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頭有力的手讓舒娥從驚嚇中醒了過來,臉上、頸上都有滾熱的水打濕的感覺。請使用訪問本站。
想到自己已經被長箭射中了心口,舒娥腦中驟然想到了一個「死」字。一瞬間,忽然覺得十分坦然,總算,皇上的這一番深恩厚意,也算是報答了幾分。
耳邊仍舊是人馬縱橫的聲音,舒娥皺了皺眉,伸手按住了心口被長箭射中的地方。
奇怪!
舒娥心中一個機靈,猛地睜開了眼楮。
頸項之下心口正中的地方按起來悶悶地發疼,但絕不是被利箭射穿的感覺,反而有些硬邦邦地。舒娥一呆之下,猛然醒悟,伸手從衣襟里拉出了那根長長的紅色絲絛,下面系著的,正是一個玉石的鴿哨,和一塊長方的玉牌。
暗光中鴿哨看來依舊完好,玉牌卻顯然已經碎裂了。
舒娥感到一雙溫暖的手攬著自己的肩頭,忙挺直了身子,轉過頭去,卻發現是坐在皇上身前。
舒娥還是第一次這樣近地端詳皇上的臉,卻發現皇上的眼楮里有些什麼亮晶晶的東西在閃爍。
看到舒娥扭過頭去,皇上的嘴角微微上揚,溫聲說道︰「舒娥,你醒了。」
舒娥怔怔地看著皇上的眼楮,皇上的笑容,一時間天地的暗淡和天地間的廝殺全被忘卻,只是怔怔地說道︰「皇上,你怎麼了。」
皇上胸前的手臂略微緊了一緊,對著舒娥溫暖一笑,說道︰「無妨,朕帶你走。」
背後是皇上所穿的堅硬的鐵甲,身前卻是皇上溫暖有力的雙手,舒娥的臉上一陣暈紅,右手伸到了皇上的手臂旁邊,卻不知為何,竟沒有伸手去掙月兌,而是輕輕撫上了自己的臉頰。
臉頰上的液體模起來淺淡溫暖,舒娥心中一動,卻不敢將它與皇上眼中閃爍發光的東西連在一起。舒娥的指尖踫到了頸中,卻感到有些異樣,忙將指尖湊在眼前凝目細看,不由得連忙轉身,低聲驚呼︰「皇上,你受傷了!」
皇上的臉上仍是溫暖的笑容,淡然說道︰「輕傷而已。」
舒娥見皇上不肯說,心中更是憂急,借著周圍的火光,細細地查看皇上身上有無傷勢,終于還是在皇上的小臂上,發現衣袖有一些異樣,似乎是被包裹過的。
舒娥伸手輕輕搭住皇上的小臂,問道︰「是這里嗎?」
皇上淡淡說道︰「擦傷罷了,不必擔心。」
舒娥正待再問,卻忽然感覺皇上的手臂一緊,擋在自己身前,雙眼卻直視著前方。舒娥亦順著皇上的目光往前看去,只見西邊的火光紛紛聚在一起,驟然亮了數倍,當先一人身穿白色長衫,腰間卻是一根墨色的束腰,外面披著同樣漆黑如墨的披風,胯下騎著的則是一匹黃色的高頭大馬。
舒娥低聲對皇上說道︰「這是李元昊。」
李元昊雖在對面百余步遠近的距離,聲音卻是平穩清楚地傳了過來︰「曹公子,你引宋兵過來,究竟意欲何為?」
舒娥尚未答話,北邊一個清朗的聲音緩緩傳了過來︰「李太子,你引大軍一路北上,又是為了何事?」
舒娥听到這個聲音,有些詫異地低聲說道︰「不是三少爺!」
皇上亦在舒娥耳邊低聲說道︰「我不讓然諾暴露身份。」
舒娥低低一笑,說道︰「皇上自然也不能暴露身份了?」
李元昊側首看著北邊的那股軍隊,眼中滿是深沉,「我率領大軍,自是為了迎接大遼國的興平公主,此事天下皆知。」
舒娥對這個問題亦已經思索良久,早已對黨項軍隊的軍容之大感到驚訝,又想到東陵和三少爺迫切地要求自己回朝之後將黨項的軍容告訴皇上,心中早已在反復思索,這時候听到這里,忍不住心中一動,朗聲說道︰「興平公主在遼國地位自然尊貴,可是光降夏地,也不過是太子側妃之位,若是為了迎娶興平公主,將軍似乎不需如此興師動眾。將軍帶領大軍,到底是為了什麼?」
李元昊在舒娥開口說話之時,早已將目光投向了她,听了舒娥的話,微微一笑,說道︰「曹公子來我夏國,果然是另有一番心思。我原說要帶曹公子一道赴遼,屆時我有何意圖,公子不就知曉了嗎?」
舒娥不願再跟他爭辯這些事情,只是說道︰「那又何須定要到了遼地,才能知道將軍的意圖。據我所知,以此往北再行百里,谷北府州有一處邊界,最是攻防要地。」
舒娥雖距李元昊尚有一段距離,然而他眼楮中的變化,卻還是清楚地感覺到了。對,是感覺,而不是看到,舒娥分明感覺到李元昊深深的眼中有一種巨大的力量,似乎要將自己貫穿,又似乎要將自己拉走。
然而這樣的感覺畢竟只是轉瞬之間,只听李元昊朗聲笑道︰「曹公子說笑了,夏地是大宋的臣屬之國,數年來深受宋主照拂,使我夏地人民前無兵馬之患,後無飲食之憂。我父同我率領夏地,既為一族之長,又怎會起意有事于大宋邊境。」
「如此最好。」皇上忽然說道︰「大宋邊境數十年不聞兵戈,還望將軍不要輕舉,以致生靈之災。」
李元昊雙目如鷹,看著舒娥身後的皇上說道︰「閣下是誰?」
皇上的聲音清朗而悠遠︰「我也是大宋子民。」
李元昊忽然哈哈大笑,說道︰「閣下隱而不宣,元昊也無他法。只是閣下既得曹公子垂青,定是人中龍鳳。」
舒娥心中一凜,暗想這李元昊的眼光好生厲害,隨即也不由得滿臉通紅,垂下頭去。
李元昊忽又端然說道︰「我夏地軍隊並無侵犯大宋邊境之意,然則宋軍何以對我夏軍忽施偷襲?如此行徑,非但不夠光明磊落,亦且有失大宋雍容仁義的身份,也有損宋夏兩地素來交好之意。此事若稟報宋主知道,前來各位不知如何自處?」
舒娥雙眉微蹙,回看皇上,低聲說道︰「李元昊好生厲害!本是他發動在先,卻被他反咬。如此倒不好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