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請入甕 章百五十七 火神大婚【六千總更】

作者 ︰ 灕雲

(一)

原本在荒海,如今的我整日了無事事,與羲和整日處在一起也覺得日子就那麼將就著過。我打算著什麼時候在外耍膩了想起要回魔界了,再回去不遲。

然後來荒海破天荒地來了一回仙使,專為羲和送來了東西。那是九重天的一方大紅厚重的請柬。

仙界九重天火神火夕與鳳族仙子畫瀲成婚的喜柬。

他們,百年前定下的婚約,而今,終于要成仙婚了。終于要有情人終成眷屬了。日子就定在半月後,據說是司命星君司的一個絕佳的良辰吉日媲。

還听仙使說,火神與畫瀲仙子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兩人能成就一段美好姻緣,乃一段人人口口相傳佳話。九重天遇此大喜事,整個仙界同慶,天帝竟還向魔界投遞了喜柬,想邀魔尊入九重天參加那樁幸福美滿的婚事,想必是以此彰顯仙界九重天是多麼的寬宏大量不計前嫌。

仙使前腳一走,我就沖羲和笑道︰「那送婚貼的仙族怎麼那麼八卦,不就送個勞什子婚貼麼說得倒挺多。丫」

羲和掂著那喜柬神情淡淡,隨後扔到了一邊。我很厚臉皮地拿了過來,哆嗦著手翻開看了一看。上邊委實是寫著火夕與畫瀲的名字,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阿、阿姊要去麼……」

羲和淡淡道︰「沒興趣。」她抬眼看著我,「那你想去麼?」

我垂下眼簾,忍住發顫的嗓音道︰「我自然也是不想去的。你說這與我有什麼關系。」

羲和說,這與我確實沒什麼關系。隨緣而去,莫要強求莫要執著。

莫要強求莫要執著,我在心里不住地對自己重復著這句話,而後拉著闌休離開了荒海回了魔界。

果真,父尊亦收到了一模一樣的柬帖。但他不會去,他不說我也知道,他去不得。九重天請父尊的別有用心,誰能不知。

約模父尊對我余怒未消,我回到魔界亦未能讓他面上增添半分神采。可我卻要花許長的時間來說服我自己,這一切……真的與我沒有關系……

當真、當真只要他醒來了就好……記不記得我都不要緊……與誰在一起都不要緊……

夜深人靜時,我獨自一人蜷縮在床榻一角,裹著被子邊咬著手指邊冷靜清醒地思考。果然,果然他還是不願記得我了,果然他說得出做得到,他當做從沒遇見過我……我來沒來得及與他說一句話,他就將要完完全全不屬于我了。

火夕……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給我一個機會認錯呢……我會好好認錯的,我會說對不起,我會做一切我能夠做的來補償,我會什麼都依你什麼都听你的……只要、只要你莫忘記我!

只要你莫忘記我!我就是害怕你像如今這樣忘記了我!

你是我夫君……又怎能娶別人呢……

這樣的念想一旦自腦海中生起,就再也抹滅不掉。它會在腦海里生根發芽,直至根深蒂固,一點一點摧殘著我的意志。

火夕他是我的夫君……怎麼可以娶別的女子……

(二)

一直以來,我都在麻痹我自己。一切都與我沒有關系,可是為什麼心口,比當日剜出心頭血疼痛更甚,千絲萬縷的痛。

我還是做不到,做不到讓他與我沒有關系。做不到我與他各自安好。

我是太貪心了,想了一樣又一樣。可這樣貪心的習慣,積累了很久很久,並非一朝一夕就能夠全部收斂。

對于火夕,我就是忍不住要貪心。

火夕與畫瀲大婚那日,我終還是偷了父尊書房里的喜柬,偷偷模模出魔界。只可惜,才將將走出魔界風口,便被父尊與闌休發現。

每每他們兩個,總能在這關鍵時候出現阻去了我。

父尊明知故問︰「流錦你想上哪兒去。」

我將那喜柬掏出來在手上掂了掂,隨口道︰「難得今日是仙界火神的大喜日子,天帝不惜給我們魔界送來了這請柬,父尊不想浪費時間去,可我卻不想辜負了仙界的一番美意。」

闌休凝重道︰「仙界之所以敢送請柬來,想引誘的不是魔尊而是流錦你。你就這樣貿貿然前去,豈非正中了他們的圈套?」

我從懷里掏出縛靈鏈戴上,道︰「我若不想哪個發現我,就不會有哪個發現我。你們且寬心,我去參加完火神的婚禮便回來。」

「你就有那麼喜歡他?」父尊突然出聲,卻是這樣問。

我愣了愣,淡淡笑道︰「哪里有多喜歡,但就是有稍許的不甘心罷了。只有不甘心。」

出乎意料地,父尊道︰「那你去罷。」

我看向他,半晌都發現不了絲毫端倪,不禁玩笑道︰「你不怕我被抓起來啊?父尊莫不是當真對我這不孝之女心灰意冷了罷?」

「是有些心灰意冷」,父尊道,「可那又能有什麼辦法。我讓你不去你就不會去了嗎。」

我手指捏緊了請柬,道︰「自然是一定要去的。」

轉身之際,听聞父尊在背後聲無波瀾道︰「也罷,這就是你的劫。」

我從未考慮過,火夕是我的劫。終有一日,我相信了父尊的話時,卻覆水難收一切皆永無再回頭的可能。若是我知道後來會是那麼一個結果,還不清楚今日我會不會如這般無畏無懼地轉身,背離父尊與闌休,去了九重天。

或許,就輕易放棄了,不會這麼倔強非得要去見他不可。

入了九重天,四面八方而來的賓客如雲,我便混在那賓客之中遞上了喜柬,奪過了層層仙兵值守的眼線,順利進得南天門。

今日火神與畫瀲仙子的婚事,天家人說權當做是一場家宴,不必在凌霄殿行君臣之大禮,而是將宴會安置在瑤池,讓遠道而來的賓客們盡興。

彼時,我正從瑤池的入口出緩緩錯過,沒有進去。

瞟眼間,那麼多簇擁的人影里,一眼便能看見緋衣絕艷風華無雙的人。只那一眼,我就再挪不動腳步。

看他那瑩白的膚色,修長美麗的眉眼,卻始終端著一副尊貴的架子,將來往道賀的仙家們應付得服服帖帖。

卻從未曾像當日娶我那般,對哪個極美地笑。

這一點,令我忽然有些開心,我想我還是贏過了畫瀲的。

後入瑤池的仙族相繼不絕,遮擋了我的視線,我人亦不知不覺被擠出很遠,直至再也看不見他。

(三)

後來,我尋了一處清淨的地方,靜靜等待。

楊花樹下,一坐便是一整天。也便只有食神府的這里,能讓我安寧片刻,能讓我沉靜片刻。

還記得上次,我與火夕就是清早偷偷跑到這里采楊花的呢。他還為了我,願意和我一起去食神的廚房偷點心。連羲和知道後都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將我寵得找不著北了。

我背靠著楊花樹,深吸著楊花清淡的香氣,澀然道︰「母上,听說當年你喜歡父尊的時候也和我現如今一樣痛苦,連青夜君那般溫柔細致的人你都不要非得去要父尊那般冷清淡漠的人。可父尊的冷清淡漠,並非絕對無情,總歸還是被母上守得雲開見月明了。那你能不能與我透露一丁點兒,我會不會像你這樣守得雲開見月明呀?」

小小的楊花瓣落在我的眼睫上,癢癢的,卻是無言。

母上不肯給我一丁點兒的預示,我並沒覺得有多失落。我知道,她執著的時候連自己的事情都理不清楚,怎麼又能理清我的心緒呢。再或許,母上一心思念著父尊,沒听見我對她說話……

「流錦……」

半睡半醒之間,我就在那樹下待到了黃昏。有誰在拿手輕柔地撫我的眼角和臉頰,我張開眼來,入眼的果真是食神那蔥綠的身影和溫和柔暖的面皮。

我想,我不該再叫他綠蔥食神了,該叫他青夜君才是。我動了動口,眯著眼楮笑道︰「我總算等到你來了。」他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該是才得從火神的大婚婚宴上抽出身來罷。

他說︰「你不該來這里的。」

我道︰「但你曉得我一定要來的。他今日娶別人呢,我怎麼能不來啊。」青夜君拿一種很憐憫的眼光看著我,約模也是覺得我太自不量力。可是他卻什麼都沒說,安靜地將我自樹下抱起,離開了楊花樹。

我趴在青夜君的肩上,看著那楊花樹下的地面漸白,又道,「魔界也有這樣一處純白之地。父尊每日都會去那里陪母上許久。」

青夜君愣了愣,淡淡道︰「不枉斐澈對他痴念一片。」

我道︰「當年母上得你庇佑,而今我才追隨我母上的腳步亦來尋求你的庇佑。可庇佑我你會冒很大風險。」我並非一定要牽累他,若他不願幫我我定是不會強求的。

青夜君卻笑了一聲,道︰「我不會扔下你不管的。」

他將我抱去廚房那里,就在廚房給我安置了一張小飯桌。而後親自下廚,做了好幾樣精致的菜肴。那些菜肴……皆是以往我在焱采宮時,最愛吃的。

他看著我哽咽著一點一點地吃下,對我說︰「以前你母上還在的時候,也喜歡吃這些。她有一雙巧手,能釀造出世間最味美的酒,我與你父尊皆喜歡喝她釀造的酒。」

瑤池那里有夜宴,青夜君卻哪里也沒去,就與我一起在小廚房食他做的飯食。待夜宴差不多收場時,我們也食完了飯食。他不知從哪里弄來兩小壇酒讓我拎著,然後帶著我一路往焱采宮去。

一切都那麼熟悉,恍若昨日。

焱采宮有了守衛把守著宮門。青夜君帶著輕佻的口吻說,今夜火神大婚,若是再不趁機拎酒來與火神酣暢淋灕一番順便再鬧一鬧洞房,恐以後就不再有機會了。

遂守衛沒起疑,大抵也是想讓火神的洞房再熱鬧一些,便讓青夜君與拎酒的我入了焱采宮。

(四)

我終于在焱采宮見到了火夕,近在咫尺。他就那樣站在我面前,身上帶著濃烈的酒氣,想來今日是應酬得很厲害罷。

青夜君約他喝酒,他卻連洞房都不去了,徑直在園子里與青夜君喝酒。只讓仙婢去吩咐他的新婚嬌妻,讓她早早歇息。

石桌邊上,火夕與青夜君相對而坐。我顫著身體給青夜君斟了酒,復又給火夕斟了酒。只可惜,我手足無措險些打翻了火夕的酒盞染濕了他那還未來得及褪下的好看的喜服。

火夕並沒有發火,只淡淡挑了挑眉,眉間清冷無比,與青夜君道︰「你新收的童子?」

青夜君點頭「嗯」了一聲。他便又道︰「怎麼如此笨手笨腳。」我努力深呼吸,努力將喉頭涌起的酸澀咽了下去,耳邊響著他的話語聲,「且還是一愛哭的童子。本君又沒拿她怎麼樣。」

我無聲地捏著袖子擦拭了眼角,死死咬著嘴唇。听見他說話了啊……總算是能夠听見他的聲音了啊……我哭什麼,該感到高興!

我抬起朦朧的眼,看著他。他也正看著我。只是那一眼,帶不起情緒,很快又從我身上移開。那一眼,足以能夠說明,我在他眼里就是無足輕重的一個人。

我很識趣地退到一邊。青夜君幫我問了所有我想問的問題。他問︰「我記得殿下以往是不怎麼愛理會畫瀲仙子的,為何突然要娶了她呢?」

火夕手指把玩著酒盞,眸光灩瀲道︰「本君的未婚妻本君不娶難不成還等別人去娶?既然是本君的東西本君就收著,喜不喜是另一回事。」

青夜君指了指我又問︰「以前焱采宮亦是有像她這般模樣這般大小的童子的,不知道殿下還記不記得?」

可火夕卻再也沒多看我一眼,眯著眼楮道︰「本君不如你,想收哪個做童子便收哪個,我沒有收童子的習慣。大抵有童子也被我拿出去送人了,沒有印象特別深的童子。」

「那焱采宮的其他什麼人呢?」青夜君繼而再問。

火夕卻忽然看著他,半晌道︰「你到底想說什麼,莫不是非單純來找本君飲酒的?」只是還不等青夜君回他的話,他手中的酒盞驀地就滑落,人已倒趴在石桌上。

我連忙跑過去,搖了搖他未見他轉醒,不禁問青夜君︰「他怎麼了?」

青夜君淡淡道︰「沒什麼,只是多喝了幾杯窖藏了好幾萬年的楊花酒。」原來那酒,竟有好幾萬年的時間,想必是當年我母上親自釀的罷。

他也說了,母上喜歡釀酒。

一時我再顧不得什麼,坐在火夕的旁邊,忍不住身上去踫他的臉。手指上溫溫的觸感,讓我流連忘返。他闔上的眼,再也不會為我睜開為我笑。

我下巴擱在火夕的手臂上,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與青夜君道︰「你方才也听見了,他說他不記得我了。你說我該怎麼辦啊?」

青夜君道︰「你們本就是兩個世界里的人。」

(五)

後來風大了些,四周沒人,我便擅作主張地月兌下手腕上的縛靈鏈,將火夕扶進了房。那是他的書房。

臨走前,青夜君抬手捏訣布下一個結界,結界里面隱約可見他和火夕對酌的光景,卻全然是幻境。他與我道︰「他醉了,你有什麼想要對他說的話不妨趁機都說清楚罷。但還是及早抽身的好,莫要等到泥足深陷飛蛾撲火的那一日。天亮之前,我來接你。」

說罷他的身影便已隱匿在暗夜里。

書房里的擺設,與我之前在的時候沒有差別。即便是不點燈,我亦能輕而易舉地尋到臥榻的地方,將火夕安慰地放在臥榻上。

我轉身又模黑去了桌幾那邊給他倒了一盞清水,回來放他唇邊。他很乖,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就著我喂他喝了下去。

手腕那里,被他踫過的地方灼然發痛。再也禁不住忍耐,眼眶里淚如泉涌,順著下巴傾瀉在了他的手背上。他的手卻似受了驚嚇,突然松開了我縮了回去。

我跪坐在他的床前,手指撫著他的容顏,只有靠著指尖上的溫度來辨別他的模樣。我低低泣道︰「你說的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離,我才是你的妻,怎的今日你卻要娶別人呢?你娶了別人我不開心,你完全忘記我了我不開心,你拿那樣陌生的語氣與我說話我亦是不開心……不對,明明就是我先欺騙的你先傷害的你,我現在就向你道歉,你原諒我好不好?火夕……你原諒我好不好啊?」

我拿起火夕的手摩挲著我的臉,親吻著他的手心,繼續道︰「你說過你愛我永生永世不悔的嘛,你怎麼能當作從未遇見過我啊……我是你的妻,你說要我與你並肩,黃泉碧落都許我歡顏……明明是你先來魔界搶了我的,明明是你執意要與我在一起的,現在你怎麼能說不記得我就要放開了我呢……我是騙了你傷了你,可惜、可惜你不該讓我真的愛上你……依舊,你有任何閃失,我都會傾盡一切將你再帶回來……你說,此生我只為你一人著嫁衣,我才是你的妻……」

淚眼模糊之際,听他毫無意識地呢喃︰「你才是我的妻……」說罷手扣著我的手用力一帶,將我帶倒在了他的懷里撲在他的身上。

我揪緊了火夕的衣襟,壓抑地抽聲哽咽道︰「你快記起我火夕你快記起我……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

「嗯……」他應了我,即便是醉了也還應了我。下一刻,一只手握住我的腰,翻身一側,將我壓在了他身下。

他模索著我的唇,炙熱的舌撬開了我的齒,與我瘋狂地繾綣糾纏。那濃烈的酒息里帶著咸苦的味道,他就那樣一遍一遍吮(蟹)吸著我的眼角,而後讓我嘗遍那咸苦。

火夕不滿地囈語︰「畫瀲,你怎麼那麼愛哭。」

我渾身一顫,緊縮。哆嗦著手臂推開他,卻無法推開他。他一手摟緊了我,一手飛速褪去了我的衣裳,吻密密麻麻襲遍了全身,那麼滾燙那麼熾烈……可他嘴里叫的,卻是另一個人的名字。

依舊是那樣熟悉的動作,卻讓我心如刀割。

那修長有力的手描著我的脊背托起了我的腰,當他雙膝抵開我的腿,毫無懸念地進入了我時,我攀緊了他的雙肩,咬在了他的肩上,害怕一不小心就再哭出了聲……

一遍一遍激烈地撞擊與索取,感受著他的肌膚與溫度,從來沒想過,我竟會與他這樣。我想要他,可他意識不清里要的卻不是我……

他在我耳邊隱忍道︰「畫瀲,既是做了本君的妻,就是本君的人。你不是一向愛慕本君的嗎,現在我要了你了,你為何還要哭。不許再哭。」

說罷再度猛烈地撞擊我,邊粗暴地啃咬著我的脖頸……

我五指揪緊了他的長發,不想他的發一絲一絲自我的指縫中流瀉……從始至終,他口中叫的都是畫瀲……全都是畫瀲……

畫瀲才是他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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