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戲一把甩開笨拙的茹秋,臉上仍舊是鎮定的表情。「你受了什麼刺激胡說八道?憑什麼說我在楚老爺的帕子上下毒?」
茹秋看了看依舊決心要以死明志的茹醉,他在船上雙腿受傷,一直都是暈船暈的厲害的茹醉照顧他,明明自己也很不舒服,在看見他不能走路時仍舊悉心的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同位下人這份情有多難的,只有他懂。他雖然笨,但是誰對他是真心的,他當然能分出來。所以他寧可得罪這個小姐身邊的紅人,也不能看著茹醉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今日他這個笨人豁出去,就是咬斷這個厚拙的舌頭,他也要為茹醉證明清白。
茹秋哭著跪在地上,拉著我的裙角右手三指對天發誓。「小姐,我可以對天發誓真的看見那日茹戲在楚老爺的帕子抹了東西。茹醉是個好人,您不能看著他這樣隨著楚老爺離去。」
或許笨也有笨的好處,畢竟他的心眼實,能在這個時候對天發誓來證明他人清白的人,還真是這勾心斗角的世界里的一朵奇葩。或許這就是聰慧的甹繪翎為什麼要帶茹秋來的原因吧,就以為他笨所以藏不住秘密,才可以讓甹繪翎探出那些小小的秘密。
我一直希望人心本善,無論做人還是做事簡簡單單就好。所以我願意相信身邊的每個人都是親人,是朋友。有些不單純的人在我的感化下已經改過,比如說甹繪翎。有些不單純的人卻無法體會我的心境,比如說茹戲。不是我听信片面之詞就去懷疑他,可是對比另外這一忠一呆的兩個人,他的嫌疑就大了起來。
但是,我會給他一個申辯的機會,讓他告訴我為什麼一定要對付楚世修。「茹戲,你跟了我多久了?媲」
茹戲抬頭對上我的眼楮,仍舊是那一臉的從容不迫。「四年。」
「你最不喜歡我身邊的哪個老爺?」在他們面前我不是寒王,而是帶他們進鳳都的小姐。這是對她們的一種優待,亦是一種親人的特權。
「甹老爺,楚老爺。」茹戲當然不傻,做過的事他全都記得,所以對我的問話對答如流。
「為什麼?」我示意茹醉和茹秋離開,背叛的痛楚是那樣的錐心刺骨,為什麼會是茹戲?
「楚老爺不是我害的。」茹戲不卑不亢的回答,對上我的眼楮之時卻有了一絲閃躲。
我深吸一口氣將往事回顧,是我大意才會害楚世修再次受到傷害,若我能早一點有防人之心,他也不會再次面臨死劫,都是我的錯。「甹繪翎是一個聰慧難纏的對手,所以你多次對他下手都沒成功,是嗎?楚世修本不在你的計劃之中,可是因為這次我將他扶正為如室,你才對他起了歹心,對嗎?你不理他的呼救讓他遭受壞人的侮辱,為的是逼我放手。那日你有意試探之時,其實就是已經起了殺心。可是,茹戲。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嗎?」
茹戲抿著唇角一語不發,我說的話不算什麼證據,卻讓他心灰意冷。既然我可以將那麼久的往事都想起來,就說明我已經對他起了疑心。無論對錯,他承認與否,我都不會再像以前一樣重視他,親近他,未來的日子即使不是死別,恐怕也是生離。他今生已經沒有選擇自由的權利,那麼就讓他選擇生死吧。
茹戲想通了,抬起頭對上我的眼楮,字字清晰的從當年說起。「小姐,我本名叫齊旋致,父親是鳳顏殿宮男,母親是御安殿樂師。當年父母背著女皇有染,偷偷在御安殿生下我,不久後被孝慈太後發現。可是孝慈太後沒有將此事按照宮規,反倒安撫父母可以將我送出宮外撫養成人,條件是我們必須此生效忠于太後,父母無奈只能答應。當時未滿月的我就被送出皇宮,十歲前一直養在鳳都每年可與父母見上一次。」
「十八年寒暑,茹戲飽嘗世間冷暖,唯一遇見善良的人只有小姐一個,當年茹戲帶罪之身,小姐不但沒有責罰,反而將茹戲帶進雪歌苑,對我信任有加成為雪歌苑總管。榮耀于我如浮雲,但是小姐的這份情,茹戲粉身碎骨不敢忘。若不是生身父母仍舊扣押在御安殿,茹戲就是死也不會听令于孝慈太後。」
「茹戲十歲進入茹府,每月定期向孝慈太後匯報四位老爺的舉動,自從小姐歸來以後,匯報的內容就多了小姐。只是孝慈太後並不需要小姐直接的情況,多半是圍繞在幾位爺身上。對甹爺,孝慈太後下得是驅逐令。對楚爺,孝慈太後下得是死令。」
听著茹戲的娓娓道來,我本來寒了的心已經沒那麼難過了。很多人生來就命不由己,都是人生的棋子,我又怎麼忍心置他于死地?「孝慈太後為什麼對他們兩個特殊?是你匯報了什麼嗎?」
「沒有,其實小姐與兩位爺在一起的時候,茹戲也不知道真實情況,所以匯報的東西都十分簡潔,根本沒有任何特殊之處。」茹戲自始至終態度都十分清冷,沒有任何的情緒,看來他是真的將生死置之度外,活著的只不過是一個沒了心的軀殼。
「我母親的毒到底是誰下的?」這是一直纏繞在我心頭的疑問,就算是只蚊子做為媒介叮了她,可是這蚊子總要有人放出來吧。
「我懷疑夫人是……自殺。」茹戲繼續波瀾不驚的開口,這消息卻炸的我頭暈。自殺?茹慶蘭活的好好的,為什麼要自殺?
茹戲也知道自己的推斷有些不合情理,繼續補充道。「夫人中毒當日,我在整理夫人隨行的首飾時發現了一條帶有蚊子的琥珀項鏈。當時我也並沒有太在意,直到後來幽老爺說夫人是以蚊子為媒介中毒的時候,我才想起那條突然出現的項鏈。」
若說茹慶蘭是自殺,那是不可能的。她如果想自殺就不會要我和騰翡回茹府,就不會想這樣一個不利落的死法。結合我回到茹府時府內的狀況,我突然明白過來,這一定是茹慶蘭的一個一石二鳥之計,既可以將離府多年不肯回家的女兒找回來,又可以將秋雁歸當時在茹府權利最高峰的時候拉下來。
如果‘符夢’是她自己的,那麼她一定有解藥,還為什麼要我千方百計的去尋找?甚至不惜返回老君山進了那傳說中恐怖至極的白日洞?
現在的我就像掉進個問題堆,解開一個謎題後面又牽出一大堆來。茹慶蘭貌似自殺以退為進,生父張維慶失蹤多年毒死先女皇,冒牌爹爹寒陽明知道我不是他的女兒卻將我推上這個寒王位,人人都在算計我,獨獨只有我自己模不著頭腦。若不是身邊有這些舍命保護我的男子,恐怕我現在死多少次都有可能了。
那是家里的,外頭算計我的人更是多如牛毛,首當其沖就是這個奇怪的孝慈太後,和突然轉了性卻一樣心狠手辣的女皇。她們倆多年處心積慮的在我茹府培植細作,除了貪圖我茹府的錢財,到底還為了什麼?
尤其這個孝慈太後更為可惡,甹繪翎和楚世修到底哪里得罪他了,至于他不惜會令茹戲暴露身份也要除掉?他想嗎?那我一定不會讓他得逞。「你有百草仙的解藥?」
「為了防止我下毒的時候也中毒,孝慈太後確實給了我一粒解藥。」茹戲從懷里掏出一顆紅色的小藥丸,然後將藥遞給我。
若茹戲沒有解藥,那我一定會進宮不惜和孝慈太後翻臉也要拿解藥來救楚世修,但是現在有了,我的思路就要變一變。都覺得耍我茹菲絮好玩是嗎?那大家就斗一斗,看看到底誰更厲害。
「茹戲,身份暴露你回到孝慈太後身邊也是死路一條,這麼多年相處你也應該清楚,我從來都沒拿你當外人。以後你繼續向孝慈太後匯報我的情況,這次和親我也會帶你去,至于匯報什麼,你要听我的。」捏著解藥莞爾一笑,我茹菲絮或許沒有那些算計我的人精明,但是我就是人緣好,身邊幫我的人很多,為我不惜舍命的人更多,我就不信我斗不過這些唯利是圖、只會利用別人死穴的壞蛋。
茹戲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我,他家小姐真的能豁達到可以接受一個細作嗎?在看到我雖不傾國傾城卻俏皮無比的笑容時,他就知道自己跟對了人。從地上站起來走到我身後,熟練的為我揉著肩膀,一切又回到了從前。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曾給過甹繪翎機會,最後得到了一個世間少有美貌與智慧並存的孔雀精。今日我也願意給茹戲一個機會,我相信日後得到的回報絕對會比傷害他來的多。更何況打打殺殺從來都不是我的目的,所有人都太太平平的過日子不好嗎?一直都是你儂我儂的愛來愛去不好嗎?
何必要弄得草木皆兵,連睡個覺都不能踏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