因為同情讓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情,看慣了宮斗戲,皇宮于她,無異于墳場地獄!
「是嗎?」獨孤寒再次確認,寧小婉卻保持沉默,如果不想說謊,但又不想說出實情,那就保持沉默吧!
果然,他見寧小婉沒有答話,以為她是默認了,也就不再過問,卻又說了句,「你是專程送它給我的嗎?」他的語氣很輕快,顯然是以為寧小婉專程給他送來的。
下一秒,寧小婉說出口的話擊碎了他的假想,「不是,我進宮中已經有兩日了,今日偶然想起了就送了過來。」
獨孤寒眸中的光亮瞬間變得暗淡無比,寧小婉輕輕一扯就掙月兌了他的控制,大步流星的走開。不用回頭,她也知道獨孤寒一直看著她。
她說謊了!
這玉確實是她專程帶入宮里的,自從知道要入宮三天接受訓練的那一刻,她就打定了主意要將這玉送給他。然而目的卻是為了和他斷個干淨,再無牽扯。
「姑娘,你可回來了,奴婢找了您半天了。」才走到廣場外,林嬤嬤就迎了上來。
「發生什麼事了?」
「宋嬤嬤要姑娘們去後殿集合,說是有要事交待。」林嬤嬤說得很急,拉著她就往後殿走去。宋嬤嬤就是那位教導嬤嬤。
「姑娘們,明日過後就是選妃大典了,想必大家早已有所準備,老奴也不廢話,將選妃大典的規矩和大家說說。選妃大典上,每一位姑娘都要上台表演,演出當中,眾位皇子王爺會將他們手中的花遞到姑娘們的面前,這就代表皇子們看中了你們。這等莫大的榮幸,可是幾世都無法修來的福分。」
福分嗎?寧小婉臉色微微一沉。
宋嬤嬤看了眼場中神色迷離的眾位姑娘,臉上露出一個心領神會的笑容,接著道︰「姑娘們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嗎?」
「嬤嬤,若是幾個皇子同時看上了我怎麼辦?他們都這麼優秀,我不知道選哪個才好……」一個女子皺著眉,似乎十分苦惱。
宋嬤嬤還未開口,幾個女子就嗤笑道︰「哼,你以為皇子們會看上你?」
「就是就是,你長得還沒我好看,皇子們個個都會看上你?笑話!」另一個女子附和。
「怎麼不能?本姑娘天生麗質,愛慕的人多了去了……」
「……」
眼看著幾個女子說著說著就要打起來,宋嬤嬤大喝道︰「姑娘們安靜,這里還是皇宮。」吵鬧的女子沒了聲,然而看著彼此的眼神卻充滿了仇視和憤恨。
寧小婉將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極為不舒服。還未入宮,一群女子就開始互掐起來,先不說那些皇子會不會喜歡她們,光是為了個莫明的虛位和假想的說辭就能夠彼此仇視,人的*和好勝心還真是可怕。
「姑娘們不必憂心,倘若真的出現了這種局面,皇子王爺們會自己決出勝負。」話說到這里已經很明顯了,也就是勝利的那個皇子或者王爺,最後可以得到那位女子。勝者為王,不管是國家還是女人,皆是一樣的道理。
「還有問題嗎?」宋嬤嬤最後掃視了全場一眼,只見數十位姑娘都沒有人說話,她正要走開,此時卻傳來了一個怯怯的聲音。
「嬤嬤,如果給我送花的皇子或是王爺,不是我喜歡的人怎麼辦?」眾人皆是一怔,同時看向宋嬤嬤,顯然,女子的話提醒了她們。
她們都想得太完美了,以為給自己送花的人就一定是自己偷偷愛慕著的人。寧小婉此時也豎起了耳朵。如果誰也可以不選,那這選妃宴倒也沒什麼可擔憂的。
「只要姑娘能夠在選妃宴上拔得頭籌,也就是讓更多的皇子王爺送花給你,就可以自行選擇喜歡的人。好了,天色也晚了,姑娘們早點睡吧,老奴就不耽擱姑娘們的時間了。」
很快的,所有人漸漸地散了去。擁擠的殿後,只剩下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寧小婉。
「姑娘,回去休息吧。」有人走了過來。
「林嬤嬤,」寧小婉听出了她的聲音,有些無奈的低聲道,「選妃宴上,我可以誰都不用選嗎?」
「姑娘……」林嬤嬤沒想到她會問出這個,眼神閃了閃。凡是下了聖旨來參加選妃宴的各家小姐,都必然是要嫁給皇子或是王爺的。
林嬤嬤的沉默告訴了寧小婉答案,果然是不行呢!
這是入宮的第三天,寧小婉起來時房間里早已是亂哄哄的一片凌亂。試衣服的,梳洗打扮的,頭發梳好了不滿意又拆了的,頭頂著一個花瓶一動不動的練習的……推開窗,目力所及之處無不是認真練習儀態和姿勢的諸位女子。
簡單地收拾了一番,寧小婉繞過喧鬧的人群,尋了個寂靜的林子,走到深處,爬到一顆離地三米左右的大榕樹枝干上坐著。
風聲,樹葉拍打聲,鷙鳥鳴叫聲,一切都是那麼的清遠和閑適。淡淡的陽光透過稀疏的榕樹葉,打在樹干上、寧小婉身上、地面上,留下斑駁的痕跡。星輝點點,這里是一個遠離了塵世的世外桃源。
在這樣清靜的樹林中,寧小婉慢慢的眯起眼,漸漸地陷入了一個甜美的夢境中。
一道黑影突然落在她對面的一棵榕樹上,定定的看著她熟睡的容顏。嘴角上浮。一片樹葉悠然的打著轉,落在黑影如墨的長發間,與他一起注視著女子甜美的笑顏。
太陽落山了,月亮升起來了。寧小婉睜開眼時,周圍是一片淡淡的銀亮。她呆了片刻,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在這里坐了一天。
好餓!
她猛然站起身,卻忘記了自己還坐在樹上,身子猛然向下栽倒。寧小婉慌忙的閉上眼,心中卻高興了起來,如果受了傷,說不定她就不用參加選妃宴了。真笨,她怎麼沒有早點想到這個辦法。
過了很久,久到寧小婉疑惑痛感為什麼還沒傳來。她睜開眼,卻看見了一雙清冷的桃花眼。半張銀質鬼面遮住了男子的面容,寧小婉心中一個哆嗦,猛地推開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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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俗氣的一句話,可是年華還是要說︰真的很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