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信的事早在我歸家的時候就讓騰翡調查過的,當時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希望多了解這四個老爺一點。藍信十一歲嫁進茹府,十五歲那年也就是我離家一年後,藍府因判通敵罪而滿門抄斬。藍府上下幾十口,除了藍信一個嫁出去的兒子以外全部砍頭。
砍頭前藍信沒有去探望過父母,就是砍頭當日藍信也沒有去見過父母最後一面,甚至藍府幾十口人的尸體都是朝廷出面處理的。
當時的我很不解,不是怪藍信為什麼如此的絕情,只是很奇怪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直到在地洞之中,藍信說這些年保留初焰是為了和茹府劃清界線,我才想明白過來。他當時不去看父母最後一眼是因為他們被判的是通敵罪,如果他去探望了他也就有了嫌疑,而這通敵罪絕對是非同小可的,女皇一定會想理由將藍信趕盡殺絕的,所以他不去是為了自保。
我不知道在別人知道藍信這樣做是為了自保以後是什麼態度,可我對他卻絕對是欣賞的。「藍信,我曾听說過一句俗語,雖然真的很粗俗,卻說的很有道理。活人想死人,傻狗追飛禽。死者已矣,活著的那個人才是最應該被珍惜的。你當日的選擇是無奈,可也是最好的。你活著藍家最後的一點血脈才不會斷,沒有人會怪你的。」
「傻狗追飛禽,那也是一種勇氣,可我連這點勇氣都沒有。」藍信不住的落淚,今天的他很脆弱,脆弱到居然會和我說出這些話。
勇氣嗎?世人皆歌頌勇氣,可我卻覺得有的時候沒有勇氣反倒是一件好事。因為勇氣是需要付出代價的,而這些代價多半都是鮮血和生命。那值得嗎?不值得。「其實我一直都是很欣賞你,雖然你很壞。卻壞的月兌俗,壞的淡泊名利,壞的進退有度,你冷靜,你睿智。在這茹府深宅卻可以獨善其身,不為凡塵俗物所牽絆。」
「壞的月兌俗?小姐的夸獎還真是獨樹一幟,與眾不同。」藍信將淚水擦干,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我又轉過身繼續看著藍五老爺的畫像,想著藍家曾發生的故事,我就可以很輕易理解藍信為什麼會是現在這副性格了。一個人的成長環境絕對是會影響性格的,那些兒時在茹府被陷害、被欺負的日子和這與世無爭懦弱的藍五老爺才會造就藍信現在這副自保第一的性格。藍信雖然不喜歡他爹爹與世無爭到懦弱的性格,卻還是受了他爹爹的影響,尤其對名利看得特別的淡。
不過這樣也好,如果不是這樣,當年一心想霸佔茹府的秋雁歸是絕對不會放過年僅十一歲又早以失了依靠的藍信活到現在的。這就是性格決定命運吧,就因為他沒有野心所以才可以安靜的活在這茹府之內,直到今日他有了可以保護自己的能力。
「男兒志在四方,你既然不喜歡茹府更不喜歡母親,何苦留在這茹府,窩在苑子里吃齋念佛呢?」而且以他的心機和才能前途一定是無可限量的,我真是不懂他為什麼甘願呆在這里。
藍信嘴角的笑容就這樣消失的很徹底,沒回答我,將目光調向了窗外那滿院子的白玫瑰。
隨他吧,既然不想說,那我以後不問就是。「我走了。」說完我轉身離開,走到院子里的時候,我還是沒忍住看了那開的纏爛無比的白玫瑰叢好一會兒才離開。
我知道那是藍信所有的思念。
一直到酉時,期念苑那邊兒小奴來稟報說寒陽已經醒了。我就又趕到了期念苑,是真的希望趕緊把這些事處理完,然後好馬上啟程。
我再次呆在期念苑的客廳里等待寒陽的到來,這次是我第二次來這里了,和上次的感覺差不多,寒陽多少還是有些皇室之人的氣派,屋里擺設也十分的講究。
隨後寒陽就到了,早已經換去正裝的寒陽身上是一襲常服,可這常服仍舊是做工精細,低調的華麗。「爹爹。」我趕忙起身,雖然這里是不興女子大禮的,可這該有的規矩我也不能廢棄,特別是見了皇室之人的寒陽,更是要規規矩矩的。
寒陽嗯了一聲就坐在了正位之上,可能是因為酒醉這嗓子听上去是真的不太舒服。「你們是怎麼伺候的?還不快端醒酒湯來?」我瞪了小奴一眼,小奴馬上就溜溜的跑下去準備了。這茹府的奴才皆知道我是個好脾氣,今天這大發雷霆可是第一次,所以都不敢怠慢,馬上就跑了個無影無蹤,生怕慢一點被當家小姐給罰了。
寒陽一怔,面色仍舊不太好,可這話卻多了起來。「沒事的,絮兒坐吧。」我也沒有坐回原來的位置,反倒跑到了寒陽的身邊,和孩童一樣的蹲在寒陽的腿邊,為他邊錘著腿邊撒嬌的開口。「爹爹,絮兒想這幾日就動身去老君山尋藥。」
我從第一次見寒陽就沒和他親近過,上次更是因為桃小一的事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頂撞他,最後把他逼得不得不拿家法打了我二十藤條。這突如其來的親近讓寒陽好半天都沒反映過來,眼神復雜的閃過各種變化,最後只是低低的嗯了一聲,表示他知道了。
「爹爹,絮兒這一走最少要幾月才能回來,您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別讓絮兒掛心好嗎?」也許是下午受了藍信那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感慨,我突然就覺得和寒陽沒有那麼難相處了。不管怎樣他是我這個身子的親爹,不管他為什麼那麼不喜歡我,我也要對他好的。
「你明知道……唉!罷了罷了,戲就別演了,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寒陽將我扶起來,眼底的痛苦是那樣的明顯。
「爹爹,我是真心的。我不知道我哪里惹您如此討厭我,可您是我的親爹呀!您怎麼可以氣我這麼久呢?」我拉著寒陽的袖子,是真的悲從中來。
寒陽把袖子從我手中抽出,決然的背過身去。「說吧,你到底是想干什麼?」原本沙啞的嗓子此刻听起來有些哽咽,他哭了,為什麼?
「爹爹……」我有些找不到頭腦了,我當面頂撞把他氣的拿出家法都沒見他哭過,我現在和他撒嬌說些體己話他竟然哭了?
寒陽不理我,好一會兒才轉過身來坐下,冷然的讓我所有的感性都不見了。
「爹爹,絮兒並沒有其他事,告退了。」看著小奴端上的那碗醒酒湯,最後還是說了一句不可能討寒陽喜歡的話。「酒醉傷肝,爹爹記得一定要喝醒酒湯。」然後轉身離開了客廳,不去看寒陽那永遠也讓我想不明白的厭惡。
回到雪歌苑的時候已經夜深人靜了,我靜悄悄的上了二樓回自己房間洗澡,毫無疑問的在我的白玉大床上看見了已經睡熟的小火焰。這孩子自從入府第一夜被我抱在了這里以後,雖然自己有了房間,可還是會每天晚上來我的床擠。有的時候我已經睡著了,第二天醒來就會看見沒月兌衣服也沒蓋被子渾身凍得發抖的他。這孩子明明知道男女有別不肯和我蓋一個被子可還是堅持要睡在我房里,真不知道是為什麼。
有的時候我有事回來的晚,就看見他已經睡熟在床,然後也順理成章的霸佔了我的被子,我無奈就只好跑去和騰翡、欒迪擠一個房間。拜他所賜,我現在幾乎夜夜抱著美男睡了。
不過今天晚上就算小火焰沒在我房里,我也一定要去騰翡那邊兒睡的。因為我準備明天就動身前往老君山,而騰翡卻必須要留下幫我看管茹府。除了他,現在讓我完全信任的人就只有欒迪了,而欒迪是要和我去找藥的,當然不能留下來。
將自己洗的香噴噴,我就溜進了騰大美男的房間。因為這幾個月我都是睡在他房里或者欒迪的房間的,所以現在夜夜騰翡都為我留著一盞小小的蠟燭,就像是他隨時等候我一般。
即將分離,我的心底還真是有些不好受。勉強打起精神,笑的痞痞的我才推門進了房間。騰翡沒睡,坐在床頭僅著中衣擦著他的寶劍,見我來了馬上放下劍,走到門口將我抱了起來。「笈禮很累人,夫人怎麼才準備休息?」夫人?他怎麼也叫我夫人?
「夫人?」雖然被他稱作夫人,確實听起來比小姐親切,可我還是有些好奇。
「夫人笈禮已過,這稱呼當然是如此了。」騰翡將我輕輕的放在被子上,然後就這樣俯身的把玩著我濕漉漉的頭發。
原來如此,呵呵!
「我準備明天就動身去老君山,早點找到蓮雨花也好讓母親早日恢復健康。」我知道這種事不應該現在開口,可我卻不得不說。
果然騰翡松開了把玩我頭發的手,然後轉身準備去收拾明天上路用的東西。「騰翡,你留下,幫我照顧好母親和茹府,因為只有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茹府我只能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