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鳳殿
「皇後哥哥,絮絮為什麼還不醒?」紫色的地毯之上,一襲紅裳的桃小一急的滿地亂走,沒有一刻能閑下來。
「好了,你別轉了,轉的我們頭都暈了,還嫌我們不夠急嗎?」甹繪翎皺著眉頭低吼,這三天三夜已經夠難熬了,眼前這個男子為什麼就不能安靜一下?
這時,兮鳳殿門口緩步走進來兩個男子,一身玄色的高大男子扶著另一個綠衫斯文男子而入。騰翡遷就著藍信的速度,緩步走到床前,看了看一直按著脈搏閉眼不語的欒迪,兩個人只好什麼也不問,就等在那里。
火焰坐在椅子上不住的打扇,他已經扇了三天三夜,卻不知道到底是冷還是熱,最後實在受不了,這幾個男人將整個宮床都圍個嚴實。‘唰啦’收了扇子,跑到床前擠了個位置瞅瞅媲。
楚世修也忍不住走過去,欒迪已經在哪里號了一個時辰,到底有什麼是他小神醫號不出來的?這慢郎中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給他們一個準確的結果?
幽靈兒胸口纏著紗布還滲著血,黑色的錦衣滿是褶皺被雨水和鮮血染花,沒有心思更換一直穿到現在。可是,當所有人都圍在宮床前,他卻沒有勇氣去看一眼。如果可以,他願意欒迪一直都坐在哪里不動。如果可以,他寧願這樣守在旁邊一輩子,只要我還能有一口氣。這個傻女人,真是誠心讓他活不下去啊丫!
「正君,絮絮到底怎麼樣?」又過了一刻鐘,連藍信都穩不住了,身體虛弱到離不開騰翡的攙扶,卻還是努力將頭探向枕頭,看著我青黑色的臉頰,他也知道希望不大。
欒迪終于放下我的手腕,看著一眾男子慢慢開口。「不是辦法不行,只是絮絮根本沒有求生的意志,是她自己不肯醒來。」
「她為什麼不肯醒來?難道她都不會擔心我們嗎?」甹繪翎捏著帕子推開擋在床頭的桃小一,自己來到床頭仔細的看了看臉色依舊恢復不過來的我。
「你干什麼?走開,我要看著絮絮!」桃小一蹙著漂亮的眉頭,伸手又去拉扯甹繪翎。就這樣,兩個沒消停幾天的人又吵了起來。
欒迪嘆氣,將視線從他們身上又轉回到床‘上,握住我的手,心情極度不佳。
「是不是當時毒沒逼干淨?」藍信不能多話,騰翡只好幫他問出心底的想法。這幫小夫侍要怎麼鬧,只要不過份都可以隨他們,所以其他人也都沒再多話,隨他們倆在床頭我的耳根旁越吵越厲害。
「皇相公的武功很高,逼的很干淨。因為毒性猛烈,臉色會維持幾天這樣,但是並不礙事。」欒迪握著我冷冰冰的手,語速很慢的回答。並不是他故意的,從被綁至今已經四天多,他一直都無法合眼。
當時,他在城內尋找出走的火焰,卻‘巧遇’曾經的妾侍花露,花露是前朝花王爺的ど女,當時蒙著面只說了幾句話並未在意,可是花露卻趁他失防備的時候用毒藥將他麻痹。
然後將他綁回到莊園,一直藏在小花園另一端的暗門中。官兵確實有來搜查過,但是因為毒藥和手腳被綁,他一直都被藏的很嚴實。直到,花露覺得時機差不多了,才冒雨將他帶到繡樓藏好。我在小花園看見的那些腳印,並不是真正的胖人踩的,而是花露控制著欒迪,兩個人踩一個地方才使那里深陷。
欒迪隨後被關在雕花樓梯之下的暗室里,他騙花露說房間內有余毒,如果他死了就沒辦法幫她威脅幽靈兒。所以,花露才會拿蠟燭下去,晃動一下的火光被我看見。可是,花露當然不會傻到幫欒迪用蠟燭弄開繩索。所以陪他在那里等了一會兒,吹滅蠟燭才上到二樓發現地上的水,進而發現我的存在。
欒迪要蠟燭並不是為了弄開繩子,而是用蠟燭油為自己解毒。解毒過程很漫長,最後終于完全解開,內力恢復听著外面動靜的時候,正是我和花露滿地打滾以潑婦形式打架之時。他並沒有動,花露安排在繡樓之內的機關他之前也有發現,如果輕舉妄動我們三個都會死在這里。
一直到花露喂我吃毒藥,然後離開啟動機關之後,他才知道機會來了,然後用內力打碎相隔的木板,這才跳出來在花露來不及對幽靈兒動手的時候殺了她。
「潔嵐哥哥還沒有消息嗎?」所有人都在這里守著我,唯獨只有離宮出走的潔嵐還不知情。火焰抬頭問之前去追潔嵐的騰翡,潔嵐出走他也要負一半的責任。如果不是他當日任性,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騰翡搖搖頭,天生含霜的眸子望著我,難得融化冰霜,語氣雖然低沉卻沒有負面情緒。「潔嵐一路向北,我追不上又怕宮內發生什麼事,所以只是派人繼續追。目前為止,無人回來匯報,應該是沒追上。」
「甹繪翎,你給我走開!」突然,桃小一天籟般的聲音突然一尖,竟然將不會武功的甹繪翎推了一個後仰。
「桃小一!你憑什麼霸佔絮絮?她是大家的!」甹繪翎起身當然不會想讓,兩個人才維持幾天的僵硬關系再度崩裂,同樣也是高聲的喊著。
「是又怎麼樣?你能看我不能看嗎?」桃小一繼續阻擋最好的位置,兩個人越吵聲音越大。
「你已經看了很久了,當然應該換我看,你才是應該走開的那個。」甹繪翎使足蠻力去推桃小一,桃小一也不肯想讓抬手竟然用了內力反推回去。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大聲的嚷著,讓其他夫侍根本連個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其他六個美男蹙著眉頭看著他們,這個時候還能吵架心也太大了。
欒迪蹙緊足已夾死蒼蠅的眉頭,握著我的手突然一收,也許是因為長時間的睡眠不足,也許是因為實在是太擔心我的情況。竟然第一次在眾人面前爆發,一改溫潤不變的外表猛的站起來,特大的聲音幾乎把所有人都嚇傻了。
「你們兩個夠了!妻主生死未卜你們還有心思去吃一些閑醋?」這一嗓子不僅將桃小一和甹繪翎嚇了一個哆嗦,就連一直低著頭默默坐在椅子上的幽靈兒都不得不抬頭看去。
「我……」桃小一想開口解釋,可是對上性情突變的欒迪竟然沒了下文。
「我不管你們想說什麼,今日我都要告訴你們,你們是一家人,是絮絮的夫侍。絮絮心軟寵著你們,這我沒有意見,可是她是我們的妻主,是我們的天,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去傷害她,去讓她為難。身為夫侍,外,要幫助妻主處理正事減少壓力。內,要妥當服侍妻主讓她開心。這拈酸吃醋的事做為閨房之樂就夠了,不需要表現在外面。」
桃小一和甹繪翎對視一眼,第一次發現欒迪居然也有這麼恐怖的爆發時刻。也許大家一直都忽略,他們都是一樣的人,只不過因為身在不同的位置,所以想的都是不一樣的。
在嫁給我之前,欒迪也是會哭會笑,會吃醋會生氣的男子,可是自從選擇跟了我做正夫,他就斂了自己所有的脾氣,一心為這個家所有的人著想。上伺候丈母娘和老丈人,下要照顧一直粘他的女兒。外要處理朝政,內要調節夫侍之間緊張的關系。這些年,他比任何一個人都累。
「明白了嗎?」見他們倆還不表態和好,欒迪竟然‘嗷’的一嗓子,再一次把屋里所有的人都嚇一跳。把溫潤的人都逼成這樣,唉!
「明白了嗎?」好大的聲音!在這黑暗封閉的空間里,也將我嚇了一跳。可是,這聲音為什麼這麼熟悉?是欒迪?是我那一直溫潤的正夫,是什麼事把他逼成這樣?我不能淡定了,再一次用力活動身體,我要去找他,我不能讓任何人欺負欒迪。
「知道了。」我的眼楮還來不及睜開,兩道小小弱弱的聲音相繼傳來。咦!居然是平日爭風吃醋大呼小叫的桃小一和甹繪翎?是什麼人把他們欺負成這樣?連說話聲音都這麼小了?
這下我真的怕了,我一定要活著回去,有人在欺負我的老公們,我怎麼能允許呢?睫毛似乎有千斤重,可我仍舊運足力氣讓眼簾變成千斤頂,緩緩的頂起睫毛。我,終于醒了!
「絮絮?!」還是火焰第一個發現我醒來的,不敢相信的問句變成感嘆句,他第一個撲到我的身上,炯炯有神的大眼楮蓄滿淚水望著我。
「……我……還……活……著?」嗓子似乎已經不是我的,努力拼湊著聲音,最後傳出去的竟然是那樣費力的單字。
所有人聞聲皆圍在宮床之外,甚至連一直坐在角落椅子上的幽靈兒都不顧一切的飛奔過來,擁擠不堪的床側只能勉強看清他們的腦袋。
直到這一刻我才有所覺悟,我的宮床……還是做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