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花逸暈倒了。
他沒喝酒沒把腦袋磕在洗手盆上就這麼直勾勾的站起來喊了一句小叔就倒下了,這令花斐君心慌不已。
他低頭看著花斐君給他穿鞋,眨了眨眼,「我居然被餓暈了?不至于吧……」
莫堯跑在最前面,一直帶路,帶的都是不管胖子用跑步還是用打車追都追不上也追不到的路。
莫堯和他並肩站著,也疑問道︰「對啊,你不回去嗎?你大半年沒回去了,我留下看店,你和花逸一起回去吧。」
「嗯,還難受嗎?」花斐君掀開蓋在他身上的薄被。
花斐君看著他上氣不接下氣的還非要把話說完整的模樣差點樂了出來,深吸了兩口氣,直起腰板,給他解襯衫的扣子。花逸月兌了衣服,學著他小叔的樣子往後一甩,不過這襯衫這料子有些飄,沒能甩他自己的肩膀上,直接飄在了超市門口的冰櫃旁邊。
「那你倒是往里走走啊,小孩兒年紀不大脾氣怎麼這麼拗。」
就算到了平地上,那個中年能以一敵三打過他們仨,但是他肯定跑不過他們仨,三人都拿出跑運動會為班級爭榮譽的勁頭來,玩了命的撒了歡的跑,其實不是怕挨揍,也是怕揍人,就是怕賠錢。
由于花逸屬于小暈不是大暈,所以他不需要病房,只需要在急診室打個吊瓶。隔壁床的老男人一直捂著肚子依依呀呀的喊疼,他老婆去繳款還沒回來,他就得干疼著,花斐君沒有那個閑心也沒有那個善心去管別人是不是難受,他只是覺得那人一直這樣叫喚,花逸睡不好,所以時不時的看看門口,確定他老婆是否已經回來了,時不時的瞪他兩眼。
「往里面去去,怪熱的都貼著這干嘛呢?」胖子打斷了花斐君的話,用肚子拱了他一下。
「就拗了,怎麼著?你要嫌擠您下去打車,開寶馬開奔馳去,要麼你長的苗條點,您跟熊瞎子似的往這一杵買雙人票了嗎?大爺?」花逸猛的站了起來,一把扒開擋著他的花斐君,頂了胖男人一下。
盡管這樣,汽車啟動的時候那人還是狠狠撞了他一下,他覺得自己就像被一個剛出鍋的大饅頭帶著蒸汽地貼了一下。
花斐君能忍得了自己犯惡心,能忍得了自己被教訓,但是忍不了花逸被人罵做小牲口,花逸的爸媽是從小就不管他,但是花逸自己懂事,沒有什麼事是需要大哥和嫂子對他應用「教養」這兩個字,再說從小到大,他都沒舍得罵過花逸一句這麼難听的話,他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孩兒,在別人嘴里怎麼就成了小牲口?很早之前莫堯就說過,花斐君啊,那是一個完全的對人不對事的主,他佷子要是殺人了,他肯定得說那人該殺,死了倒霉死了活該。
大夫一邊在病例上寫著從來沒人能看懂的天書一邊對他說︰沒事兒,甭大驚小怪,睡一覺就好了,輸完這瓶就能回家了,今天參加高考了吧這小孩?每年都得有幾個,太焦慮了,這兩天我們醫院送來十幾個了,他這算好的,沒在考試的時候給你暈呢,試都甭考了,全家人都跟著哭,不知道以為孩子得啥大病了,現在的家長啊,給孩子壓力大著呢。
三個人身長腿上,順著人流頭也不回的往前跑,花逸還很不服氣的邊跑邊喊道︰「小流氓比你老流氓強!」
「本來也不難受,為啥會暈呢小叔?」
這一拳頭讓公交車里徹底開了鍋。莫堯和花逸是肯定不會讓那個胖子有對花斐君還手的機會的,三人輪著拳頭就開始揍他,連踢帶踹,根本沒有人敢上來勸架,反倒周圍的人都倒了八輩子血霉的時不時跟著挨幾下,周圍有人喊別打了,也有女孩子和中年婦女的尖叫起來,前排還有抻著脖子看熱鬧的,車廂擁擠,空調開得再足也顯得悶熱,胖子逮著機會就拼命的向三個人掄拳頭,中年男人的拳頭速度不夠,可是力量卻很足,揮出去這幾下還挺準,三人都挨著了,司機在前面喊著︰別打架了,再打架去派出所啦!
花逸醒過來的時候居然還很舒坦的抻了個懶腰,看見莫堯和花斐君都如臨大敵一般站在他兩邊,有些不知所措,半天才頓悟一般的「啊」了一聲。
「不緊張,不過餓了。」
花斐君對于他這個舉動莫名的就起了火,他這一身汗一臉油的胖模樣讓他想起了自己在西雅圖出/售自己的第一夜,他被蹂躪的像快碎布還要對著那個老男人笑,那種討好,是那麼心不甘情不願。
所以他在他佷子用語言捍衛了他之後,毅然決然的用拳頭去捍衛了他佷子。
現在的花斐君,覺得他們家花逸這一罵特別男人,特別血性。
外面天已經黑透了,天氣不錯,星辰漫天,煞有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意境。三個人在醫院附近找了一間面館,吃了碗面,才慢悠悠的往公交車站挪。
看著花逸和白紙一樣的小臉,花斐君因為高考結束的好心情全部一掃而光,他問大夫,真的不需要做什麼檢查嗎,怎麼好端端的人就暈倒了。
花斐君和莫堯一起去拉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這架勢似乎是要開戰了啊。
「你不回去麼?小叔?」
「我/操!」沒等花逸開口,花斐君一拳頭揮了出去,「你他媽說誰小牲口!老子的人只有老子能罵!你算什麼東西!」
「我啊,我就不回去了,我看店吧,再說我怕大哥看見我情緒不好,到時候我給你帶點錢,你給他們,告訴他們該吃藥吃藥該打針打針,治病別耽誤,然後再……」
「推什麼推!讓你往里動動怎麼了,大家都跟這擠著呢,又不是我單獨非要擠你一人!」
花斐君掏出硬幣投進去,看到後面還有一個空位便趕快走了過去,對花逸招手,「過來,坐這。」
有人喊停車,讓他們下去,有人喊直接去派出所。司機把車靠了邊,莫堯勉強在狹小的空間內抬起腿,一腳蹬在胖子的肚子上,襯著胖子疼得彎腰的時候,三個人跟跳木馬似的,一個一個騎著他蹦了過去,「讓讓,!讓讓!」莫堯喊著,硬生生的帶著花逸和花斐君擠下車,中年男人也跟著跳下車,氣急敗壞的喊著︰「給我站住,你們幾個小兔崽子!小流氓!」
「你怎麼說話呢?你怎麼說話呢!有沒有教養!你爸媽這麼教你和長輩這麼說話的啊!小牲口!損誰呢你!有爹生沒媽養的玩意!」胖子扯著脖子和花逸喊開了。
「行了啊大叔,也不是故意推你的,大家都讓一步吧。」莫堯摟過花斐君的肩膀,打著圓場,他想說推你一把我們還沒嫌棄推一手油呢,您還不樂意了,不過他沒說,他怕花斐君回頭給他一撇子說他到處惹事。
「算你沒摔傻,醫生說你太緊張了,都考完試了你才想起來緊張,你的反射弧也太長了點,現在還緊張嗎?」
「我暈了?」
兩人慌亂的把他扶了起來放到椅子上,莫堯試了一下發現抱著他走不可能,花逸不比他瘦多少,他迅速蹲,「放我背上。」
「你坐吧,我不坐。」
高考期間,全市所有考點的門口都會安排急救的救護車,以防哪個不經嚇的孩子考試時把自己考暈,但是花逸暈的有點不是時候,稍微晚了那麼一點,救護車已經撤離,花斐君一路狂跑,門衛大爺看到莫堯在後面背著個學生,沖到馬路上幫著一起打車。
莫堯揉著他的肩膀,叫他別擔心,就是暈一下,誰這輩子還沒暈過個一回兩回。君能瘦不。
三個人最終停在一個小區門外的超市門口,一起彎著腰,杵著膝蓋呼哧呼哧的大口喘著氣,面色通紅,六月的夜晚有些涼氣,但這麼一通跑,再涼的氣也跑成熱騰騰的水蒸氣了,仨人跟蒸過桑拿一樣汗流浹背,衣服前襟後背濕了一大片,莫堯一把月兌下T恤,一邊喘著一邊給自己擦汗,花斐君也月兌了T恤,往後一甩,搭在了肩膀上。花逸穿的是短袖襯衫,一濕了就全粘在了身上,不像花斐君和莫堯的棉線T恤那麼好月兌,他使了兩把勁,不僅沒能像他們一樣瀟灑利索的月兌下來,還別的自己胳膊疼,他混亂的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拍了一把花斐君的後背,「哎呀我的媽啊,可累死,死我,了,這剛出院的,人,我,我,容易嗎?小,小叔,把我衣服給我月兌了,快,快點,熱死。」
出于本能的,花斐君伸手推了他一把,「別擠了。」
車上的人越來越多,醫院附近的公交站總是人滿為患,一個中年胖子貼在花斐君身上,身上帶著一股難聞的汗臭味,花斐君皺著眉頭向莫堯身上靠了過去,盡量避免被那人挨著,一來太熱,而來太味兒。
「笑什麼笑,嚴肅點,我這虛弱著呢!」
莫堯在一旁彎著腰樂了出來︰「哎呦,你可怎麼整啊,花逸。」
「餓了吧。」
「快點,一會沒得坐了。」他一把拉過花逸,給他按到座位上,「過兩天你回趟家吧,陪陪你爸,讓莫堯和你一起回去,他也該回家看看了。」zVXC。
花斐君掐著腰站在病床旁邊,模了模自己的眉頭,心里跟被大卡車碾過一樣,他從來沒想過心里什麼都裝不下的花逸會因為焦慮而暈倒。他一直看到的是花逸的笑容,他以為他看到了花逸在笑,那麼花逸就是快樂的。
「您剛才跑的比你小叔還快呢,哪有虛弱的樣子。」
「我那是不想拖組織的後腿。」
花斐君撿起他的襯衫,抖了抖上面的灰,搭在了自己的肩膀,「說的好,組織看好你,有前途!美女!來三瓶冰鎮的礦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