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楚世修借著我扶他的勁兒直接結實的靠在我懷里。他是病人,我對他又有虧欠,還真是不好意思直接拒絕。
將他扶進東廂房主室,室內的裝飾風格仍舊是他平日的習慣,低調的擺設件件價值不菲,絕對比這雪歌苑主間亭閣更加華麗。看到這些裝飾就讓我不知不覺的想起秋雁歸,這秋家的人個個機靈塞過狐狸,而我懷里現在抱著的這個男子更是當年被我認定為小狐狸的人。
「去請大夫來看看你家表少爺。」我吩咐東廂房的小奴,故意將這稱呼定格為表少爺。
果然,懷里的楚世修身體明顯的顫了一下,月兌離我的攙扶低頭坐在椅子上。秋雁歸已經不是茹府的老爺,那他這個表少爺算怎麼回事?是陌路?亦或是仇人?那為什麼還要放他下山?
我這一熱一冷已經完全將楚世修弄感冒了,他低頭不語,明顯情緒低落。都是這個房間惹的禍,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莫名其妙發的哪門子脾氣。昨天晚上決定將他接下山的時候,我還想過要對他好,這一進東廂房我就突然忘記初衷。「表哥……丫」
楚世修听見我喚他,這欲言又止像是一把無形的刀子割的心口滴血。後山呆了一千多天,他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利益至上的男子。因為愛,他願意將自己放逐在無人的荒山之上,因為愛,他願意一輩子青燈古佛只為心中的女子默默祈福。然而這些都是他的一廂情願,眼前的女子身邊美男如雲,他就算拼盡全力又能有幾分勝算?
「表哥,對不起。」我是為剛才莫名的脾氣道歉,明明知道秋雁歸現在在這茹府名聲已經賽過老鼠,居然還讓下人叫他表少爺,這不是明顯讓其他人不尊重他嗎媲?
「夫人何錯之有?錯在我,錯在我不該生在楚家,錯在我不該有一個那樣的叔叔。」楚世修拿著帕子抹著眼淚,委屈的小聲低喃。
是呀!我眼前的這個男子是只小狐狸,我為什麼突然反常他又怎麼會看不出來?「沒有誰是任何人的附屬品,你是你,他是他。這次是我的錯,遷怒于你。」
「夫人……若真的可以分清,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表哥了?」楚世修淚水朦朧的眼帶著期盼望著我,楚楚動人的眼神讓人無法拒絕。從小養在豪門大戶中的男子,純淨的像朵出淤泥不染的蓮花,端莊秀麗俊俏如雲朵。
「世修。」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定,我也學著他端莊的樣子規矩的應聲。
改個稱呼而已,也不是什麼難事,何況我們這個表兄妹的關系確實以後會讓他難做人。這奴大欺主,楚世修沒有秋雁歸這個茹府二老爺做後盾,又因為嫁給我和家庭決裂。如果連我都不給他撐腰,以後在這深宅之中他還能活的下去嗎?
「小姐,大夫來了。」小奴敲門輕聲的回答。
「讓大夫進來。吩咐下去備最好的補品給你家老爺補補身子,讓其他人好生伺候著,若你家老爺有一點不舒服,你們都不用呆了。」誤會是我造成的,我必須彌補。
門外的小奴听完我的吩咐,果然是一愣。他出去前後才不過半個時辰,怎麼這表少爺突然就變成老爺了?那他請的這個江湖郎中還能帶的進去嗎?剛才听見小姐吩咐給表少爺請大夫,茹府上下誰人不知這秋雁歸的下作和可惡?這表少爺又是秋雁歸的親佷子,自然是不會有人盡心的,能請個江湖郎中已經是看小姐面子了。
如今這表少爺改老爺,小姐還親自吩咐最好的補品伺候,他怎麼敢把這個一看就不靠譜的江湖郎中帶進去?
小奴站在門口左右為難,進退不得。
「怎麼還不請大夫進來?」我冷聲質問低頭的小奴。
小奴嚇了一跳,‘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緊張的牙齒都在打哆嗦。「回…回…回小姐話,大夫…大夫還在路上,我馬上派驕子去接。」
我冷冷的盯著小奴,剛才的疑慮看來是正確的,在這深宅之中沒有靠山的主子恐怕還不及當家人身邊的一個奴才。「知道主子和奴才有什麼分別嗎?」
「小的知錯,小的知錯,請小姐責罰。」小奴砰砰的用力磕著頭,就是坐在桌旁的我都感覺到重物擊地傳來的輕微震動。
楚世修拉著我的手,蒼白的臉上幾乎沒有血色,還是輕輕的搖搖頭。「得饒人處且饒人,夫人就放過他這一次吧。」
我拍拍他的手,依舊是那冰涼如玉的質感,卻讓我有了一絲溫暖,他這三年修佛看來真的已經改過自新。之前不是他不肯看病,恐怕是這些奴才從中作梗。「今日不罰這奴才恐怕他日後都不知道到底誰是主,誰是奴了。」
「來人吶!把這欺主的惡僕拉下去,家法處置。」我按住他冰涼的玉手,鐵了心一定要教訓這奴才。
還不待其他人應聲,楚世修竟然掙月兌我的手,從椅子上直接滑下跪在我面前。「夫人,佛說︰悲莊嚴故,憫諸眾生。他已經知道錯了,還望夫人放他這一次,相信他不會再有下次的。」
我無奈的嘆息,今天已經第N次將他拉起來。以前除了狡猾我對他基本沒有他定義,今日一見卻發現原來他也如此良善。是本性?還是學佛的人都會如此悲天憫人,對待欺負自己的惡人也可以如此大度?
「下去請最好的郎中來,以後若是敢再犯,我定將你送進仙姿苑為最下等的小倌。」這是我能想到最嚴厲的懲罰了,畢竟在現代受了二十幾年的教育這砍頭、賜死一類的懲罰我還真說不出口。
「謝小姐!謝老爺!茹醉一定會好好服侍我家老爺。」茹醉再一次將頭重重磕在地上,然後歡歡喜喜的跑下去請大夫。
我不知道家法對待下人到底是什麼,但是茹醉自從進這茹府除了學習怎麼照顧主子,其他的時間就是學習家法。打主子用的是藤條,這對付下人可就是皮鞭了,一鞭子下去絕對皮開肉綻,怎是他一個仙島國細皮女敕肉的男兒能承受的起的?今日楚世修的一番話絕對是救了他一命,他從今以後一定要好好效忠救命恩人。
「他叫茹醉?人倒是機靈,你隨我進鳳都也需要一個貼身的小奴伺候,今日他承了你的恩,日後定會舍命效忠于你,不如你就帶他進寒王府吧。」這就是為什麼我要說剛才那句話的原因,楚世修獨自在後山三年,身邊一直都沒有下人照顧,這茹醉能因為我一句‘表少爺’就請個上不了台面的庸醫,絕對是個聰明人,這種下人用起來也很合適。
「謝夫人!」楚世修拉著我的手重新穩坐在椅子上,或許真的是讀了太多的佛經,連這種頭都會為一個下人出。
說到進鳳都,這楚世修的名分又成了一個問題。他一個小爺在仙島國連正經席面都上不了,保室因為需要保護妻主所以很多大的場合都是和妻主貼身坐在一起的,而小爺連祭祖時都沒資格進祠堂,真的能當夫君被我壓在女皇那里嗎?
「世修,趕明兒讓下人跑一趟府衙,如室的名分不高,但好歹算是正經夫侍,也不算我委屈了你這個大戶人家的公子。」我將手抽回,看著楚世修認真的說。
我明顯排斥和他接觸,卻要給他一個正經名分。楚世修這只小狐狸就是再為愛犯傻也懂得這不是愛,而是利用。可他不想問,也不想知道,被自己愛的人利用有什麼不好?起碼還有價值,能夠呆在身邊。
楚世修點頭,有些苦澀掩飾在嘴角。「一切都听夫人安排。」
「三日後啟程,你好好休息,養好身體。」我起身欲離開。我可以對楚世修好,可以為他安排未來,但是我不能給他愛。這是我對他的責任,不論過去種種,他已然是我的夫君,他將人生托付給我,我就必須讓他好過。即使我不能愛他,不能接受他的踫觸。
「夫人,我可以回楚家一趟看看我爹娘嗎?」楚世修有些猶豫,還是在我臨出門前開口。一千多個日日夜夜,除了相思,他最想的還有雙親。
我頓住腳步回頭望向楚世修,最後點頭。「五月三十酉時一定要回來,進鳳都要沿江乘船而行。」
如果是其他人趕在這個時候回去,我一定會多想一些。可是眼前這個小狐狸聰明無比,如果他真的是秋雁歸的人絕對不會挑在這個最不合適的時候回楚家。
玉珠島主的兒子昨夜前來刺殺,後又被一個高手救走,至今沒有任何消息。秋雁歸極可能躲在甄玉荷的老家落霞島,而甄玉荷曾和秋雁歸聯絡的地點就是楚家。這一切難道真的是巧合嗎?
而楚世修選在這個時候回家,是有心還是無意?這個端莊秀麗且聰明狡猾的男子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