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斐君幾歲能做生意,雖然只賺了破爛微薄的零錢,十幾歲能和學校談判,把他佷子的人生逆轉乾坤,二十幾歲的時候從身負重債變成同時經營兩家店面,讓全家人都過上富足的生活,他有著超乎尋常的感性,並有著不同凡響的理性,但他卻很保守,曾經在西雅圖的時候有人介紹給他一支股票,他禮貌謝絕,他不是不信意外之財這種東西,他只是覺得自己摔不起,一個人一輩子,摔一次就足夠,他喜歡當下平穩著上升的生活。一夜暴富不是他的夢想,他只想能過的更好,當然這種所謂的更好不單單是物質上的,也包括精神上的,他再也不想嘗試被金錢吊著整顆頭顱的滋味,那種整日整夜呼吸不暢命懸一線的滋味太難安心。
他不是超凡的神童,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年長成了一個普通的青年,想要一份普通的感情過一份普通的生活。
所以當他意識到自己可能不是得了精神病就是得了抑郁癥之後他表現出了常人該有的慌張,他坐在水泥地上一顆又一顆的吸著煙,不再像一個完美的神,而是一個普通的落拓的男人,思考著怎麼,能怎麼辦。
「嗯?」莫堯一愣,心里感覺到有一些不對勁,甚至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害怕,「你……」
這是他住院以來最不愉快的插曲,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大活人眨眼之間就沒有了,他幾乎是亟不可待的,就要離開醫院,這是一個無論陽光怎麼曝曬都很陰霾的地方。坤上足候。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的肩膀可以堅硬到承擔一切,他用一種接近自我催眠的方式在他內心深處塑造了一個無堅不摧的花斐君,可沒想到,他是這麼軟弱,這麼不堪一擊,他甚至在這一圈圈的煙蒂下,理智的分析出自己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樣,他突然笑了,想到一句很俗,卻又很對的話,這就是他自己選擇的路,跪著也要走完。
再一次,他把自己扔進了一個無人可以救贖的深坑里。殘忍的何念西,患病的莫堯,這一次似乎他沒那麼走運,不會有人願意再做他救命的稻草。
男孩兒抬起袖子擦擦眼淚,對著莫堯說︰「我走了,不用給我留隻果了,以後我不來了。」
「忍一忍,我陪著你。」
看起來似乎,大病一場的人不是他,他換了新的病房,對床住著一個肺癌晚期的婦女,丈夫跑了,只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兒子在照顧他,小孩很愛說話,沒事就拉著花斐君和莫堯東拉西扯,原城買來的水果一半都進了他的肚子,直到一個傍晚那個婦女突然說想喝鯽魚湯,小孩跑出醫院外面的飯店定了一份鯽魚湯,難得的那個女人居然還能坐起來,吃了一大碗,精神好了很多,晚上一直都不肯睡,拉著兒子聊了很久。
醫生來查房的時候,他還皺著眉頭看著人家抱怨,能不能換個漂亮護士來打針,到底能不能,他要投訴,他要上訴!
莫堯再一次向這些庸俗的人類證明了什麼叫做的精神力量的強大,術後的第三天,他就已經能和他媽大戰三百回合連水都不用喝一口。
而由于莫堯的身體關系,女乃茶店不得不再次招聘,這回算做徹底把花斐君和他兩個人解放,大部分時間他們就坐在門口曬太陽,小兩口一人搬個小板凳卿卿我我的聊天,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莫堯的單口相聲表演,花斐君小學生一樣認真的在听,不過好在他們都很快樂。
「睡吧,我陪著你。」花斐君輕輕握著他的手,坐在他的身邊。
莫堯听到父母和原城出去了,倏地睜開眼楮,眼淚片刻不忍的流下來,「我是不是好不了了?」。
手術結束。
他閉上眼楮,心里那個支撐著信念的小支架砰然倒塌,無奈的輕嘆口氣,淡聲道︰「我再睡一會。」
花斐君站在床尾看著莫堯,心疼的無以復加,他清楚的看到了莫堯眼中的那一絲恐懼,雖然它短暫到轉瞬即逝。
莫堯本來睡的很好,卻是被麻藥過勁疼醒的,他突然睜開眼楮,狠瞪著天花板,呲著牙擠出一句「媳婦兒,疼。」
莫堯爸媽和原城也圍了上來,莫堯皺了皺眉,「再看收費了啊,沒事,就是有點疼……」
花斐君捂著嘴狠狠的點頭,他相信莫堯不會騙他,只是當時的他,忘記了問莫堯,你說的一輩子,是你的一輩子,還是我的一輩子。
花斐君已經泣不成聲,緊緊握著莫堯的手指,用力的點了點頭,「別死,莫莫,你不能死,好不容易等到我愛你了,好不容易等到我們相愛了,你不能扔下我一個人,你怎麼舍得扔下我一個人,你要好起來,我想你好起來……」
花斐君紅著眼眶抬手幫他擦掉眼淚,吻了吻他的睫毛,輕聲道︰「莫莫,堅強一點,醫生說可以通過放化療控制,好好保持心態,積極配合治療,很多人一輩子都沒復發過,沒準咱們就長命百歲了,你還疼嗎?」
原城把莫堯爸媽帶出病房,找了一處長椅讓他們坐下,「讓花斐君跟他說說話,他現在听君子的,你們別太難過,這個事情況好的五年八年十幾二十幾年都有,心態很重要,精神好了身體自己能好一些。」
就連去化療的時候,莫堯吐的臉色發青,回頭還是能大吃特吃,大不了吃完了再吐,花斐君看著莫堯媽做的一桌子高營養食物,再看著莫堯視死如歸的吃掉,然後趴在馬桶上吐到虛月兌,心里就跟用刀絞一樣。
雖然這個方法听起來不是很人道也不人性化,但是居然很奏效。花斐君歪歪扭扭的騎了上去,沒等騎出幾米就一跟頭栽倒一邊,從地上爬起來之後再爬上車就能嗖嗖跑了。
「我媽沒了,我再也不用來醫院了,你快點好起來回家吧。」說完頭也不回的抱著母親的東西跑了出去。
第二天中午,花斐君帶著莫堯和莫堯媽下樓吃飯,順便躺在草地上曬了會太陽,再回到病房的時候旁邊的床已經空了,他們以為轉了病房,晚一些的時候,小孩兒自己紅著眼楮跑回來,把婦女放在床腳的最後一點東西帶走。
莫堯媽眼淚刷的流了下來,坐在椅子就開哭了,莫堯爸也紅著眼眶,一看也是哭過的樣子,花斐君眼底滿滿都是擔心,就連一直能淡然處之的原城也愁眉不展。
「轉哪屋了?」莫堯沒看到小男孩紅著眼眶,問的一派輕松。
花斐君買了一輛新自行車,原本的每日由莫堯帶他轉一圈變成了他帶莫堯轉一圈,為了能帶上莫堯轉圈,他練了很久的自行車,他們家小時候沒有這東西,他沒騎過,原城扶著車把教了他很久都不得要領,最後實在沒辦法的時候,原城說︰不行你就亂騎吧,摔一跤就會了,我小時候就是摔一跤就會了。
「媳婦兒,」莫堯側過頭,身體上的虛弱導致他連轉頭都比平時慢了很多,他滿目不舍的望著花斐君,「我不想死,讓醫生救救我吧,我好不容易等到你愛上我了,好不甘心……」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
莫堯不以為然,他慘白著一張臉安慰他︰東西得吃啊,不吃都沒力氣吐了。
莫堯從手術室被推出來,莫堯爸媽圍著醫生問長問短,花斐君握著莫堯的手跟著護士把他推回病房。他一時半會還接受不了莫堯這樣安安靜靜連呼吸都清淺的模樣,在他眼里,莫堯實屬朝氣蓬勃的有些過分的陽光少年,他沒法想象一直壯的像小牛犢子的帥小伙兒突然某一天就變成脆生生的玻璃人。
「花斐君……」莫堯咬了咬牙,押回自己的眼淚,「不哭了,我現在還活著,活著一天就是好事,只要我活著你就別為我哭,真有我邁進棺材里的那天你再哭,我一定要好起來,我還想和你過一輩子。」
花斐君拿來毛巾幫他擦臉,柔軟的毛巾接觸在皮膚上,讓人舒坦的想張開全部毛孔,他笑著對莫堯說,「莫莫,你保持好精神,但是不要精神大勁,小心原城帶你去看精神科。」
醫生寡淡的看了他一眼,「精神不錯,繼續保持。」
病了,看病就是,總有好的那天。
莫堯的身體恢復的還不錯,他們申請了提前出院。
莫堯皺著眉頭笑了笑,「剛才一傷心忘了疼了,你一提醒,就又疼了。」
為了能讓莫堯行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自己,花斐君連上廁所都用奔跑的速度,回來便一直牽著他的手,眼睜睜的盯著他的睫毛看,但凡看到他的睫毛眨一眨,他都會傾身到他的面前,輕輕喚兩聲。
花斐君見他醒了,緊張的撲在他面前,「莫莫!能忍嗎?太疼了我叫護士給你拿藥!」
當醫生拿著他的檢查報告笑著對莫堯說,控制的相當好,暫時不用再放化療,過兩個月來復查如果沒有問題就可以半年復查一次了。
這無疑是值得舉家歡慶的一件事,莫堯父母終于能安心的回到梨花寨,臨走前莫堯千叮萬囑的告訴他爸媽,千萬別把他和花斐君的事情告訴花逸父母。zVXC。
但是他叮囑歸他叮囑,他媽說不說又是一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