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雲深不知處 逝者墓前的告白

作者 ︰ 花蕊繽紛雲之上

「請你走開,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要你來管!」

慕雲摔開赫一凡的手,打掉了他遞過來的手帕。她繼續扶著母親的墓碑不肯起來,她臉上的淚水卻流得更加肆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誰要他這個時候出現在這里了?

赫一凡看了一眼慕雲,她的悲慟讓他都覺得心疼。他知道慕雲和她母親的感情濃厚,當初他和慕雲能夠走到一起,除了他自己的用心和努力,也是和這位岳母的認可和鼓勵分不開的。

他永遠記得六年前,這位慈愛的母親,在她臨終的病榻前把女兒的手交到他的手里,用那樣滿懷期待的目光定定地看著他。她干裂的嘴唇蠕動著,發出的聲音都已經嘶啞了。但是,他還是听清了她在說什麼︰「好好待待我女兒,我把她把她托付給你了!」那一刻,她干瘦如柴的雙手仿佛傾盡了一生的力量,緊緊地將他和慕雲的手握在掌心里。慕雲早已哭成了淚人。他那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面對生死,在這位母親彌留之際的期盼中,他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明白對一位母親的承諾的分量是那樣沉重,但是他願意!

「媽!——請允許我這樣叫您!請您放心,我會娶慕雲,我會照顧她一生一世!」

一滴清亮的眼淚,從那位母親的眼角滑落。幾乎就在同時,她握著他倆的手一沉,頭往枕畔倒去,她閉上了雙眼,永遠地閉上了!她的嘴角,卻還留著那樣欣慰萬分的微笑

時至今日,每每想起那一幕,赫一凡都會覺得手上似乎還有岳母留下的力度。讓他時刻記得,自己對慕雲的承諾。在他和慕雲結婚之後,每年的清明節,他都會陪著慕雲來給岳母掃墓。每一次,慕雲都會哭到不可遏止。雖然時光飛逝,那麼多年過去了,記憶有所變淡,她失去母親的傷痛卻還是依然。這個執拗的女人,今天居然都不肯叫我,自己一個人就來了!還傘都不打一把。這樣的雨天里,她這是找死啊?

赫一凡心疼著,也恨得牙癢癢的,卻一時也拿慕雲沒有辦法。他靠在慕雲旁邊,一邊繼續為她撐著傘,一邊也屈膝跪在了岳母墓前。目視著照片中岳母那慈祥的面容,他朗聲說道︰

「媽!今天我和慕雲來看您了!」

「你!」

慕雲轉頭看赫一凡,本想斥責他的臉皮夠厚,離婚了他還有什麼資格這樣稱呼我媽媽?誰和他一起來著?可是他臉上的表情是那樣的虔誠,何況這是媽的墓前,我只好忍一忍吧!她別過頭去不理他。

「媽!您別替慕雲擔心!雖然這些日子我們是有些麻煩,但都是我的錯惹的。雖然我不是故意的,但錯了就是錯了,我絕不抵賴!我只對您聲明一點,以後,我絕對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我會盡量彌補我的過失,挽回慕雲的,您放心!以後我保證不會再讓慕雲離開我身邊!」

赫一凡很誠懇地對岳母這位為他所敬重的墓中人告白著,他是真的想徹底說出自己的心里話啊。他知道,慕雲一定會听到;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在這里,慕雲是絕對不會听他說下去的。

慕雲還是听不下去了!她猛地站起來,卻因為跪的太久腿都麻木了,她立馬站立不穩,一個趑趄往後就倒。赫一凡眼明手快,他飛快起身一把拽住了她,才沒讓她倒下去。

「你慢一點好不好!」

雨傘已經扔在了一邊,他們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站著,都恨恨地盯著對方。細密的雨絲毫不留情地飄墜下來,打在他們的頭上、臉上、身上。他們的眼楮很快被雨水迷糊了,兩個人不得不各自低頭抹一把臉上的水珠。然後,赫一凡嘆口氣,默默回身撿起地上的雨傘。他走到慕雲身旁,把傘撐在她的頭頂。他又掏出一方手帕,這次不是遞給她了——他直接動手就去幫她擦臉上的鼻涕眼淚和雨水!他的動作突兀而輕柔,卻又隱隱帶著一絲霸道。她閃避不及,臉上一下就給他擦了個干淨!她怔怔地看著他,他的眼光中透露出無比的痛惜,為什麼他這樣也會讓我感到心痛?他跟媽說的那些,為什麼我也會听進去呢?赫一凡,一切都晚了,何必呢?你又何必呢?她眼楮一閉,新的眼淚又流出來了。

「好啦!你怎麼有這麼多眼淚啊?要在古代,哭倒長城的恐怕就不是孟姜女而是你林慕雲了!」

他無奈而戲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虧他還能在這個時候笑得起來!她賭氣地一跺腳,卻身子一歪。她不由「啊」地發出一聲驚叫!他也嚇了一跳,循著她的目光往她腳下看去,原來,剛剛那一個趑趄,她腳上的一只鞋子鞋跟給崴開了,這一跺腳,那鞋跟直接就掉了!她氣得撿起那倒霉的鞋跟,一甩手扔的遠遠地!怎麼這麼倒霉啊!真是喝涼水都塞牙!我可不想在母親墓前跟他吵架!她看向母親的小照,「媽!我走啦!我會再來看你的!你在那邊要好好地啊!」

說完,她轉身就走!可是腳下高一腳低一腳的,氣死人了!身後,她听得赫一凡似乎也在說著道別的話,我才不要听!她繼續一瘸一拐地走著,走得很是狼狽!

「媽!我赫一凡答應過您照顧慕雲一生一世,我不會食言的,您放心吧!」

赫一凡站在墓前,深深鞠躬。轉過頭來,他看著慕雲那倔強的背影。她走得又急又別扭,樣子滑稽極了!他的唇邊閃現一個莫奈其何的苦笑,你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我究竟該拿你怎麼辦?

他快步追上去,把雨傘強制塞到她的手里。

「我背你走吧!」

「用不著!」

「你這樣怎麼走啊?你想淋雨我可不想!」

「你走你的唄!沒誰攔著你!」

「你!你怎麼這麼不講道理?人前的懂事全是演戲裝的啊?」

「裝的又怎樣,誰要你管?」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他一彎腰,他一下就攔腰把她抱了起來!

「啊!你干什麼?你放我下來?」

她掙扎著,他卻抱的更緊,他的眼楮里有危險的氣息,「你知道我不會放手!你再叫,我就讓旁邊的人都來看熱鬧好不好,嗯?」

她偷偷瞟了一下四周,掃墓的人還真是不少呢!我可丟不起這個臉,今天真是敗給這個無賴了!她只得表示妥協。

「那好吧!你還是背我好了!」

「這樣抱著不是更浪漫嗎?」

他得意地俯首看著懷里的她,臉上再現邪魅的笑容。

她心里說,累死你!從這里走到墓園門口的路還遠著呢,就讓你累死去吧,活該!

見她不吱聲,他心里樂開了花!終于怕了我吧?哼哼!他得意萬分,抱緊了她,抬腿就往小道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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