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二日清晨,我是在火夕的懷抱里醒來的。他抱著我穿過了巨石谷口,去到幽藍的泉水池,將我放進溫泉水中,細細清洗。
火夕在水中輕柔地順著我的發的動作令我驀然憶起了當初還在魔界時,闌休亦是如此替我洗發的。物是人非,大抵我真的無法再與他成一次婚了。
一時不禁有些惆悵。覺得是我先無情地拋棄了他好幾次,怎麼算都是我的虧。
「你在想什麼?」一直安靜著的火夕突然出聲,嚇了我一跳媲。
我想也不想就隨口應道︰「又不是在想你你問那麼多做什麼。」
火夕挑了挑修長的眉︰「你覺得倘若你在想我我還會問你嗎?」他將我清洗完畢之後,拿過一件黑色的袍子裹起來,而後放在樹腳下面丫。
關于我究竟在想誰這個問題,我咬緊牙關不說他也沒再追問。後我坐在樹腳下等著頭發風干,然後穿上自己的衣服;而他便繼續呆在水里,靠著那溫泉水來治療他身上的傷疾。
曦和君說火夕身上的傷得在這泉水池里每日連續不間斷地泡上半個月方有可能痊愈。現如今,我雖不曉得具體過了多少日,想來該有小半月了。
火夕泡在泉水池里面不一會兒,水面上便開始騰起大量的熱氣。幽藍的水色里暈染著妖冶的紅光,有些詭異又有些美麗。
後時辰久了一些,滿池的紅光才漸漸消退。火夕自水里走出來,黑衣廣袖見不到半分濡濕,飄然而清逸。
他走到我面前,五指撩起我的發,清清淺淺笑道︰「昨夜你掉東西了。」
我摳了摳嘴角,不得不說他的動作很輕緩很舒服,道︰「什麼東西。」
火夕另一只手攤在我眼前,手心里霎時化出三支丹金色的鳳凰尾羽,而後不爭取我的同意,將那三支鳳凰尾羽與他送與我的火雲鳳凰簪融合在了一起,發簪變成了與尾羽一樣的丹金色。他替我綰了發,將簪***發間。
對此我是不怎麼滿意的,我原是打算將那好看的毛插進花瓶里。
可這廝卻說,怕我將他的毛搞掉了,這樣與發簪融合在一起,就不容易掉。
這日,火夕牽著我的手在蓮池谷閑晃。他的手已然不再冷冰冰,而是一股子清清潤潤又溫和的觸感。
我便問︰「火夕你的傷可好了?」
火夕懶懶道︰「差不多了。」
蓮池谷里的深秋時節,風很清涼,且陽光也不那麼刺眼。我仰了仰頭,看見火夕的側臉。膚色瑩白,精致的鼻尖似能將陽光折退,唇若有若無地勾著,狹長的鳳目里的慵懶一覽無余。
看來是好得差不多了。
火夕帶著我在杏子林停了下來。林子里細碎的葉子時而打枝椏飄落。他便斜躺在一株樹上睡瞌睡,三千青絲垂落,如雲煙。
(二)
算起來,我與這廝在蓮池谷還從未有如此一天閑暇的時光呆在一起。遂我沒去打攪他,只讓他給我捻了一團火,我獨自坐在樹下烤地瓜。
當火夕與我出杏子林時,入夜了。
他整個人卻還跟沒睡醒似的,時不時惺忪地眯著眼楮。大抵是這些日他被病痛折磨得厲害,一直沒能睡個好覺。
我抱怨道︰「你回屋去睡不好麼,在樹上也能睡那麼久。」
火夕戲謔道︰「你的重點是什麼?」
我不客氣道︰「重點就是你是一只懶鳥,睡得太久了。」
「嗯還有呢?」
我頹然道︰「……都是你睡得久,使我沒能吃到晚飯。」
「流錦」,火夕驀地停了下來,面對著我,半低著眼簾,輕輕問,「你準備好了麼?」
我疑惑︰「準備好什麼?準備好吃晚飯麼,那我準備好了。」
他鳳目里汨汨淌出清亮的流光,能將這半邊夜都能柔和了去。而後勾唇魅然無邊地笑,啟唇一字一句鄭重道︰「準備好與我廝守不離不棄。縱使前面有萬般艱難險阻,你也絕不退縮。我與你並肩,黃泉碧落,許你歡顏。」
與我並肩,黃泉碧落,許我歡顏。
初初听到這句誓言時,並未覺得它有多沉重。遂一直沒將它當做誓言,只是將它當做了戲言。既然是戲言,我就覺得我實在不必認真。
後來才發現,那是因為我沒有真心,沒有資格來交換別人的真心。
我試探地問︰「我能不與你並肩,你走在前面,我躲你後面麼?」
火夕愣了愣,與我清淺笑道︰「好。」
我努了努嘴,瞅了他一眼,道︰「容我考慮考慮。」
回去的路上,時不時有星子失去光芒,從天際墜落。火夕說,那時步星子的人在丟棄自己的棋子。
直到回到羲和君的園子里我才曉得,原來她就是那個步星子的人。
這蓮池谷處于結界之中,與外面隔絕。這里的天與地皆是羲和君一人在創造。原來羲和君不僅是有文化,竟還有如此大的本事。
我與火夕去到羲和君的寢殿時,羲和君正背對著我們,她面前張開一面碩大的幽藍色光面,縴白的手指夾著如棋子大小的藍色晶石,正往那光面上安放。
這種情景,就好似自己在與自己賭棋。
哪一粒子惹得她不滿意了,她便撤下來,棄掉。
那幽幽的藍光,將羲和君絳紫色的身影映襯得愈加華貴。她沒轉身,便曉得是我與火夕回來了,漫不經心道︰「還以為你們不打招呼就走了。」
寢殿正中央魚缸里的魚開始翻肚皮了,看來羲和君又忘記了給魚換水了。火夕適時地放開我的手,我連忙跑到羲和君那里去,訕笑道︰「哪里哪里,這些時日羲和同窗費心招待我,我怎麼能不打個招呼就走,那樣委實太無禮了。」我看著光面上錯落的子,咧嘴贊道,「羲和同窗,你真厲害。是不是這些星子你想放哪里就放哪里呀?」
(三)
羲和君一本正經道︰「在這谷里,我自然是想放哪里便放哪里。倘若是在仙界,星位關系著人界蒼生的禍福運勢,不可馬虎,更不可隨心意步星。」再放下一子,羲和君莫不辛酸嘆道,「當初我學此行道時,可算遭了不少苦累。」
我感慨道︰「這真是一門高深的學問。」
羲和君扭頭看我,復又看了看火夕,才算調轉了話題,問我道︰「流錦同窗,火夕小輩的傷一好,你是不是就要隨他一道離去了?」
看著羲和君認真的神情,我覺得此時此刻她定是不願听到我說「是」。幾日與她相處,我亦十分歡喜她這個人。
但歡喜歸歡喜,這蓮池谷卻是不能容我呆一輩子。
未免徒增傷感,我決定以文化人的立場與羲和君話別。遂我想了想,道︰「羲和同窗,你我一見如故可結為忘年之交。正所謂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天涯若比鄰海內存知己,不管我去了哪里你我日後就都是比鄰的知己。我是不會忘記你的。」約模是離別的情懷在作怪,我靈感大發,竟還記起了兩句酸牙的詩。
羲和君听後很是動容,道︰「流錦同窗你太有才了。你說得十分好。」
後羲和君讓律澤張羅了一頓晚飯,我與羲和君吃得半愁傷半開懷。火夕竟也厚臉皮,陪著我們坐了下來,一起享用飯食。
羲和君本是想拿果酒來喝的,只可惜被火夕掃興阻止,只能以茶代酒,我與羲和君痛飲了數壺淡茶。
羲和君還與我講解她的步星之道。我曉得一般人不能步星,步星人更加是不能向一般人講解個中門道,由此看來,羲和君該是很重視我與她的同窗之誼,令人感動。
罷後她還教我執藍色晶石往光面上安放。只可惜那光面靈力實在太強大,我幾度安放未果,頭卻被燻得昏沉,只得作罷。
一回頭,夜深闌珊之際,卻見火夕還未離去。羲和君說今晚要我陪她一起睡,火夕也還楞杵著不走。一旁的律澤,一直紅著眼圈兒,時不時偷看他一眼。
羲和君廣袖一掃,收起了光面,步星子所剩下的藍色晶石被她收進一只缽中,手指閑閑地在里面拈起一顆復又放下。神態淡淡,眉心的淡紫色胎印驀地散發出一股迫人的尊貴。
火夕亦收斂平日里的懶散,換上一副恭謹又謙卑正式的神色,與羲和君道︰「羲和姑姑,晚輩有一事相求。」
羲和君踱到魚缸那里,看了看里面那尾奄奄一息的七彩暖鯉,一個眼梢淡挑,律澤當即領悟將魚缸抱了出去,並帶上寢殿的門。
羲和君未先應火夕,而是轉頭問我︰「流錦同窗,可算當真愛上這鳥族的後輩了?」
我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羲和君便語重心長道︰「我實在是不曉得,鳥族除了外表光鮮亮麗,其余的則一無是處,你究竟為什麼要愛上他。以流錦同窗的文化才智,配給鳥族真真是太糟蹋了。」
PS︰胖雲太惆悵了,今天畢業論文答辯,這些日子都用來埋頭駝背碼字了……沒準備什麼東西……據說答辯老師有特麼的刁鑽,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