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他扶起來靠在枕頭上,一顆顆淚水將我浮躁的心軟化,難得好脾氣的勸道。「你可以為我死,難道就不能為我生嗎?你知道剛才我看著你倒下心里有多難過?你是第一個嫁給我的男子,在我心里你也是很重要的。」
楚世修一直垂著眼眸,他的心結又何止這一個?所以我決定再接再厲,今日不說服他我就什麼都不做了。「人之所以會有忘性就是因為過去的必須過去,無論往日好與壞,人都必須向前看。我們是夫妻,是要手拉手走過一生的人,從你上後山的那一天我就已經在心底承認你是我的夫君,這次把你從後山接回,我也是想真心的待你。」
楚世修終于將眼眸抬起,含了淚水的眼眸痴痴的看著我。「世修,在我心底你一直都是嫻靜大度的大家閨秀,聰明、有學問且修養極好。氣質如夏風中盛放的蓮花,大氣又不失美好。丫」
楚世修別過臉去緊緊閉著眼楮,我的話讓他震撼,更讓他無地自容。現在的他怎配得上聖潔的蓮花?
我握住楚世修冰冷的手,這雙我曾故意調戲過的柔荑現在變得如干枯樹枝。「蓮花,大家都說出淤泥而不染。我卻認為那是他們沒見過真正的蓮花,身在凡塵俗世怎可能什麼都不染?可是我仍舊喜歡蓮花的品質,至少離開淤泥他可以傲然綻放,可以摒去污垢讓自己繼續生活在陽光之中。」
楚世修咬著唇角不說話,聰明如狐狸的一個人當然懂我的意思。但懂是一方面,能不能接受卻是另外一件事。
我將手里一直沒放下的粥再次舀了一勺,遞到楚世修的唇邊執著的等待他開口。「我需要你。」
或許千言萬語也抵不上這四個字,楚世修微微張開嘴將粥喝下。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只要他肯吃飯,他肯活下去比什麼都強,至于心結來日方長慢慢結吧。若說之前是楚世修欠我的要這樣還,那如今就是我欠他的,日後怎樣還待定中。
我送上去一勺他喝一勺,生生的咽下去沒有一絲的表情,淚不再流眼神空洞像個女圭女圭媲。
將碗放在桌上,我又坐回床邊。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我今日可算明白這句話的含義,所以我極其耐心的為他擦干靜嘴角,扶他躺下蓋好被子,然後拉著他的手絮絮叨叨開始規勸。
說到最後都把自己說困了,他還是油鹽不進無神的望著床幔。
「小姐!」門外是潔嵐的聲音,這麼晚了他來找我做什麼?
我松開楚世修的手,開門出去。潔嵐一身清爽的海藍袍子站在門外,見我安然無恙的歸來放下心規矩的行禮。「潔嵐拜見小姐!」
「生意是永遠做不完的,身體卻是唯一的,別太操勞有時間就休息一下。」借著門口的燈光看清他有些烏黑的眼圈,我叮嚀這個拼命三郎。
潔嵐安靜的點頭,他剛回府就听說我已經回來了,雖然下人說我沒事,可是他仍舊要親眼見到我安好才能放心的去休息。所以來也沒什麼正事,只是想看看,這會兒也不知道要怎樣接話,只是陪我站在楚世修的門口。
「騰翡有消息傳回嗎?」他不說話我倒是有話要問,騰翡就這樣跟著王念之回去,我這個小心眼裝不下,好擔心他現在到底人在何處。
「騰爺十日前來信說他親自去了落霞島查看來的下落,目前無信傳回,按照約定這幾日就會有下一封信。」潔嵐回答有些猶豫,我讓騰翡著手培養暗衛,他卻因為一直沒有來的下落自私去了落霞島。
我無奈的望向遠方,這些年人人都在不知不覺中有了改變,連一直以我話為基準行事的騰翡現在都變了。落霞島是秋雁歸和甄玉荷的老巢,他就這樣貿然的前去令我十分擔憂。
「你這幾日準備船只和人手,若約定時間騰翡沒有傳回消息,我就帶人親自去一趟。」不是我不相信騰翡的能力,但是雙拳難敵四手,騰翡這少俠當慣了老是獨來獨往,恐怕在最關鍵的時刻會吃虧的。
潔嵐對騰翡的了解當然更甚于我,畢竟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比較多,覺得我有些緊張過度,但是想想還是有備無患的好,所以恭順的點頭。
「這幾日都在忙什麼?天天早出晚歸的?」正事說完我就拉著他聊些家常,光是生意他也不至于忙成這樣吧?
「按照甹爺的吩咐打理一些事情,事情不大近日就能處理好。」潔嵐眼楮轉了轉,並沒有把全部實情都說出來,他是比甹繪翎更早建議我自己做女皇的人,如今奉甹繪翎的命令去拉攏朝臣無論對于我在哪個位置都是十分有利,所以他只做不說。
如今對甹繪翎的信任是空前的高,所以听說是他吩咐的我自然不會細打听。都是一家人,隨他們折騰吧。
又和潔嵐閑聊了一會兒,看著他黑黑的眼圈我便將他打發下去休息,轉身又進了楚世修的房間。
夜有些深了,因為我剛才大發脾氣所有伺候的小奴都不敢靠近這里,桌上的蠟燭不斷晃動,根部堆著燭淚即將燃盡。
我栓好門,轉身來到屏風隔著的浴桶前月兌去衣服,好在夏季不用燒熱水,冷水沐浴非常舒服。除了不能沾水的背部,我也算痛痛快快的洗個冷水澡,穿著內衫來到楚世修的床前。
桌上的蠟燭此刻已經到了生命的盡頭,掙扎著晃動兩下滅了。房間突然暗下來有一瞬的不適應,我仍舊像在自己房間一樣熟練爬上了楚世修的床。
直到我站在楚世修床邊,他才意識到我仍舊沒走。房間突然暗了他倒沒覺得出什麼,可是當我爬上他的床貼著他躺下,他的心終于有了跳動的感覺。
我將楚世修抱在懷里,就像小時候媽媽抱著我睡覺一樣的平靜。不是對美男沒興趣,只是煩心的事太多,我哪里還有其他的閑心?更何況他現在的情況也容不得我有什麼心。「世修,你夢到過我嗎?」
黑暗中,楚世修似乎是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這樣不真實的感覺反倒令他有了開口的勇氣。「夜夜入夢,卻難成真。」
我也累了,閉上眼楮有些瞌睡,隨意的開口幾乎和夢囈差不多。「有夢總比沒夢好,我也曾夜夜期待那個人入夢,可是那人卻連夢都不肯留給我,與我相比你是不是也算幸福的?」
哪怕是我最害怕的拔劍自刎,桃小一都吝嗇的不許我再夢見,每每夢回我的記憶里只有那句絕情到極點的話。絮絮,來世不要讓我再遇見你。那樣堅定與絕望,于是我的世界從此與他割斷,連個夢境都不曾再出現。他傾城的容顏與艷麗的紅裝,從此成為我人生的斷點。
楚世修抬手覆在我的手上,依舊是那樣冷卻沒了玉的質感。同在一張床‘上,我們的夢卻永遠無法重疊,真是無比貼切的解釋了什麼叫‘同床異夢’。他的心痛卻無法看著我掉進惡夢中無法自拔,無從勸導想借著手心的溫暖給我安慰,誰知他敷上我的手才知道連這樣簡單的想法都做不到,他根本無法帶給我我需要的溫暖。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感覺到他突然的接近我以為這是他在一點點的想開,心情也就放松下來。任由這樣沒有溫度的手握著,完全當成夏天散熱的工具。
寒王新府完全沒有雪歌苑的舒適,大夏天的連個木風扇都沒有更別說冰盆了,趕明我還真得叫茹戲按照雪歌苑的樣子弄一個,我還要在這里住一個月才能啟程趕往暑國,六月三伏天可叫我怎麼過?
不知道是因為心里有著太多事,還是身邊突然換了人讓我不習慣,明明很疲倦卻一直都睡不著,迷迷糊糊听著楚世修微弱的呼吸腦海中竟然不知不覺的想起我中了‘含情’的那個夜晚。
四年前的事歷歷在目,從頭到尾的回憶一遍我才後知後覺的想起秋雁歸當時極其不合情理的出現在我門口。當年因為茹戲突然來報說楚世修出現在母親病床‘上,我們都急著處理這件事,完全忘記去想秋雁歸到底為什麼會出現。
難道秋雁歸當時是真的來我房間找楚世修?難道寒陽是因為楚世修才向我下‘含情’?難道那天晚上我中了‘含情’親的人不是甹繪翎而是楚世修?這樣想來一切就合情理了,可是為什麼最後我醒來的時候是甹繪翎在我身邊?
又將事情仔細分析一遍,我才明白這肯定是小妖精當年的計,發現我中了‘含情’一定會吃掉身邊的男子,他才將計就計將自己與楚世修掉包,卻沒想到我極力克制一晚上什麼也沒做,醒來還裝出一副受害者的樣子。
這小妖精的手段果然是高啊!既除掉勁敵讓他永無翻身之日,又將自己以受害者的身份留在我身邊,讓我順其自然的對他負責。
高!果然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